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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军行军打仗,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有一比五万十万之类的作战地图,尤其像张文这种刚成军的新兵连队。列宁小学好不容易搞来的地理课本地图放大版就不错了。从上面看从六安长岭乡到岳西县不到一百公里的样子,然而实际的路程却长的多。先要向北再向东南方前进,翻越重重山岭密林,七拐八绕的前进。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也就是“带路党”,又没有专业的作战地图和兵要地志。哪怕是连规模的简单行军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张文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另一个时空中红四方面军主力转移以后,留守的数千地方武装就能和十几个师的敌人长期周旋。保证这看起来横竖没有几天路程的根据地长期不失。红二十五军优良的战斗力与各级军官灵活的指挥应变能力固然是一方面,三十年代的大别山曾经优良的群众基础和复杂的地理地形也是重要的条件。
张文连队的新兵们虽然大多数人看起来还那么木讷内向,行军起来却反应出内心火样的jing力和劲头。不管看起来多么疲惫,战士们一路无语(这是后来的学生队伍所难以想象的)完全不用大小休息。在分派个别体力好的战士于山林间前出与侧翼侦察的情况下连续十几个小时的急行军就走了百里山路,于天黑前感到了太阳乡大松树村指导员老王等前稍尖兵早已先行抵达做好准备的预定宿营点。
太阳乡大松树村此时还是个不大的小自然村,只有二十多户人家百来口人。大革命时期就成立了农民自治政权,此时还建立了一个基层的党小组。因此革命队伍的规矩自然是知晓的,没有人出村探视围观或是做迎接状,也没有人送来鸡鸭等部队里按纪律不会要的东西。只是不声不响的腾出两户人家的数间五十来平米房子供全连百余名官兵临时宿营。连队的出发地与目的地不算远徒,因此除了水以外基本自备干粮,并不需要麻烦村里的人并给村民们带来额外的负担。
夜晚,油灯昏暗灯光下的老三间屋子里,战士吃完干粮擦完枪便按照要求点起香头练习起空枪瞄准。尽管整间屋子的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坐满了人。那认真而无声的态度显现出这是一支优良的部队,而非没有纪律的旅行团或乌合之众。
张文坐在靠窗的地下,还是第一次有时间望着窗外璀璨浩瀚的繁星,不由一阵浮想。在他前世的印象中,自从21世纪头十年的新一轮“加工业化”浪chao开始,儿时常见的这种景象就已经不多见了,此时的星空似乎比印象中前世幼时更为真切。将来若有幸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绝对要寻求一条工业化城镇化的新路。在崭新的社会主义时代,人们本就应该吃着平均主义的大锅饭,朝九晚五过做清闲的工作。只有这样,才是符合中国国情的,才能以中国并不算富裕的人均资源空间和环境空间换取更多人的就业实现健康的城镇化。国力的强弱并不在于简单的加工业化劳动有多少,而在于从科研单位到部队人们的战斗力凝聚力如何。在于没有庸俗社会竞争的污染下,cheng ren们对于学习和创新的态度。
“外面一班的明哨流动哨还有二班村子四周四颗大树与围墙下的暗哨该有人接替了吧?”觉得自己想的远了,于是张文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看了看表,到了小村庄内外值勤的明岗暗哨该换班的时间。按照一般的规定,军人站岗放哨是两小时一换,但张文还是相信杨南征《虚拟演兵》里的说法,军人站岗最多在一个半小时内才是可靠的。连续几个小时或数个小时保持高度jing戒观察的,那是主力中选拔出的侦察jing兵。特务四大队或将军班那一类,不会是自己这群人。“暗号口令是他们的名字再加上下三个班的第二名战士的名字。你们彼此已经熟悉了吧?哪个班去换?”
见没有人迅速回答,张文不由的有些失望:这么短的时间还是不能指望从孩子变成真正的军人啊。于是直接点名“那就下两个班,三班明岗和流动哨,四班下一波暗哨。一个半小时一班”
指导员老王觉得时间不能浪费,见战士们练习空枪瞄香头有一段时间,觉得到了文化补课的时候了,于是打算掏出书本,张文却制止了他:“都这个时候了,我来和大家聊聊吧。”
“大家说说看,对这次战斗有什么看法---哦,不是说战术而是说心情紧张不紧张,害怕不害怕,要说实话。从刘子云开始轮着说”
战士们三言两语的发表了意见,从人们的神se来看,至少没有发现恐惧紧张压倒这一整天行军疲惫的现象。觉得自己训练了这么长时间懂了这么多,敌人应该很好对付。这也是这个时代文化水平尚不强的新兵们一种朴实看法,张文知道除了二战美军步兵外,没有多少国家的年轻人对战争和战争中的步兵们将要承受的东西有着清醒的认识。根本不像《我是特种兵》里描述的那样,以特种部队打个缉毒战斗都有人退出。这就是时代带来人们意识上的差异。
张文有些不满的带着郑重的神se说到:“这就是你们踏上征途的看法?”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这是我的遗书,我给大家念一念:”
“我,姓名张文,男,汉族,1907年生。我的履历相信组织上已经有了备案,在这世上我已没有一个亲人,在旧军队里我不善为人处事倍受欺凌。是大革命的浪chao给了我新的生命。人的生命是短暂的数十年的光yin几晃即过,固有一死。为了人与人之间的公平正义与人类解放而进步的事业而战斗,即便死前我运气不好没有消灭一个敌人,也是死得其所。我之所以留下这篇话,不是想把名字刻入石头以求永垂不朽。也不是有什么重要遗产要交代,革命军人没有什么钱。我唯一有价值的遗产是下面这些战斗ri志和总结。”张文停顿了停顿,翻过也不知多少空白页。“上述就是留给革命成功前人们的经验教训,希望对继任者有所帮助。如果我牺牲在革命胜利前夕,我想我还是有些话要告戒给建国数十年后的人们:以下是人类最珍贵的东西:有保障而无忧虑的生活和工作,幸福的家庭和后代繁衍的机会。比之其他社会形态,民间相对平等且相对平均的经济待遇,还有合法的范围内阶级差别消除带给人们的良知道德与宽容。我为之奋斗和牺牲的目标有七成是为了这些幸福和进步在人间的实现,只有另外三成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奋斗。不要听信那些以in zhu为名反对列宁主义人们的谣言,不要被我们暂时落后和境外社会的表象所迷惑。一个讽刺基本的公平正义为地上天堂的社会,不要妄图认为它在我们这里不会滑向地狱。。。”
“你们准备好去死了么?你们的遗书写好了么”张文望着众人问道。见战士们沉默不语,不少人还有惊诧疑惑的神se。
“你们难道报有侥幸心理么?我不是帝国主义的那些战争贩子,我可以诚实的告诉你们:做为步兵连的一员,千万不要保有这种侥幸心理,那十分有害。就拿第一次世界大战来说,各国参战兵员的伤亡率是百分之五十,但是步兵连却是百分之八十甚至百分之百。中国革命战争的xing质与帝国主义战争有本质不同,我们没有也不可能有投降妥协或停战谈判,我们还没有足够像列强正规战争那样分明的战线和用于轮换的轮换预备队。我们没有多少后勤人员和技术兵种,从游击队员到主力部队大部分人都是长期在对敌一线的步兵战斗兵。即便以后革命形势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好比全国解放战争那样。我们步兵部队从基层军官到士兵的牺牲率也不会小于一半,加上永久xing伤残率那就更高。的确,这次战斗的敌人再强也不会有多恐怖,我们的牺牲伤亡率不会太大,然而如果我们只打这一次战斗就退伍的话那就不配说自己是革命军人。我给大家出道高级数学题:我们假设每次战斗的伤亡率是十分之一,牺牲率是三十分之一,一个季度进行一次战斗,预计五年解放全中国并赶走帝国主义,大家说说我们的牺牲率是多少?----噢,这个也许对于你们绝大多数人来说太难了点儿,老王说说看吧”
老王在数学方面的造诣也比张文这样文化课基本自学成才的人强的多。在纸上算了一阵皱眉说道:“直接来算是三分之二,如果每次战斗后我们都能补齐新兵,那我们现在在坐的这些人也会有一半牺牲。没死亡也没残废的按战斗经验能有四分之一就不错了,负伤基本上是铁定的。”
“你们知道战场上死伤是什么感觉么?要比被捕后在刑场上行刑痛苦的多。执行枪决的行刑者就算瞄不准你的脑袋也会向你的后心she击,短时间就毙命,刑场受刑时惨叫的没听说过。我在北伐战争的时候部队里有个兵痞守城时在城墙督战,他基本上是不露头开枪的。结果被奉军步兵炮在城垛炸开的碎石削去了整个脸部,临死前是血肉模糊的一个骷髅,在恶鬼般的惨叫声中死去。这种死法绝对不算什么希奇,被全威力枪弹中近距离命中肠子从身后流出来,四肢或关节中枪粉碎xing骨折那就更为常见了,伤员里三分之一都是这种”
张文接着说道:“外国有个叫海明威的作家曾经说:爱国主义者都是流氓。就是说:像那些列强军队一样为了本质上是庸俗私yu或者一国之小团体利益而把优秀的青年送上战场的是流氓,我看战争犯比流氓的xing质要严重的多。如果不是为了高尚的普世价值与**理想,不是了人类的公平和正义进步与解放所进行的革命战争。那么军队和战争的存在本身绝大多数就没有不是罪恶之源的。如果有人报着男儿当杀人的庸俗主义‘英雄梦’那么我告诉你们当中的这种人:趁早滚蛋。”顿了顿,张文又用缓和的语气说道:“放心,不要有心理负担。白军和**阵营外的‘zi you世界’有很多污蔑我们的谣言。但是至少在中国来说没有说过我们苛刻待非临阵逃兵的。非临阵逃兵在革命队伍里实际上是一种常态,我们也不像那些帝国主义国家一样为此专门制定相关法律。zhong yang苏区的**早在井冈山的时候就提出过一个对于革命军队十分重要的原则:革命必须自愿。
战士们被张文的言论触动了,倒不在于对战场残酷的描述。因为在不同于和平年代工业国的旧中国底层,和平二字本身就有着残酷的一面。而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一支军队,它以铁的纪律著称却无视两宋刺字时代以来任何军队都最为重视的一条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