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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失神,弩箭已然逼到了身前。燕豪保命要紧,收刀一挡,将弩箭挡到一边。纯铁打造的弩箭“铮”的一声钉入青砖之中,入砖足有寸余。
弩箭长约半尺,小巧而精致,箭尾有铜羽,铜羽的造型奇特而别致,他一眼认出了正是三王爷府中所养死士之中名叫谢必安之人的专用弩箭。三王爷府中不但有可以冲锋陷阵的玄甲营,还有一批负责刺杀、执行特殊任务的死士。
玄甲营的将士都有名册,并且随时候命。死士则不同,死士都是由江湖人士招募而来,各有所长,也性格各异。有人为钱卖命,有人为追随三王爷而誓死效忠,不管是哪一种,都有一个共同点,死士既没有名册又居无定所,且不用随时候命,只有三王爷一人知道所有死士的名字见过所有死士,其余人等,都不清楚三王爷身边到底有多少死士都是什么样的奇人异士。
燕豪之所以知道谢必安,是有一次意外听到三王爷说起派了一名死士一路跟随一名被贬出京的文官前去海南,寻机将其杀死。当时燕豪不解,说是为何不让他前去一刀结果了对方性命,岂不省事,何必还要一路追随到海南。三王爷说,杀死一个人容易,不着痕迹地杀死一个人,还让外人以为是病死,就很难了。派出的死士名叫谢必安,是一名用箭用毒高手。
三王爷还特意拿出一枚弩箭让他看了看,他对各类兵器很有兴致,一见之下就铭记在心。今日再次得见,立刻想明白了什么——谢必安明是三王爷的死士,其实是景王的手下。
燕豪心中既惊又怕,若是景王的触角真的伸到了三王爷的死士之中,万一景王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三王爷不知不觉中毒而死,死士害死自己,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如此一想,燕豪刀尖遥指黑塔:“阁下可是谢必安?”
谢间化迟迟没有出手,一是顾及身侧的高建元,二是不想被燕豪发现身份。不过形势所迫,也只能出手了。好在他现在已经脱离了三王爷死士的行列,当初为三王爷效劳也是受李鼎善所托,并非真心实意。既然被燕豪认出了身份,索性大方承认就是了:“谢必安已死,在下谢间化。”
谢间化一出声,燕豪更加肯定他就是上次在真定救下董七娘和董四的蒙面人,想起当初小小地吃了谢间化的亏,新仇旧恨一起浮现,他哈哈大笑一声:“好,好,你们三个今天又凑齐了,就让我们把上次的账今日一起算清!”
燕豪刀尖一挑,钉在地上的弩箭被他挑起,在空中打了一个旋转,原路飞回,直奔谢间化的面门而去。谢间化不敢大意,错身闪开,抬起右手正要再射出一箭时,忽然身后风声呼啸而至。
“小心,高太尉偷袭。”曹殊隽眼睁睁看着高建元突然出手,朝谢间化的后背一刀砍去,除了大喊一声提醒谢间化之外,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谢间化前有弩箭后有偷袭,躲过了弩箭,来不及再反击燕豪,抽出宝剑,一剑挥出,挡开高建元的大刀,随后将身一纵,人在半空之中,扬手又射出一箭,箭声呼啸,飞向高建元的胸口。
高建元武功虽不如燕豪高强,却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不慌不忙地回刀一挡,弩箭射在了刀身之上,反弹开来,在空中打了一个旋,扑通一声落入了安定河中。
高建元哈哈一笑:“雕虫小技,还想伤我?谢间化,吃我一刀。”话一说完,他纵身下马,刀走偏锋,朝谢间化拦腰砍去。
谢间化挺身上前,和高建元战在一起。燕豪腾出手来,眼光一斜,飞起一脚,踢倒正在愣神的董四,手中柳叶刀一挺,朝董七娘当脸刺来。董七娘不敢硬接,后退一步,不想燕豪此招是虚招,紧接着收刀回身,左手化掌为拳,一拳挥出,正中董七娘肩膀。
董七娘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再也站立不稳,后退数步,坐在了地上,正好倒在董四的身边。燕豪一击得手,再次迈步向前,手中柳叶刀自上而下一刀朝曹殊隽劈下,哈哈一笑:“曹殊隽,我说要你胳膊就一定会砍掉你一条胳膊!”
曹殊隽惊惶失措,想要再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张大嘴巴愣在当场,眼中流露出惊恐和绝望,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其中最清晰的一个居然是如果夏郎君在此,他会用怎样的伶牙俐齿让燕豪住手?
曹殊隽甚至还在想,董七娘和董四被打倒了,可是为什么谢间化不来出手相救?他眼睛的余光一扫,赫然发现谢间化此时已经被高建元逼到了河边,再退一步就是水深数丈的安定河了。而高建元手中大刀舞得密不透风,谢间化已然不支,即将落败。
要是夏郎君在此就好了,至少有幔陀娘子和萧五出手,自己一方也不至于败得如此狼狈,曹殊隽喟叹一声,也罢,真要断了胳膊,索性真出家当了道士,从此逍遥寻仙去,不做尘俗世中人。
谁也想不到在生死关头,曹殊隽一瞬间会想那么多那么长远,眼见燕豪的柳叶刀距离他的肩膀只有一尺之遥时,另一边,高建元也高高举起大刀,一刀砍向了谢间化的左腿,谢间化本来可以躲开,不想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青砖,身子一晃,失去了平衡,显然是躲不过去了。
董七娘和董四摔倒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何况出手救人了,二人只能无力地看着曹殊隽和谢间化即将血溅当场!
其实谢间化的武功比他二人高了不少,只不过上次受伤之后,迄今还没有痊愈,再者方才又是意外失手,只是不管怎样,今日算是栽了一个天大的跟头!董七娘悲愤莫名,紧咬银牙,恨不得化身飞鸟救下曹殊隽和谢间化二人。
“咻……”
“无量天尊!”
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和一声道号几乎同时响起,随即传来叮当两声轻响,燕豪只觉手一紧一松,手中柳叶刀脱手飞出,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一头栽倒在了安定河中。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燕豪武功之高,生平罕遇对手,即使是和幔陀交手,幔陀也不能将他手中柳叶刀一举击飞,何人有如此功力,莫非又来了十大高手其一?他当下也顾不上心疼十分喜爱的柳叶刀被击落河中,飞身后退数步。
比起燕豪手中的柳叶刀被击飞相比,高建元就惨了不少。利箭破空之声响起,高建元虽有警觉却并未多想,一是是在星王府门口,他相信不会有人如此放肆,敢在三王爷府前行凶。二是他手上力道用尽,想要收势也来不及了。
高建元索性不去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想一刀将谢间化拦腰砍为两截,以泄心头之恨。不料利箭破空之声呼啸而至,竟是朝他射来,等他发现箭影之时想要躲开为时已晚,只觉右臂一麻,一枚镂金错银的利箭穿透了右臂,力道不减,他手中大刀再也握持不住,扔到了地上不说,人还收势不住,身子一歪,竟被利箭强大的余力带倒。
“铮”的一声,利箭洞穿了高建元的右臂之后,又将高建元钉在了地上。高建元歪倒在地,右脸着地,半个身子弯曲,脸色煞白,血流不止。
“啊啊啊……什么人敢射我,来人,快杀了他,杀他全家!”高建元何曾受过如此重伤,只是受伤还则罢了,是在星王府门口,又是如此屈辱的姿势,简直就是生平的奇耻大辱,他疼痛难忍,偏偏又拔不出箭,半片脸在地上,又看不清是谁射来一箭,气急败坏,“燕豪,快来人救我。快去杀了他!”
另一边,燕豪定睛一看,才看清刚才击飞他柳叶刀的东西是一个拂尘,他不及多想,跳了起来,听声辨位,朝身后走来的一人飞起一脚。
这一脚燕豪使出了全力,他想报刚才击飞他柳叶刀之仇。燕豪运腿如飞,全力踢出,可以踢断一棵胳膊粗细的小树。身后之人却不躲不闪,双手举起,竟是硬接了燕豪的一腿。
燕豪心中暗喜,只凭双手接他一腿,双手不断即残。不料让他惊讶的是,踢中对方的双手之后,如入绵絮,不,比绵絮还要轻柔还要不可捉摸,如入无物。不过他随后的感受是,如入无物反倒好了,因为踢出的力道如果没有受力之处,顶多是收势不住,但他却感觉一股绵绵不绝的力道从对方的双手之上传来,不但将他踢出的力道延续,还大力向后拉伸。
就好像燕豪一脚踢在了悬崖之下,他感觉全身的力道瞬间消失,不但失去了支撑也失去了平衡,就如坠落向了无底的深渊,他再也无法镇静,大喊一声,身子飞出三丈多远,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摔得浑身骨头都散架一般疼痛。
以燕豪的武功,就算一脚踢空,他也可以及时收势,就算人在半空之中突然失去力道,也不至于摔得如此狼狈。今日之事,固然有燕豪大意之故,也是对方的手段太过惊人太过高明。
转眼间高建元和燕豪,一个被钉在地上,一个摔在地上,二人败得如此之惨如此狼狈,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高建元和燕豪二人巡查,自然会有王府亲兵随行。亲兵一见二人被打得如此惨败,顿时手中长枪一横,将射中高建元和击败燕豪的二人团团围住。
二人,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人步行。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之人,锦衣玉带,年约三旬,头戴王冠,面如冠玉。而步行之人,一身道士打扮,淡然而立,脸庞清瘦,细眉长眼。二人被亲兵团团包围,非但没有丝毫慌乱之色,反倒相视一眼,轻描淡写地笑了。
在亲兵的帮助下,高建元好不容易才从地上拨出利箭,来不及多看利箭一眼,他在亲兵的搀扶下分开人群,来了二人面前,左手从亲兵手中夺过一把长枪,挺枪便刺:“敢射本太尉,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太尉是谁……”
话说一半,他才看清马上之人是谁,顿时心惊肉跳,手一松,手中的长枪落地:“庆、庆王殿下。”
马上之人正是四王爷庆王。
庆王淡淡一笑:“本王救人心切,失去了准头,没想到误伤了高太尉,高太尉还本王一枪,也在情理之中。来,尽管刺来,本王既不还手,也不会怪罪你。”
庆王翻身下马,来到高建元身前:“高太尉,请了。”
高建元是三王爷的得力手下不假,他也敢冲曹殊隽发狠对谢间化痛下杀手,却不敢碰庆王一根汗毛。庆王不比景王和云王,在几位王爷之中,庆王最为和善又最是与世无争,且崇信道教,但外人却都清楚,庆王最擅长周旋在几位王爷之间,最是精明能干。
高建元强忍胳膊疼痛,朝庆王弯腰鞠躬:“庆王殿下,小人不敢。”
燕豪此时也分开人群,来到了二人面前,见是庆王,也是心中一惊,忙弯腰施礼。再看庆王身边的道士,正是方才飞出拂尘将他柳叶刀击飞落水之人。他并未见过道士,也不知道道士是谁,痛惜心爱的柳叶刀,又不甘方才摔了一跤,冷冷问道:“阁下何人,为何多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何况刚才的事情,也不算是闲事,是贫道的分内之事。”道士稽首说道,“曹三郎是贫道友人,他被人欺负,贫道若是袖手旁观,是为不义。阁下行凶伤人,贫道若不制止,是为不仁。不仁不义之事,怎会是闲事?何况贫道是出家人,又有替天行道的职责所在。”
“你到底是谁?”燕豪不敢惹庆王,就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到道士身上,“快快报上名来,好让我记住阁下今日之恩。”
“好说好说,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有恩当记,有仇当忘,才是为人之道。”道士恬淡自如地一笑,“贫道叶木平。”
“叶木平?哪个叶木平?”燕豪并非不知道叶木平叶真人的大名,只是听来听去传到耳中的都是叶真人三字,猛然一听叶木平,反倒想不起来了。
“真是笨蛋,连叶木平叶真人都不知道,你可是知道老夫?”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外面响起,随后人群一闪,一个老者走了进来,他双手背后,大步来到燕豪面前,“左金右木,就是说的老夫和叶真人。”
来人燕豪自是认识,正是金甲。
皇上身边左有金甲右有叶木平,人称左金右木,京城高官权贵之中,几乎无人不知。
什么,此人竟是皇上最为崇信的真人叶木平?传说中的神仙人物?燕豪险些没有惊掉下巴。叶真人名气之大,整个京城几乎无人不知。并非完全因为他是皇上最为崇信之人的缘故,还因为传说中他有呼风唤雨的本事,是神仙中人。
无论是高官权贵,还是平民百姓,比起敬畏皇权更敬畏的是神权,是神仙。燕豪以前一向自诩武功高强,从来不信什么神仙之说,只当叶木平是欺世盗名的江湖骗子。虽对关于叶木平呼风唤雨的本事只信三分,却对叶木平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意。
今日只交手一招,他忽然信了叶木平是神仙中人的传说。回想起方才过招之时叶木平化有形为无形的手法,莫非就是比起武术更高明许多的道术?
“原来是叶真人,失敬,失敬。”输给了神仙,燕豪心理平衡了许多,不过又想到叶真人竟是曹殊隽的友人,心中又莫名大有不安和不快。
“失敬不敢当,贫道又和你素不相识,不必如此虚礼。”叶木平伸手招呼曹殊隽,“三郎过来。燕太尉,贫道不知道你和三郎有什么过节,想要取三郎的性命。三郎是贫道的道友,你若伤他,便是伤了天道,伤了贫道。贫道一向维护天道,有时也替天行道,日后若是再让贫道看到你想对三郎不利,无量天尊,贫道会让上天削夺你的福禄会让地府减少你的阳寿。”
“什么,燕豪,你吃错药了还是吃了狗屎马粪了?想杀曹三郎,你是不是觉得仗着有星王撑腰,谁都敢杀?你不妨连老夫也杀了。”金甲来得晚,没有看到燕豪砍杀曹殊隽的一幕,若是他亲眼见到,更会气得七窍生烟,即使如此,也是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