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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水根见到林木森很客气,田树勋更是恭维;坐下寒暄了两句,或许刘水根感到气氛不好,说:
“树勋,礼也到了,宝宝也了;我们还要开会,走吧!”
田树勋说:“好的。宝根叔、大牛,恭喜了!”
“这怎么行?吃饭再走。”大牛说,“刘书记、田支书,马上要开席了。”
“大牛,你别多心;真的要开会!”田树勋说,他与林木森握手告别时,俯在林木森耳边说,“我都快成孤家寡人了,下午找个机会聊聊。”
林木森笑笑,没吭声,用力地握了握田树勋的手。
林木森把刘水根他们送到门口,转身对沈宝根说:
“宝根爸,送一桌去大队部,免得日后有闲话。”
“对,木森兄弟说得对!宁犯君子,不得罪小人。”沈荣根也说。
屋里恢复了喜气。
正好沈林穿红着绿,由人持伞遮着,沈梅英的堂兄抱着上街去兜了一圈回转。这称“兜喜神圈”,路上必须过桥,谓如此则将来自然胆大。屋里庭院又是一番热闹,于是,开席。
沈家是殷富人家,沈梅英生了儿子将改变“招郎”局面,上下欢喜,杀猪宰羊,酒席摆的是扎扎实实的“十碗头”,虽说有的菜是代替的,象红烧蹄膀除了主席四桌,其它是五花肉代作的,可席面比蔡小毛的喜酒还丰盛。单说三鲜。这是以鱼圆、肉丸、蛋糕片为主料,加少量河虾、肉皮、黄芽韭菜、青菜梗等辅料煮成的一道菜,因菜中汤水较多,也叫“三鲜汤”。沈家的厨房是沈荣根从湖兴城请来的,这道三鲜汤作得很是地道,肉丸很扎实,用油滚过,色泽金黄,真如金丸。鱼圆色白如玉,鲜嫩滑润。蛋糕很劲道,层争鲜明。
林木森和李金凤被邀到厅堂,这里的四桌是“正席”;沈宝根、沈荣根、沈梅英和大牛各陪一桌。林木森谢辞沈荣根、沈宝根的再三邀请,坚持坐到大牛陪的一桌上。没料到王建华见到林木森坐下,起身便要走;大牛再三拖住,王建华仍要走,被田云娇一把按住。王建华坐下后,盯着面前的二碗菜吃,自始至终没喝一口酒,也没说一句话。大家只道是王建华是因“家庭变故”而忧郁失态,殊不知早上在收购里发生了“故事”。
田云娇、李金凤都被安排在沈梅英陪的“女眷席”上,田云娇离开时满脸担忧地望望林木森。林木森似乎没有见王建华、田云娇的举态,他很认真地与边上的人交谈。但从林木森额角跳动的青筋,田云娇知道王建华的漠视,使林木森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林木森感到很压抑,想到田树勋所说,“我都快成孤家寡人了”,心里滋生出了一股酸楚。
钱北真是条麻石街!也就在受到王建华漠视的这一刻,林木森因受到伤害的冲击下产生了一个霸权强势的心理。他认定,朋友讲礼义,患难见情谊;但这个礼义也好,这个情谊也罢,必须是合情合礼有义有谊的。单纯的朋友之间亲亲热热,平日里吃吃喝喝,小枝小节不予计较,有事有难帮衬一把,都只是一种酒肉之交。“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别陆宝林莽撞,人人称之戆胚,他对王宏铭却言听计从,对他人好歹之分就以是不是王宏铬的人来区分。我也要有陆宝林,一批陆宝林!林木森有了一种建造以我为尊的“圈圈”打算,视我为小老大,必须尊我为小老大,敬我为小老大!
林木森昂起头,用眼角瞥了王建华一下,王建华似乎颤栗了一下,头低得下巴几乎抵到胸。林木森很是得意地四下巡视,突然在一片笑脸中发现了一张冷漠面孔——是那个疯疯颠颠的“沈右派”——沈梅英说过,“沈右派”是她的同宗叔叔。一股羞愧涌上,林木森的脸红了。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是王建华拉了一把;人应知恩图报才是根本。
沈宝根不善言辞,客气了两句,倒是沈荣根说了一番喜庆话后,开始敬酒;酒过三巡,席间便热闹起来。
林木森时而雄心壮志,时而羞愧难当,不由得有些举止失措,弄得周围人也拘束起来。
沈梅英的心全在林木森的身上,她认为林木森是触景生情,顿感到歉疚。忙抱着儿子从“女眷席”过来,让大牛去前厅敬酒;大牛一起身,沈梅英便移步坐到林木森身边。沈梅英为让林木森高兴,一个劲让林木森逗宝宝,借着儿子的遮掩,沈梅英欢笑逗趣,亲昵地和林木森挨在-起,有时装作不经意地靠在他的肩头上。只要大牛在前厅酒席上大声吹擂,沈梅英都会暗中捏林木森-下,不知是出于安慰还是借机发泄怨愤。弄得林木森很不自在,好在李忠良、李士元、王大明诸人借此机会前来敬酒,林木森便趁机站起一一答话。
此时大牛在前厅敬酒,正敬到“沈右派”那席,这桌都是沈氏的宗亲,不知是谁开的头,大家都要“沈右派”代表沈氏宗亲作幅贺联。“沈右派”面色很是紧张,把头晃得象货郎鼓。
据说,“沈右派”就因一幅贺联,“丑化革命干部,恶毒攻击党的领导”而定为“右派”的。“沈右派”祖上中过举人,可惜未出仕,于是家训,“好学”。几辈下来,秀才多,仍以教书为业。直至“沈右派”,他五岁能背“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小时便誉为“钱北神童”,因少年得志,一路风调雨順,作了大学国文老师,自然养成放荡不羁秉性。
大学国文糸的党总支书记,是个部队转业干部;人长得又矮又胖,找的对象却又高又瘦。许多教师本对小学文化的党总支书记横加干预教学不满,新婚那天,“沈右派”多喝了两杯,经人唆使,写了幅贺联,曰:“贵客临门头撞**,洞房并枕脚挨屄。”贺联很直白,客人到,党总支书矮,前去迎客,一鞠躬,头到人的下身处。新娘身高,晚上共枕,新郎脚近新娘下身处。众人见之,传之,闻者无不大笑。
新娘很是生气,党总支书记也认定是在污辱他。后来,上纲上线,逼“沈右派”的妻子划清界线,把他赶回钱北“劳动改造”。
“叔,给点面子!”
不知大牛是不知道原故还是喝多了,竟一味央求。“沈右派”不知怎地竟答应了。众人一番欢呼,他走到帐桌前,取笔挥毫,潇潇洒洒写道:
“沈氏梅林添新枝”
写毕,“沈右派”把笔递给林木森,不卑不亢地说:
“都说林主任文采斐然,请接下联。”
林木森再,上联实也平淡,细观内蓄有意,或许是心中有鬼,加上因建华的漠视萌发霸气,他一时兴起,决意给予挫败,提笔续道:
“钱北麻石当家人。”
“沈右派”垂眉合掌致礼,说声“服了!”退下。众人又一番叫好,借机前来敬酒。见林木森被人围着频频地喝酒,李金凤忙从“女眷席”过来“挡驾”;李金凤亮出“林木森娘子”的身份,自然成了众人的“敬酒目标”。很快,李金凤醉了。
“让他到我床上睡-会。”沈梅英很是关心,对林木森说,“你扶好她,我领你们上楼去。”
“不!”李金凤大声说,“不!不睡这里……我要回家!”
李金凤此举虽说有些难堪,林木森正好借机告辞。
金珠过来扶住了李金凤,对林木森说:
“走,我送你们。”
李金凤脚步不稳地被扶出门。转到街上,李金凤俯在金珠耳边说了几句;金珠打了她一下,笑道:
“木森,小盈她爸贪杯,我得住他;你小心扶金凤回去。”
林木森刚扶李金凤走两步,李金凤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对林木森说:
“走吧!这点酒没什么;你放心!”
林木森没料到,李金凤的酒量这么大。说:“原来你是装醉?”
李金凤说:“我就是要装醉,你生气了?我才不睡她的床,你生气也没用!我就不睡她的床,也不许你进她的房。”
李金凤还是有些喝多了,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
“我就是要装醉,瞧你俩在席上的亲热劲;她紧紧地挨着你。满屋子都是人,她怎么能这样?你就象是宝宝的阿爸……不对!我问你,儿子是不是你的?”
“金凤!”林木森恼羞成怒,径直前去。”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干儿是亲儿多好!好了,别生气了!”
李金凤追了上来;一路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弄得林木森哭笑不得,又担心她喝多了,只好紧紧尾随。
临近家门,李金凤转身一把扶住林木森;装出很累的样子,进门就说:
“姆妈,快泡茶;他喝多了!”
徐贞女正奇怪他俩怎么回得这么早;一听是林木森喝醉了,忙去泡茶。林木森无奈,鼓鼓眼,只好装醉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