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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真相的张敬还偷偷凑过来,满脸兴奋地小声对陆宁景道:“你小子不错啊,居然打入内部了也不和我们说。”
陆宁景当然知道张敬指的是他认识郑恒这回事,只是这其中的事情太多迂回曲折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和张敬解释,勉强朝他笑了笑道:“我先前也不知道郑先生就是宏亚的老大。”
“现在知道也不迟啊,看来这个项目我们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陆宁景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张敬几句,张敬见他兴致似乎不高,便压住心理的兴奋劲,没有再烦他,专心听郑恒讲话。
陆宁景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听完这次会的,麻木地听着宏亚各种人上去讲话,宣布入围名单,标书规定,标书截止日期等等内容,脑袋里乱哄哄的。
虽然郑先生一直没说自己的名字,但陆宁景也隐约知道他叫郑恒,但天下姓郑名恒的何其多,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宏亚的那个郑恒。
他就是宏亚的老大,那郑云帆岂不是就是他的......
他终于知道郑恒那次说的他有个年纪与他差不多大的儿子不是玩笑了。
郑恒,郑云帆......陆宁景觉得这世界真他妈就是一盆狗血。
会后,各家公司陆陆续续地散了,陆宁景和张敬他们也收拾东西走人,正当往外走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叶秘书跑过来,对陆宁景道:“陆先生,等等,我们郑总想见您,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陆宁景真不想见。
但他知道这事情关乎一个大项目,背负着他们这半年以来不眠不休的努力,如果因为他一时的任性,很可能就付诸东流了,他没那么傻,所以把手上的材料给了张敬,对叶秘书道:“那烦劳叶秘书带个路。”
郑恒的办公室在宏亚大楼的18楼,叶秘书把陆宁景带到门口挂着“总经理办公室”六个字牌子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应允后,推开门道:“郑总,陆先生来了。”
“进来吧。”郑恒的声音很随意。
叶秘书把陆宁景让进去,又带上了门,随着一声不大的关门声,办公室里只剩下陆宁景和郑恒二人。
郑恒今天穿得很正式,剪裁合体的西装包裹着他高大的身材,儒雅成熟又稳重大方,陆宁景在刚刚来的一段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刻不急不缓地走进去,很礼貌地道:“郑总。”
郑恒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对他招了招手道:“这边坐。”
他的办公室有个小隔间,里面备有茶几茶具,专门用来招待一些比较重要的客人或者一些朋友,陆宁景跟着他进了小隔间,在一个小沙发上坐下来。
“伤口还疼不疼,拆线后有没有发炎?”
“我没事了,谢谢郑总关心,”陆宁景几乎是一本正经地和郑恒说话,“不知道郑总找我有什么事情?是对我们的产品有兴趣吗?”
郑恒被他那样子逗乐了,给他倒了杯茶在他旁边坐下来,用胳膊碰了碰他的:“生气了?”
陆宁景承认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他觉得自己像是被郑恒玩转在手心的一个布偶一样被耍着,偏偏他还挺相信郑先生的,甚至还把自己的女朋友被他儿子抢去的事情和他说。
现在想想就和一个笑话一样。
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会儿不能和郑恒拧着来,即使郑恒是属于那种理智不会意气用事的人,但他怎么说也是这个项目的老总,他想着平时和郑恒相处的样子,软下口气来,笑道:“怎么会呢,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与您相处。”
“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说,后面是没机会说,想着顺其到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没想到会拖到现在。”
其实郑恒最大的目的,是不想对方带着想要做项目而讨好他的心思和他相处,那样子就什么都变味了。
“你我原本就是私交,不过还要感谢郑先生予以的方便,”陆宁景能猜到他们开介绍会乔副总突然出现,陈助理从一开始回避的态度到热情,这其中肯定都有郑先生推波助澜,“不然我们估计离现在这步还远着。”
郑恒见他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出这些话的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憋着气,心里也挺疼惜的,伸手揽住他的肩膀道:“别这么生疏,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对我,我不会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去的。”
陆宁景憋了一肚子的气,被他抱着,不知道是要挥开还是乖乖接受,他甚至有种被职场潜规则的感觉,恶心得无以复加,忍住内心的翻涌,镇定道:“郑总,我还得回去上班呢,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嗯,”郑先生看他的样子真是越看越爱,忍不住在他的嘴边亲了一口,低声道,“那晚上一起吃个饭?”
“晚上再说吧,我可能要加班,您也知道这阵子是我们最忙的时候。”
......
陆宁景出了宏亚的大楼,没有去打的,而是绕着大楼门前的花圃到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忽然一拳锤在那棵树上。
这一拳包含了他所有的愤怒、无奈和不甘,甚至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憋屈,碗口粗的樟树剧烈地震了一下,细细碎碎的枯叶落了一地,粗糙的树皮没入他白皙的指背,血液也顺着手留下来,甚至腰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也因为这拳裂了开来。
但陆宁景已经不在乎了。
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细细麻麻地从心口传来,陆宁景觉得自己很没有用,他宁愿郑恒就是一个他不知身份的有钱人,也不愿意他是宏亚的老总,这个突如其来的改变,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做一个销售都能做到这么狼狈,也只有他了。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情绪?”
冷峻的声音突兀地从身后传过来,把犹自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陆宁景吓了一跳,同时心理也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郑恒会跟出来,现在他要怎么解释?
陆宁景转过身,看到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长身玉立的郑恒,把受伤的手收起来,微微垂着眼,没有说话。
郑恒一步步地朝他走过来,与他平时不同,口气冷得犹如陌生人一般:“你知道我是宏亚的总经理,你不应该更高兴、更庆幸自己搭上了一条别人搭不上的路子?怎么会这么愤怒?”
“说话。”郑恒把他逼在自己和树之间,提高声音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让人十分陌生到甚至害怕。
陆宁景怔了一下,抬头看他,明明郑恒才是理亏的一方,现在倒像是和自己这个受害者骗了他一样,眼睛的愤怒一点点地展现出来,他能忍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听到郑恒这样子说,来不及掩饰的情绪也爆发出来:“对,我他妈就是太高兴了,高兴到自残了,行吧,你满意了吧!”
“我要听真话。”郑恒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道。
这里虽然不是大庭广众,但也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外面,随时有人可能经过,陆宁景挣了一下想挣开,郑恒的手却和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陆宁景也豁出去了,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说真话,对,您是宏亚的老大,我的做了几个月的单子成败都把握在您手中,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直接把我们pass掉,所以您可以任意地耍我,玩弄于在您的股掌间!欺骗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呵呵,接下来是不是还要......”
陆宁景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郑恒堵住了嘴,郑恒把他禁锢在自己和绿化树之间,压着他在他嘴边辗转,只是怀里的人并不如他所愿,甚至还咬了一下他的嘴唇,铁锈的味道从二人的唇齿间蔓延开来,郑恒吃痛放开他,却依旧抱着他。
“欺骗感情......虽然这算是个罪名,但我很高兴听到在你嘴中听到这种话。”郑恒轻声在他耳边道,与刚才的冷漠比起来,现在的郑先生简直算得上是柔情蜜意。
他感觉到陆宁景对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一直还把自己定位在“异性恋”上,所以刚刚那一番话就想逼逼陆宁景,顺便让他把积郁在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结果陆宁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简直是个大惊喜。
“你......”陆宁景脑子转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郑恒的意思,登时涨红了脸,“我那是口误,你到底要干嘛!”
这情绪转变和书本翻页一样,耍他很好玩?
“我只是想你把不满发泄出来,”刚刚陆宁景那一拳砸在树上,郑恒是又心疼又震撼,这得憋着多大的火才会这般自虐,“手上疼不疼,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陆宁景这会儿冷静了许多,不过发泄完之后心里舒坦多了,不过他刚刚有点情绪失控了,若放在有心人身上,他已经gameover了,陆宁景心中懊恼,瞪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你说过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上的。”
“当然,我一向公私分明,”郑恒失笑,这会儿还记挂着这个事情呢,“这件事情也是我过分了,我道歉,以后肯定不会有类似的事情了。”
谁跟他有以后,陆宁景翻了翻白眼,经过这一番歇斯底里,心里的积郁都发泄出来,他也确实神清气爽了,起码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憋屈没有了,但对于郑恒是郑云帆他爹的事情心里一直梗着不舒服。
别说郑先生是个男的,撇去他的性别不讲,他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和乐乐怎么处,让她叫他后爸?那不得尴尬死,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陆宁景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荒谬的想法甩出去,正要说话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灌木丛的后面有声音传来,把他吓了一跳,忙推开郑恒,两个人此刻的姿势有点郑恒把他压在树干上做少儿不宜事情的意味,郑恒不要脸,他还要。
“嘘。”郑恒示意他不要出声,听那人讲电话。
陆宁景正想说你堂堂一个大企业集团老大,在这里听别人墙角也不觉得害羞的时候,听到那越来越近的声音似乎提到两个字。
臻旗。
那个人应该是在讲电话,说话声音陆陆续续的。
“哼,臻旗那档子事情就是你们瞎搞出来的吧,我说你们也是挺能折腾的啊,要是被乔总知道了你们背后做这样子的事情,肯定第一个把你们pass出去了......什么?盛联的人认识郑总?认识又怎么样,郑总他忙得很,基本没有参与这个项目,要不是你们瞎折腾,这个项目他都不会插手进来,你们啊你们,就会挖坑给自己跳......不是你们?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行行行,你们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但乔总的事情你们最好别乱来,否则,大家都会死得很难看。”
郑恒和陆宁景与讲电话的那人只有一丛矮灌木之隔,那人肯定想不到,上班时候跑到这么偏的地方打电话还会被听去,陆宁景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唯恐人家听见了,不过那人讲了这么几句,就挂了电话走了。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但也提供了相当重要的信息。
1、驱使臻旗那边闹得那么凶的,是知道陆宁景和郑恒认识的人。
2、对方也是想卖软件给宏亚,而且是已经入围的。
他都是今天才知道郑先生是宏亚的郑总,难道对方什么时候看到过他和郑恒一起出去过?应该是这样,只有他傻傻地,人家宏亚的老大都站在他面前了,还在到处去找关系想打入宏亚的内部。
可惜不能凭借这几句话猜出是谁,不然他们无形中就干掉了一个竞争对手,郑恒一定相当痛恨这几个搞分裂的人。
“你猜会是谁?”郑恒听那人走远了,问陆宁景。
“猜不到,反正不会是我们,不过您大可往和你们的乔总关系比较密切的那几家想。”陆宁景道,“其实想知道很简单啊,刚刚那个人是你们宏亚的吧,直接去问不就得了。”
这话说得轻巧,但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刚刚那个人是乔副总乔春的助理,假如去质问他,乔春面子上过不去,肯定会不高兴,因为他的助理不算犯错,这种软件项目的事情,虽然大家明面上说会一切按照流程走,但谁不会偏向于几家?连他郑恒都会因为私人情绪偏向于陆宁景他们家的,所以这种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不说破而已。
郑恒倒不是怕乔春不高兴,但这样子的话容易牵动乔春那一部分的情绪,到时候因为一个郑恒无意听到的电话,弄得整个公司乌烟瘴气的,在他们这样子的大企业,很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候,郑恒不会轻易去动乔春的人。
但是这件事情起码给了郑恒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背后驱使臻旗他们闹的,肯定和乔春比较要好的那几家公司有关。
郑恒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走吧,带你去包扎手,一起吃午饭,再送你回去。”
***
陆宁景最后还是拒绝了郑先生的好意,他现在需要好好冷静一下来想他和郑先生之间的事情,同时他也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宏亚的项目上。
很快到了最后一次方案介绍会,入围的几家公司,每个公司半天的时间讲,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时候,所以也变得尤为重要,陆宁景虽然受伤,但因为已经不怎么影响正常生活了,所以坚持还是他来讲。
他们被安排在最后一场,其实应该是越前面越好的,因为这种介绍会,一开始听着还有点意思,后面肯定是越听越腻,尤其是接连着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子的介绍会,但一切只能听从宏亚那边的安排,他们也没办法。
陆宁景做了充足的准备,为了防止出现状况,演讲的ppt都存了四份,网盘、u盘、电脑和邮箱,原以为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欠东风,却在介绍会的前一天出问题了。
当晚,他接到乐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