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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时间点的问题:凶手再次作案仍然选择公众假期,意味他确实有一份正常职业。另外,田梅失踪于4月28日晚11点左右,碎尸出现在广场是5月1日凌晨3点左右,而法医报告显示死亡时间为碎尸被发现前的30小时左右,表明凶手掳走田梅并未立刻杀死她,而是让她存活了24小时左右,同样第一起案件的被害人王莉,也是在被掳走的24小时之后才被杀的。凶手为什么要让她们多活一天呢?在这一天当中他又做了什么?也许他想充分享受支配、主宰、控制命运的快感,也许他想尽可能长时间的虐待、凌辱死者……总之这是一种固定模式,意味着死者在失踪最初的24小时内有被解救的希望。因此韩印考虑应该通知全市各分局、派出所,在接到失踪报案后要第一时间上报至专案组,从而争取解救失踪者的时间。
关于凶手职业的问题:凶手在30小时内干净利落地完成一系列杀人碎尸动作,时间如此短暂,手法又相当专业,让韩印不得不重新审视凶手的职业。凶手应该与“1·18碎尸案”有交集,同时又从事或者曾经从事过相关使用刀具的职业,或者家庭背景中有这样的职业经历。当然,目前有这样一个嫌疑人——冯文浩。不过这对先前的侧写报告只是一个小的补充,很多案例表明,连环杀手在此方面都有相当强的天赋。
关于凶手选择抛尸地点的问题:如果说凶手可能因为担心原抛尸地被警方监控,所以在第二起作案中把尸体抛到别处是可以理解的,那么选择抛尸在市区内最繁华地段,甚至就是他掳走死者的区域,则显得过于激进和冒险。这分明是一种刻意的展示,表明凶手犯罪有快速升级的迹象。对于连环杀手来说,随着连续不断的作案,他们的欲望也会随之升级,从起初以伤害他人来获取满足感,逐渐地会转而追求更深层次的刺激——比如公众和媒体的关注度,带给他们的虚荣感;比如警方对他们的关注,带给他们的成就感。但在以往的案例中,很少有如本案——犯罪人在第二次作案中,即表露出犯罪升级的特征。这说明本案凶手确实有很成熟的思维以及超于常人的智力,同时也表露出他已经开始享受被警方关注的满足感,而这种满足感如此之强烈,则进一步表明他已经和警方有过近距离的接触了,也即是说凶手就存在于专案组先前访问过的嫌疑人当中。这样看来,一直在案件中反复被提到的余美芬,应该可以正式排除嫌疑了,但还是要尽力找到她,希望她能为“1·18碎尸案”带来关键性的突破。眼下,韩印认为不需要再继续大范围的排查了,紧要的是将各个组排查过的嫌疑人合并起来,从这些已接触到的嫌疑人当中找寻凶手的踪影。
还有一点可能对解读凶手背景有很重要的作用:凶手为什么要把死者的头颅冲向正南方?本来韩印也认同康小北的说法,认为凶手是在告诉警方他是从什么区域掳走被害人的。可是当他再翻阅先前的现场照片和卷宗时发现,王莉头颅被发现时也是冲着正南方,而“1·18碎尸案”则不然,尹爱君的头颅是仰天冲上的,看来从一开始凶手就并不缺乏原创。可是这种标记行为有什么寓意呢?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还是凶手的一种诉说?在这个问题上,韩印纠结了好长时间仍不得其解,但他相信这绝对是一个具有指引性的行为……
时间已经来到下半夜,当韩印仍然沉浸在案件的思绪当中时,突然听到叶曦用兴奋的语调嚷着:“找到了,终于找到了,竟真是这个家伙……”
韩印转过身疾步走到叶曦电脑桌前,只见显示器屏幕定格的画面上,显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日期是5月1日凌晨1点,新界口广场附近一家银行的ATM前,监控录像记录下冯文浩取钱的身影。
早晨。
当冯文浩和母亲走出居住的单元楼大门时,发现已有一队警察守在门口。随即有警员上来冲他亮出警官证以及拘传证,掏出手铐将他双手铐住,冯文浩未做任何挣扎,相当配合地坐上警车。
审讯室里,手铐已经打开,冯文浩仍保持着平和的态度,一脸无辜地微笑瞅着桌子对面的韩印和叶曦。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以及衬衫上的汗湿,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情绪,显出他不过是在强作镇定而已。
同时韩印注意到冯文浩的着装问题——J市的气候特点是春秋短冬夏长,几乎感觉不到春天的存在,便一下子跨度到盛夏,时值5月初,气温已接近30摄氏度。这样酷热的天气,冯文浩却穿着长袖衬衫,且袖口系得紧紧的。更让韩印起疑的是,冯文浩从进审讯室开始,右手就一直在摩挲衬衫左边袖口的扣子,这个动作在上一次的谈话中韩印已经注意到,不知道这是他一贯释放压力的习惯动作?还是那袖口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韩印翘着嘴角讥诮地打量着浑身冷汗的冯文浩,片刻之后,他哼了下鼻子道:“气温这么高,您还穿长袖衬衫,袖口还系得紧紧的,捂得这么严实,不热吗?”
“还好,职业习惯,做医生的总想尽可能远离细菌。”冯文浩说着话,右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表情很是尴尬。
韩印只当没看见,继续说:“把你从4月28日晚至昨日凌晨3点的行踪,具体说一下。”
冯文浩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说的,很简单,这几个晚上我应该和往常作息一样,吃饭、上网、看书、睡觉。”
“‘应该’!通常在确认某件事时,运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词汇,从我的专业上讲你是在说谎,我说得对吗?”韩印抓住冯文浩语句中的漏洞,逼问道。
“哦,我只是顺口说的,确实有些用词不当,但我说的是事实。”冯文浩不动声色狡辩道。
机会已经给过了,可冯文浩并不领情,韩印不愿再多废话,他把放在身前的一张照片,掉转方向推到冯文浩面前:“这个是你吧?”
“这个……这个……”冯文浩手拿着照片,颤巍巍地支吾着。
“看看上面的日期。”韩印声色变得严肃起来,“解释一下吧!”
“我、我确实去取了点钱,也只是取了点钱,别的什么也没干。”冯文浩明知警方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便只承认监控录像截图照片上记录的事情。
“什么也没干?你在等她……还有她吧?”一直在旁边冷着脸的叶曦突然爆发,从文件夹中取出两张照片依次猛地拍到冯文浩面前。
冯文浩瞥了一眼王莉和田梅头颅的照片,随即将照片推到一边,面露惊恐,急切地解释:“我不认识她们,也没见过她们。”
冯文浩面对照片一瞬间的动作,应该说符合第一次见到血腥被害人的反应,这么说王莉和田梅的案子和他无关吗?
韩印正凝神思索着,叶曦已然按捺不住,霍地起身走到冯文浩身旁,用力拽脱了他左边衬衫袖子上的扣子,将袖子撸到上臂,在韩印刚刚的提醒下,她也觉得那袖口里可能隐藏着什么,说不定会是作案时留下的伤痕,但是她看见的却是一条布满无数针眼的手臂……
眼前的场景出乎意料,叶曦惊声大叫道:“你、你吸毒?!”
“你是医生,怎么能吸毒呢?你就不怕在手术台上犯毒瘾吗?你不为病人考虑,也应该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啊!”韩印也一阵惊诧道。
真相被揭开了,这一瞬间冯文浩好像卸掉一个沉重的包袱,没有慌乱,反而整个人都释然了。他默默地点头承认,甚至脸上还强撑着微笑,但随即泪水夺眶而出。
“前程?事到如今还谈什么前程!”冯文浩哽咽着喃喃地说,“美芬说过,孩子打掉之时,我们之间便没有任何关系了。可她知道我的感受吗?我看到孩子了,七个月,已经成形了,是个女孩,眼睛特别像我。那一刻,我的灵魂和我的孩子一起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是一张皮囊。杜冷丁、大麻、冰毒、白粉,这就是我在国外的生活,有它们的存在,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真实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色彩。”
“你是医生,你应该最清楚,那些东西给你的只是虚幻,剥夺的却是你的一切!”韩印痛心地说。
“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冯文浩呆呆自语,泪水糊面。
几乎每一个“瘾君子”背后的故事都很凄惨,这样的事情叶曦见多了,所以未如韩印般动情,冷着声音说:“这么说,昨天凌晨你取完钱又去买毒品了?”
“嗯,对。我毒瘾上来,实在熬不住,碰巧你们监视的人也不在,我就去酒吧买了几包粉。”冯文浩使劲抽泣着鼻子说,“先前那晚也是,我实在憋不住,明知你们在楼下监视,还是铤而走险去酒吧买了次粉。”
听着冯文浩的话,叶曦转过头冲着单面玻璃狠狠瞪了一眼。当然,这一眼是冲着身在单面玻璃背后观看审讯的康小北的。转回头她继续问:“早前那次,你从酒吧消失了一段时间干吗去了?”
“我知道你们肯定要盯我一段时间,那一次便想多拿些货,但卖家当时没有那么多,便带着我去出租屋取货。”冯文浩解释着。
“你去存货的地方了?”叶曦追问道。
“去了,可是他们很谨慎,蒙着我的眼睛,不过我想就在酒吧附近。”
“卖你货的是谁?长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他叫小黑,长得……”
叶曦连续追问冯文浩买毒品的细节,看来此时她心里正盘算着要端掉个毒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