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站在位子上,眼巴巴盯着不算丰盛的饭菜流口水。
多少有点可怜。
各连教官开始整队,刹那间“立正”和“稍息”的口令不绝于耳。
等炊事班添好菜,加满饭,郝大志抬手,一声令下才正式开动。
霍繁锦一坐下就忍不住揉腿:“快断了”
岑乔乔委屈巴巴抱怨:“太晒了,我脖子已经开始脱皮,你看”
霍繁锦凑过去看了眼,不由惊呼:“呀!四周起了很多红斑。”
“好痒”
“你别抓,手上有细菌。”
岑乔乔眼眶泛红。
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苦?
“唔好想回家”
霍繁锦叹气:“谁不是呢?早知道就开病假条了”
江扶月看了两人一眼,平静道:“先吃饭。”
霍繁锦“哦”了声,拿起筷子又忍不住放下,别说吃进嘴里,光看着都倒胃口好嘛?
岑乔乔也忍不住目露嫌弃:“我也吃不下”
柳丝思突然开口:“吃不下也要吃,下午还有训练。”
岑乔乔抿唇,那盘肥肉越看越倒胃口,根本无法想象这些油腻腻的东西咬在嘴里会是什么感觉。
江扶月给她夹了个馒头,“试试这个夹黄豆。”
“好吃吗?”
“还可以。”
“那我尝一下”她笑了笑,眉眼舒展。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岑乔乔照江扶月教的方法先把馒头掰开,然后黄豆填进去。
味道嘛不怎么好,可也不算太坏。
至少,能咽下去。
霍繁锦也依样画葫芦,觉得噎了就喝口南瓜汤,倒也不像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了。
而江扶月和柳丝思自始至终都没抱怨过,一口接一口,认真干饭吃菜。
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你俩至于嘛?”霍繁锦咬了口馒头,由于面揉得太干,一张嘴就碎屑乱飞,她赶紧送了口南瓜汤压住。
柳丝思目不斜视:“吃饱了才有力气训练。”
江扶月点头,“你们快点吃,郝教官一直在看表,应该计了时的,到点随时叫停,想吃都吃不到。”
果然——
话音刚落,郝大志就放下碗筷,利索地站起来,“全体起立!站好!都给我放下筷子,不要再吃了!”
霍繁锦提前被打了预防针,闻言,蹭一下站直,完全是条件反射。
手里还举着半个与气质不符的馒头,突然眼珠一转,嗷呜一口全塞进嘴里,也不管能不能吞下去。
岑乔乔抿唇,看着碗里没吃完的小半个馒头有点郁闷。
早知道她就吃快点了
江扶月和柳丝思在郝大志开口瞬间,便立即丢碗搁筷,从容淡定地站起来。
“一号桌那个女生,我让起立,没听到吗?!”
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一号桌有个女生还在埋头苦吃。
郝大志眉眼骤沉,大步走到她身旁抬手一挥,直接掀翻了女生手里的碗。
哐当——
碗飞了,伴随着一声脆响,碎片在江扶月和柳丝思中间炸开。
汤汁无可避免溅到两人身上。
顿时,全场仿佛要被按下暂停键,一片死寂。
就连其他其他学校也忍不住够着脖子往这边看来。
被掀了饭碗的女生两眼发懵,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郝大志冷面无情的质问便劈头盖脸袭来——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还是装聋作哑?!说话!”
“没、吃完”
“先喊报告,我没教过你吗?!”
“报告!”
却并非出自那女生之口,而是江扶月!
郝大志看过来。
她又喊了一声。
“讲。”
“教官,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刚才教官撂人饭碗的时候,菜汤溅到我身上,是不是应该说声对不起?”
男人面色一寒。
“报告!”柳丝思也紧跟着开口。
“说。”
“我也被洒出来的汤溅到。所以,如果教官要道歉,请捎上我。”
郝大志咬牙:“你们、简直目无上级,自由散漫!”
“报告!您不是我们上级。”江扶月淡淡纠正。
气氛骤然一僵。
霍繁锦瞅了眼教官铁青的脸色,为两人狠狠捏了把汗。
岑乔乔心惊胆战,目光扫过郝大志的脸上,有些畏惧。
周围人都不由唏嘘。
连厉辰、顾淮予、程敛和梁竞洲都忍不住朝这边看过来。
“她胆子还真肥。”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才知道?”
“啧我怀疑她不是女人,是钢铁侠吧。”
“你、再、说、一、遍。”郝大志盯着江扶月,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报告!我刚才说,您不是我们上级!”清泠的双眸平时前方,无波无澜。
其实这话仔细一琢磨,江扶月说得还真没错。
郝大志确实不能称作“上级”!
他们是学生,一无军籍,二没编制,和部队不搭边儿,不存在“上下级”的说法。
郝大志来了这里,不管他在军中什么职衔,地位多高,如今也只是他们的“教官”而已。
四目相对,一个冷静,一个恼怒,火花迸裂。
气氛紧张到极致,像绷紧的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众人安静如鸡。
全场落针可闻。
突然,啪啪啪——
郝大志鼓掌:“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能算你们的上级。另外,关于摔碗这事,抱歉,我做得有欠妥当。”
江扶月微微颔首:“没关系。”
柳丝思紧随其后:“我也没关系。”
郝大志:“”
众人还以为会有场“恶战”,却不想如此和平地落下帷幕。
“中午有两小时休息时间,请大家整理好内务,我们会不定时抽查。另外,请主动把你们带来的违规物品交到一楼值班室,军训结束后会原封不动还给大家。”
“不要想着私藏什么东西来挑战我的忍耐极限,一旦被发现或者被举报,整个宿舍一并受罚!”
“报告!”
郝大志:“说。”
“教官哪些算违规物品?”
“除开必须的生活用品之外,剩下的都算。包括你们带来的手机、平板、电子书、零食、水果、防晒霜。听明白了吗?”
直到一声“解散”出口,大家才彻底放松下来,三三两两离开食堂,回宿舍。
路上,到处都能听到有关郝大志的议论——
“教官还挺帅。”
“身材也好。就是有点凶!嘿嘿我喜欢温润儒雅的。”
“你们不觉得他名字很逗吗?”
“哈哈哈好大只,他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很大一只啊?”
“可他掀饭碗的动作也太伤人了,任晓秋当时就被吓傻”
“谁叫她不听命令?都说别吃了,起立,她还一个人坐那儿吃得贼香。活该!”
“话不能这样讲,军训第一天,大家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但郝教官的方式太偏激了。”
“不过,月姐是真的刚。”
“我爱月姐!”
“我也是!路转粉只要零点零一秒。”
回到宿舍,四人开始收拾东西。
江扶月和柳丝思只带了一个中号行李箱,东西不多,收拾起来相当容易。
对比来说,霍繁锦和岑乔乔就有些头疼了。
前者瓶瓶罐罐一大堆,后者零食坚果一箩筐。
“乔乔,你是搬来了整个小卖部吗?我去——连口香糖都备了五种不同口味,牛x!”
霍繁锦抱着防晒霜不撒手:“我洗脸的、搽脸的都不要了,但防晒绝对不能少,不然军训完会丑到哭的!”
江扶月和柳丝思正悠闲地坐在床边啃岑乔乔带来的鸡腿和鸡翅。
反正要上交,不吃白不吃,先填饱肚子再说。
闻言,江扶月:“你跟我说没用,得找教官商量。”
霍繁锦:“哦,那还是算了。”她宁愿丑点。
岑乔乔咽了咽口水,凑过去:“嘿嘿,月姐,我也想吃呢”
几人赶在一点前,把所谓的“违规物品”全部交到值班室。
离开的时候,霍繁锦和岑乔乔对着两个行李箱依依不舍,让值班小哥哥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下午一点半。
郝大志和另外两名教官开始抽查内务,从底楼一路往上。
“我怎么老是叠不好?烦死了”岑乔乔泄气地坐在床上,满眼无奈。
江扶月完成最后一个步骤,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呈现在几人眼前。
柳丝思:“我也好了。”
霍繁锦蹭过去,左摸摸,右揉揉,“我靠!这就是传说中的豆腐块啊?你们俩怎么会?”
还没教呢
江扶月:“自学。”
“嘿嘿月姐,教教我呗?”
岑乔乔立即探出头:“还有我!我也要学!月姐教我!”
砰砰砰——
野蛮的敲门声传来。
“检查内务!”
江扶月起身开门,与郝大志目光相接,又顺势错开,“教官请进。”
瞥了她一眼,郝大志才迈步入内,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教官。
“地板脏,衣柜乱,鞋没有摆放到固定位置,床单有褶皱,被子倒是叠得不错,但朝向有问题!”
霍繁锦:“报告!”
“现在不是集合列队,说话不用打报告。”
“教官,这些规矩你们也教过,那我们怎么知道?”
郝大志面无表情:“我不是正在教吗?”
“”草!
“都给我听好了,只说一遍,大学生军训期间内务规定第七条明确提出连队宿舍物品放置方法,具体如下——”
“床铺应当铺垫整齐。被子竖叠3折,横叠4折,叠口朝前,置于床铺一端中央。战备包(枕头)通常放在被子上层,也可以放于被子一侧或者床头柜(床下柜)内。光是这点,你们宿舍除了这两张床,其他通通不合格!”
郝大志指着一号和二号,“谁的床位?”
江扶月和柳丝思站出来。
“你们俩会叠豆腐块?”
“会。”
“谁教的?”
柳丝思指江扶月:“她。”
江扶月则说:“网上视频教程。”
说起豆腐块,她就忍不住想起谢定渊。
两人去月桂山庄度假那段时间,同住一个房间,谢定渊的强迫症体现在生活各处细节上,包括叠被子。
不叠也就罢了,只要叠了,就必定叠成这种豆腐块儿,每条折痕都笔直清晰。
郝大志与另外两位教官对视一眼:“叠得很标准,既然这样那你负责把同宿舍其他人教会,有问题吗?”
“没有。”
“好。这是床铺的部分,下面讲蚊帐的挂法。整齐是前提,白天可以将外侧两角移挂在里侧两角上,并将中间部分折叠整齐;当然,也可以取下叠放。但是有一点,整间宿舍每个床位必须保持整齐。要么全部挂,要么全部收。”
“经常穿用的鞋置于床下的地面,或者放进床下柜里,且鞋子放置数量、品种、位置、顺序,应当统一。”
“洗漱用具通常放在宿舍内,毛巾统一晾置在绳、架上;暖瓶、水杯、墨水、胶水、报纸等物品的放置应当统一。另外,便携式折叠写字椅放置位置应当统一,可以集中放在室内适当位置,也可以分散放在各自床下一端。”
“”
“差不多就是这些,听明白没有?”郝大志抬眼扫过几人。
不管懂没懂,点头就对了。
郝大志离开前,突然回头,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江扶月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江扶月。”
他点点头,轻嗯一声,大步离开。
教官离开后,四人准备午休。
霍繁锦打了个呵欠:“好困。”
岑乔乔:“刚叠好的被子,不忍心打开,我多穿一件衣服就这样睡会儿。”
宿舍没有单独的洗手间,整层楼共用一个厕所和一个大澡堂子。
江扶月午睡一直都有简单洗漱的习惯,立即拿上毛巾、盆子,去到公共区。
冲澡不方便,也没热水,她只能接盆凉水,将就着擦擦身体。
动作麻利地搞定,再换上干净衣服,江扶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过来。
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女生,手里也拿着盆,里面放了张白毛巾。
江扶月目不斜视,与其擦肩而过
“月姐!”突然,对方开口叫住她。
江扶月回头,目露询问:“你有什么事吗?”
“刚才在食堂谢谢你。”
原来是那个被郝大志掀碗的女孩儿,看着有一丢丢眼熟,应该不是培雅班的。
“举手之劳。”
“我叫任晓秋!大一金融系的!今天如果不是你帮忙,我一定会很丢脸。”她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道:“所以,真的很谢谢!”
女孩儿目光真诚,眼底还流露出几分忐忑,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江扶月摆手:“小事,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抬步离开。
下午两点,午休时间,宿舍很安静。
整个房间,除了风扇转动的声音之外,只剩绵长规律的呼吸。
疲困之下,大家都睡得很死。
就连对噪音敏感的岑乔乔也不受风扇影响,沉沉酣眠。
霍繁锦甚至还做了个梦
窗外,夏蝉声声,骄阳似火;屋内,正当好眠,一切恬静。
突然,尖锐的哨声骤然响起。
“紧急集合!全部下楼!快——”
下午又是艰苦与汗水交织。
入夜,筋疲力竭地倒在在床上,军训第一天才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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