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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目睽睽之下，朱厚照行为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朱佑樘没看到儿子奋进的表现；文武百官也没看到太子灰心丧气；内宫各衙门没有看到太子拿出什么办法。东宫还是东宫，平静得出奇。太子爷倒是悠闲得很，居然跑到皇家体育场，一口气踢了一场足球，打了一场篮球。

一场足球要踢三刻时，篮球也要打三刻时，加起来，朱厚照连续跑动了三个时辰。

这样的体力把所有队员都吓成狗。

据说赛了两场之后，他还有余力把所有运动员都召集起来，又开了一个会。会上他说了些啥，没人知道。不过每个队员都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金，以奖励他们半年来的辛苦和努力。

然后，然后就恢复了平静，回到深宫，等待过年。

除夕夜里，临近子时，清仁宫灯火通明，比别的宫室可热闹多了。一大群人团团围坐在寝殿里的地上，让出一个圈子。太子爷不拘常礼跟大家围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洒满了各式糖果。他们穿着新衣，揣着太子赐予沉甸甸的红包，欢欢喜喜迎接新年到来。

这是太子爷想出来的新花样。以前都是由高凤领着内宫众人，先给他磕头贺岁，他也分发些赏钱。大家弄扁食来吃点，说些吉祥话儿就算辞岁了。今年太子特别有创意，说是要搞个联欢会，于是就成了这样子。

除了当值在外的太监宫女，所有人都齐聚一堂，不分老幼尊卑彼此。朱厚照乐呵呵地看着大家轮流表演节目。

高凤年纪大，要带头，给大家唱了一个《道情》小调。

芳云、晴云姐妹们组合，跳起了早就准备，排练多时的宫廷舞。没有乐器，大家一面哼哼，一面用手拍着膝盖给她们打拍子。

魏彬和罗翔、谷大用、马永成四人借了钟鼓司的傀儡戏面具戴在脸上给众人跳加官，憨态可掬，笑倒一群人。

刘瑾和张永各说了一个小笑话应景。

大家都表演过了，还是晴云胆子大，咋呼着太子爷能不能也给奴婢们表演一个节目。众人在热烈的气氛里也渐渐忘了尊卑规矩，开始小声起哄。

朱厚照笑眯眯不以为意，爽快点头。给众人带来巨大的惊喜。

他手里拿起三个绒球，又找来三个茶碗放在面前，撸起袖子给大家演了一个三仙归洞。只见他双手不停张开握紧，三个杯子翻来覆去，手里三个绒球观之在左，忽焉在右。一会儿两手空空，一会儿又无中生有。看的芳云眼珠子瞪得老大，就是找不到他的破绽。

最后朱厚照变得兴起，号召大家把刚才领到手的银子全聚拢起来，用一个大袋子沉甸甸地装着。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拿起大袋子瞪眼鼓气，喊一声“走！”忽然朝空中一抛。

大家跟着他的目光瞧去，只见他一摊双手，什么都没有了。

奇得众人在他胸前时候瞄来瞄去，却啥都看不出异常来。朱厚照笑着说了一声：“真没了，不信你们来搜。”

一开始没人敢，在他再三鼓励之下，晴云自告奋勇要搜太子。这也没什么奇怪，平日穿衣服洗澡基本上都是她们服侍。朱厚照笑嘻嘻平身两臂任晴云摸来摸去，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诶，真是奇了！”晴云忍不住挠头说道。

“那，就请太子再变回来吧。”刘瑾很会配合气氛，可怜巴巴说道：“这才刚发的银子，不会过过手就又捞回去了吧？”说得众人半信半疑，有些穷点的，笑容都不太自然了。

“好，你们瞧着！”朱厚照神秘一笑，伸出双手在面前招啊，晃啊，嘴里还念念有词，又见他鼓足中气朝天上大吼一声“来！”

众人都眼巴巴瞧着他怎么变回来。

“啊！”地一声尖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连朱厚照也吓着了。却只见芳云跳起来拍手叫道：“我逮到了，我逮到了。”

大家刚才都是仰着脑袋盯着朱厚照的双手，现在低头一看，小顺子满脸通红，尴尬不已蹲在太子爷身后，手里还拿着刚才那个大钱袋子。原来他趁小朱分散大家注意力，正要把袋子往朱厚照袍子下面偷偷放进去。谁知道动作慢了半拍，被一直贼眼观察的芳云逮了个正着。

魔术没变好，倒把气氛引上**。

更鼓响处，新年到来。大家一起欢呼着迎接弘治十七年的开始。老规矩，高凤带头太监一班、芳云带头宫女一班，把朱厚照请上高位，大家一起跪下磕头，祝福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小朱含笑点头执意。

一会儿厨房又送来扁食（也就是水饺），众人一起吃过之后，又说了些笑话，方才各自散去歇息。

五更天时，小朱还在床上迷迷糊糊，只听晴云的声音笑道：“给太子爷道喜新年，快起来了，要拜年见礼去呢！”

小朱睁开眼睛，只见晴云领了众姐妹，把他今天要穿的衮服取了过来。

“唉！非要穿这个么？”他扶着脑袋头痛道。这玩意儿太折磨人了，带上冠冕，脑袋晃动不得，否则那些珠子乱窜。穿上衮服，里三层外三层还满身都是饰品，走也走不快，急也急不来。

“这身衣裳可是提醒太子，要注意威仪，要庄重呢！”晴云轻轻笑道，像哄小孩儿一样先上中单，再上敝膝，外罩衮服，系玉佩，系大带，裹大绶、小绶，最后穿上红色袜子红色皮靴，头着冠冕，又拉拉扯扯好半天，这身衣裳才算穿完。

穿着这身繁琐沉重的服装，朱厚照走出清仁宫，外面早有金吾卫大汉将军跪迎在外，请太子起驾上辂车，陪同皇上接受文武百官大年初一在午门的朝贺去了。

一大堆的繁文缛节其实也没什么好叙述的，不过是百官朝贺，教坊司奏乐，典牧所把骏马、大象、犀牛等象征吉祥的神兽们牵出来遛一遛，读读贺表磕磕头，基本上就是这些而已。

行完朝里，朱家父子已经是累得不善，特别是老朱，身体虽然有些起色，却还是禁不住这么大动静的折腾，龇牙咧嘴勉强挣扎罢了。看的小朱心痛不已。

可惜还没完，朝里行过，回来还要行家礼。先去给吴太后拜了年，陪着吃了些年糕点心，上了贺礼。回头小朱又要给母上张皇后拜年。

这一年到头，似乎只有这一天，张皇后脸上多少有了些笑意，算是和声和气跟儿子说了几句话，又赐了一并七宝镶嵌的玉如意了事。

父亲朱佑樘现在还有得事情要忙，他自己倒是可以稍稍轻松些了。换了常服，望着张灯结彩的清仁宫，有些发呆。

“太子，有心事？”高凤问道。

“嗯，不知宁儿今天怎样了。”背着夏宁，他倒是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姑娘，叫她宁儿正合适。

“呵呵，还不是跟太子一样，过年迎岁而已。”高凤笑道：“夏姑娘有父有兄，一家人肯定不寂寞。”

“是啊，我也想看看这平常人家怎么过年的。”这倒是个好借口，虽然在高凤面前用不上，但起码给自己个台阶下。

高凤笑道：“太子，今夜阖城欢庆，真要去看看，倒也使得。”

朱厚照豁然转身盯着高凤，惊喜又怀疑道：“你说我可以出去？”此时宫门已经落锁，皇家规矩，天大的事儿都不能开了。不过高凤能这么说，肯定有法子。

其实这半年来，朱厚照的功夫突飞猛进。按照高老太监的判断，就算去行走江湖，也可算一流高手了。他一直在纳闷，太子爷练功天分之高，真是他想都想不到的。自己当年跟着师傅学的时候，还是因为师父觉得自己天资聪明是快料子。可是跟这位小爷一比，那简直就是个渣！他曾经三五年都没练成的功夫，小朱半年时间不到已经熟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身手，用不了几年，便可跟他并驾齐驱了。

因此高凤对他的安全已经越来越不担心。更坐实了当时朱厚照求学的说法，你保我一时，保不了我一世。还不如让我自己学会，岂不更加放心？

直到今天，高凤觉得太子爷完全没了问题，这才觉得，他可以夜行出宫了。

在朱厚照惊喜的目光下，高凤出去了一趟，带回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确实两套夜行衣。高凤呵呵轻笑道：“老奴深宫多年，就算学了些功夫，却对江湖一无所知，出去还是要吃亏的。因此师父当年传我技艺后，每月都偷偷带老奴出去历练一番，这两套衣裳，便是师父当年留下的！”

说道动情处，高凤一双老眼看着那两身夜行衣，怔怔出神。想是回忆起往昔的岁月。

朱厚照默默看着，并不打搅他。

一会儿高凤回过神来：“唉，老了，背晦了。让太子等这许久。若太子不嫌腌臜，便请换上。老奴陪太子出去逛逛吧！嗯，这衣裳，老奴时常清洗的。”

说罢缓缓打开，连衣带帽并绑腿快靴，展示在朱厚照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