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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微讶, 先侧身避开她这一跪,把她搀起来才问道:“李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张氏也吓了一跳, 忙伸手把李娘子扶起来:“有话好好说, 你跪下干什么啊?”
李娘子只跪地不起, 流着泪看着沈乔:“求姑娘救我一命。”
淡长风和沈乔对视一眼, 她强行把李娘子扶起来,她用绢子揩了揩眼泪, 断断续续地哭道:“姑娘...你们隔壁住着的李元儿, 她不是善类啊!”
沈婉头一个坐不住,连连皱眉道:“李娘子,饭可以乱吃, 话不能乱说,元儿姐姐怎么就不是善类了?!”
沈乔沉得住气,扶着她坐到桌边, 缓缓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沈婉欲要争辩,被沈乔用眼色制止了。
李娘子拿着绢子的手一顿,有些欲言又止, 沈乔知她生性怯懦胆小,便沉声道:“娘子既然想让我帮你,最好把什么话都交代清楚了, 不要有所遗漏, 不然我也没得法子。”
李娘子眼底有几分犹豫, 又脸带希冀地问道:“姑娘, 你真能收妖捉鬼?”
沈乔看了眼淡长风,介绍道:“纵然我不能,我师父也还在呢。”
李娘子看见站在一边的淡长风,心中大定,声音低低地道:“这事儿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了...”
“两个多月前的一天,我相公照例又出去吃酒赌钱,只是我没想到他这回竟被一群狐朋狗友拉去烟水河那边喝了花酒,喝完才发现自己身上银钱不够,指使一个其中一个酒肉朋友传话到家里,让我取了银子给他送过去...”
她想到那时的日子,禁不住抽噎一声:“我一个良家妇人,也不想去那等地方,可是又怕一旦不去他回来要再打我,只好匆匆取了银子去给他,哪里想到他还是嫌我来的太迟,那时候又喝醉了,手里搂着一个伎女对我又打又骂,说要跟我和离娶那伎女,当时好些嫖客和娼妓都在看热闹,我当时真是...真是不想活了!”
沈婉愤愤道:“竟然有这般畜生,真是死了都不为过!”
李娘子抽噎不住:“我当时万念俱灰,已经一只脚踏进河里了,这时候有个长相极标致的姑娘拦住了我,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当时想反正我都要死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便把事情跟她一五一十地说了。”
沈乔偏头问道:“那女子就是李元儿?”
李娘子点了点头:“她听完之后便问我‘你为甚不跟你相公和离?’我说‘我娘家没得依仗,膝下又没有儿子傍身,他还威胁我,说我一旦和离他就要砍杀了我,我真的好怕...’她就又问‘若你有法子能摆脱他呢?’我说‘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她就点头说她可以帮我,让我不要自己作践自己,然后让人把我送了回来。”
她吸了吸鼻子:“我本以为她只是为了不想让我死随意瞎编的,没想到过了几日,我相公竟然真的没回家,我以为她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对她极是感激,听说她要在京城找房子住下,我知道你们家正好有房出租,你们又是极好的人家,还特特向她说了东家你们家,现在看来...是我对不住东家了。”
她说完又要跪下,被沈乔一把拉住了,张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连连摇头苦笑。
她继续道:“我本来正在高兴,可没想到我丈夫的魂魄却找上门来了,我本来还自欺欺人,以为他是又陷在哪个温柔乡里回不来了,见到他魂魄我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而且死的极惨,我这心里就有些害怕。”
沈乔忍不住问道:“既然害怕,为何当时我和国师帮你驱鬼的时候你不说呢?”
李娘子泪眼一凝,露出尴尬的神色来,声音渐渐低了:“我一边自欺欺人说没准他的死和李元儿姑娘没有关系,也害怕,害怕说了你们疑心到我身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我当时还感激着她...”
李娘子就是这脾性谁也没法子,只怕她说的怕她丈夫之事追究她责任所以她才不敢如实相告,这个由头占了大半。
沈乔耐下性子继续问道:“那你现在又为何肯说了呢?”
李娘子嘴唇颤了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牢牢地捂住嘴,面露惊恐:“我这几日寝食难安,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又听说附近又出了一桩人命案子,实在是熬不住了,自己做了几样点心给她送过去,哪里想到在她的院子里看见了尸首,好几具尸首...我实在是熬不住了,这才来告诉您的...”
她说完又冲着沈乔连连磕头:“求姑娘救救我,我一定在家给您立长生牌位...”
沈婉脾气暴已经听不下去了,连连冷笑:“长生牌位?!说起来元儿姐姐也救了你吧,你就这么把她给卖了,长生牌位我妹妹可受不起,只求救了你你别回头反咬她一口她就谢天谢地了!”
李元儿虽说杀人手段狠毒凶残,但却二话没说同意救李娘子出苦海,因此沈婉的嫌恶不是没有道理,退一步说,如果李元儿不救李娘子不帮沈婉,师徒俩未必会这么快查出是她犯下的人命案子。
但李娘子也不过一凡人,又生性胆小懦弱,见到这种事吓得半死,一心想来求条活路也不为过,孰是孰非谁能说得清楚呢?
不过要让她公道说一句,她觉着李元儿未必会对李娘子怎么样,以她的能耐,要杀早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沈乔拉了沈婉一下,沈婉面露愤然,不过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全无道理,一扭头愤愤地别过脸。
沈乔转向张氏:“娘,李元儿院子的钥匙你有备用的吗?“
张氏早已经听傻了,被沈乔一问才回过神来,从屋里翻出钥匙交给她,为难道:“这...”
沈乔道:“娘放心,我和师父会公道处置,不会冤枉了她的,您就不要跟过来了。”
张氏叹着气点头,师徒俩并肩进了李元儿院子,就见小小的一进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进屋之后也只有简单的一床一桌一柜和几件女子的衣物。
沈乔正要去其他房间找找线索,就见淡长风的目光已经凝在了桌脚的某处,她目光顺过去一瞧,见几滴白色的污点滴在那处,她递了块绢子给他,他用绢子沾了轻轻嗅闻,眯了眯眼道:“是尸蜡。”
沈乔一怔,他就已经起了身,带着她毫不迟疑地去了隔壁间,就见隔壁间的墙上挂着几幅未完成的美人画,上面只有墨线浅浅勾勒出轮廓,左下角还写着‘十八’‘十九’‘二十’等字样,透着淡淡的松烟香。
淡长风面露了然:“她使用尸蜡做的墨来画美人图,再做法使这些画上的女子活过来,四下作恶杀人,为何画上的松香味道这般重?因为她要用味道极重松烟墨来掩盖尸蜡的味道,那姓李的见的尸首,想必就是她收取尸蜡时候用的。”
沈乔咋舌道:“她要收集尸蜡那得杀多少人?”
淡长风却摇头:“至少得要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尸首才能产生尸蜡,京郊又不少乱葬岗这种地方,想必她是偷来的尸首。”
沈乔苦笑道:“这位元儿姑娘不是杀人就是偷尸,职业还真不怎么样。”
他一哂,两人又重新转了一圈,见到没什么可找的才回了自家院子。
她问淡长风:“现在李元儿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咱们该去哪里找她?”
她说完自己把这问题答了:“烟水河边的小院才真正是她的地盘,想必她应该是在那里,可是那地方到底怎么找?要不着官差暗中搜寻?”
淡长风摇头不答,转向李娘子:“你可知道?”
李娘子怔了下,似是不大情愿,犹豫着看了眼沈乔,这才轻声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见过被朋友带去的,若是实在找不着门路,可以在河边点一支莲水香,她自会现身。”
沈乔点了点头,要和淡长风出门一试,沈婉忽然叫住她,咬了咬牙,面带犹豫地问道:“你们要是抓住了...会怎么样?”
沈乔拍了拍她的手,沉默片刻才道:“若这几件人命案子真是她犯下的,那自然要依法处置。”
沈婉身子一颤,低头不语。
这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过也没有哪家店铺敢不给淡长风面子的,两人路过一家转给贵女夫人买香料的地方买了几只莲水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烟水河边燃了。
两人绕着河边的院落走了好久都没有动静,还被画舫上的姑娘们当成疯病指指点点,好不郁闷,等燃到最后一支莲水香的时候,沈乔一边吹火折子一边叹道:“成不成就在这一支了,若是不行只能另寻法子。”
淡长风没言语,转眼最后一支香就幽幽燃去一半,沈乔正有些失望的时候,就见一位相貌寻常妇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步一步直直地向她走过来:“姑娘,请吧。”
沈乔扬了扬眉,面不改色地道:“请什么?”
妇人略带嘲弄地笑了笑:“您不是想见我们姑娘吗?”
沈乔一笑:“也是。”
妇人在前面引路,师徒俩人并肩走着,等到了一座极清幽僻静的小院前,妇人忽然顿住脚步,转身道:“姑娘可以进去了,这位先生不可以。”
淡长风眼睛一眯:“凭你想拦我?”
妇人不卑不亢:“奴婢不敢,您不是想抓凶手吗?但您若要强行闯进去,一辈子都见不到凶手了。”
沈乔想到沈婉,微微叹了声,她冥冥之中有种感觉,李元儿不会伤她,不然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再说她跟着淡长风学了这么久,也有几样保命的手段,淡长风又在这里等着,李元儿若真想害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沉吟片刻,转向淡长风道:“劳烦师父在外等等。”她见淡长风面有不愉,忙补了句:“若是有事,我会立刻叫您的。”
淡长风还是不怎么高兴,皱眉思索了会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闪着金光的小剑递给她:“这个你拿着。”
沈乔心头一热,就是旁边一直站着的面色古井无波的妇人,见到这把小剑的时候面上也露出几分讶异,更加不敢小觑了。
她把小剑小心放好,妇人在前面引路,转眼到了一间静室,静室里的层层帷幔被拉开,李元儿半跪在锦垫上,素白双手悠然操琴。
沈乔极有耐心地听完,她缓缓按在琴上,止了余音,向她笑问:“好听吗?”
沈乔对琴棋书画只略懂一些,但也能听出她琴技极好,点头道:“很不错。”
李元儿笑了笑,像丢垃圾一般把宝琴随手丢在一边:“可惜我最开始学这些,都是为了取悦男人。”
沈乔静默不语,她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撑着下巴道:“我就记着我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穷困潦倒,我娘去得早,我爹又嫌我是姑娘,就把我插着牌到集市上出售,我整天像货物一样被人挑来拣去,抓着头发看模样,捏开嘴巴看牙口...”
她笑了笑:“后来好容易有个慈眉善目的财主把我买走了,我还以为是遇见了好人,哪里想到他养了我每一两年,趁着我午睡的功夫把我按在榻上奸.污了,自己奸污了还不算完,叫上儿子一起来玩,一开始我还哭,后来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恶心的想吐。”
沈乔不敢去想,她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玩了半年这父子俩也腻歪了,就把我买到青楼里,楼里觉着我不是处.子,本不想收的,后来见我相貌还不错,就留我下来,当一个品流低些的娼.妓,我有时候在想,我这么活着是图什么?”
沈乔道:“你是怎么学会这等害人的法子的?”
李元儿淡淡道:“一个高人怜惜我教给我的,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里怕的要命,生怕被人知道了,到后来杀的人越多,就觉着越发无趣,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无趣极了。”
她问道:“既然无趣,你为什么还要作恶?”
“作恶?”她轻轻重复这两个字,忽的捧腹大笑,用绢子掩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我这叫作恶,那那些奸.污欺辱女子的算不算作恶?那些逼良为娼的青楼楚馆算不算作恶?那些嫖客算不算作恶?男人才是这世上的万恶之源,若他们不去嫖宿,世上也不会有青楼这样的万恶之地了,若他们能把持得住,世上更不会有那么多无辜被害的女子了!“
沈乔轻叹一声:“所以你杀了李娘子的丈夫,孔三,赵二和那泼皮。”
李元儿笑的阴冷:“若是世上没有他们这类人,也不会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女子了,我恨不得他们这些人死个干净!”
她随意掠了掠鬓边的青丝:“上回来的那个姓余的,我见他还不算无药可救,便抬手放了他一马。”
沈乔淡淡道:“不管怎么说,我姐的事儿还是要多谢你。”
李元儿目光中的疯狂少了些,淡然一笑:“不用谢我,我挺喜欢你长姐的,你们一家都是不错的人。我在江南杀了不少人,有些待不下去了,这回来京城本是想在京中定居的,若没有这些事儿,我可能真就在你们小院长住了吧。”
她说完歉然一笑:“今日施法,原不是想要害你,只是想警告你,让你别再插手此事了。”
沈乔嘴唇一抿,对她却发不出火来,只得问道:“既然准备要收手,为什么还要杀人?”
她妩媚一笑,托起身边的茶盏子喝了几口:“我有时候控制不住啊,看见有些男人的恶心德行我就生气,我就恨的难受,抑制不住地想要把他们杀个干净!”
她说完掩嘴轻笑一声:“我也不一意要他们性命,只要是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我都说了五日的时限,只要他们五日之内把画中人原样送回来,他们也不会惨死,只可惜,这些年有九成的人都没有按时送还,你说好笑不好笑?”
沈乔只得苦笑:“色是刮骨钢刀。”
她忽又笑问:“今日你过来...是李娘子告诉你的吧?“
沈乔点了点头,李元儿哦了声:“今日中午看见她神色,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了。”
沈乔一疑:“那你为何...”
她随意把玩着一缕青丝:“我不杀女人,她出卖我那是她的事儿,我只求问心无愧便罢了,我也不后悔帮她杀了她相公。”
她笑的婉媚,低头继续啜着茶:“日复一日地这么偷尸炼成墨,再施法杀人,这日子我也过的累了,就这么着吧。”
她声调渐淡:“姚姨是要一直跟着我的...我身边的两个丫鬟没参合什么,我已经放她们走了,你要是还念着我救下婉婉的情谊,也不要去为难他们,那些画和颜料我都一把火烧了,家里的还没来得及清理,劳烦你帮我一处理。哦对了...”
她冲她微微笑了笑,又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我跟你说过,我喜画美人图,所以以你的几分眉眼画了位美人出来,可惜没人把她领走,我也跟着一并烧了,你是见不到了...”
沈乔听这话音越来越不对,站起身就要冲过去,她身子却晃了晃,轻轻一声仰面栽到在地,像是枝头的迎春花,在最美好的年华飘落凋零了,嘴角一道乌黑的血迹慢慢流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笑:“我就...不劳你动手了。”
沈乔伸手扶住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气息瞬间断绝了,她伸手帮她合起双眼,低声道:“下辈子盼你投个好人家。”
其实怎么处置李元儿她也没想好,甚至想过假装不敌,放她先逃出京城,以答谢她救下沈婉的恩德,不过现在佳人已逝,说什么都迟了。
她放下李元儿的尸身往外走,就见那中年妇人也低垂着头坐在门外,等离近了看,发现她也是气息断绝,身子都凉了。
沈乔叹了声,把她放好出了小院,淡长风正在外面等着,先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无事才问:“如何?”
沈乔叹了声:“她自戕了。”
淡长风似乎并不意外,闻言轻轻哦了声,沈乔把事情三言两语跟他说完,他面上没甚表情:“她不是善茬,那些来求人的男人也不是,如此也罢了。”
沈乔看了看即将破晓的天色:“这案子能结了吧。”
淡长风点了点头,师徒两人并肩往外走,没走出多远就见到小院里起了冲天的火光,一片浓烟之中竟然隐约能看见李元儿身边丫鬟举着火把的身影,不过也转瞬就没了踪影。
她喃喃道:“这样...也好。”
其实这桩案子还有些疑问,比如李元儿是跟谁学的这害人的术法,又是怎么会的?不过如今人已经去了,想问也找不着门道。
师徒两个坐在马车上,她这一天乏的狠了,靠在车围子上不知不觉地就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淡长风肩头,他低头谑笑看着她:“乔乔,舒服吗?”
沈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点瘦,有点膈。”
淡长风:“...”
沈乔掀开马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大亮,惊道:“我这是睡了多久?”
淡长风挑眉道:“不多,也就两个多时辰吧。”
沈乔郁闷道:“两个多时辰早该到家了吧。”
他恩了声:“所以我让车夫顺着正道再多绕一会儿。”
沈乔:“...”
他伸手捏了捏她白皙脸颊:“饿了吗?要吃些什么?”
沈乔道:“要不回家吃?”
他一笑道:“只要你扛得住,我是无妨的。”
沈乔果断道:“我要吃陈记的蟹黄包子,牛肉粉丝汤和火烧,还有赵家的鱼羹!”
他笑了,比朝阳更耀目生辉:“好,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