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查抄相府(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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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宇桓涉嫌卖官一案还未查清楚,如今正是敏感时期,如若景宇桓真的没做过,应当问心无愧才是,奈何他胆大包天敢越狱,被抓回来还矢口否认,种种迹象表明他是因心虚才会出逃,同时也无形中坐实了景宇桓卖官一案的真实性。

刚一上朝,弹劾景宇桓的奏章就接二连三往顾禾手里飞。

顾禾捏着眉心。

他派去青州府实地核查的人还未回来,本是打算等那些人回来再做决断的,可如今这形势,核查结果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景宇桓有没有做过卖官之事,越狱就是死罪。

新上任的左都御史站出来,义正言辞,“右相身为文官之首,涉嫌卖官本就辜负先帝和朝廷厚望,眼下不等真相查出就先越狱,足以见得卖官之事十有八九为真,为了整肃朝纲,给百官树立天家威信,还请摄政王严惩右相!”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朝堂形势一边倒,全都是赞同严惩景宇桓的。

顾禾看向梵沉,“左相怎么看?”

梵沉想了想,唇角微翘,“越狱本就是大罪,臣自然也赞同严惩,至于如何惩,那就得端看摄政王如何决断了。”

顾禾放下折子,“本王想听听左相的想法。”

梵沉眸色深浓了些,“臣以为,卖官之事一旦核实,右相必得依律被贬去官职,再加上越狱一条,便足以判他死罪。”

“所以,左相认为景宇桓该被处死么?”顾禾问。

梵沉摇头,“依律是这样的,但景氏祖上的第一位丞相曾经在太祖时期提出开海贸易政策,造福万民,这是大功,足以荫庇后世子孙,所以臣觉得,看在景氏先祖的功勋上,景宇桓罪不至死。”

“这……”百官面面相觑,听这意思,左相是准备为景宇桓开脱了?

顾禾眉梢轻挑,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看来左相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处置景宇桓。”

梵沉不置可否,“臣以前就是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之首,对于这类案子,无需提前想亦可当场决断。”

“说说吧!”顾禾道:“左相最终的决策是什么?”

梵沉想也不想,“褫夺右相官爵,贬为庶人,查封右相府,终身监禁景宇桓。”

梵沉话音落,大殿上就不约而同响起了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原以为左相善心大发想为右相求情,没想到人家是来了一招更狠的。

终身监禁!

对于叱咤官场多年,一直顺风顺水的景宇桓来说,这无异于慢性自杀,怕是等不到他白发苍苍,就得被监牢里暗无天日的日子给磨疯了心智。

顾禾思虑良久,“这样处置,合适吗?”

梵沉不答反问,“摄政王觉得哪里不合适?”

顾禾看向其他大臣,询问了大半人的意见,朝臣们都觉得,要么判景宇桓死罪,要么终身监禁,总之不可放过。

顾禾意味深长地看了梵沉一眼,最终决定遵循梵沉的意见。

褫夺景宇桓的官爵,贬为庶人,查封右相府,终身监禁景宇桓。

散朝后,顾禾单独留下了梵沉。

两人对视片刻。

顾禾问他,“我能否知道,你对景宇桓恨之入骨的原因,是否是因为你的王妃?”

梵沉挑唇,“我竟不知,一向清心寡欲的摄政王何时喜欢管朝臣家务事了?”

顾禾淡淡一笑,“你不也在背后查我么?”

“查归查,问归问。”梵沉道:“我能查到你的底细,那是我的本事,而你跑来问我,那就是多管闲事。”

顾禾失笑,“我不明白,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是值得让你动用这么多人去查的。”

“我也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在查女相夏慕和我家王妃以前的事,你对她们两个很有兴趣么?”

顾禾没想到他安排得这么隐秘,竟然还是让梵沉有所警觉,“宁王此言差矣,本王感兴趣的,是忘忧谷。你家王妃和女相夏慕,同样都是忘忧谷出来的,两个人同样优秀,这让本王对忘忧谷这个地方产生了莫大的向往和憧憬,或许我能说动谷主宗政初,帮我培养几个女弟子出来。”

“那就是摄政王自己的事了。”梵沉一脸云淡风轻,“抱歉,若你无其他事,请恕我不奉陪了,毕竟,我还得回家帮王妃带孩子。”

顾禾眸色微漾,目送着梵沉走出大殿,视线在他清俊挺拔的背影上定了一定。

右相府中,众人还没等到想出办法解救景宇桓,就被突如其来的查封圣旨吓破了胆。

景老夫人一听说锦衣卫马上就要查抄府邸,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抽搐两下晕了过去,众媳妇怎么都唤不醒。

程氏来到前院。

魏千户已经带着一大批锦衣卫将右相府团团围住,见到程氏,魏千户道:“还请大夫人带着府上所有人另觅他处安身,本千户要查抄府上一应财物。”

程氏心里一惊,用央求的语气道:“官爷,能否容我们缓两天?”

之前完全没准备,如今突然要被查抄,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右相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能去哪里安身?

魏千户紧绷着脸,“此事没得商量,圣旨已下,本千户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夫人配合。”

程氏双膝一软,直接对着魏千户跪了下去,泪眼汪汪,“官爷,求求您了,我们家老夫人得知右相府要被查抄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如今大夫还在里头想办法呢,再者,我们事先也没得到任何消息,突然要查抄,什么都没准备好,整个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让我们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住处?”

魏千户犹豫了一下。

程氏愈加表现得楚楚可怜。

魏千户皱了皱眉,“那好,就给你们一夜的时间准备,明天一早,所有人都必须全部搬出去,否则,本千户就得按罪论处了。”

程氏点头如捣蒜,“官爷放心,一夜的时间,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魏千户没再理会程氏,转身对着身后的一个锦衣卫吩咐,“右相府家眷搬出去之前,给我好好看守住,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府中任何财产,否则,本千户拿你们是问!”

“是!”

那名锦衣卫回答得铿锵有力。

魏千户走后,程氏着急忙慌来到千禧堂。

柳氏还站在外面,来回踱步,满面焦急。

程氏走过去,问:“老夫人怎么样了?”

柳氏蹙眉,“大夫说了,老夫人情况严重,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

程氏咬了咬下唇,“那怎么办,锦衣卫只给了咱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之前就得全部搬出去,否则府上所有人都得按照耽误办案的罪责论处。”

柳氏听得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她原以为锦衣卫退出大门去是朝中又有新指示临时改变主意不查抄了,怎么会这样?

程氏瞅她一眼,“左右老夫人短时间内也醒不过来,你别在这儿等着了,赶紧的回去把你们三房的事情安排好,丫鬟婆子们,该结了月钱打发的就打发走,如今危急关头,咱们已经养不起那么多闲人了。”

“大嫂,你说清楚!”柳氏怒瞪着眼,“听你这意思,长房犯了事儿,连带着我们三房的财产都得被查抄?”

程氏蹙眉,“莫非你以为三房能够独身事外?”

“可是,就算真有贪污受贿这事儿,那也是你们长房干的,怎么会牵连到我们三房?三房的钱分明就是清白的,凭什么被你们给连累?”柳氏怒不可遏,满心后悔,如若当初她再坚持一点,坚持让三老爷分家出去,或许今日之事就不会演变成这样。

程氏本就被接二连三的事情扰得心绪不宁,如今再听柳氏一顿数落,怒火蹭蹭蹭爬上头顶,脸色也阴沉下来,“你以为长房出了事儿我很乐意?你以为你们被牵连是我想见到的?若是你们三房不被牵连,那我们搬出去以后倒还有个依靠,一旦连你们三房的财物都要查抄,咱们所有人就等同于净身出户,莫说金银细软,就连头上一支值钱的钗子都别想戴着走出去!你以为我想过那种身无分文的贫苦生活?”

柳氏震了一震,牙齿咬得“咯吱”直响,冷哼一声后直接甩袖回了三房院子。

三老爷早就得了锦衣卫亲自前来查抄的消息,急得额头冒汗。

见到柳氏回来,他马上走出去,迫不及待地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不说还好,一提及查抄之事,柳氏鼻孔都快冒烟了,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三老爷,“都怪你,当初要是听我的话分家出去,咱们能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吗?”

三老爷面上一惊,“到底怎么了?”

柳氏道:“长房犯事儿,连我们三房的财物也要被查抄。”

“什么!”

三老爷直接暴跳,“凭什么!”

“还能凭什么!”柳氏一张脸上满是怒色,“就凭咱们与长房住在一个府邸里,就有嫌疑,否则人家锦衣卫怎么不去二房查抄?”

三老爷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可我是礼部侍郎,我在朝中也是有官职的啊,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收入来源?”

柳氏沉着脸,“你如今与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负责查抄的锦衣卫,再说了,就算你当着锦衣卫的面说了,人家能信你吗?”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当面理论!”

三老爷气急败坏,甩开柳氏揪住他的胳膊就往外院跑。

柳氏担心他出去坏了事儿,赶紧抬步跟上来,一面小跑一面喊,“老爷你回来!”

三老爷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双脚似带风,不要命地往前院跑。

魏千户还在大门外嘱咐锦衣卫关于此次查抄的注意事项,就见到三老爷风风火火从里面冲了出来。

念及对方还是礼部侍郎的份上,魏千户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景侍郎如此着急忙慌地,这是赶着上哪儿去?”

三老爷走到魏千户跟前停下,厉声质问他,“长房犯了事儿,为何要连我们三房一并查抄?”

魏千户挑眉,“这是上头的旨意,本千户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三老爷听不进去,瞪着眼不依不饶,“我没犯事儿,谁敢查抄三房,我跟谁急!”

魏千户毫不在意,淡淡一笑,“景侍郎,本千户觉得,你还是保存些体力,好好回府待着等消息为妙。”

三老爷一愣,“等消息?等什么消息?”

魏千户耐心道:“摄政王派出去实地核查的官员已经回来了,证实了景宇桓卖官一案证据确凿,他被褫夺官职终身监禁,三老爷你以为自己就能独善其身么?”

在三老爷逐渐惨白的脸色下,魏千户缓缓道:“摄政王和百官还在大殿上商榷该如何处置景侍郎你,所以,本千户认为你现如今担心的不该是自己能否带走钱财的问题,而是头上这顶乌纱帽能否保得住的问题。”

三老爷浑身一震,往后退了几步,双腿软了下来。

柳氏大惊失色,赶紧扶住他。

好久之后,三老爷才喘上气,颤手指着魏千户,“你,你敢恐吓朝廷命官!”

魏千户讥讽一笑,“三老爷你觉得本千户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么?你既不信,那就等着朝廷圣旨好了,或者,本千户让大都督亲自来告诉你也无妨。”

听到魏千户提及薄卿欢,三老爷顿时面如死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柳氏见势头不对,哪里还敢多做停留,马上扶着三老爷走了进去。

千禧堂,程氏在外头等候许久都不见大夫走出来,来回踱步两下,终于熬不住了,上前敲门。

前来开门的人是谢嬷嬷。

“大夫人。”

“老夫人如何了?”程氏急得不得了。

谢嬷嬷叹气,“大夫说,老夫人这是中风,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的。”

“中……中风?”程氏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怎么会这样?”

谢嬷嬷还是叹气,“老夫人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前两日刚挨了晋国公夫人一顿打,今儿个又被大老爷给终身监禁的消息刺激到,不是老奴心毒,要真说句不中听的,老夫人能熬到现在,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程氏六神无主起来,无论是大老爷被终身监禁还是右相府即将被查抄,两件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虽有些本事,却也只是早年间随父亲经商时用来对付形形色色商户用的,如今对上的是朝廷,与商场上完全不同,自己又没有人脉,全然不知该怎么办,能仰仗的只有老夫人,现下老夫人中风,她是真的想不出办法了。

“谢嬷嬷!”程氏越想越惊惶,抓住谢嬷嬷的胳膊,紧张地道:“你在这府中的时间最久,可知大老爷在外面有没有别庄之类的住所?”

谢嬷嬷摇头,唉声叹气,“别说老奴不知,就算知道了,那也没用的,朝廷既然下旨查封,那么大老爷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在查抄之列了,一样也不会短了的,唉,大夫人,老夫人这样子,老奴也很心痛,朝廷限咱们明早之前就得净身出户,老夫人醒来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准会加重病情,那干脆就让她好好睡一觉,您赶快下去安排吧!”

程氏愁眉苦脸,“谢嬷嬷,不是我不肯安排,而是我根本不知如何安排,大老爷名下的财产一样都带不出去,我们出去了,只能身无分文,到时候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可怎么办?难道全都饿死街头吗?”

谢嬷嬷眉眼纠结,“要不,大夫人去二房探探口风罢,毕竟是骨肉亲情,二老爷在大老爷的事情上不帮忙也便罢了,如今老夫人严重成这样,二老爷身为继子,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程氏斟酌了良久,“眼下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了。”

嘱咐了谢嬷嬷照顾好老夫人,程氏就走出大门外来。

锦衣卫拦住她,“做什么去?”

程氏道:“查抄圣旨来得这样快,阖府上下全无准备,你们总得让我出去安排安排罢,否则明天一早之前,我们如何搬得出去?”

这时,魏千户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那名锦衣卫垂首,“魏千户,景大夫人要出行。”

魏千户犹豫了一下,看向程氏,“你随我来。”

程氏一脸茫然,只能木讷地跟着魏千户走。

来到外头一处小抱厦内,程氏见到里头坐了几个婆子。

魏千户转身,“大夫人,我们必须搜身过后才能放你出去。”

程氏心底一寒,她的确是带了不少银票出来,敏感时期不敢去钱庄,打算想个办法把银票藏在安全的地方,等这阵风头过了再取出来用,奈何锦衣卫的程序这般严谨,就算是她要出门,都得接受婆子们的搜身。

抿了抿唇,程氏做出不解的样子来,“官爷,我又没偷没抢,为何要被搜身?”

魏千户眼神冷了下来,“请大夫人配合我们。”

程氏还未及说话,里面那几个婆子就走了出来,三两下将她拖进去关上门开始脱衣搜身。

不多时,婆子们打开门,手里拿着厚厚一叠银票,“魏千户,这是从景大夫人身上搜出来的。”

魏千户似笑非笑地看了程氏一眼,伸手接过银票在手中掂量两下,唇角微翘,“大夫人,这是什么?”

“我……”程氏自知理亏,但她更明白,一旦自己服软,很可能因此获罪,索性赖到底,“魏千户也说了,右相府马上就要被查抄,如若我不带些银钱出去,如何置办地方安置这么多人?”

魏千户毫不留情将银票全部扣留,扬眉看向程氏,“景大夫人,本千户早就警告过你们,任何金银细软都不能带出去,你偏偏不听,当本千户的话是耳旁风吗?”

程氏心神一抖,“民妇不敢。”

“念你初犯,本千户不与你计较。”魏千户冷哼,“再有下次,我便不客气了。”

“多谢官爷,民妇下回绝不会再犯的。”程氏千恩万谢,好不容易从那帮人手里脱身,径直去了对街的二房。

门房见到是长房那边的大夫人,又想到这两日右相府发生的事,不敢轻易让她进去,而是先去通报了里头的两位夫人。

周氏听后,怔了一下,“之前二老爷不是已经去了长房那边说不帮忙了吗,大嫂这时候过来做什么,莫不成想亲自出马求二老爷?”

贺氏眉头深皱,她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罢了,咱们先见见她再说。”说完,吩咐门房,“去把大夫人请进来。”

门房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带着程氏来到内院。

见到上首坐着的两位夫人,程氏扯出笑容,“两位妹妹近来可安好?”

周氏正欲说话,就被贺氏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贺氏偏头,面露愁容,“大嫂说的哪里话,你们那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姐妹俩急都急不过来了,怎么可能还安好?”

“是吗?”程氏心中冷嘲,面上似笑非笑。

若是真着急,之前二老爷去长房的时候,何必佯装不知情,最后还薄情寡义地死活不肯帮忙。

“当然了。”贺氏道:“大嫂没来之前,我和姐姐还在商量着一会儿过去安慰安慰老夫人呢!”

看来这两个贱人是打算假装不知右相府要被查抄的事儿了。

程氏眼底泛冷,脸上却不得不笑,“那还真是有劳两位妹妹了。”

贺氏故作疑惑,“大嫂过来有事吗?”

程氏攥了下手指,“右相府要被查抄了,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

贺氏和周氏齐齐一惊,“什么!”

其实消息早就来了二房,只不过贺氏和周氏都觉得没必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软出面帮忙而牵连了二老爷,所以嘱咐府中下人禁止提及,就连她们做主子的也闭口不言,佯装不知。

程氏见这两人又露出茫然的神情来,不由深深皱眉。

贺氏忙道:“大嫂,我们是真的不知情。”

周氏道:“大嫂,那你过来是有事找我们吗?”

程氏已经没耐性与这二人打哑谜,直接道:“老夫人听说右相府要被查抄,直接中风晕倒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锦衣卫限定府中所有人于明天早上之前搬出去,大老爷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被查封,就算有别庄,咱们也不能进去住,三房因为与长房在一个府邸被牵连到,他们那边也无能为力,我过来,就是想找你们二位商议一番,看能否让我们那边的人先过来住一段时日避避风头,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了,我们再想办法搬出去另寻住处。”

见贺氏犹豫,程氏忙道:“你们放心,该打发的丫鬟婆子我会尽快打发走,不会多带人过来占地皮的。”

周氏想着老夫人竟然中风了,那岂不是很严重?若是二老爷晓得了,铁定于心不忍,她张了张口,道:“大嫂,既然老夫人这么严重……”

话没说完,就被贺氏给接了过去,笑意盈盈道:“大嫂,既然老夫人这样严重,那我们作为儿媳,的确是不该推脱照顾她的责任,但你说让长房和三房都搬过来住,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右相府被查抄,你们又是净身出户,短时间内想要置办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的宅子,想来是有些困难的,你看,我们二房的宅子比右相府小多了,过段时日二少爷景澜成婚,还得把他的院落分出来,这么一算,剩下的几个小院子,也安置不下这么多人啊!”

贺氏说完,悄悄给周氏递了个眼色。

周氏立即反应过来,心中懊恼,她怎么给忘了,二少爷马上就要大婚,如若这个时候让长房和三房拖家带口住进来,到时候乱哄哄地怎么举行婚礼?

再者,贺氏说得对,二房的府邸本来就没有右相府的大,如今已经住了二房的人,过段时日再把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院子分一分,便也所剩无几了。

暗暗唏嘘了一下,周氏庆幸贺氏替自己挡了回去,让她没机会把收留长房、三房的话说出来。

嘴角扯出一抹笑,周氏附和道:“大嫂,真不是我们不愿意,实在是没办法,本来就地方小,若是一时好心让你们住了进来,岂不委屈了大嫂和老夫人?其实你也不必气馁,二房虽然住不下这么多人,大少爷那边却可以啊,那可是状元府,府邸比咱们二房的大些,住你们两房的人应该不成问题的。”

贺氏暗中给周氏递了个赞许的眼神,再看向贺氏,也道:“大嫂,我觉得姐姐说得有理,大少爷的状元府比二房大,他们府上只有罗姨娘和大少夫人以及彦彦一个孩子,空着呢,大老爷有难,罗姨娘怎么都不可能袖手旁观的,你来找我们,倒不如去找罗姨娘,大嫂,你说是不是?”

程氏看着上首那两人一唱一和,心中恨得痒痒,却迫于形势只能一忍再忍,脸上笑容很僵硬,“嗯,你们说得也有些许道理,那我就不坐了,情况紧急,还得赶快去想办法把这一大家子人安置了才行。”

贺氏和周氏齐齐站起身,“大嫂,我们送送你。”

“不必了。”程氏巴不得这两个人赶紧滚别在她眼前晃,索性加快步子,不多时就离开了二房。

长房长子景明远的状元府距离右相府有些远。

程氏用身上仅剩的几个铜板租了一辆马车,一炷香的时辰才到。

门房见到是长房主母,赶紧跑进去通报。

一会儿的功夫,罗姨娘就抱着彦彦,带着姜氏出来迎接。

“姐姐。”程氏虽是主母,但在罗姨娘跟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毕竟罗姨娘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一直都是大老爷引以为傲的。

罗姨娘把彦彦递给姜氏抱着,上前来虚扶了程氏一把,客气地道:“夫人这是做什么,折煞婢妾了。”

程氏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听到罗姨娘说话,她就知道罗姨娘的心肠不似三房柳氏和二房贺氏周氏那般阴险歹毒,一直倔强的她忽然就湿了眼眶。

罗姨娘见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赶紧从怀里掏出锦帕递给她,“夫人有话慢慢说,咱不着急。”

姜氏抱着咿呀学语的彦彦上前来,道:“夫人快里面请。”

一行几人进门后直接到了内院。

奉了茶以后,罗姨娘屏退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厅内只剩下姜氏、程氏和罗姨娘三人。

不待程氏开口,罗姨娘就先道:“大老爷那件事,处理得如何了?”

程氏眼含泪花直摇头。

罗姨娘心底一沉,“还是没能救出来吗?”

程氏道:“原本我们都在想办法了的,谁知老爷竟然会一时鬼迷心窍越狱,还被抓了回去,罪加一等,被判了终身监禁。”

罗姨娘脸色大变,“终身监禁?”

“嗯。”

“那……老夫人那边如何了?”罗姨娘很不放心。

程氏哭得更厉害了,“老夫人才听说右相府要被查封,直接气到中风,至今昏迷不醒。”

罗姨娘脸色变了又变,“查封,那你们怎么办?”

程氏抹了眼泪,“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三房因为与长房在一个府邸被牵连,财物全部要被查封,我才去了二房,静夫人和平夫人说了,二房地方小,住不了这么多人,说来说去,她们就是不肯收留,我思来想去,也只能来这边求助了。”

罗姨娘看了一眼姜氏。

姜氏低下头,轻轻抚着彦彦的脑袋,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罗姨娘收回视线,斟酌了一下,问程氏,“可有估算过大概多少人?”

程氏想了想,“不必要的丫鬟婆子,我会打发她们走的,如此一算,两房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人这么多,姐姐您看……”

罗姨娘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四五十人,住进来以后必定很吵,重要的是,这么一大家子人进来了,暂时不可能有进项,吃穿用度全都得花大少爷的钱,大少爷是朝中新晋官员,品阶不算太高,他那点俸禄,怎么可能养得起这么多人?

程氏趁热打铁,“姐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

罗姨娘正在纠结,听到程氏这么一说,心下一软,“好了好了,夫人别这么说,我也是大老爷的妾室,大老爷有难,我于情于理都该收留你们的,夫人先回去合计合计吧,一会儿若是方便,遣个人来告诉我一声能过来的准确人数,我好让人开始布置院子。”

程氏泪眼朦胧的双目破碎出一抹光亮,站起身来满脸感激,“那我就代替长房谢过姐姐了。”

“快别这么说。”罗姨娘道:“咱们都是一家人,哪里来的两家话,夫人这不是把我当外人了么?”

程氏又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才坐上罗姨娘给安排的马车回了右相府。

右相府还是老样子,被大批锦衣卫团团围住,才刚刚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冷冽肃杀之气。

程氏下了马车,重拾心态,亮出对牌给大门口的锦衣卫看了以后才得以进门。

直奔千禧堂之后得知老夫人转醒,程氏大喜,马上进去见老夫人。

景老夫人情绪很不稳定,身子躺在榻上动弹不得,嘴上更是说话不利索,半晌说不完整一句话。

“老夫人。”程氏坐到榻前,笑着道:“您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好了住处。”

老夫人张了张嘴,看口型似乎是在问程氏找到哪儿了。

程氏道:“是大少爷景明远的状元府,他家府邸大,足够容纳咱们两房的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总算听到一句中听的,老夫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表示欣慰。

程氏又道:“只是老夫人这症状,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不过您也别太着急,等去了那边,媳妇定会尽快安顿下来让您静养的。”

景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脑袋。

她总算没白挑程氏这个儿媳妇,关键时刻只有程氏挑得起大梁。

唤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小心翼翼把老夫人送出去坐上马车去往状元府,程氏才回来安排剩下的事,让管家把所有丫鬟婆子小厮护院都集中到后园。

程氏拿着所有人的卖身契走过来,道:“你们也都知道,右相府出了事儿,今晚之后,咱们所有人都得离开这里,而且是净身出户,也就是说,府邸里面的金银细软和值钱物件,无论是你们做下人的,还是我们当主子的,谁都带不走任何一件。”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心中担忧。

程氏接着道:“说了半天,就是想告诉你们大家,从今以后,右相府不存在了,大老爷在监牢,我这个当家主母也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所以一会儿被点到名的就上前来领你们的卖身契,至于银钱,账房那边已经算好了,每个人的是多少,名册上都写着的,暂时就不给你们了,因为就算我给了,你们也没法带着走出这道大门,索性就这样,一会儿出去以后都在外边等着,等我处理好府中之事以后就带着你们去状元府,到了那边,自有罗姨娘会给你们发月银。”

丫鬟婆子小厮护院们原本还担心大夫人不给钱就撵他们走,没想到大夫人安排得如此周到,一时之间人人放下心来。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程氏总算把要送走的下人卖身契发放完,这批人一走出大门,整个右相府就空寂下来。

与此同时,三房那边的丫鬟婆子也被遣散得差不多了。

三老爷带着柳氏、景舒娣、和景翊一家四口并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来了长房。

程氏正在交代着贴身嬷嬷一些事儿,见状,转过身看着柳氏,木着脸问:“你们那边都安排好了?”

柳氏点头,“该走的丫鬟婆子都走了。”

“那好。”程氏吩咐一个丫鬟,“你去后院通知陶姨娘出来与我们一起走。”

丫鬟马上去了。

不多时回来,脸色惨白一片,“大……大夫人,不好了。”

程氏一脸震怒,“吞吞吐吐的,又怎么了?”

丫鬟回道:“陶姨娘不知何时潜进了大夫人您的院子抱走了五少爷,投湖自尽了。”

听罢,程氏直接愣在当场,就连三房一家人都脸色惨白,难以置信地盯着丫鬟。

“大夫人。”丫鬟哭哭啼啼,扑通跪在地上,“婆子小厮们都走了,奴婢几人不通水性,没法讲陶姨娘和五少爷的尸体打捞出来。”

程氏被丫鬟的哭声一闹,瞬间醒神,大喝,“在哪里,快带我去看!”

丫鬟急急忙忙起身,前头引路。

程氏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提着裙摆就往湖边冲。

到的时候,果然见到陶姨娘和五少爷的尸体漂在上面。

程氏直接被这震撼的一幕给吓傻了,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眼中泪花晶莹,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氏头一次得见这种场面,吓得连连尖叫了几声,被三老爷一把拽住出去了。

景舒娣和景翊更不敢多留,马上跟上三老爷。

现场只剩下程氏和方才报信的丫鬟。

丫鬟六神无主,“大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程氏抹了眼泪,站起来,狠下心道:“既然陶姨娘狠了心要带着亲生儿子一起死,咱也不必多管了,眼下能顾好自己才是大事。”

说罢,唤上丫鬟,“走,佯装没看见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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