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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入资金让旧官僚体系重新开始运作之后,休息了一天,朱伟迪便把一件早就想干的大事提上了日程——新军。
这次他也懒得知会文官们,直接下达了两道中旨。
第一道圣旨是让厂卫去各地搜寻戚家军老兵,特别是担任过基层军官的小兵,都礼貌地请到京师来。
第二道圣旨内容很长——
让御马监派出大批人手以扩充皇城禁卫的名义下去招兵,给出的俸禄待遇同负责宫禁安全的四卫营,管饱,管穿暖,每日有肉吃。
要求很多,实岁十八岁至二十二岁,良民家庭出身,家境贫寒,无残疾和重大疾病等缺陷,无犯罪记录,无赌博等不良习惯。
兵额两千,分两营,一营步兵,一营骑兵,每营一千人,要求在陕西、河北等北方省份选用兵员。
步兵营,只要求按照一般标准选取。骑兵营,要求骑术基础,所以对家境稍微放宽要求,而且个子不能太大。
朱伟迪还有一个要求,所招的兵员不得在一县之内选用超过两人,每一个都不得和将门有关联。这些人中将会诞生忠于他的将军,他希望将他们间因地域产生派系的可能减到最低,更不希望这些人和旧体系有什么勾连。
御马监扩充人马,这是皇帝在扩充私军,文臣们虽然有些眼红太监的权力又在扩大,不过他们也只能张张嘴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一通,那些折子到了朱伟迪手中,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便直接留中。
只是谁也不清楚皇帝是打算用这只人马为基础,打造一支全新的军队,这只军队其实也不会被划给御马监管理。
皇帝对东林党的打压让一些文官们很不满,积怨很快显出了效果,坊间开始盛传皇帝加强九边防御是要放弃辽东。
在某些人的煽动下,一些年轻的士子,特别是国子监的学生们开始串连,开始抨击朝政,甚至准备要聚众向朝廷请命,要求阉党内阁下台。
徐应元探得风声后,自然是觉得不妙,在风声刚起便把情况报告。说完后,徐公公又总结了一句。
“这些个士子,妄议朝政诽谤君父,真是该死!”
朱伟迪皱了皱眉,他当然不觉得这些人该死,年轻的爱国青年们虽然脑子简单了点,但是爱国之心是好的。他也更不可能动刀杀人,他又不是满清的酋长,哪能对士人说杀就杀。
不过好在他们还没开始行动,串连的速度还不够快,现在就动手将这股针对自己的舆论风潮压下去还来得及。
沉吟了会后,他才开口道:“把带头的几个抓起来,关进诏狱,好吃好喝地待着,准许他们的家人探视,允许他们在诏狱里头复习功课,准备明年的恩科。”
对这群大爷,朱伟迪也没辙,谁让明朝是个在某些方面民主程度过高的朝代。
徐应元对这种决议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把那些读书人都抓进诏狱,让锦衣卫们“招待”他们一番的,不过还是忙应声道,“奴婢领命。”
单单只是抓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朱伟迪自然还有后手。徐应元退下后,他当即召集重臣们议事,以非常强硬的姿态要求起复孙承宗。
阁臣们都是人精,知道皇帝这是要堵住别人的嘴巴,他们自己也需要这个命令堵住天下人的嘴,于是决议很快被大家接受。
有阁臣们的支持,事情就好办了,接下来新的圣旨很快下达,辽镇增加了两万的兵额,前帝师孙承宗起复,让他以挂个兵部尚书的名头督师辽东。
圣旨下发后,朱伟迪再次召来徐应元,对他吩咐道:“派人把圣旨内容在坊间公布,另外去坊间散播些流言,说朕不光要放弃辽东,还准备迁都南京,把北地让与那建奴。说朕准备重新启用魏忠贤。说朕把士子们抓到诏狱后,锦衣卫毒打了他们,已经打死了好几百个。”
徐应元不由疑惑地看了看皇帝。
“把水搅浑。”
徐应元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陛下此计甚妙。”
“少拍马屁,这分明是个馊主意。”要是我有一个强力的参谋人才,事情哪里会弄成这样。朱伟迪说着叹了口气,自己行事还是太嫩,身边的人才更是太少。
可是人才,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特别是在不能讲明自己要推翻整个旧体系的时候。
接下来,各种出格的流言开始在京城蔓延,越传越离谱,到最后人们对流言也只是一笑了之,加之皇帝起复了坚持复辽的前帝师孙承宗,先前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也成了笑话。
流言稍微平息,那些士子也很快完好无损地从诏狱里被放出去,不光好生的,诏狱里的大鱼大肉更是让他们脸色都好了不少,至此人们对前阵子的流言更是不屑一顾。
放出这些士子后,为了收买人心,朱伟迪又给国子监拨了些钱财,给学生们改善生活,建设校舍。
暂时解决了流言问题,朱伟迪算是领教了文官集团的厉害,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事务。
新任的登抚袁可立和辽帅孙承宗都是北人,起复之后很快便先后赶来京城求见。皇帝接见新任的督抚都是钦差是必要的程序,朱伟迪自然得见。
孙承宗长得倒是伟岸不凡,外貌好的人总是让人觉得舒服,朱伟迪对他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明朝中后期的士大夫,特别是东林党这类的士大夫们是没有几个会把皇帝放在眼里的,他们多数时候都是把皇帝看成需要劝诫的学生,皇帝做的事稍微不合他们心意便会指着皇帝的一通骂,与东林走得很近的这位孙先生自然也不例外。
走过场的礼仪和客套话过去后,孙承宗便开口质问道:“臣听闻,陛下发孥藏充实九边,免除辽饷,欲以厚币贿赂西虏与北虏。召回老臣复辽之议,亦是陛下为清议所迫才有。陛下可是听信奸邪,才欲放弃祖宗故地?”
朱伟迪一听就不高兴了,虽然我敬重你,你也不能上来就诽谤我,于是拉下脸说道:“朕并非是要放弃祖宗故地,只是要积攒兵马,徐徐图之,孙先生不可听信流言。”
孙承宗急忙俯倒在地上,“臣不该怀疑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朱伟迪和颜悦色地上前搀扶,“孙先生请起,先生无罪,何来责罚之说。”
孙承宗连忙起身,“谢陛下。”
朱伟迪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孙承宗,“不知孙先生欲如何复辽。”
孙承宗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道:“臣督师辽东时不光寸功未建,还有柳河之败,恐怕不能胜任。”
这个朱伟迪倒是知道,天启五年,孙承宗督师辽东,拜马世龙为大将,领兵居中防守,驻卫城。九月,有降敌生员刘伯镪从后金那里归来,声言锦州后金四王子的军队不满三百人,可派遣军队去攻取。马世龙听信了他的话,遂调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参将李承先领兵渡河。然所调水兵游击金冠等大船不至,渡河仅以小渔船,往返不能多载,喧闹四昼夜,致使后金发觉,伏兵掩击,明军败北,死者四百余人,二将战死。
朱伟迪叹了口气,“柳河只是小败,先生不要过度自责。”
孙承宗的头压得更低了,“陛下,老臣惭愧。”
“辽事败坏至此,朕寝食难安,还望先生为朕分忧。先生安心,朕不会让先生受人掣肘,钱粮亦会优先给予辽镇。”
“陛下信重老臣,老臣虽不才,然万死不辞!”
敢情您老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罢了,我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接下来,朱伟迪没有在孙承宗面前大谈要如何去平辽,只是耐下心思听了他大讲特讲他的复辽战略。孙承宗的意思无非是以辽人守辽土,屯田,逐步修筑城堡,在巩固防守的前提下往前推进,徐徐复辽的战略。
听了一会后,朱伟迪很快觉得这个战略实在不是很高明。根据自己所知的资料,他作出了分析。
关宁军本来就不多,号称十四万,高第报告说实际甚至七万都不到,剩下的军士训练更是不足,连战连败后士气低落到在野外看见建奴大军便望风而逃。
明朝因为生产能力和财政制度的限制,军粮不足,军衣也不够,没能力供养大批的脱产战兵,三日一操五日一练便是强军。见惯了日日苦练的现代军人,朱伟迪自然觉得大明的“强军”标准实在太低,不过就这标准,又有几只明军能达到?
明军屡次大败于后金,统帅的指挥固然存在问题,军队训练不足,合格的战兵数量实际远远少于后金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
建州鞑子虽然不是满万不可敌,但是连续的战争胜利让他们中有大批军队已经依靠劫掠所得和奴隶完全脱产,大批后金军都成了几乎每日都训练的职业战兵,更可怕的是他们还通过连续的胜利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建立了无比强大的自信心。
现在孙承宗提议让军队去屯田修城,更是要把关宁军的训练时间再压缩,那他们还如何才能在野外与建州鞑子对抗?
野战能力都没有还去人家眼皮子底下屯什么田,人家后金等你快种熟了直接来抢便是,你敢出去打人家?屯田可以说完全是给后金送粮。
至于修城,只会拉长己方的补给线,给敌人制造围点打援的机会,修过后金划定的缓冲区分界线大凌河后,还能锻炼下鞑子们的拆迁功夫。
什么修城加强战略纵深论,那更是不懂北方战略形势才会说出的话。
脑子正常的人都会害怕顿兵于坚城之下时,粮道却被敌人攻取。没有解决漠南东部蒙古各部的时候,后金连补给线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哪里敢来强攻山海关。
解决了漠南蒙古,后金便可绕道蒙古从边防更为薄弱的地方入关抢劫,多入关抢几次,等大明朝在内耗中把最后根底彻底废掉之后,后金便可以不战而取山海关。以黄台吉的雄才大略,他哪里会连这点都想不通,人干嘛要来打山海关。
在大明和山海关还没有虚弱到可以让后金随意采摘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对山海关有什么企图的。此时的大明并没有虚弱到那个程度,山海关在此时显然不是后金的重点战略进攻对象,浪费资源加强这里的防守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山海关只要保证不能被轻易夺取便行,为加强这里的防御,而在辽西修起一个又一个的城堡,只是修起了一个古代版的马其诺防线,这种行为在财政极度紧张的时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大明在十几年内投入了巨额资金修筑城堡,试想,如果这些钱都投入到野战军建设中,能训练出多少强军?如果肯暂时隐忍退缩,用投入到修城中的钱积攒出一支强大野战军,未必就不能一战灭掉后金。
要知道后金毕竟不是个有底蕴的国家,崛起也不过是近些年的事,核心军队也就那几万人,一旦将后金的那几万精锐消灭,这个凶残野蛮的奴隶制国家便会被迅速打回原形。
可以说,堡垒推进是基于计较一城一地得失的僵化战略思维,而作出的错误战略布置。
朱伟迪以后世的军事思想作出了判断之后,认定孙承宗这个看似积极实则消极的战略不怎么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