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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时一把推开周忱，执着地将那白布揭开。

张帆躺在那里，身体和脑袋搬了家。脸上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血肉模糊，几乎辨识不出他原本的模样，想必死前经受了极惨的酷刑。

陆子时紧紧地盯住他，喉咙像被湿水的棉花堵着，没办法呼吸。

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滚烫的落了下来，声音哽咽到沙哑，“他是为我死的。”

“少帅——”

陆子时看着张帆，良久，突然地挺直了腰板，取下军帽，对着张帆的尸体，庄重有力地行了一个军礼。

他身后，所有的士兵全都跟着取下了军帽，挺直腰板站着，抬手，行军礼默哀。

陆子时红着眼睛，哑着嗓音立誓，“张帆，你安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有朝一日，我陆子时定取他司徒云霄的首级来你坟前祭拜！今日之仇不报，我陆子时枉为暨军统帅！若不能替你讨个公道，死后也定叫我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

陆子时这夜很晚才回家。回去的时候，张相思也还没睡，坐下凳子上等他。

他喝多了酒，进屋的时候，带着浑身的酒味儿。

张相思下意识地站起来，抬头的时候，却见到他一双通红通红的眼，像是……哭过？

她心头微微颤了一下，急忙上前扶着他，“少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喝酒了？”

将陆子时扶到床上，蹲下身，准备给他脱鞋的时候，手腕却突然被他抓住，她微微一怔，小声地喊了一声，“少帅？”

陆子时靠在床头，漆黑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握着她的手，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他虽然喝了酒，可眼神一片清明，似乎并没有醉。

张相思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坐到床边，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怎么又喝酒呢？对身体不好啊。”她习惯性地说了一句，带着几分埋怨的意思。

陆子时看着她，忽然喊她的名字，“张相思。”

张相思歪着脑袋，看着他问：“怎么了？”

“张相思，为什么会答应嫁给我？”

张相思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怎么告诉他，她其实是为了钱？

她抿着嘴唇，还在想着怎么开口，他却更紧地握着她的手腕，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像我这种人，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命就不是我的，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但我想，终究有一天，我也会像父亲那样，死在战场上……”

“你别胡说！”张相思听见他这样说，吓得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打着哭腔道：“活得好好的，干嘛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陆子时将她捂着他嘴的手拿下来，握在手心里，紧紧地盯着她，“相思，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做好准备，我是暨军统帅，更是军人，我的命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老百姓的，我的责任，是护这一方太平，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他眼睛有些酸胀，微微扬了下头，“相思，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战死了，你不必替我守寡，要好好地活着，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