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h!”Vogt咬了一半就忍不住赞叹,“Yummy!”
肖逸将信将疑,伸手抢过Vogt手里剩下的半块,丢进嘴里,酥脆酸甜的口感瞬间充斥着整个味蕾,他的表情松弛下来:“还真不错。”
“哦!舅舅!你不能这样对我!”
肖逸吮了吮手指,狠狠地揉了揉Vogt的一头卷毛:“找她要。”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厨房。
若不是这个贪吃的小卷毛捣乱,沈蜜或许会更快一些做好菜肴。
一桌菜上桌,菜肴的香气盖过了薰衣草的香水味。
葱油藕片,蟠龙茄子,柠檬汁煎软鸡,凤梨小排,杏仁鹅肝冻,魔鬼蛋,苏伯汤,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Vogt围着餐巾,颇有风度地坐在桌上,眼睛却已经快要掉进菜盘里了。
“这些都是你做的啊?”肖潇惊讶地问。
周辛苑礼貌地站起身来,接过沈蜜手里最后一个盘子,笑着说:“是呀,沈小姐手艺真的不错,是我在任何一个餐厅都吃不到的味道。”
肖逸的手肘支在桌上,毫不避讳地看着沈蜜。
肖潇竖起大拇指:“沈蜜,真没想到你还会做菜。”
周辛苑一阵诧异:“怎么,你们认识?”
肖潇说:“认识啊,她是我哥同学。”
肖逸拿起筷子,点点头。
周辛苑恍然大悟:“难怪,你的那枚胸针是沈小姐送的了?”
“是的呀,她送我的。”
“哦,我想起来了,肖潇,我好像听你提及过沈小姐。”
沈蜜摘下围裙,见周辛苑正一脸审视地看着肖逸,尽管周辛苑想要掩盖眼中的一抹揣测,可这短暂的冷场还是说明了尴尬的存在。
肖潇跟周辛苑那样要好,提及沈蜜还能说些什么?唯有上学那会儿追过肖逸的趣事了。
这样一来,第一次来这儿做菜时,周辛苑满腔热情地跟自己倾诉对肖逸的爱意,倒像是沈蜜有心去听了。
其实她和肖逸那点事儿,根本就上不了台面的。
沈蜜开朗地笑着道:“你们吃着啊,周末愉快,我还有事就告辞了。”
周辛苑站了起来,和蔼可亲地道:“沈小姐,既然都是朋友,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中国人就爱留别人在自己家吃饭,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可沈蜜看了看肖逸,再看向周辛苑,总觉得这样似乎不大好。
“不了,我还有约呢。”沈蜜随口编了个理由。
“跟谁啊?”一直不说话的肖逸此时已经动筷子了,看似不经意地问。
他似乎对她的那句“我并没什么朋友”记忆尤为深刻。
沈蜜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轻轻地抽痛了一下,耳根顿时发烫起来。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她点开一看,是聂永恒发来的语音,那语音像是救星一般,沈蜜想都没想就点开了。
聂永恒好听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一个人在家吗?出来聚聚?唱歌怎么样?没有徐冰冰。”
沈蜜当着肖逸和周辛苑的面对着电话说道:“啊,好的,我这就出来了啊!待会儿见!”
沈蜜放下手机,傻笑了一下,对大家说:“朋友找我出去玩,都约好了,所以真不能多留了。”
肖逸头也不抬地吃菜:“嗯,路上小心。”
周辛苑倒是有一丝淡淡的遗憾似的:“那好吧沈小姐,有空一起吃饭。”
“拜拜蜜蜜!Vogt跟阿姨再见。”
沈蜜像个傻大姐一样在一片热闹中笑着出了门,门一关,她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下楼。
周辛苑去厨房拿汤,肖潇凑到肖逸面前,说:“看见没,你就是个单身公害!”
肖逸把Vogt放在自己的长腿上,教他玩魔方,表情淡淡地说:“我可什么都没做。”
肖潇说:“你赶紧找对象!”
肖逸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魔方上扭动着,像个魔术家一样给Vogt表演,说话间,魔方就已经红是红黄是黄了。
Vogt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手,不敢相信这是背书不到五分钟就睡着的舅舅做出来的事。
肖潇压低声音说:“你拒绝过辛苑姐,那你喜不喜欢沈蜜啊?”
肖逸迅速将拼好的魔方打乱,塞回外甥手里,不耐烦地看着她。
肖潇说:“我问你好几次了,你都没有正面回答我,我觉得很有问题。”
“……”
“哥,你到底喜不喜欢?”
“别总问我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会去追。”
周辛苑从厨房里走出来,纯色的高领毛衣显得她温婉贤淑。
肖逸说:“辛苑,别忙活了,坐下吃饭。”
周辛苑笑容温暖:“沈小姐说,这个汤要多炖一会儿。”
肖潇摇头晃脑地感叹:“唉!辛苑姐,我要是男的我准娶你。唉唉唉!”
周辛苑看了一眼正在喝汤的肖逸,道:“我给你晾一下?不热么?哎?沈小姐的钥匙怎么在桌子上?她忘记拿了?”
三个人往桌子上一看,只见一把带着水晶钥匙扣的新钥匙放在那里。
沈蜜从周辛苑家走出小区就用了十五分钟,小区的柏油路是一段很长的斜坡,她穿着细跟高跟鞋,走得很吃力。
肚子有点饿,在小超市里买了一块很贵的小蛋糕,她一边走一边往嘴里送。
要是以前,沈蜜绝不会吃这种带防腐剂的包装食品,更不可能在大街上边走边吃东西,可她实在是饿极了,尽管刚刚在厨房烹饪了那么多美味,她却一口也没敢偷吃。
吃完蛋糕,沈蜜拿出手机,准备给聂永恒发条微信告诉自己不去了,正罗织着原因,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沈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Hi.”他轻快地打了声招呼。
“我想跟你说……”
“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你都把人叫好了啊?”
电话里的聂永恒,声音并没有微信里那么轻浮,可能是男低音所致,听起来特别正经:“老同学见面,我高兴。”
他为她叫好了朋友,这倒是叫沈蜜无法拒绝。
何况,现在一个人回家做什么?无非就是在手机上投简历或是窝在床上追剧罢了。
肖逸说得不对,孤独不会比将就有趣,孤独最可怕了。
“那就出来喽,你在哪里?”沈蜜问。
肖潇和肖逸在周辛苑家吃完饭直接回了家。
肖潇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换被罩,儿子钻进了被罩里,不肯出来,肖潇索性把拉锁一拉,将儿子关进被罩,给他一个教训。
从卧室出来,她看见本来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肖逸立刻坐了起来,假装在背书。
肖潇摇了摇头,操心地叹了口气,问:“你的那台高配电脑机箱呢?”
“卖了。”
“买的时候一万多呢,卖了多少啊?”
“五千。”
肖潇皱了皱眉,一边扫地一边说:“哥,你缺钱吗?”
“不缺。我在攒钱。”
“呦,给谁攒啊?给我家Vogt?”肖潇问。
肖逸一手转着笔,一手支着额头,台灯的暖黄色打在他的脸上,笔尖在笔记本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姑娘。”
肖潇眼前一亮:“你要攒钱娶媳妇啊?”
Vogt被罩在白色的被罩里,从床上爬了下来,一路从卧室爬向客厅,像团会动的面团,他寻着舅舅的声音爬到了他的腿边。
肖逸笑着用穿袜子的大脚轻轻地踹了那小家伙一脚。
调皮的Vogt便趴在了地上,打了个滚。
“不是,我欠沈蜜钱。”
肖潇看着哥哥出神。
肖潇记得,肖逸上一次这样拼命地攒钱是为了她。那时他在上大学,肖潇在国外读书。
后来肖潇听肖逸的室友毛峰说过肖逸攒钱的壮举。
“我们寝室除了池穆都抽烟,我们仨烟民一到月底伙食费花光的时候,就开始蹭烟,老四肖逸就跟我们玩心眼儿,我一看他掏出一盒烟,就问,还有没有了,给我一根?他抽出一根叼嘴上说,没了,然后‘唰’地把烟盒扔垃圾桶里去。后来每次看他拿烟盒,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了,往垃圾桶扔。我们就觉得不对劲儿,有一次,他把烟盒扔了就出门了,我们几个从垃圾桶里拿出烟盒,里面还有两根!再去翻他的枕头,全都是烟!我们都说抠门抠到这种境界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女人要养!
“我们专业八百块钱一套的教材他从来都不订,他和复印社的大姐混得熟,都是借我们的教材去印,十本下来才不到一百块钱,最后整个医学院都这么干。
“那时候肖逸让一女生给他办了假学生证,冒充播音主持专业的学生去传媒学校教艺考班的学生,一节课给他三百,那些学生都特喜欢他,校长不在,肖逸就给他们讲段子。还被评为补课班最受欢迎男教师,赚了好大一笔。”
所有人都说肖逸“会过”“抠门”“能抓钱”,可只有肖潇知道,那时候在美国求学,每个月都能收到哥哥寄来的钱。
只有一个月,他没有寄钱,打电话来告诉肖潇:“哥这个月肠胃炎住院,花了一笔钱,不能给你寄钱了,下个月给你补上,你先问同学借一借。”他说完似乎是怕她担心,又急急地补了一句,“医生说以后不能让我吃得太油腻了,容易拉肚子。”
肖潇当时年纪小,根本就不会心疼人,还开他玩笑:“哥你别装了,是不是痔疮手术不好意思跟我说呀?”
肖逸佯装严厉地训斥她:“你这孩子,被美帝国主义带坏了。”
“欠沈蜜的钱?欠人家多少啊?”肖潇问道。
“还差十万。”
沈蜜从公交上下来,打了个喷嚏,一时间没看清脚下,一迈步,高跟鞋的鞋跟踩进了下水道的井盖,被夹住了。
沈蜜脱了鞋,蹲下去拔,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一个收破烂的妇女恰好路过,把三轮车停下,默默地蹲下来,稍一用力,高跟鞋便被她拔了出来。
“谢谢你哦。”沈蜜感激地说。
“没啥事儿,下次不要穿这么细的鞋子,多累。”妇女灰头土脸地骑车走了。
沈蜜重新穿上鞋,就觉得这鞋跟变松了,走起路来不太稳,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一样,所幸眼前就是那家KTV了,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沈蜜本以为聂永恒在包房里,没想到他竟然站在门口。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天已经黑了,手机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挺帅的。
“我来了。”沈蜜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聂永恒短促地抬了下头,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大概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又低下头去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进去。
沈蜜一愣,拉开KTV的大门正要进,身后的男人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快步跨了上来。
“是你啊?”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是我啊。”沈蜜不知道他的惊喜点在哪里。
聂永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绅士地替她拉开门:“那进去吧!”
包房是意料之中的豪华,聂永恒的朋友来了十个,四男六女,都挺热情的,没一个是招人烦的那种,聂永恒给大家介绍沈蜜的时候,也是以老同学的身份。
到了KTV肯定是要点歌的,男男女女轮流唱着,气氛挺热闹。沈蜜和聂永恒坐在沙发的角落里,特别默契地给唱歌的人拍手打节拍。
一个年纪看起来比他们小两岁的男孩子走了过来,坐到沈蜜旁边,越过沈蜜对聂永恒说:“聂哥,来点酒啊?”
聂永恒笑着挥手打发他:“不了不了。”
“你不喝美女不喝吗?”男生善意地问。
沈蜜说:“我没意见啊,但我不喝酒。你们随意。”
聂永恒说:“别喝了,搞得乌烟瘴气,熏她一身酒味儿。”
男生听话地离开,唱歌去了。
沈蜜问他:“你来KTV就是来拍手的啊?不唱歌吗?”
聂永恒一愣:“唱啊!”随即对点歌机旁边的朋友说,“给我点首《回到拉萨》!”
一听聂永恒要唱歌,点歌的人直接把他的歌优先了,前面的人一唱完,所有人都看着他鼓起掌来。
沈蜜心说,这个聂永恒,人缘不错啊。
“回到拉萨——回到那布达拉——”
郑钧的歌还是需要吼两下子的,聂永恒把情绪和声调掌握得很好,沈蜜暗自以为,一定是他以前胖过的原因,所以嗓音格外低沉,唱起郑钧的歌来还蛮有感觉的。她面无表情地鼓掌打拍子,说实话除了打拍子她真不知道该做什么。
唱歌的时候,聂永恒坐在台上的样子倒像个酒吧驻场歌手。可是音乐一停,他便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在众人的鼓掌中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来。
“聂哥!给你和沈蜜点了一首《恋爱达人》!”坐在点歌机前的朋友笑着喊道。
不用怀疑,又是一阵掌声。
沈蜜怀疑这帮朋友是聂永恒花钱雇的,完全可以去给《我是歌手》当观众了。
聂永恒从台上踏着前奏下来,递给沈蜜一个话筒。沈蜜不是扫兴的人,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身高还挺匹配,站在一起,聂永恒就随着欢快的音乐露出了笑容。
沈蜜:“给你一分钟,若还不心动,你就是没种,装再酷也就都没用。”
聂永恒:“Baby你不会懂,我就是要你心急,我恋爱无敌可是达人的等级,Come on!”
屏幕上出现了罗志祥那张邪魅的脸,沈蜜转头看过去,发现聂永恒的脸上竟也带着那样的笑容。
沈蜜忽然觉得很反感,也不知道为什么。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如果你觉得一个异性对你有意思,但你却对他没意思,所以当他稍稍跟你搞一点暧昧,你都会觉得反感?
不知道。
沈蜜想不通,心不在焉地把歌唱完了。
一群人到了晚上十点才散场,聂永恒自然而然地要求开车送她回家,沈蜜坐上了他的那辆L牌的车,低头玩手机,并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漠,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打开手机,沈蜜看到了肖逸的头像旁边有个红色的1,她有点开心,迅速地点开了。
“你钥匙在我这里,来我家取之前给我电话。”
沈蜜这才知道自己的钥匙落在了周辛苑家。
她立刻给肖逸打了个电话:“我是沈蜜。”
“存你号码了,你怎么这么晚?”电话那头肖逸的嗓音静静的。
沈蜜觉得他的这句问话应该是在责怪自己来得太晚打扰到了他休息。
“不好意思哈,KTV太吵了,没看见你的微信留言。”
“有人送你回来么?”肖逸问。
“有的。”
“那让你朋友到楼下用车灯晃一下,我下楼给你送去。”
“好。”
沈蜜挂断电话,跟聂永恒报了肖逸家的地址。
红灯停车,聂永恒握着方向盘,转头看着她:“男朋友?”
沈蜜摇摇头:“不是啊,去取个钥匙。”
聂永恒抬手摸了摸鼻尖,绿灯亮了,他踩上油门,笑着说:“有空多出来玩玩,我朋友都特喜欢你。”
“成,没问题。”沈蜜轻松地说。
肖逸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看书,肖潇和Vogt已经睡熟了。屋子里除了台灯还亮着,皆是一片静谧的黑。
窗外一束光亮闪过,他站起来,撩开窗帘向下看,一辆豪车正停在楼下。
肖逸放下窗帘,抓起桌上的钥匙,穿鞋下了楼。
出了楼道,车子已经开走了,沈蜜正单腿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只高跟鞋,用手捏鞋跟,见他下来,她赶紧把鞋子又穿回了脚上。
“你朋友呢?”肖逸把钥匙递给她。
“我跟他说我到家了,他就走了。”沈蜜弯起眼睛笑了一下。
肖逸扬了扬眉,看了看表上的指针:“为什么不让他送你回家?”
“不想就是不想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肖逸把双手插进了裤子口袋,站在门口望了她几秒。
“那我走了啊!谢谢。”沈蜜挥手,肖逸也挥手转身。
走出好远,肖逸也没说要送她,沈蜜不禁撇嘴。
“真没有绅士风度。”
她正在心里吐着槽,身后就传来了电动车的声响。
虽然是静音型的电动车,声音很小,在这接近午夜的小区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沈蜜心间一亮,忙转过身去,就看见肖逸骑着电动车从身后驶来,车子一停,肖逸的长腿便支在了地上。
“这是你的车啊?”沈蜜笑着问,很矜持地站着。
“年前买的,一直用不上。”他歪了歪头,“上车,我送你。”
沈蜜老毛病又犯了:“你确定不用带头盔?”
肖逸“嗤”了一声:“你那脑子,还怕摔?”
“嘿!什么叫我这脑子还怕摔啊?”沈蜜黑着脸嘟囔,把脚上的高跟鞋一拔,跨坐在了他的身后,趁他还没开车,一脸正经地询问,“那我搂你腰了啊?你可不能因为后头坐着个大美女而心神不定!我可没带头盔。”
肖逸调整了一下车把手上的后视镜,淡淡地说:“我又不是没碰过女人。”
沈蜜一怔,看着他坏笑。
肖逸微微侧过头问:“怎么不搂?我要开车了。”
“哦,”沈蜜伸出手搂住他的腰,“信息量太大了。”
搂着肖逸的腰是什么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冬天窝在南方的寝室里,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热水袋,脚上也踩着一个,身上还盖着天鹅绒的被子。
这种感觉叫作心满意足。
这种感觉是在聂永恒照顾了她一晚上也不曾给过她的密集心跳。
沈蜜为了不让肖逸发现自己的心跳,向后挪了挪身子。
两旁的树木,店铺,行人,都化作了一条五颜六色的粗线,嗖嗖地从她的余光中穿梭而过,沈蜜的刘海被肖逸肩膀上方穿过来的夜风吹拂起来,那风柔柔的,带着他衬衫上柠檬味的洗衣粉的味道。
“我今天碰见一个大学同学。”沈蜜说。
“开豪车这个?”
“嗯,以前他特胖,追过我,我当时年纪小,说话也不中听,拒绝了他,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那天买洗衣机碰见他了,他居然是那个牌子的老板,又变成了一个帅哥,我差点都认不出来。”
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带起了一阵风,沈蜜将手臂收得紧一点,与他闲聊起来。
“他想重新追你?”肖逸目视前方,逆着风问道。
“没有吧,人家也没说追我,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我是不信的。不过他变帅了这个可真是太戏剧化了。要不明天我去写本小说,说不定还有钱赚。可惜我语文太差劲了。”
“人怎么样?”肖逸问。
“性格看起来还不错,长相身高也中等偏上,气质大方,就是穿衣风格我不太喜欢。”
“为什么?”
“H家的皮带,V牌的衬衫,裤子穿得太紧了。”
肖逸不由得笑了:“我可是记得某人跟我说过,大学时代分手的原因是嫌弃人家接吻的时候嘴里有烟味,现在又说不喜欢是因为人家裤子穿得紧。你是不是处女座?”
沈蜜突然一慌,往他腰上掐了一把:“你才处女座呢!你们全家都是处女座!”
“不是啊?我猜的。”
“好吧我是。”
“……”
“处女座怎么了?虽然我出身不好,但我也有随着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积极改造,努力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呀!”
“那你还这么挑剔?”
“不是挑剔。”
“哪有另一半是十全十美的?”
“反正你不懂。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就是裤子穿得松我也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你管我呢!”
肖逸把电动车转了个弯,沈蜜下意识地搂紧了他的腰,噘起了嘴。
“上天真是不公平,你这样的人身边才应该有个整天催你谈恋爱的妹妹。”
“肖逸你别说话了,灌一肚子风。”
小区到了,肖逸把电动车停在了门口,抬头望了望那个用铁做成的生锈的牌匾——“夕阳红老年社区”。
小区门口距离沈蜜的楼栋还有一段路,有个漆黑的拐弯,沈蜜害怕,请求说:“那段路挺黑的,要不你发扬风格把我送到楼下?”
“嗯。”肖逸在她后面走。
肖逸的影子被路灯拉长,正好笼罩在沈蜜的身上。
“肖逸你还是走在我身边吧,这样我更害怕了,好像身后跟着个尾随者。”
肖逸一手夹着烟,在空中挥了挥:“我抽根烟。”
“你抽烟非要走在后面干什么啊?”
“你不是说讨厌烟味么?”
沈蜜一怔,脚步停了下来,正好与身后的肖逸走了个并排:“我是说,讨厌接吻的时候有烟味儿。”
她把“接吻”两字说得尤其重,大喇喇地笑着。他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沈蜜就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肖逸夹着烟,偶尔吸上一口,那烟雾在月光下不停地从他口中呼出,沈蜜的目光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
她赶紧捂着胸口,像个做贼心虚的人,收回了目光,眼神飘忽,在月光下看着自己的影子。
因为她说了一个敏感词,两人之间好像有点尴尬,抑或说是,有点暧昧。
沈蜜住在六楼,是这栋旧楼的顶楼。
沈蜜在心里挣扎着,到底要不要让他送自己上去?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几个,不仅黑,还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沈蜜想,还是别开这个口了,搞得好像她得寸进尺、另有企图似的。
快到楼下的时候,沈蜜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说:“你这么晚不睡,肯定不是在等我吧?在家干吗呢?追剧还是打游戏?”
“考研复习。”肖逸回答。
沈蜜点了点头:“挺好的,现在学历越高越好,我一个三本毕业的,本来就不爱学习,实在读不进去书了,要不然我也考。”
“彼此彼此。”肖逸说。
楼道的防盗门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我进去啦,谢谢你啊!”她站在门口,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
“客气。”肖逸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他的个子太高,头几乎顶上了门框。
沈蜜转身上了楼。
黑暗中,她走到了二楼,猛然听见一个巨大的声响,沈蜜“嗷”的一声尖叫,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差点断裂!
楼下传来了肖逸低沉的声音:“我就跺个脚。”
沈蜜又吓又气,扶着楼梯扶手探下头去:“肖逸!你没事跺脚干吗呀!吓死我了!”
肖逸抬头:“我帮你开声控灯!”
“声控灯坏了!”沈蜜没好气地说。
她快被吓死了。
她扶着扶手继续上楼,好像楼上有什么怪兽在等着她一样,她真的是出了名的胆小,没用。
肖逸的脚步声从下面响起,沈蜜一回头,他已经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
“瞧你那点出息,走吧。”
他站在她身后,矮她好几节楼梯,语气很嫌弃,却让沈蜜松了口气。
他要送她上楼,真的太好了。
尽管心里开心,沈蜜还是嘴硬地嘟囔,一步一步往楼上走:“不用你送,我不害怕。”
肖逸眼神好,冷笑一声:“鞋都吓歪了,还说不怕。”
“有么?”沈蜜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高跟鞋,就是这样一个转身的动作,那只原本就已经坏掉的鞋跟忽然扭断!
“啊——”
她惊叫一声,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一拧,整个人都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得很惨的时候,肖逸伸手一拉,将她圈在了怀里,接着膝盖一顶,便把她的身子压在了墙上!
他应该是救人心切,才会动用整个身体来压住她。
两具身躯紧紧相贴,四目相对。
黑暗中,她惊魂未定地粗喘着,胸口起起伏伏。
他的气息扑打过来,心跳声充斥着整个楼道,带着淡淡的烟草的味道。
她一直以为自己讨厌男人嘴里的烟味,可此时此刻,沈蜜惊奇地发觉,自己吸入的每一缕属于他的气息,仿佛都在她的身体里发生了剧烈的反应,使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使她的心脏破喉欲出,使她每一个毛孔每一寸神经都像发了疯似的不得安宁。
肖逸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