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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工作的日子, 舒坦轻松。
奚嘉很久没做过饭,自从叶镜之上个月住进来后, 无论他有多忙,都会抽出时间做好每一顿饭。叶镜之的手艺是真的好, 简单的家常菜在他手中有滋有味,奚嘉被叶大师养叼了胃口,第二天他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后,发现口味十分一般。
奚嘉做的几道菜, 叶镜之这些天也做过。以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从来不觉得自己做菜不好吃。然而凡事不能有对比,和叶镜之的菜对比以后,奚嘉竟然觉得食不下咽。
饭桌上, 负责掌勺的年轻人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自己碗里的米饭。在他的对面, 叶大师非常认真地吃着,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看着叶镜之专注吃饭的模样, 奚嘉脸上一臊:“……叶大师, 我做的不怎么好吃。”
叶镜之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放入碗中,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奚嘉:“很好吃。”
奚嘉:“啊?”
叶镜之目光真诚, 一点都不像在撒谎。奚嘉狐疑地夹了一筷子藕片,他嚼吧了两下,虽说是吃进去了,却齁得慌,很明显盐放多了。
见叶镜之还是吃得欢快, 奚嘉试探着问道:“叶大师,你真的觉得很好吃?比你做的好吃吗?”
叶镜之认真道:“很好吃,比我做得好吃。”
说话间,叶镜之已经又盛了一碗饭。以往叶镜之每次只吃一碗饭,这次他动作神速,盛了一碗还要一碗。如果说只是敷衍奚嘉,根本没必要演戏到这种程度,可他却真的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连电饭煲里的饭都不剩下一粒。
奚嘉:“……”完了,叶大师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了……
饭吃到最后,奚嘉干脆放下碗筷,只看叶镜之吃。叶大师吃饭并没有多么文雅风度,但也不会狼吞虎咽,却好像吃得很开心。如果你做了一桌子菜,有人这样高兴地不停地吃,心里总会觉得很舒服。
奚嘉单手撑着下巴,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叶大师,要不明天我继续做菜吧?”
叶镜之的筷子顿在半空中,缓缓地抬头,看着奚嘉。过了很久,他才问道:“你还会做饭给我吃吗?”
奚嘉点点头。
叶镜之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一点,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后,叶镜之怎么也不肯让奚嘉洗碗,他站在厨房里,低头盯着水池,仔仔细细地将碗筷的每一个角落都清洗干净。奚嘉也没推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种生活十分平淡,没太大的波折起伏。就像任何一对寻常的同居人,你负责烧菜,我就负责洗碗,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比平凡,但心里就是忍不住地温暖起来。
在看电视的时候,奚嘉不由自主地转开视线,看向了那个站在厨房里的人。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叶镜之的背影,身形削瘦,高大却单薄,这个人曾经吃了很多苦,或许比他吃过的苦还要多。
其实就这么和叶大师生活在一起,感觉也不错?
这个想法飞快地从奚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立即皱了眉头,抛开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刚收回视线,奚嘉就听到电视机里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苏城丘湖区的现场。今天凌晨1点32分警|方接到报案,丘湖区发生一起命案,现场极为惨烈,让我们跟随记者,看一看具体情况……”
奚嘉看着电视,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频道调到了苏城本地频道。
电视机上,一个年轻的记者正在进行采访。他站在一个新建起来的高档小区里,许多小区居民看到电视台的摄像机,纷纷围聚过来。那记者才刚提问,这些围观群众就非常热切地谈论起来。
“不得了啊,真的是不得了。昨儿个晚上我睡得可熟了,突然就听到小区里头有人在吵架。你说这小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很正常嘛,我们也都习惯了。他们吵了好几个小时哟!”
“可不是,我十一点多就听到他们在吵架了,一直吵到一点多。那家女的一刀把他家男的给砍死了,我是亲眼看到的,他家男的被警|察抬出来的时候,脸上全是血,全部都是血!”
“太吓人了,吓得我一晚上没睡着。我听人说,他家男的死得特别惨,眼珠子都掉出来了!”
奚嘉听了一会儿,就皱着眉头,换了个频道,看起娱乐节目来。
苏城虽说是全国比较大的地级市之一,但一向平安,很少发生什么大的刑事案件。去年苏城曾经发生过一次酒驾撞死人的事件,当事人开着一辆豪车醉酒撞上了公交站台,当场撞死了五个人。这件事在苏城闹得沸沸扬扬,还登上了全网热搜。
那个案子里,死者有五人,然而也只是一起酒驾案件而已。这种案子都能在苏城讨论一阵子,由此可见苏城生活安稳,老百姓们平平安安,性质恶劣的刑事案件很少发生。
奚嘉没兴趣再去管那件案子,他刚刚换了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是杀人案吗?”
奚嘉颔首,转首看向叶镜之:“嗯,应该是夫妻俩吵架,女方冲动之下,把男方杀死了。”
叶镜之轻轻“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腰背挺得笔直,侧过头去看电视。
电视上放的是一档很普通的综艺节目,笑点不是很多,奚嘉也只是随便看看。看到一半时,他突然听到叶镜之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坐到你那边吗?”
奚嘉微愣:“?”
叶镜之耳尖微红,解释道:“我坐在这里,不是很方便看电视。”
奚嘉顿时了然,笑着点头:“叶大师,你随便坐,沙发很大。”
叶大师得了允许,屁颠颠地起身坐了过去。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继续看电视。叶镜之的目光一会儿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一会儿悄咪咪地转头去看奚嘉。每当奚嘉稍微动一下,他就立刻紧张地转开视线,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了一会儿电视后,叶镜之再次把目光偷偷地转过去,他刚转到一半,奚嘉一拍手,道:“对了,叶大师,昨天晚上子婴和我说,他已经基本认识书上的简体字了,可能只需要再花几天,就能看完语文课本。不过数学和英语对他有点难度,特别是英语,他完全不认识,我想买个点读机送给他,可行吗?”
叶镜之吓得立即转过头,听了这话后,困惑地问道:“点读机?”
奚嘉颔首:“对,点读机。就是哪里不会点哪里的那个。”
叶镜之:“……哪里不会点哪里?”
奚嘉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想了想自己曾经看过的广告,侧头看着叶镜之,模仿广告里的小女孩:“就是那个……so easy。叶大师,你不知道?”
叶镜之摇摇头:“我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奚嘉干脆打开手机,在网上搜了点读机的照片,向叶镜之解释了一番。“……我比较关心的是,烧过去之后,这个点读机还能不能用?点读机是电器,也是要用电的,子婴那边可以用电吗?点读机烧了以后,还可以再充电吗?”
叶镜之道:“天工斋曾经研究过这类东西,使用阴气代替电力,为电器供电。”
奚嘉诧异道:“他们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叶镜之耐心地解释:“每年天师代表大会都要开十天十夜,能带的东西又很少,到会议的最后三天,基本上所有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天工斋的前辈想研究出阴气转化成电力的方法,此后,只要用灵石存储一些阴气带过去,就可以在天师代表大会上永远地玩手机了。”
奚嘉:“……”
奚嘉曾经听说过这个天师代表大会,他当时还觉得玄学界的人挺认真的,居然每年都要聚集在一起,开一个高层大会。后来他才从裴玉口中得知,这个天师代表大会纯粹就是个面子工程,连大会主席嶒秀真君去年都在会议上如此承诺:“诸位道友莫要着急,贫道有生之年,定会取消天师代表大会!”
此话一出,立刻获得掌声无数,连叶大师都颇为赞同地鼓了鼓掌。
所以说,不能对这帮不靠谱的神棍抱以任何希望,他们只会一次次刷新你的下限。
奚嘉腹诽很久,问道:“那这个问题解决了吗?”
叶镜之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当时天工斋内部发布了一个悬赏令,谁要是解决了阴气和电力之间的转化问题,就可以得到一百积分。后来天工斋的大师兄度量衡道友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解决了这个问题,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并没有哪位前辈会真的在天师代表大会上用这个法子玩手机。”
奚嘉问道:“为什么?”
“因为阴气转化为电力的时候,消耗很多。一只百年厉鬼的阴气,最多能转化一度电,转化效率奇低。没有哪位前辈能找到那么多的厉鬼、那么多的阴气,所以度量衡道友拿了悬赏令后,这个研究就被天工斋搁置了。”
听着叶镜之的话,奚嘉脸色不停变幻。许久之后,他问道:“……你说,我们给秦始皇陵通电,这可行吗?”
叶镜之:“……”
奚嘉又想了想:“还得给始皇陵连个网,否则子婴永远只能玩点读机。”
叶镜之:“……”
越想越觉得很可行,奚嘉已经动手打算买飞去长安的机票,直接去给始皇陵通电算了,叶镜之却出声提醒:“没有哪家电力公司可以给始皇陵通电,它在三百多米的地下。”
奚嘉:“……”
琢磨了半天,奚嘉道:“那可以请玄学界的人帮忙,打地洞去始皇陵,给始皇陵通电?”
叶镜之:“……”片刻后,他再提醒:“始皇陵的门,我们进不去……”
奚嘉:“……”
所以说,始皇陵是通不上电,连不了网,子婴也永远只能对着点读机念上几天的“so easy”,然后又要再烧一个点读机给他了?
看着奚嘉踌躇焦躁的神色,叶镜之赶紧想办法:“我再去找度量衡道友商量一下,看看他能不能提高阴气转化成电力的转换效率。”说完,叶镜之拿出手机就准备找朋友帮忙,但他才刚刚拿出手机,奚嘉就猛地意识到:“等等,阴气转化成电力?叶大师,你刚才说因为找不到那么多的阴气,天工斋才放弃了这个计划?”
叶镜之颔首:“是,百年厉鬼的阴气也只够转化为一度电。”
奚嘉默不作声地扯掉了脖子上的舍利。
轰!
漆黑浓郁的阴气拔地而起,下一秒,叶镜之的眼前已经没了奚嘉的踪影,只剩下一个乌漆嘛黑的大黑球。叶大师赶紧在自己的双眼上画了两道符咒,封印了阴阳眼,这才再次看到自家媳妇。
奚嘉微微一笑:“叶大师,你觉得……我的阴气能转化成多少度电呢?”
叶镜之:“……”
当天下午,奚嘉就给子婴烧去了一个点读机,还有十几块装满阴气的灵石。每一块灵石里的阴气,都足以媲美一只五百年厉鬼,然而当叶镜之从奚嘉的身上取走这些阴气时,奚嘉身上的阴气几乎没有减少。
他的阴气就像一个无底洞,无论从中取走多少,都有源源不断地阴气从地面攀爬上他的身体,一点点地渗透进去。
叶镜之施展法术后,奚嘉在苏城把东西烧过去,子婴在长安就收到了。奚嘉仔细地和子婴解释了一下点读机的用法,并且告诉他如何用阴气给点读机充电。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就在奚嘉准备结束通话的时候,子婴轻轻笑了一声:“父皇昨日醒了。”
奚嘉惊讶不已:“这么快?不是说,至少一年吗?”
子婴温润的声音在奚嘉的脑海中响起:“我低估了父皇的实力,也低估了徐国师一手为父皇建造的长生殿。昨日父皇便醒来了,我从未想过他会来看我,见到父皇时,我有些失礼了。”
奚嘉好奇问道:“你做什么事了?”
在奚嘉的印象中,他和子婴相处不多,但对方却是一个稳重成熟的人,知礼节,守礼数。这样规规矩矩的子婴,居然会在始皇的面前失礼?
子婴颇有些羞赧,奚嘉又问了一遍,他才说道:“当时我在看数学课本的第七册。那课本上有许多我从未想过的东西,比如鸡兔同笼问题。这道问题是以古文编写,我很快理解,用了一刻钟时间才将答案做出来。可书上的解题方法相当有趣,简单方便,我不由看入迷了,连父皇来了也不知晓,忘记向父皇行礼。所幸父皇并未生气,也没有降罪于我。”
子婴花了几天就学会了简体字,还看完了小学语文课本。但是数学课本他看得久了些,直到现在也才看完四年级的课程。
奚嘉感慨道:“子婴,你要是放在我们这个时代,就是个纯种的文科生。你语言天赋太厉害了,几天就学会了简体字,说不定你学英语也会很快。”
“君过誉了,子婴当之有愧。”
谈起学习的事情,奚嘉和子婴又聊了一会儿,最后他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始皇既然醒了,他现在在做什么?不会是想离开始皇陵吧?”
这个问题落下,过了整整十分钟,子婴都没有回复。
奚嘉诧异地又问了一遍:“子婴?”
咳嗽了两声,子婴压低声音,小声道:“昨日父皇看到我在看第七册的数学课本,他询问我在做什么,我如实禀报。父皇很不屑,他说我太过愚钝,不如扶苏,也比不上胡亥,这些简单的技巧问题,他十分瞧不起。”
说到这,子婴顿了顿,声音中竟没了自卑和悲伤,只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父皇说,我之所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是因为将心思放在这等奇技淫巧上。这等事物,不该多放心思,只需一眼就可解决。大丈夫当将眼光放在天下,不可拘泥一道小小的问题。”
奚嘉:“所以,始皇现在在做什么?”
子婴压抑着笑声,揶揄道:“父皇昨日拿了六年级的数学课本离开,如今,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和想象中的结果完全不一样,奚嘉错愕道:“六年级的数学书?”
“嗯,方才父皇很嫌弃地召我去了他的长生殿,让我向他禀报,什么是二元一次方程。”
奚嘉:“……”
子婴再加了一棒重击:“我看父皇好像在思考一道名为牛吃草的问题,他命令陵中的将士鬼魂分别扮演牛和草,助他解开问题。父皇说,他今日定会将这等毫无意义的奇技淫巧解开,告诉我答案。如今,我在等父皇的答案。不过我想,父皇可能解不开这道问题吧。”
奚嘉:“……”
子婴,你变了!说好的始皇吹呢?
说好的此生无悔吹始皇,一生一世不回头呢?
你现在居然嘲笑你家始皇爸爸数学差!
和子婴仅仅分别十几天,奚嘉却觉得,子婴似乎开朗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被华夏九年义务教育的小学课本给改变了,还是他终于解开心结,被始皇接受,并且亲自带回家。奚嘉思索了许久,认定:嗯,肯定是小学课本给子婴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让他这个爸爸吹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空。
经过这件事,奚嘉准备给子婴买一些文学巨作烧过去,比如《马克思主义原理》、《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指不定看了这些书,子婴就能彻底改头换面,投身到建设文明和谐富强民主的新社会中。
解决了子婴的问题后,奚嘉向叶镜之说了始皇已经醒来的事情。叶镜之把情况告诉给了玄学界众人,那些前辈果然大吃一惊,惊慌失措,一大群人又跑到长安,准备给始皇陵外再加一百道结界。
日子过得飞快,四月中旬过去,到四月下旬的时候,奚嘉正在家里玩手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嘉哥!不好了,你现在在苏城不?”
奚嘉已经很久没和陈涛联系过,他本以为陈涛打电话来是想找他去拍戏,没想到对方语气急切,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事。
奚嘉正了脸色,道:“我在苏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涛一愣,问道:“你不知道出什么事?”
奚嘉奇怪地反问:“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我怎么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涛急匆匆地说道:“那件事闹得那么大,你居然不知道?就是王茹和李宵,你还记得他们吗?咱们的大学同学,隔壁二班的。我们经常一起聚会吃饭。李宵宿舍就在我们隔壁,咱们两个宿舍不是经常聚餐吗?”
听陈涛这么一说,奚嘉仔细回想起来,好不容易才在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两个人。
奚嘉小时候就跟着父亲搬到了苏城,他在苏城读了高中、大学,算是半个本地人。在苏城上学的时候,奚嘉进了全校著名的和尚庙计算机系,当时整个计算机系三个班,一共只有六个女生,其中一个就是二班的系花王茹。
大学的时候,因为泰山石遮蔽不住日渐强盛的阴气,奚嘉很少和同学来往,只和陈涛玩得比较多。然而陈涛是个相当活跃的人,他在系里吃得很开,到处都是朋友。为了不让好兄弟太过孤僻,他经常带奚嘉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聚餐联谊。
正是有陈涛的存在,奚嘉才不至于被同学完全无视。
王茹是计算机系的系花,和她相比,李宵十分普通,完全不出众。但大三的时候,这个长相平平的眼镜男居然和系花谈恋爱了,一下子在学院里引起轰动,奚嘉这才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奚嘉声音平静:“我记得他们,怎么了,他们出什么事了?”
陈涛说道:“王茹和李宵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这事我和你说过的吧,去年我还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了呢。嘉哥你那个时候死活不肯来,明明就在苏城,你不来,同学们私底下还说你来着。”
那几天正是七月半鬼门开,奚嘉身上的阴气太重,他不敢出门和人见面,生怕将阴气沾到别人身上。
陈涛又说道:“咱们大学同学里,有一半都留在苏城了。上上周苏城发生了一起大案子,整个苏城都在讨论,网上热议好几天了,你居然没关注?死的就是李宵!杀他的是王茹!”
奚嘉一下子怔住。
电话里,陈涛还在说着:“今天我收到班长的微信,明天是李宵的葬礼。我现在在藏省拍戏,去不了。嘉哥,你要去吗?怎么说你也在苏城,咱们刚毕业一年,李宵和我们宿舍玩得还挺好的,他现在……他现在死得这么惨,你去一趟吧。”
陈涛的话刚说完,奚嘉就收到了一个条微信。班长给他发了消息,邀请他明天去参加李宵的葬礼。据班长说,李宵因为是被杀身亡,他的尸体经过法医的解剖、刑|警的勘察,直到昨天才还给家属,允许下葬。大家都是同学一场,希望奚嘉到场送李宵一程。千万不要把事情到处乱说,只要安安静静地来送同学走就好。
奚嘉看着这条消息,目光微凝,久久没有回应。
听孔里,陈涛的声音传来:“唉,我记得去年毕业的时候,李宵还特别高兴,在毕业典礼上当众给王茹求婚。当时大家多开心啊,怎么才过了一年,就变成这样。嘉哥,我知道你不喜欢和人交往,就是李宵……死得真的惨了点,我当初和他玩得还可以呢,你要是方便,帮我送他一程吧。”
奚嘉将手机放回了耳边,低声道:“放心,我会带着你的那份心意,一起去参加他的葬礼。”
陈涛立即道:“好!嘉哥,我这就给你打点钱。李宵他家好像是挺有钱的,但这是咱们同学的一点心意,你帮我一起给伯父伯母吧。”
奚嘉没有拒绝陈涛的好意,他特意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信封,将陈涛的五百块钱塞了进去,自己也塞了五百。信封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明天葬礼上他会交给李宵的父母。
做完这一切后,奚嘉打开手机,搜索起半个月前的这起案件来。
在陈涛提起这起案件的第一时间,奚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半个月前,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则采访新闻。当时他根本没有注意死者的名字,也没想到,死去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老同学。
网络上果然有很多人在讨论这起案件。
这个案子其实非常简单,证据确凿,有邻居看到女主人浑身是血地从家里逃出去,也有邻居看到案发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曾经大打出手,吵得不可开交。
唯一能让这起案子引发关注的,是当事人凄惨至极的死状。
不知道是谁在警|察来之前,偷拍了李宵的死亡照。那张照片在网上被不断删除,可总是有保存照片的无聊网友,一次次地把照片发上去。
那张模糊的照片上,李宵的脸被整个剖开,脑袋被劈成了两半,像裂开的西瓜,分别落在两边的地上。两张割开来的脸上,被刀划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来五官,只能看到一团黏稠的红色血肉。他的两颗眼珠早就从被剖开的眼眶里掉了出来,白花花的脑浆黏腻地站在眼珠上,瞳孔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奚嘉从小看多了死相古怪的鬼魂,但在看到李宵的照片时,还是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因为杀人手法太过残忍,各家新闻媒体对这起案件都进行了报道。王茹在杀了人之后就逃走了,直到上周,才被警|察抓住。社会各界人士都在严厉声讨这个女人,称她是蛇蝎毒妇,把这次的案件称作为“丘湖毒妇杀人案”。
【这个女的一开始就是冲着钱才嫁给人家的,现在居然还把人杀了!】
【凤凰男可怕,凤凰女居然也这么恐怖!必须死刑,枪毙她!】
【这种女人不知道背后给男人戴了多少绿帽子,还把老公都给杀了,必须死刑!】
看着这些报道和底下的评论,奚嘉慢慢地勾勒出案件的始末。
这起案子真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就是夫妻不和,大打出手,结果杀人。王茹根本没法否认罪责,因为当时就她和李宵在房子里,邻居们也听到他们一直在吵架,杀人的刀上有她的指纹,她无法抵赖。
然而,这起案子却也引出了苏城大学一个未解之谜的真相:为什么长相平庸的李宵,能娶到系花。
大学时期,奚嘉很少和人交流,却也知道系里的男生大多看李宵不爽。
王茹是真的漂亮,不是因为计算机系女生少她才被评选为系花。她在学校的人气很高,是戏剧社的台柱,参加校园歌唱比赛还拿过奖。她和李宵谈恋爱后,大家都认为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看过这些报道后,奚嘉才知道,王茹是苏城本地人,但是家境困难,住在农村。大三的时候,她的爸爸生了一场大病,家里本就贫困,为了交医药费,更是穷困潦倒。李宵小时候就和王茹认识,是同村老乡,他的爸妈十几年前发达了,赚了很多钱,两家人这才分开。
王茹家里出现了这个情况,李宵父母慷慨解囊,王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和李宵谈恋爱,并且大学毕业后嫁给了李宵,当家庭主妇。
之前的网络热点新闻,大多是谴责凤凰男的,第一次出现凤凰女,网友们讨论激烈。有网友还发起投票,询问网友是不是该立即给王茹判死刑。投票结果里,“支持死刑”以92%的绝对优势,占据了上风。
奚嘉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网友评论,关闭了手机。他揉着额头,脑海里想起的不是李宵,而是那个传说中的“计院”系花。
在王茹和李宵谈恋爱前,很多同学都认为,王茹会和奚嘉在一起。
大一的时候,奚嘉收到过王茹的情书。他本身不擅长与人交流,也根本没注意过这个系花,所以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往后几年,每当他和王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同学们总是起哄,嚷嚷着系花就是要和系草在一起,绝配。
在奚嘉的印象中,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永远都穿着朴素简单的衣服。夏天别的女生都爱美地穿起漂亮的裙子,只有她,永远穿普通的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大学四年,从没变过。
他记得毕业典礼上,这个女生突然被求婚时,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喜和喜悦,反而惊慌地四处乱看,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那个时候,陈涛在一旁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奚嘉不喜欢参与这种热闹的事,见王茹看向自己,他笑着朝她点点头,接着继续低头玩手机。
那个女孩,竟然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了自己的丈夫……
奚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大早,吃完早饭,奚嘉说了自己要去参加同学葬礼的事情。叶镜之愣了一下:“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奚嘉摇摇头,笑道:“不用了,只是参加同学的葬礼而已。”
叶镜之了然地颔首,有些担心。
奚嘉问道:“叶大师,我听说一般横死的人,不会很快转世,会在凡间逗留。这是真的吗?”
叶镜之回答:“嗯,是有这种情况。横死的人死后大多会有怨气,怨气轻者,会成为游魂,在凡间逗留一两天,最多七天;怨气重者,会成为厉鬼,不报仇杀人,绝不罢休。”
奚嘉思索了许久,还是决定把那张照片给叶镜之看。
叶镜之看到那张恐怖血腥的照片,瞳孔微缩,片刻后,抬头问道:“你要参加这个人的葬礼?”
奚嘉点点头:“他是我的同学。虽然不是很熟悉,但大家都在苏城,他这次去世还闹得挺大的。陈涛和他关系还可以,他有事来不了,希望我代替他,参加葬礼。”
叶镜之蹙紧眉头:“这类杀人手法……太过狠毒,这人的鬼魂必然还残留于世。只要去他死亡的地方找一找,应该还能找到他的鬼魂。奚嘉,我陪你去。”
“不用了。”
叶镜之微怔:“?”
奚嘉掩唇咳嗽:“咳咳,我只是……是随便问一下,没打算去找他的鬼魂。警|察已经确定了杀人凶手,我今天单纯地去参加葬礼而已。”
叶镜之还想再说,奚嘉却飞快地喝完粥,起身就走,没给叶镜之一点反应的机会。
坐上公交车后,奚嘉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大希望叶大师和自己一起去,尤其……是去见李宵。一旦见到李宵的鬼魂,他肯定会提到王茹,提到王茹,说不定就会说到当初王茹给自己表白的事情。
让叶大师知道自己的私事……总感觉不大好吧。
嗯,他只是因为不想让叶大师知道自己的私事,才不希望对方插手的。
就是这个原因!
公交车慢慢吞吞地从苏城的东边,爬到了苏城西边的丘湖区。九点多,奚嘉到了葬礼现场,还没正式见到灵堂,道路两旁就摆满了花圈和鲜花。这些花圈沿着马路,一路摆到了灵堂。许多陌生人捧着鲜花来到现场,将花束轻轻放在路边。
“那种恶毒的女人,千万不能让她便宜地死掉。太恶心了!”
“就是,简直是毒妇,蛇蝎美人!”
两个路人从奚嘉的身旁走过,很明显是看过报道的群众。
奚嘉摇了摇头,走进了灵堂。他将白色信封交给了李宵的父母,说了一声“节哀”,接着就去灵堂里坐着了。
灵堂里坐的都是李宵的亲朋好友和同学。奚嘉的大学同学来了不少,见他来了,那些人纷纷惊讶地看他,指着他小声议论,却没几个人上前和他打招呼。
陈涛不在,这些人并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不过多时,蜂拥而至的记者和媒体挤满了灵堂。李宵的爸妈在舞台上痛哭流涕,痛斥那个恶毒的女人。他们哭得跪坐在地上,死死抱着儿子的黑白照片,请求老天爷给儿子一个公道,一定要让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一场葬礼变成了新闻发布会,现场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几个人真的在哭泣。
葬礼结束后,奚嘉正打算离开,却被一个记者拦下。这记者仔细地看着他的脸,眼睛一亮,将话筒递过来:“这位先生,请问你是刘超先生(化名)的什么人?今天你来参加他的葬礼,有什么话想说吗?你对这起案件怎么看?”
奚嘉想要离开,记者却死死堵住了他的路,他只能说道:“我是他的大学同学。”
记者惊喜道:“那你也是嫌疑人的大学同学了?请问你对死者和嫌疑人有什么印象?对于嫌疑人这么残忍地杀害死者,你是否感到愤怒?嫌疑人在大学期间就有暴力倾向吗?”
奚嘉冷着脸,淡淡道:“无可奉告。”
“这位先生,先生!”
奚嘉毫不留情地抬步就走,那记者本想拦他,一丝丝黑色的阴气却慢慢地缠上了他的身体。黑气缠体,这记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拉紧了衣服,他再抬头,奚嘉已经走远了,根本追不上了。
离开灵堂后,奚嘉打了一辆车,来到了李宵和王茹居住的小区。
司机师傅听他要去这个小区,一脸神秘地向他说道:“那个小区不得了啊,这个月死了个人,死得可惨了。我听说,他老婆在外面偷男人,和奸夫一起杀了他。所以说,漂亮的女人要小心啊,谁知道她在外面给你戴了多少绿帽子!”
奚嘉没有搭话,静静地看着窗外。
这司机还在说,在他的描述中,他仿佛认识王茹,知道王茹有多么水性杨花,也仿佛亲眼看到过王茹和十几个男人乱搞。司机说了一路,到达目的地,才终于罢休。
到达小区门口时,奚嘉将钱递过去,低低地笑了一声,问道:“师傅,你看过那个男人死时候的照片么?”
师傅一愣,茫然地看着奚嘉。
奚嘉乌黑的眼睛冷冷地凝视着这个司机,那眼睛明亮却冷漠,看得司机师傅背后一凉,浑身的寒毛不知道为什么都竖了起来。
奚嘉盯着司机看了许久,最后扯开嘴角,露出一抹灿烂却有些渗人的笑容:“你没看过,我看过。那个男人,头骨被劈成两半,死得血肉模糊。他的眼珠,就落在嘴边,大得跟核桃一样。你知道为什么警方到现在都没有定案,一直说在搜查么?”
司机吞了口口水,身体有些颤抖起来。
奚嘉唇边的笑容更盛了几分,配着那双冷冽漆黑的眸子,却更渗人了一点。
“因为啊,那个女人力气再大,也不该一刀劈断一个男人的头骨。师傅……您说是不是?”
三分钟后,司机师傅快速地开车离开,好像落荒而逃。
奚嘉站在小区门口,远远地望着里面的一栋楼。他沉默地看着,轻轻地呢喃了一声:“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成年男性的头颅劈成两半……”
下一刻,奚嘉抬步走进了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始皇:朕……朕数学不差!来人啊,给朕摆牛吃草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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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特林啊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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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兮扔了1个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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