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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龙溪河的一条小河汊,停了一条小蓬船。-<>-/-<>-/到林木森,下来二个人;上岸分头走开十几米,在桑林里蹲坐下。林木森钻进船舱,见到王建华和邓光明。
略作寒暄,林木森通报了会议的内容。
“不行,事情是我引起的。”王建华说,“我去自首,把我哥换出来!”
“建华,你凭什么去换你哥?”林木森说,“建民哥是现场被扣留的;现在公社党委会己定了性。你去自首,只能自投罗!添一个,搭一个,还会把好不容易摆平的局面全都打乱。建华,你们兄弟俩都进去,你姆妈、嫂嫂、二个侄儿靠谁?云娇、强强靠谁?”
“我……”王建华紧攥拳头,砸在船帮上,“全是赵洪权这个王八蛋!”
“这事你就没有责任?把场面扯得这么大,公然去找王主任批薯干。张大发更了不得,让社员四处借粮、买粮。别说赵洪权会知道,可能张汉春他们都是在装聋作哑。你们不会一船一船地干?”
“木森,这主要是我的错!这两年,北山的粮食一直都不够吃;我们就伐了些树藏在小石岛上。今年遭了灾,公社不敢向上面反映真实的情况,又怕饿死人不好交代,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大家‘生产自救,八仙过海’。我刚与建华联系,缺粮断顿的太多了;听到风声,全找来了。就象滚雪球,越滚越大。我只好拼-回了。”
邓光明沉思一下,说:
“破财消灾。龙溪公社的领导能这样解决,比我的预料得好多了!木森,谢谢你!你尽力了;木森,辛苦了!建华,明天去上班;中秋节也过了,收购站也应开门了。我晚上就返回北山去自首;把西港的人换出来!木森,这两天我的人全托你关照了!”
“这些你放心!别的没有,饭肯定吃饱。老邓,粮没换上,你们怎么办?”
“建华带了二条粮船出来,加上张支书藏在跃龙湖的一船;总算有了三船粮,先保住一些吃喝……再说,我、我己自身难保,顾不上了……”
林木森心底不由一阵凄恻,想劝慰两句,不知从何说。
“木森,你回吧……我们这就起程!”
林木森与邓光明握手告别;他想劝王建华两句,可王建华沉浸在悲愤之中,根本不理会他们。林木森摇摇头,转身刚钻出蓬舱;听见王建华恨恨地说:
“赵洪权,这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奸污朱丽雯的臭流氓……”
“什么?建华,刚才你说赵洪权奸污谁?”
“奸污朱丽雯。你不知道?”
“老子杀了他!”林木森整个胸腑象燃烧着烈焰,象有包炸药倾间轰然迸裂;他转身向岸上跑,邓光明一把没抱住,忙冲岸上叫:
“拦住他!快,拦住他!”
蹲坐桑林的人刚伸手,被林木森摔在一边。好在赵小龙扑上来,把林木森抱住。邓光明、王建华赶上来,帮着赵小龙把林木森压倒在地上。林木森几番挣扎,终精疲力竭,躺着不动了。
“光明,你们先走吧!”王建华见林木森如此激愤,己猜出几分;他反冷静下来了,说,“我陪着他。”
“你也走。”林木森气喘吁吁地说,“不用管我,让我躺一下;我一会去钱北,我要去找朱丽雯……”
朱丽雯在钱北收购站侧门口,又停住了。这次,朱丽洁没有催她;她从蔡小毛家叫出朱丽雯后,朱丽雯几次止步不前。在她犹豫不决时,朱丽洁说:
“木森都知道了;说开了,反而好些。”
朱丽雯点点头,心想: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事情。于是,又向前走。
原来,林木森真的还不知道这件事。朱丽雯感到了一种慰藉,在蔡小毛家见面,从林木森相当平和的表情,她心里一度产生了怨艾。他是故作礀态,因为身份改变了,在他心目中,“女人如同衣服”,何况,自己又算什么……朱丽雯认定,张爱玲肯定会告诉林木森,让他来安慰我……血性的男人是最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心仪的女人遭到污辱,以林木森的秉性,他会暴跳如雷,会丧失理智地去寻仇,会千方百计地去挑衅!可林木森除了有些茫然,很自然地为她能回钱北教书而高兴。要就是他不知道,或者就是不爱……刻骨铭心的爱,给了一个并不是真心爱你的人。人生最惨痛的事不过如此。
朱丽雯感到了慰藉,原来他不知道……现在,林木森知道这件事,他会怎样?我应该怎么办?他冲动的后果会带来什么?暴力,血惺的暴力……不!不!不!不能这样,?p>
乙选盎佟绷耍他不能“毁?nbsp;……
月光下,朱丽雯的脸色更苍白;被风撩乱的头发,搭在脸上,双眼无神,不知何时浸出的泪水,随着腮帮的颤动,在面颊上聚集,悄然滚落而下。
“算了!丽雯,我们回家去……”
朱丽洁说。她承受不了,感到表妹的心都在哭泣。
王兴荣来时,朱丽洁正在缝纫机前忙碌;“十一”要作“新娘”的她,见到王兴荣时,羞涩地垂下眼睛。听到王兴荣附耳说林木森知道丽雯被赵洪权欺辱而狂燥;田云娇要她找丽雯去见林木森,朱丽洁惊惶地叫道:
“不行!会出事的……”
“我也怕……可木森已经知道了……”王兴荣迟疑地说,“他们总要见面的;把事情说开了,反而好些。”
在钱北,只有朱丽洁和王兴荣俩人知道林木森和朱丽雯的这个“隐秘”;连王建华夫妇也是在林木森知道朱丽雯被赵洪权奸辱而狂燥,猜测中而悟到的。
当朱丽雯摊开白丝巾要朱丽洁踏绣上“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红字时,朱丽洁一怔,略思,她知道表妹的心思了。朱丽洁真不明白,自己都能战胜世俗,勇敢地与兴荣走到一块,这两个有能耐的城里人反而挣不脱,而是暗结私情,苦苦相思。后来,她阿爸告诉她,“越是有能耐的人越有索缚;象在空中翩跹的风筝,起来潇洒,实际是被人用线操纵的。当年,你姑和你姑父就这样……”
索缚能耐人的是情义,道义,还有社会上不见、摸不到,却无时不在的世俗观念。现在,还是更为堂皇、却更为严厉的阶段立场、觉悟、情感……”
朱丽洁听外婆说过,当年姑父沈英杰声震江浙两省,名噪江南。可总挣不开江湖恩怨,落草大王岛。“抗战”胜利,新四军北上,英姑三次派人邀他同行,可沈英杰顾及结拜兄弟、国民党湖兴行署书记长的情义,反复不定。据说有次,部队都集合了,偏偏书记长派人求救,说重庆“接受大员”处处刁难。沈英杰让部队转头,开进了湖兴城。就这一调转,万劫不复。
朱丽洁再想想,想通了;阿爸说得真形象,杭州的堂叔当大干部,进出有轿车接送,堂叔家里有二橱柜的衣服,每天上班堂叔就总是穿一套洗得发白的蓝卡其布干部装,梳理整齐的头上一年四季戴着徐光亭送的哪顶黄军帽。堂婶更有趣,别人是把“丰收”、“雄狮”烟装在“新安江”的烟壳里充门面,她却将高档的“利群”、“西湖”香烟装进低档的“飞马”烟壳里。明明是堂叔、堂婶再三相邀她去杭州玩,从她进门起,堂叔、堂婶便对左邻右舍一口咬定朱丽洁不是钱北人,而是湖兴的“知青”。阿爸告诉她,“城里人都瞧不起乡下人,认为乡下人又脏又累,又苦又穷。其实,城里人活得比乡下人还累,因为他们时时要伪装自己。”
都说“知青”带来了新思潮,偏偏落在他们头上反而怏了。现在,一对相思相恋的人相见,将因蒙受屈辱而倾诉;因怨愤恨而雪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朱丽洁怯场了;劝道:
“丽雯,算了!丽雯,我们回家去……”
朱丽雯站住了,表姐满脸惊慌、忧心忡忡,她象在镜子里到了自己。朱丽雯迟疑片刻,摇了摇头;她双掌捂脸,搓揉了几下,抹去泪迹,脸上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朱丽雯推门而入,朝等候在门前的田云娇笑了笑;踏着有节奏的步子,象在操场上队形操练,走进浸透月色的后院。
屋里没有开灯;林木森背门而坐,把整个人掩藏在黑暗中,似乎连月光都不想见。朱丽雯倚着门框站住了;这个朝思暮想、铭刻在心底的爱人,此时,突然使她产生了一种畏惧……
“你……来了。”
朱丽雯在心底“唔”了声。她紧紧地抿住嘴,嘴唇都在颤栗。
“是真的吗?”他问;声音低沉,毫无表情。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路上,她设想了十几种“开场”,没有一种是这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又问,“不想让我知道?”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路上,她设想了七八句“开场白”,没有一句用得上。
“给他一个党内警告;把你调回钱北。你同意了?”
朱丽雯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满腹冤、恨、委屈,满腹欲诉的话,却没有一个字想吐出来。
林木森仰起头,抽动了一下鼻子;牙齿咬得咯咯地响。他掏出烟,划燃火柴;火苗窜跃,映亮他的脸,面色僵硬,眼睛中闪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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