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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
突然,原本作势要撑船的陈斜眼,拿着那撑船竹篙冲着船边的镖师便扫了过去,完全不是想要杀对方,而只是为了将其推下河。其它的船夫无不是有样学样的用竹篙打扫着镖师,并用力摇着船身。
这正是漕帮的众人所擅长的,他们或许不擅长近身肉搏,但是他们却很清楚,如何在船上击败此自己更强的对手,毕竟他们世世代代在水上讨生活,自然知道如何扬长避短。
那些原本立于船边的镖师一个站不稳定,便会掉到水中,而那边他们不过是刚一掉进水里,竹篙、渔叉便会落在他们的身上。
在尖叫声中,随船的镖师被不断的打落到水中,在船上,他们完全不是漕帮这些自幼就在船上生活的船夫们的对手。落入水中的镖师不一会儿便变成了一具尸体。
而这会上船的跳板不知何时被抽掉了,而高朝令整个人都已经懵了,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老爷,快走!”
尽管双腿已经有些变软,但长顺仍然忠心耿耿的想要拉着老爷就想跑,可这会还往那里跑?
就在这时,从芦苇荡中冲出来的一群穿着绵甲背心手拿鸟铳的兵卒,领头的赵远林手持倭刀,冲着那边提刀试图反抗的镖师大吼道,
“官军捕拿清虏伪官,附虏者,杀无赦!”
只是一句话,冰冷的言语传至那些镖师的耳中,只让他们无不是愕然的看着这些官兵,虽说民间鸟铳常见,可是像这般排着队端着鸟铳杀来的,除了官兵还能是何人。
“大、大家快、快些放、放下兵器……”
尽管胸口涌着血,但是李鹏远还是吱呒冲局里的镖师说道。
“我,我等,镖局镖师,断、断不,不敢相抗官、官府,放下刀……”
这句话刚一说完,头一歪,人便咽了气。
“镖头!”
周围的镖师一看,连忙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朝着李鹏远冲去,将他从血泊中抱起来,尽管镖头的死,让他们面带怒容。可面对围上来的官军,却没有任何人敢有丝毫抵抗之心。
“为,为什么会这样……”
转身惊讶地看着那些围过来的手持长刀鸟铳的兵卒,待发现他们是明军之后,高朝令更是不可置信地问道,
“为、为什么?”
就在他问出这声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石磊缓缓走了出来,先前有危险的时候,他自然向后退,但现在待到安全了,自然也就走了出来。
“因为你事以清虏助纣为虐!因为你身为汉人却数典忘宗!因为我大明自有法度在!”
石磊的脸上全是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
“不对,不对,你们明明,明明答应过我……”
不等高朝令的话嚷完,石磊反手从身边的兵卒腰间抽出腰刀,反刀一刀便朝他砍了过去。
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在刀落的时候,那无首的尸体随即喷涌着鲜血踉跄摔倒,身首异处的尸身,只把他身边的长顺更是吓傻了。嘴里喃喃着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言语。
“军法长,这几个高家的家仆怎么办?”
赵远林的话声一落,那边石磊便冷声喝道。
“此等恶奴焉能留其性命?杀了!”
几声惨叫中,那些高家的家仆尽管苦苦哀求着,但仍然被一一斩首,那断尸就这般躺于地上,血腥味更是扑面而来。
面无表情的石磊双眼在那些镖师的身上扫视着,似乎是在寻思着,到底要不要杀死这些人。
对于石磊来说,杀死这么几个人,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现在所考虑的是杀了这些人,对自己有没有什么好处?
“将,将军,我,我等皆,皆是良民……”
那原本还是满面不愤的镖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瞧着那满地的尸体,在看着这领兵的将军那一副沉思么样?心底无不是一寒,那里还敢有丝毫不满,连忙跪拜下去叩头道。
“不,不曾对抗官军,还,还请将军饶我等之罪……”
这些镖局里的镖师或许个个都是悍勇之徒,但是他们绝不敢和军队抗衡,除了不是军队对手之外。更重要的是,骨子里对于官的畏惧。
这会儿一看见这位将军似乎是在考虑着,杀不杀他们。心慌之下,一个个无不是接连磕头求饶。
“嗯……”
石磊略点下头,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杀死这些人,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土匪劫道,何须杀人灭口,而且这个消息传出去,对军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于是便沉声说道。
“这高朝令,以身侍虏,罪无可赦,不杀不足以正国法!其门下恶仆,亦是为虎作伥,不杀,不足以正平民愤!尔等皆是我大明之民,本官又岂会伤我良家百姓?”
义正词严的话语从石磊的口中道出时,那些镖师无不是都被吓得不敢言语,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直到石磊令其离开时,他们才仓皇将镖师的尸体抬上镖车,然后匆忙离开,惊慌之下甚至都不顾那河中的镖师尸体。
“军法长,现在,这船上的东西怎么处理?”
赵远林看着军法长问道:
“从运河,运回扬州城,待从江阴来的后备营的弟兄到了,再一同送往清河!”
这年月兵荒马乱的,石磊并不敢托大,毕竟这船上的百万两银子,可是军门将来于江北练兵的根本!
“去扬州?”
惊讶的看着军法长,赵远林连忙说道。
“军法长,现在张标统有没有夺下扬州还尚未曾定,直接去扬州,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赵远林的反问,让石磊冷笑道。
“若是他张孝杰这样还拿不下扬州,这标统他也是当到头了!船,去扬州!”
扬州城内的城门打开了,骑于马背的张孝杰冷眼看着随在身边那位盐运使衙门的师爷,而赵平跃恭敬的骑着小毛驴跟在他的身边。偶尔的,他会把目光投身边的银车,这些银子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被这身边的张将军命人送到凤阳,而是直接被他带进了城,再瞧着他身后的大队人马,尤其是那五百披甲精锐,怕就是满洲兵也不过如此吧!
瞧着城门洞中孙尔府麾下的那些行动懒散盐丁,连腰都站不直,这种盐丁,当真也就只能吓吓寻常百姓,再瞧着身边的这位将军和其麾下的“绿营精锐”,赵平跃似乎明白了,大清何能夺得天下,绿营尚是如此,那传说之中,满万不可敌的八旗精锐,还不如天兵一般?同时他的心里暗自寻思着,没准,这扬州当真能保得住!
若是扬州能保得住的话,那自己又岂还需要再逃到其他地方?这样也好,至少可以保住眼下的地位。
在见到援军后,尤其是看到了那些披甲兵的时候,已经长松口气的孙尔府看到张孝杰的到来,连忙跪拜道。
“末将巡盐把总孙尔府拜见将军!”
穿着一身盔甲的张孝杰突然从马上跳下来,然后笑道。
“孙兄,我们可是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
我们认识?
跪在地上的孙尔府惊讶地抬看着张孝杰。
“你是?”
满面糊涂状的孙尔府根本就认不出这人是谁。
“五年前,就是在扬州,张某的船上不过只是夹带了几包盐,孙兄当时可是令麾下盐丁足足杖了张某五十大板啊!天道无常,今个你可落到张某手中了!”
张孝杰的脸上带着笑,可是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冷笑中又带着些得意,大有一副要报仇的表情。
“啊!这,这,这怎的可能……”
孙尔府惊恐的看着张孝杰,而赵平跃和周围的盐丁更是无比震惊地看着张孝杰。他们没想到,这援兵居然会是把总的仇敌。这下可怎么是个好?
“将军,您,您大人,大量……”
虽说已经想不起这人是谁了,甚至也想不起这件事,但孙尔府仍然不住的叩着头。
看着哭泣求饶的孙尔府,赵平跃连忙于一旁说道,
“将,将军,以在下看,当下敌军压境,将军还是……”
往事里的旧怨,又岂能妨碍了如今的城防大事。
“还是如何?”
“将军,现在大敌当前,还请将军以国事为重,至于往事的恩怨,孙把总自然会登门谢罪!”
“谢罪?晚了!”
张孝杰完全没有给对方面子的意思,而是冷喝道。
“孙尔府,你身为朝廷命官,不知练兵,却成日盘剥过往客商,以至盐丁涣散,全不堪使用,如此又焉能拒之敌寇?不杀你,又如何正以军心?来人,把他砍了!”
听着这句话,孙尔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里更是悔恨至极,眼见保不住性命的他更是使出最后的力气骂道。
“姓张的,老子当初就该杀了你这王八蛋!”
尽管早就记不清这人是谁了。可这种事情不知干过多少的他,又岂会有丝毫怀疑,尽管他嘴里嚷着,可却不敢有丝毫妄动,毕竟眼前这人官职远高于他。毕竟他打的是军法的名义。即便是一旁的盐丁,也无不是不敢轻举妄动,神仙打架的时候,他们这些小鬼儿连躲都来不及。。
“喀!”
在孙尔府的脑袋被砍下来的时候,血足足喷了几尺,只让赵平跃等人无不是一阵恶心,而那几位巡盐官佐,这会都跪了下去,不停磕头道。
“将军,您老大人大量,就放过小的吧……当初小的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
不等他们求饶,张孝杰便冷笑道。
“现在他么的知道求饶了?晚了。”
然后他的目光一历,冷声说道。
“你等克扣军饷,令盐丁军心不满,不杀尔等,又何能平军心!全杀了!”
张孝杰只是随意的挥挥手,立即有几个披甲兵卒走过去,直接抽刀便把这十几个巡盐官佐给砍了头。
不过片刻功夫,这扬州巡盐盐丁的官佐便被杀了个干净,甚至他们都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毕竟眼前这人代表着朝廷的法度,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后有三千人马。谁都知道,如果抵抗的话会是什么下场。毕竟这些绿营兵,别说是杀人了,便是屠城,那干起来也是轻车熟路。
十几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喷涌出来的血染红了整个城门洞,一时间,这城门洞中更充斥着血腥味,赵平跃被吓的双腿发软,而那些盐丁同样也是瑟瑟发抖的站在那,生怕这将军一个不高兴,下令杀了他们。
“将,将军杀的好,不杀,不能正典刑,不杀,不能立军威,有,有将军在,我,我扬州自是无虑……”
虽说双腿颤抖着,但赵平跃还是拍着马屁,这会儿他真的害怕了,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绿营兵,同样也是锐不可挡,这杀起人来可全没有一丝顾忌。
对于别人拍的马屁,张孝杰只是视不见的模样,随后又令人将盐丁都招于城门旁,令其列队检阅,对城,那些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出的盐丁自然不敢有丝毫违抗。甚至就连附近的百姓,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同样也不敢动。
心知这扬州城已经夺了下来的张孝杰,只是暗自冷笑着,这些个人呐,对清军的畏惧,已经到了骨子里头,这也难怪,毕竟这扬州城曾经让清军杀了几十万人!
这不过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儿。
而这会全标人马已经进了城的张孝杰,这才扭头对闻声赶过来的扬州知府、知县,笑道。
“两位,来吧,开城门吧。”
眼见他们不解模样,张孝杰笑道:
“你真当老子是清虏?老子是大明忠义军第三标标统张孝杰!今个扬州城,重归大明了!”
重归大明!
那些个盐丁,百姓,听着这人的话时,一个个无不是神情显得有些茫然。
这是怎么回事儿?
但片刻后,原本还担心着自己性命的盐丁,猛的一下全都松下口气来。
无论如何,他们的性命是保住了。
附近的一个老人,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走到城门处,有些紧张,却又有些期待的问道
“将军,将军是大明朝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