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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复当这时，才为自己挣那么点脸面将指挥权交出去而后悔。明白没有回头路的道理，他话没多说，借身体有恙为借口溜了。反倒是赵修竹，站在孟然身前，用戒备的目光盯着郑绮。

放在解剖台上的女尸，皮肤被腐蚀得如同血腥电影里的道具人。一众队友退在三米开外，只有郑绮面不改色地围着解剖台走，时不时赞许地点点头：“还好你们捞得快，晚一个小时估计这具尸体只剩骨头了。”

她转身叉腰望他们堵在门口，不耐烦道：“剖还是不剖？”

“当然要剖，但是不能郑主任主刀。”这楼里还有人不知道郑绮和刑侦队的关系？孟然和她搞地下姐弟恋的传言赵修竹能一年听到五六次新鲜的八卦，因为这两个人的交情，连法医办公室都被默认成了刑侦队的部门。

孟然看看郑绮阴下来的脸，为难道：“可是赵哥，这么重大的案子，于情于理都该由郑绮主鉴定书。”

赵修竹磨着后槽牙，“别怪我说得难听。郑主任跟你什么关系？她要是想藏点线索不给我们，我们上哪喊冤去。”

“你再说一遍？？”郑绮压低眉头，手术刀在钢铁台面的边缘打着清脆的节拍，犀利的目光想给赵修竹先来个活体解剖套餐。

他怂得退了好几步，躲在几个助手后面喊：“反正郑主任不行！”

孟然无奈地向停尸房外的办公室看，“那赵哥认为哪位医生可以呢？”

一听到此话，法医办公室里的七八个人直把脑袋往桌洞里缩。

赵修竹扫视道：“哪位大夫愿意？谁都行。”

郑绮就站在里面，谁能不长眼跳出来显得自己能耐。况且正如孟然虽说，重大案件郑绮不主刀，如果事后对鉴定有质疑，或家属来闹事，他们谁也担不起这么大责任。眼前一片沉默，爱闲聊侃大山的法医们在桌子上把脸一埋，全变该塞进停尸柜的死人了。

孟然脾气好，可郑绮不一样。她本就是高傲女强人，赵修竹非拿自己的小人之心度郑绮之腹，任明睿站在一边看戏，很期待郑绮手撕了他。只是按她的性格，她自然不会为这样的大老粗放弃姿态。

可笑的状况在法医办公室僵持不下，女神呵呵冷笑，将刀扔到桌上，松开秀发一甩，潇洒转身。郑绮高冷地表示：“姐姐今天提前下班了。爱谁上谁上吧，赵副队自己动手也可以呀。”

“姐姐真帅，我喜欢！”任明睿和孟然打个眼色，紧忙着追上气炸了的郑绮。杨渊博从门外走进与二人擦肩而过，狠狠瞪着任明睿黏在郑绮身边的背影。

“孟队，我下班了，先走了。”“嗯，杨医生辛苦了。”值夜班的杨渊博打个哈气，去桌上拿毛巾擦擦脸上的水，收拾好包准备回家。可他的出现，让一群不想往枪口上撞的组员们找到了生存的希望。

有个胆子大的助手在其他人的怂恿下举手喊道：“要不让杨哥来吧！”

“对对对！”“是是是！”众人应声附和，点头如捣蒜。

“他……”赵修竹回想杨渊博傻乎乎把刑侦队的案子资料给他看，方才听他们交谈的语气，是真和孟然并不熟络。“那就杨大夫来吧。”他一番思考，勉强同意了。

“嗯？什么？”状况外的杨渊博握着毛巾发呆，没想到会悲催地被强行加班。

杨渊博在桌上趴着眯了一觉，去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罐浓缩咖啡灌进肚子，直到他回办公室让助手帮忙做准备，才瞄着赵修竹略带尴尬地问：“赵副队一直没走，有话想和我说么？”

知道杨渊博不关心局里复杂的人际关系，赵修竹想能从他身上探到刑侦队的风，但没事在人家身前晃来晃去，确实碍眼。他转转眼睛，没话找话便问起了那个生面孔：“杨大夫，刑侦队那个高个儿的小孩是新来的？”

杨渊博淡淡瞥他一眼，“赵副队不知道他是谁么。”

“谁？”

“没事。”杨渊博欲言又止，换个了说辞：“他叫陈林，是特聘的犯罪心理学教授。”

赵修竹听后蛮惊讶的，“请这么年轻的专家？小同志细皮嫩肉的，看着像大学刚毕业啊。”

听他夸了任明睿长得年轻，杨渊博没好气道：“他三十岁了。”

这年龄让赵修竹由惊讶变震惊，他转而想到既然是特聘教授，也就是说，那人不是刑侦队编制内的。他矫揉造作地咳嗽两声，试探地问：“他归谁管？直接归纪局管？”

看不出杨渊博在想什么，只是他突然一声不出，转头便让助手准备隔离服。接着，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眼神里有层迷雾，清冷地缓缓道：“我记得十五六年前，烙凌还没发展成一线城市。那时候公安局里缉毒队好像是刑侦支队下的分队。”

赵修竹听了不乐意了，“提这陈年往事做什么，早改朝换代了。”他强调道：“叫缉毒队是顺口，我们说出去是禁毒大队，和刑侦队平级。”

“我买了把新刀，想试一下，你去柜子里帮我拿。”杨渊博把钥匙递给助手，支走人后，他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因为烙凌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型港口城市，那些年发展太快，犯罪猖獗，所以上面成立了禁毒大队后也特别将缉毒侦查一并归合，这才有了独立于刑侦支队的缉毒队。”

赵修竹听不懂他拐弯抹角的含沙射影，人也急性子，便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你们缉毒队同样要做刑事侦查，涉及毒贩，很多案子比刑侦队接到的更紧要棘手。陈林学历很高，是个业界相当厉害的人物，我反而认为，局里要聘专家也该先给你们，缉毒队更需要他。”

赵修竹脾气上来做事不过大脑，不意味他没智商。看来杨大夫是跟陈林有不为人知的过节，想把人从眼皮子底下撵走。不过这事他转念一想，杨渊博这话不无道理。可不是呢，要不是姓孟那小子背靠他爹，这局里最牛的该是他们缉毒队，哪轮得着刑侦队先请专家。

杨渊博说的话挑起了赵修竹的神经，回去的一路上他翻来覆去地想，想来想去，最终便又化作老生常谈的气不过。于是他将想把陈林搞过来为他们所用的建议说给了秦复听，得到了劈头盖脸的臭骂。

秦复就觉得自己又要烧上三十八度了，“你又犯病了？能不能让我过两天消停日子？不惹事不能干活？”

“不是啊，头儿你想想，咱们这几年查的案子不比刑侦队少，凭什么他们资源比我们好还高我们一头？”

秦复抄起桌上的各种纸本砸他，边砸边骂，赵修竹挨了好一顿收拾，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不过他暗暗地想，陈林是个特聘来的专家，还是个新人，最重要的是他本质上不算孟然的下属。赵修竹总有种直觉，孟然这次跑来求合作不一定心里有什么阴谋诡计，找时间跟陈林吃个饭再灌他酒，说不准能套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