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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阳王府的赏花宴虽然发生了一些小插曲,不过总体还是欢快圆满的结束了,待送走了宾客,唐氏已是极累,璎珞吩咐了杜嬷嬷搀扶唐氏去休息,自己却留下来做扫尾之事儿。
清点各类器皿收回库房,将名贵花木送回暖房……都是些极琐碎的事儿,待各管事娘子婆子们来回了话,收拾停当,这才回到了飞雪院。
挥退了丫鬟们一下子倒在美人榻上不动弹了,只觉今日一天也是累的紧。
紫梦见她面有倦色,便在璎珞身下垫了个墨蓝色玄色丝绣八团花的绒面大迎枕,让她依靠着躺好,这才回身笑着捧了一碗浓茶,道:“姑娘吃些茶醒醒神,这会子可不能睡着,晚上会走觉的。”
璎珞闻言睁开眼眸,也懒得动,就着紫梦的手喝了半盏茶,觉得精神了些,这才坐起身来,见紫梦正整理今日她得的那些见面礼,便索性也过去,托腮坐在了八仙桌旁,随手扒拉了下桌上杂七杂八的首饰,笑着道:“见见人便能收这么些金银珠宝,累点倒也划算了。”
紫梦不觉好笑地瞧了眼懒洋洋的璎珞,道:“夫人们瞧的出郡王妃重视姑娘,送的见面礼自然都不轻,奴婢都给姑娘收起来,回头姑娘的嫁妆又能多上一笔。”
璎珞见紫梦打趣的瞧来,不觉翻了个白眼,问道:“妙哥还没回来吗?”
今日郡王府宴客,璎珞担心萧承麟会吃酒,他小小年纪会受不住,一早便吩咐了妙哥到外院伺候在萧承麟的身边,这会子还不见妙哥回来,不觉便问了起来。
也是巧,她这边话音没落,脚步声传来,妙哥已进了内室,笑着道:“奴婢刚回来,就知道姑娘放心不下。少爷今日一天差不多都跟在世子爷的身边,世子爷看护着,谁敢灌少爷酒?这不,前头刚散了,少爷倒跟着世子爷去军营了。”
前些时日禁卫军统领江钟恩谋逆被处决,禁卫军中也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如今还在整顿,天玺帝没再任命新的禁卫军统领,倒将整顿之事儿丢给了秦严,秦严这些时日一有空便往军营中跑,而萧承麟自从见识过秦严的绝世剑法后,便崇拜起秦严来,秦严又有心和未来小舅子多亲近,如今萧承麟倒极愿意粘着秦严。
璎珞闻言不觉摇头一笑,觉得秦严有哄骗纯情小男孩感情的嫌疑。
妙哥却又笑着道:“世子爷说,今儿夜里就让少爷跟着在军营安置了,明儿一早世子爷将少爷送回来,顺便接姑娘去个地方。”
璎珞听闻明日秦严要来接她出去,微微愕了下,随即便欢喜了起来,她也有些日子没出过门了,也不知秦严明日要带她去哪里,郡王妃不知能否同意,不过秦严既这么说了,想必是有把握让祖母放人的。
璎珞顿时便来了精神,一下子跳起来,吩咐着妙哥道:“快,把前些时日新做的那几条裙子都拿出来,对了,今儿我见瑶姐姐梳的那个头发就极好看,明儿我也梳个试试……”
璎珞这厢欢天喜地选着衣裳要赴明日的约会,那边西院乔侧妃却开心不起来,她正拧着眉头坐在春凳上出神,捏着青瓷缠枝莲花茶盏的手因恼怒而显得有些筋骨突出。
事实上乔侧妃这些时日也确实消瘦了不少,一来是她被关了禁闭,心中美梦被惊醒,又失了祁阳王的宠爱,日夜不宁,食不下咽,再来,府中中馈又回到了郡王妃的手中,如今人人都瞧出来乔侧妃和萧敬亭算完了,故此捧高踩低的奴婢们送到西院的吃食便有些中看不中吃起来。
乔侧妃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一下子生活质量锐减,不消瘦才奇怪。
梅心和潘妈妈站在屋中,见乔侧妃面色不愉,两人大气也不敢出,乔侧妃死死咬了下唇,目光沉冷再度盯向梅心,道:“你再将那白鸽的话说一遍!”
梅心身子微抖了下,这才压着害怕,又道:“奴婢将侧妃的意思隐晦的表达了出来,那白鸽却说,侧妃想错了她们王妃,说侧妃自己包藏祸心,不知进退高低,肖想不该想的,可她们靖王妃却是光风霁月,最是贤惠的人,万不会做对不住靖王,陷害继子这样的事儿。那白鸽一口拒绝了奴婢,还说,让奴婢回来奉劝侧妃一句,说侧妃莫要将世人都当成傻子。如今真宁县主和大少爷可都是郡王妃的心肝肉,看护的眼珠一般,怎么可能不时刻防备着侧妃?劝侧妃趁早歇了心思,莫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说,她一个奴婢都想的明白,这会子去算计真宁县主和大少爷,还不若算计郡王妃来的容易,出其不意,侧妃却还瞧不清形势,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乔侧妃闻言气的面色发白,狠狠地将手中缠枝莲花的茶盏掷在了地上,顿时瓷器碎裂,飞溅的到处都是。
梅心吓地腿一软,跪了下来,潘妈妈见乔侧妃满脸狰狞烦躁,便上前摆手,吩咐梅心退下,这才劝解道:“靖王妃能有如今这样的风光,只怕是个谨慎沉得住气的人,她不相信侧妃您,不肯和侧妃结盟倒说明是个厉害角色。靖王妃厉害对侧妃来说是好事儿,侧妃何必如此的气恼,当高兴才对。”
不得不说潘妈妈很会劝说人,她的话当即便令乔侧妃脸上的浮躁烦闷之气松散了一些。
乔侧妃根本不相信靖王妃是个好的,靖王妃自己有两个儿子,还都是嫡子,她自己是侧妃偏房,她的三爷萧敬亭是庶子,她都还一心想让萧敬亭继承祁阳王府的爵位,更何况是靖王妃呢,怎么可能容得下秦严?
怎么可能真像是京城人以为的那样贤惠大度?!
靖王妃容不下秦严,将来便和真宁县主是大敌,靖王妃越是厉害,真宁县主越是不好过。
确实是这个道理,乔侧妃想明白了这点,唇边到底有了些笑意,冲潘妈妈道:“还是妈妈看的清楚,妈妈说的都对,我细细一想,那白鸽的话虽则倨傲不中听了些,可倒也有些道理。千禧园的老虞婆一定防范着我呢,这会子那一对贱人姐弟身边必定是防守的铁桶一样,确实不好动手,只怕我这边做点什么动作,马上便会被捉到痛脚告到郡王面前。三思而后定,我还是太着急了些。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出其不意,先从千禧园的老虞婆下手!”
潘妈妈闻言若有所思,道:“白鸽的话是有道理,这会子郡王妃的目光都在县主姐弟身上,千禧园的防备必定有所松弛懈怠,郡王妃是那对姐弟的支柱,这根支柱倒了,那对姐弟也莫想再站稳脚跟!”
乔侧妃笑了起来,随即却又面露厉色,恼恨道:“可恨我到现在也没被解禁,郡王他好狠的心!”
乔侧妃这些时日一直在努力想法子让祁阳王解了她的禁足,奈何祁阳王却像是铁了心,竟根本不为所动,任乔侧妃软硬兼施,到现在也没放乔侧妃出去。
乔侧妃想到这事儿,便恨的五脏打结,潘妈妈忙劝着道:“侧妃莫着急,总有办法的,咱们再想想。”
乔侧妃和潘妈妈计议密谋时,前院祁阳王却将三爷萧敬亭叫到了书房中,正面色沉怒地盯视着跪在书房中的萧敬亭发火。
“说!你可知道错在了哪里!”
祁阳王的怒喝声顿时便让萧敬亭身子一抖,他低着头,脸上神情却颇为苍白不甘,眼眸中更是一片阴沉之色。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倘若没有萧承麟,祁阳王府就是他的,若然祁阳王没那个心思,就不该给他希望,如今给了他七八年的希望了,让他已经觉得祁阳王的位置就是他的囊中物了,却又突然弄回来一个孙子来,要让他将到手的东西心甘情愿让出来,这怎么可能?!
更何况,那萧承麟也不是嫡子,不也是庶出吗,甚至生母还不如他的生母,起码他的生母还是个侧妃,嫁进郡王府前还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那萧承麟的生母呢?不过一个妓女罢了,而且听今日乔源家那小厮的意思,萧承麟的生母从良以后还不止跟了一个男人,若不然萧承麟姐弟怎么会在苏家长大?
这样一个庶子,还比自己低一辈,凭什么要让自己给他让道?!
父亲也是个偏心的,原以为会一直疼爱自己,可是如今有了孙子,立马便不要自己这个儿子了,要残忍地夺去原本已经属于他的东西!
萧敬亭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祁阳王虽然瞧不见萧敬亭的神情,可却也从他的姿态上看到了他的不满和满身的愤恨,祁阳王突然便没有了任何教导萧敬亭的心情,一拂袖扫落桌上的茶盏等物,沉声喝道:“滚!到祠堂跪着去,何时有了悔悟之心,何时再来见我!”
萧敬亭闻言,一言不发,豁然站起身来便转身大步出去了,倒将祁阳王又一个好气。
这厢祁阳王不得安宁,那边平邑侯府,乔源拎着七旺离开了祁阳王府,却是同样既怒且恨。
他已经从七旺处审问出来了,七旺乃是受命于侯夫人大宋氏,恨得浑身火气直冒,回府之后便直冲大宋氏的正院上房。
乔恩珉被人阉了,乔源原本以为是靖王世子做的,可后来又觉得此事乃是诚王所做,他已经将他怀疑诚王的事儿告知了大宋氏,可诚王势大,又是皇子王爷,大宋氏即便再恨,也无可奈何,连反抗报仇的勇气都没有。
故此大宋氏便对引起这次事端的苏璎珞恨到了骨子里,尤其是将那红雀和苏瑛玥都弄回平邑侯府后,两人竟然没有一个怀孕的,都来了月事,乔恩珉断子绝孙了,大宋氏更是恨不能将和此事有关的人等都少了吃其肉,喝其血。
那红雀已经让大宋氏给折腾死了,而苏瑛玥也受了不少冷遇虐待,不过苏瑛玥到底是大宋氏的外甥女,又惯会哄人,近来大宋氏已经不怎么对苏瑛玥动手。
而苏瑛玥为了脱罪更是将过错都归结到了苏璎珞的身上,将苏璎珞说成了红颜祸水,大宋氏也觉得若非苏璎珞早先在穗州时就勾引乔恩珉,乔恩珉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宋氏对苏璎珞恨之入骨,今日又从苏瑛玥处得知苏璎珞姐弟摇身一变竟然成了祁阳王府的子嗣,享受着无上荣光,当即便发了疯,然后就安排了七旺一事儿。
乔源冲进上房时,大宋氏正躺在美人榻上,丫鬟跪在榻前正给大宋氏揉捏着额头,纾解疼痛。
今日听闻苏璎珞姐弟的消息,着实将大宋氏给气着了,派七旺去搅合,她才觉出了些气,正在等消息。
乔源冲进来,大宋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她才一咕噜坐起身来,脸色兴奋的道:“侯爷不是上祁阳王府吗?这就回来了?”
乔源却冲上去便将大宋氏从美人榻上扯了下来,怒声道:“可是你让七旺到祁阳王府门前胡言乱语的?”
大宋氏被扯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闻言盯着乔源,道:“胡说八道?侯爷怎么这么说?难道那祁阳王府的真宁县主和大少爷并不是苏家那一对贱姐弟?!侯爷不为儿子报仇,难道还不准我做些什么吗?!”
大宋氏的声音有些尖锐,乔源听的额头突突直跳,怒骂道:“蠢妇!平邑侯府眼见就让你这愚妇害死了!”
大宋氏见乔源面色难看,盯视着自己的一双眼眸像是淬着毒一般,想到这些时日妾室因乔恩珉被褫夺世子之位,那些生养了庶子的妾室们便纷纷不再将她这个侯夫人看在眼中,动作不断,愈发张牙舞爪,而乔源非但不加以约束,反倒是纵容的,她一股恨意冲头,竟是哈哈笑了起来,道:“平邑侯府?哈哈,侯府是死是活,于我何干!我儿子完了,继承不了这爵位,难道要便宜了那些贱人去?等着贱人们的儿子继承这爵位,我和我儿子还有什么活路?!侯爷不给儿子报仇,我自己来!”
乔源被大宋氏几句话气的浑身发抖,难以置信地盯着大宋氏,道:“你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倘若侯府因你的所作所为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的!还不快说,你是怎么知道苏璎珞姐弟在祁阳王府的?是谁告诉你这个的?”
大宋氏见乔源满脸的恨意,盯向自己的目光倒好像是看仇人,一时倒冷笑起来,也不回答,反倒施施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从容地拍抚着裙子上的尘土,坐回了美人榻上,根本就不准备搭理乔源。
乔源知道大宋氏是故意的,她恨他,便故意和他作对,他怒吼道:“好!我便如你的愿,给你一封休书好了!左右这平邑侯府爷看你是不想呆了!”
大宋氏却笑,道:“侯爷不知道三不去?你敢休我,我便敢闹到官府去!”
“你!”乔源大怒,几步冲到大宋氏身前便要动手,旁边丫鬟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求着道:“侯爷,夫人是一时糊涂,都是苏姑娘告诉夫人的,七旺的事儿也是苏姑娘撺掇的啊!”
她口中的苏姑娘却是说的苏瑛玥了,苏瑛玥被弄回了平邑侯府后,连个妾室都算不上便没名没分地在乔恩珉的院子里住了下来,原本大宋氏的意思是,苏瑛玥若能为乔恩珉留个子嗣,自然会抬了她做妾室,可苏瑛玥运气不好,没有怀上,如今便还是个不明不白的身份,说起来和通房丫鬟都差不多。
故此府中上下还称呼她苏姑娘,却非苏姨娘。
乔源听闻丫鬟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斥着大宋氏,道:“爷看这才是个祸害,若非她设计陷害苏五姑娘,儿子又怎么可能落得今日境地,你到如今竟还被她蛊惑,当真是……”
乔源抖着手,实在不知该如何骂大宋氏好,最后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出了屋却是吩咐长随道:“去,绑了那苏瑛玥,本侯这便亲自押着她上祁阳王府赔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