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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森走后,我们几个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陷入沉默,半天无双才道:“老头这是要动真格的?”
小慧问老史:“你能告诉我你打算干什么吗?”
老史在躺椅上摇晃着巨大的身躯道:“你也见了,我只想养老,可是有人不愿意我这么早退休。”
小慧道:“我想知道你查清那人底细以后下一步的计划。”
老史哼了一声道:“那要等查清了再说,总之我答应阿破这小子的这顿砍不能白挨——”他看了阿破一眼奇道,“我说你小子伤到是好得挺快的。”
阿破原本被砍得横一道竖一道的脑袋上只留了淡淡的印子,那还是为了掩人耳目才特意留下的,身上的伤早自动消失了。
阿破嘿嘿道:“我挨几下砍到是无所谓。”
老史冲我们眨了一下眼睛说:“既然我有承诺在先,就必须完成,你们也知道做我这一行的诚信很重要,我们跟卖袜子的不同的是:卖袜子的迟到一天,你大不了光着脚穿鞋,而我们迟到一天则会有很多人不得不拿着晒干的玉米和敌人打仗——这样的情况从没发生过。”
“那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呢?”小慧道。
“你是说那个什么南霸天吗?”老史像个狡猾的孩子似的说:“那就要看他底子到底硬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很厉害,我就给他一个来道歉的机会,如果他甚至不值得来见我一趟,那么只能我跟他说抱歉了。”他扫了小慧一眼道,“对于昨天的事,你还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很好奇我的乖女儿怎么会惹上黑社会的,你们把海洛因当奶粉卖给下线了还是把奶粉当海洛因卖给他了?”
我只能道:“老爷子,我们真的很想跟你说,可是事实上又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回头想想,我们和这位没见过面的南霸天第一次摩擦是因为救邵冠今女朋友被马昆仑他们记恨,属于术后副作用,那也没办法,总得本着治病救人为第一原则,昨天这次就更简单了,我们以前的老大对我们旧情未了因爱成恨,从而买凶杀妖,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老史又闭上了眼睛,悠然道:“既然你们什么也不愿意说,那就是我跟他的事了。”
老头不再理我们,阿破问小慧:“怎么办?”
小慧微微一笑道:“他等我们也等,我倒想先看看那个柴森的底了。”
阿破道:“你不会以为你老爹雇了一个越南女人就为了冒充走私犯逗你玩吧?”
无双道:“我看不像,虽然越南新娘很便宜,但柴森这个级别的就难说了,我就不信越南没有钱人了。”
我忍不住点点头,按一般理解的话,柴森确实有点尤物的意思,也难怪老史每天把这个词挂在嘴上,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充满着原始诱惑和不可征服感,引诱着男人躁动不安,就像彩票站门口贴的亿万大奖,虽然不抱希望,但每个人都愿意花几块钱试试……当然,我肯定是不会去的,一来我没有赌博的习惯,二来我没有忽视掉柴森身上那股杀气,我丝毫不怀疑这个女人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掏出把ak-47向你狂扫的女人,她眼神里的危险真真切切,可不是十丈软红的现代都市里那些小白领为了玩刺激装出来的!
无双忽然笑了一声道:“我觉得你爸还是挺强的,这么大年纪还能给你找着这么漂亮的后妈。”
“咳咳,过分了啊。”我半真半假地提醒无双,因为我看到小慧脸色变了变。
无双也自知失言,随即道:“小慧,你怎么从来不问关于你妈的事情?”
小慧失神道:“因为我还没有原谅史先生,在那之前我不会问他任何有关我的事情。”
无双道:“你这么吊着有意思吗?你都肯收留他了还不原谅他?”
小慧淡然一笑:“那是两码事,如果你姐落魄到了沿街乞讨的地步,就算你不原谅她,能不管她吗?”
无双笑道:“我看不远了,也不知道叶子回去没有,就算回去了肯定也先顾不上别的,国际上钻石的价一直在跌,我怀疑我现在的身家已经跌破千万了。”
阿破叫道:“别不原谅啊小慧,那样我这顿砍才是白挨了。”
……
柴森上午10点多走,下午大约3点就回来了,这次她自己开了一辆富康,看样子是二手车,也不知是抢的还是偷的。
她下车后又像上午那样在距离老史5步的地方站定,轻唤了一声。老史没有过多的表示,“嗯”了一声。
柴森得到指示,站得笔直报告道:“南霸天,绰号一只耳,本名何进,因为在南半城区势力非凡而得名,南城所有的夜总会和娱乐场所都受他保护,定时交纳保护费,他自己也有两家,郊区有一家地下赌场。”
老史闭着眼睛问:“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
柴森道:“帮人解决问题,放高利贷,贩售摇头丸和冰毒。”
“这么说还是小打小闹那一套——海洛因呢?”
“每年不超过10公斤。”
阿破奇道:“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柴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老史的手在躺椅的扶手上点着,愕尔停止,睁开眼睛道:“哈,还在黑社会的初级阶段!”
柴森道:“是的,我也在纳闷,他们是怎么凭着几十把砍刀就称霸一方的。”
听一个越南人说这种话,我们也不知是该喜该忧,阿破强辩道:“有那有装甲车的,不过不该开出来就是了。”
柴森继续跟老史汇报道:“杀他很容易,绑他难度大一点,不过也不是很困难。”
老史又想了一会,忽然坐直身子道:“没必要见他了——我的狗呢?”
柴森道:“你就在这里见他们吗?”
“就在这。”
“好。”柴森冲远处招招手,从上午到现在,我们就一直在听老史在说他的狗,早就被吊足了胃口,这时不禁都踮起了脚向那边张望。
只见一群,确切地说是7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过来,他们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柴森那件土军装跟他们一比简直就是巴黎时装展上的奢侈品,他们头发打着毡,有的高挽着裤腿,你揽我一下脖子,我捶一下你的腰,咧嘴笑,露出满口黄牙,跟刚放工的农民工兄弟如出一辙……
我们顿时大跌眼镜,一直以为走私贩、军火商、被称之为“狗”的人是那种“他的心是冷的,他的血是冷的,他的剑是冷的”一样的人物,起码象样的风衣和墨镜你总得有一身吧?可是我们的民工兄弟很快乐,很知足,大老远走过来就带着股太阳的味道,像刚吃饱喝足从东北土炕上下来。
这帮人走到老史面前,稍稍收敛,自觉地站成一排,仍然小动作不断,隔着行你踢我一下我摸你一把的,眼睛却都俨然地看着老史,活脱一帮调皮的小学生。
老史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慈祥得跟瘪嘴老奶奶似的,问:“假期怎么样?”
站在最边上一个,头皮上有道贯通伤的精壮汉子出列,把两只手在胸前合了一下,带着奇怪的口音道:“很好,谢谢史先生。”两人这一说话,其他都停止打闹,静静的不动了。
这时我才得以好好地观察他们,一开始我简直要认同阿破的观点,以为包括柴森在内所有人都是老史雇的演员了,尤其这7位,显然是制作方成本预算严重不足,直接把工棚里的工人拉来凑数,可是当我细细打量他们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眼神里有种一般人绝不会有的东西,灰蒙蒙的,那是种视人命如草芥的眼神,我在观察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我们,正如刚进城的民工一样,带着陌生、敌视、又不以为然,总之,你无法融入他们,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要融入到这个世界。
老史随手冲我们这边一指:“我女儿和她的朋友。”
7个人同时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小慧,然后低下了头,至于我们,则直接被他们无视了……
老史笑呵呵道:“7个狗崽子都到齐了,真是难得。”
贯通伤道:“我们都很想念你。”
“尽是些屁话!”老史笑道:“不说废话了,柴森查的那个人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贯通伤抬了抬头,纳闷道:“史先生对那种人有兴趣?”
老史拍了一下秃脑门,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老啦。”
没人搭茬。
老史这才又说:“以前我是行商,现在折腾不动了,想当坐商了。这么好的机会我不想错过,我们只要动动指头就能取代他。”
贯通伤道:“那是我们这次休假的额外任务吗?”
他旁边的那个汉子嗤笑了一声道:“我看这算不上什么任务,不如直接跟他说史先生想让他滚蛋,他要是聪明的话就会照我们说的去做。”
老史微笑道:“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他不够聪明,他昨天还让人拿刀砍我来着。”
7个人中间那个诙谐地怪叫了一声:“奥,这世道真是乱了。”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老史也笑了:“让他滚蛋是作为愚蠢的代价,不过鉴于他先前不知道我是谁的前提下,只让他滚蛋就够了。”
贯通伤愕然道:“你以前没这么心软的。”
“哈!老子以前被关在监狱里,一个星期才能碰一次女人,天干物躁,可是现在——”老史忽然一把揽过小慧:“有我亲爱的女儿陪着我,我的心软得像水泡过的馒头。”
7个民工嘿嘿笑。贯通伤道:“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干?”
“个婊子养的!”史先生夸张地叫起来:“原来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干?”他学着贯通伤傻不愣瞪的样子重复他说的那句话,“你要我们怎么干——”
贯通伤嘿嘿傻笑,其他6个则笑得东倒西歪。
史先生一改玩笑口吻,沉声道:“截断他的一切财路:警告别人不许再给他交保护费,把他的赌场打掉,把他的夜总会买过来,告诉云南边上那帮卖白粉的人渣不许再走这条线!”
贯通伤正了正身子道:“是!”随即又小心地问,“可是要有人不愿意怎么办?再说他肯卖掉夜总会吗?”
这次老史真的不高兴了,指着7个人的鼻子大骂:“你们是不是做生意的时候把脑子也走私给别人了?谁不同意就做个炸弹炸掉他的场子,坐在他老婆跟前给他打电话,用枪指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把脑子还给你们!”他抖着手嚷嚷“我真奇怪你们的狗脑子也有人要!”
我看着街坊们好奇的眼神,拍拍老史道:“您小点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