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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寒继续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念道:“……是不有郡守,听从其言也;不然,则是鳄鱼冥顽不灵,郡守虽有言,不闻不知也。
夫傲天子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可杀。郡守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杀乃止。其无悔!”
当他读到最后“其无悔”三字之时,柳义仿佛听到三声巨大地霹雳,在空中响起,并朝着远处四方久久地激荡而去,余音久久回荡于空中,足足过了约莫半刻的功夫都没有断绝!
通篇听完下来,柳义回味良久,觉得其文章虽然短小,却义正词严,跌宕有力;同时,他也清楚:一般祭文的内容都是哀悼或祷祝,此文却实为檄文,如兴问罪之师,且文气雄浑矫健、一气呵成、言必有中,让人难以辨驳。
自嘱以他目前无论是行文之气势、谋篇布局的水准,即便是再习练上多年,也是难以企及,当下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和惊叹。
余寒念完之后,自己再没有说什么,也不理在场的众人,只是令手下们将那二十只羊和猪投入潭中,撤去香案,带着那些下属和武士头也不回地返程了。
乌云上的鳄鱼头人身大汉听完了余寒的祭文,似乎也才将五彩光环吸尽,身体显得又高大上几分,但此时他的表情仿佛有些复杂,非常拟人化地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化为八道黑光,以在场众人都难以察觉地速度飞快地没入江面上八只鳄王的体内。
“哗!……哗!……哗!……”
鳄王们的身体刹时一阵颤抖,接着不久便恢复平静。
那几万只鳄鱼貌似听明白了余寒之意思,一想到此人竟然将它们从生息繁衍几万年的地方赶到南方的大海去,顿时怒火中烧,纷纷呲牙咧嘴地嚎叫起来,表现出了一副丝毫也不畏惧誓要与人类决一死战之样子。
刹那间,在船上的众人见了脸色大变,以为它们即将当场乍然起哄,要对所有的人们进行攻击。
谁知,“嗷!……嗷!……嗷!……”,一阵阵摄人心魂地声音在江中响起,只见在最前面的那八只鳄王同时向后转身,张开有小屋子大小的血口,大声狂叫一番,众鳄鱼接着似乎是很恐惧地样子,瞬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无声而有序地转身向下游游去。
“轰隆!……轰隆!……轰隆!……”
“啪啦!……啪啦!……啪啦!……”
现场的众人还没有从这个匪夷所思、神乎其神的祭鳄大会中惊醒过来。
突然在头顶上面几十丈的空中发出了一声声可怕的晴空霹雳,一道道闪电如同巨大利剑一般直插下来,天空仿佛在瞬间被它们彻底砍裂和震碎成无数块。
众人惊愕之下猛地抬头,只见天际边不知何时滚来了团团乌云,整个天上漆黑一团;倾刻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气势汹汹;江水顿时被掀开层层大浪,水面上的货船“嘎嗤!……嘎嗤!……”地响起来;江边的树木被吹得“哗哗!……哗哗!……”作响。
骤然地,刚才还晴空万里的上空已是雷电交加,狂风夹着雨水倾盆而下,一道道电光银蛇般地在黑云中乱窜。
正在热闹的人群乍然见此,瞬时便如同炸了锅般一轰而散,撒腿就跑,东奔西走;滞留在江面上的各种船只也纷纷开拔,急匆匆地离开了。
或许是那些春夏间的梅雨和南风被憋得太久了,又亦或是别的缘故,这场暴风雨整整折腾了三天三夜,一刻不停,南郡的几条河流顿时水面急涨,泥沙俱下,洪峰滚滚,一直冲到南方大海……
风停雨歇之后,沿江百姓惊喜地发现,为害上万年的鳄鱼群竟然真的消失了,那几处它们平常聚居的深潭也被泥沙意外地所填平。
于是,他们便纷纷欢呼雀跃起来,有的杀猪宰羊喝酒以示庆贺,有的设案烧香祷告天地……
至此之后的数千年、上万年,余寒的神迹和那一篇祭鳄文便流传了下来,成为了天脉大陆所有儒生们习练文章的范文。
……
就在余寒召开祭鳄大会的当天上午,南郡最大的豪族世家黄家家主的居所,家主黄权高正与黄家的五个长老在密谈。
“应天长老,您分析分析,朝庭为何撤掉了我们的人,而后又任一个外籍人当了郡守,此事对于我们黄家下一步的发展是否有什么影响?”黄权高其年已过七旬,虽是一脸的富态,但显得精神矍烁。
他所问的正是柳义在千峰镇黄家所见到的那幅《月下虎啸图》的书画者,黄应天,此人虽只有三十左右,一身华丽打扮,长相也斯斯文文,其修为却已达结丹中期顶峰,是黄家里面功力最高的,其它的最多只是筑基期顶峰。
所以他在十大长老中如果论辈份排是属于老幺,其实地位还在家主之上。
“新来的郡守余寒,此人的为人处事及外表上虽然给人是一副孱弱之腐儒形象,但我已接到师门的通知,这个人无论是修为、还是计谋都深不可测,而且一贯对我们这样的世家豪族怀有成见,千万不要小瞧他!”黄应天说着,用他细长的双眼扫视了一下在座五人,略为得意地将余寒的基本情况述说了一遍。
“不知此人的修为与您相比如何?”黄权高听后怏怏不乐,向着黄应天急切地问道。
“据说是出身于极为神秘地儒家礼门隐修派,就连我的师父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他的,至于他真正的修为达到什么境界,这可不好说,前几天我曾找了个机会在远处窥探,但是竟然不出。”黄应天一边说,一边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不过,他到底有多少斤两,等今天那个事情结束之后,就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暴露于天下人的面前了。”黄应天有些将信将疑地抿着嘴说道。
“实力暴露!应天长老,莫非你是说那个草包郡守搞出来的、轰轰烈烈地什么‘祭鳄大会’?如此荒唐稚嫩的事情你们竟然相信!”旁边一个长着花白头发、满脸削瘦的长老瞥了他一眼,老气横秋地问道。此人是黄家大长老,年过九旬,修为在三十多年前已是筑基期顶峰,一直还突破不到结丹期,希望十分渺茫,所以其人有些自暴自弃、天不怕、地不怕。
“就凭他胡乱地捣腾几下,就让南江的几万条鳄鱼乖乖地离开?他以为他真的是神仙?”另一个和大长老关系蜚浅的长老也随声附和起来。
黄应天不动声色地了两人一眼,随之面色变得阴沉。
“应天长老的情报自然不会有差错,且不说是否有真本事,单凭他背后那个‘礼门隐修派’的金字招牌就是够硬气的了,况且这个所谓的‘祭鳄大会’,其背后必大有深意!”到情形不对,黄权高出面打了个圆场,说罢他盯了一下大长老,继续说道:
“大长老您有所不知,太后这个女人野心极大,刚刚主政后不久,目下在军队中已是排斥异已,对世家动手了;在我们南郡,她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坚持要撤掉我们的人、启用已被先帝废弃多年的旧臣,以压制甚至是要削弱我们的力量,而此人必定感恩戴德,甘为她的鹰犬。”
“多年以来,南郡的很多儒生对我们六大世家一直心怀怨恨,胡说什么‘南郡六兽,黄羊最毒’之类的话;有一些叼民也时常以‘大鳄’的贪得无厌来形容我们。”
“此人来势汹汹,到此地上任不足一月,就搞了一个声势浩大、人尽皆知地驱鳄大会,其意图明显是公开地向我们的势力宣战,三天以来,我已经偿试通过不同的渠道和‘柴、胡、袁、张’四个世家的有关人员接触上了,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
黄应天见到黄权高深入到了这一步,他顿时接过话头,继续说:“那帮儒生基本上可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由于他们一直坚信所谓的圣人之学,从始至终骨子里头都是憎恶着我们,明里暗里与我们为敌。”
“虽然在三十多年前南郡六大世家联合起来,给予了他们一个重创,元气大伤。但是,近年来他们这边出了一个令人头痛无比的方阳明,一直暗中与我们角力,搏取到了许多民众的欢心,并且老是惦记着扩大儒家在南郡的势力,如今又来了一个什么余寒,其背后又有太后做他的靠山。”
“此二人目标一至,都有较强地实力和能力,一但合流,我们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的了;况且,经查实,方阳明系儒家修真门派御门中的传人,要想拆散他们,各个击破,来不怎么现实。”
“此次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我们黄家下一步的发展大计,特别是有无与四家重新组成共同利益联盟的必要?”
“毕竟,我们与那些儒生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的;但是世家之间的摩擦只是一时的利益之争,在事关生死存亡这样的大局之下,原来其它的那些利益就不算什么了。”
黄应天一说完,其它的几位长老纷纷各抒已见,有的认为应该联合;有的则认为只能联合其它三家,应当将袁家排斥在外;有的甚至提出来,应该也可以学一学袁家,派人联络十二行商会这个庞大的势力……
不久,门外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瞬间,六人交谈的声音顿时被风雨声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