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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

“不卖！”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止住，而后兄弟俩人如同斗鸡般互视一眼，各自别过头去。

陆策负着双手，站在十步远处，背对着温家兄弟，似是在专心致志的看温幼仪戏雕。只是从那不停抖动的长眉来看，他在忍笑。

温长蘅恨恨地瞪了一眼温长枫，冲着陆启功揖礼，“陆公子，此雕并非温家之物，而是小女的师尊姚谪仙所赠，不管是卖与不卖，须得姚谪仙发话方可。只是据小可揣测，此雕多半是不卖的……”

陆启功显然是没有听到耳中，嘴里喃喃自语，背了一篇自己写的《兽经》，“我那园中百禽百兽皆有，就差天上的王者，若是此雕去了，那就全了……为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拥有它？呜呜……”一边说一边摇头，肩背颤动眼中流泪，似乎在为自己不能拥有阿黑而悲哀，

温幼仪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陆启功哭哭啼啼，觉得不用喝酒也是醉了。

陶行广几人似是见惯了，只是摇摇头，便自顾自地品着手中的香茗，显然是没放在心上。只有持壶添水的公孙公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用怜惜的目光看了温幼仪一眼。

被这个‘兽痴’给缠上，只怕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魏晋南北朝的士人非常崇尚个性的自由和洒脱，他们不拘泥于儒学经典中，时常干出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来。魏晋时的士人们喜爱服五石散，服完之后就围着城郭转上一圈，有时觉得衣裳束缚太过。便会赤身*地在野外奔跑。

美其名曰为“消散”！

所以一听到有人消散，那些乡间的大姑子小姑子老婆婆便会扶老携幼而出，争相看美男消散。

到了南朝时，士人不喜欢服散了，却喜欢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喜欢养花、养鸟、养美人、美美男这都不算是什么。可是陆启功的爱好与别人不同。他只喜欢养大型的猛禽和猛兽。

公孙公子也曾去过陆启功的兽园，被里面的吊睛白额大虫给吓得腿发软脸发白，回来之后足足病了半个月，从那以后再也不敢踏足陆氏别墅半步。

陆启功哭了一阵，眼见无人理他，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直把温幼仪看得目瞪口呆。眼都直了--

这都三十来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要不到糖豆就哭呢？

“兄长……”温长枫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扯了扯呆立着的温长蘅衣袖。眼见他回过头来，便往旁边一处树后指了指。示意他到树后说话。

“莫理他！哭一阵就好。”陆策显然很了解儿子，又是摇头又是跺脚，走到温幼仪身边低声劝慰。

“多谢陆公……”温幼仪不愿意得罪陆氏，更不敢得罪陆氏，眼见得陆启功如此模样，心中不由有些害怕，此时得了陆策的安慰，很快放下心来。

“你这姑子。也恁地多礼，明明是我儿无理取闹在先。”陆策微笑应道。

温家虽是七品人家，可是教出来的这一双儿女却极为聪敏。也不怪姚让人非得让他来温家，想必就是让他来看看这一双儿女。一想到姚让之为了这个女徒弟，不知费了多少心思，陆策便有些失笑。

其实，姚思谦让陆策来温家，目的便是保护温幼仪。若是陆启功一个人来温家。他虽不会强取豪夺，可是若是天天在家里哭泣怎么办？打又打不走。骂也不敢骂。温家没有办法，只得将阿黑送出。

可是陆策跟着他一起来。陆策是至诚君子，必不会允许儿子胡闹。陆氏都没办法从温幼仪手中把阿黑要走，其他的家族或是想强要，那就是和陆氏结仇。

现在的陆氏虽不能和魏晋时相比，可依旧是江南一等鼎甲世家。

姚思谦虽是不出面，可是一切都为温幼仪策划停当了。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温长枫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或者是他根本就没有将他看在眼中。

百年榕树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紧跟着就看到温长蘅铁青着脸从树后转了出来。

不一会，树后又远远遁去一人，捂着脸神情有些狼狈，急勿勿地往相反的方向走，头都不敢回。

不是温长枫又是哪个？

“若是三座庄园不够，我再加上两个昆仑奴和你换……”陆启功红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温幼仪面前蹲下身子，诱导她。

昆仑奴？温幼仪的目光忍不住随着陆启功的手指往一颗树下望去。只见树下站着两名浑身黝黑，赤膊露肚的黑奴，头发打着奇异的弯，嘴里的牙齿如同白玉。

陆策不由动容，厉声呵斥道：“功儿，何至于此？”

两名昆仑奴价值百万，更是陆策出行的保镖，眼见得要被他儿子拿来换个没用的仙雕，只气得一双斜眼上挑，微有怒气。

陆启功不理他，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温幼仪，手指悄悄地往阿黑那乌亮乌亮的羽毛上摸去。阿黑似是感觉到他的恶意，蓦地用喙啄了他一口，要不是他见机的快，只怕手背上要现出一个窟窿来。

温幼仪急忙喝止阿黑，不许它再伤人。

阿黑便将头又倚在温幼仪胳膊上，然后警惕地盯着陆启功，大有他再伸手就再啄他一口的架式。

陆启功又想哭了。

眼见得这个三十岁的老小孩蹲在她面前哭得稀里哗啦，温幼仪心头颇有些无可奈何。

可是，她心头却也有一些明悟，这个陆启功多半就是个异癖者。一旦喜欢上什么东西，就想得到它。这样的人，只要不牵涉到他的喜爱，一切都跟正常人一样，甚至比正常人还要聪明。

可就是不能见到自己喜爱的东西，一旦遇到就寝食难安，除非让他得到。

只是，阿黑现在哪里能离得开她？而且阿黑喝过几次空间塘池水，已经灵智初开，如同三四岁的小孩子一般，她作的手势阿黑都能明白。甚至说的一些话，也能听懂。

这样的阿黑等同于家人了，怎能随便送人？

莫说是三座庄园和昆仑奴，就是把整个钱塘给她，她也不愿意换的。

“陆叔父，不是儿不愿意换，而是在儿的眼中，阿黑如同家人一般，家人就是家人，岂能用物相易？”温幼仪欠了欠身，略带歉意。

本以为陆启功会生气，哪里想到他听到这个家人的论点，却是眼前一亮，随着温幼仪的话连连点头。

“家人确实不能相易，若是有人拿几十座庄园来换我的家人，我自然不愿。”陆启喃喃自语，颇有些同意，可是随即他双眼猛地睁大，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可是这嫁人自然是可以的，不如把你家阿黑嫁到我陆氏吧？我不要你家的嫁妆，只要肯嫁来就行……”

还不要嫁妆？

温幼仪张口结舌，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阿黑却是气得狠了，抬起头就去啄陆启功，幸好温幼仪反应快拦了它一下，要不然这次就真啄到了。

陆启功吃了一惊躲开了去，口里却不依不饶大谈嫁人的好处，“你瞧，你家这个雕儿性格泼辣，定是个泼妇，我家的雕儿性格温和，将来过成一家还是我家雕儿吃亏呢。你家还得陪送一名养雕者，要不然我家雕儿日子难过……”

阿黑简直就气疯了，顾不得温幼仪的拦阻，扑扇着翅膀就往陆启动那边撞去。一边往前撞一边喙里大声唳叫着，似是在痛诉着陆启功的无耻。

“泼妇……”陆启功抱头鼠窜，嘴里却不忘咒骂阿黑。

一时间，未名湖边简直乱透了，阿黑在后面追着，陆启功在前面跑着，一人一雕围着温幼仪团团乱转，只将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雕真有灵性啊！”陶行广看了半晌，见到阿黑只是追赶却不伤陆启功，不由赞叹道。

“听说这雕曾救了温家姑子的性命，以前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仙雕……”顾简微微颌首，拈须而笑。

“这样一闹，老夫也想用几座庄园去换了。”贺知机轻轻摇头，话里似带了惋惜之感。

他这么一说，陶行广和顾简不由连连点头。

陆启功已经将话说出口了，他们这些长辈便不能再拉下脸去向温家讨要。而且看陆启功这架式是要不到绝不罢休，若是他们一出手倒显得是和小辈抢东西了。

只听得站在风暴正中间的温幼仪连连呵斥阿黑，“阿黑，不要伤害别人，快点停下来……阿黑，你转得我脑子都晕了……阿黑，我真晕了……”

世上哪有如此的训雕者，居然用和人说话的口吻去训。

可是说也奇怪，阿黑听到温幼仪说了两次头晕，竟然就真的停止了奔逐，张开翅膀扑扇了两下，发出了一声长唳向陆启功示威，然后不情不愿地回到了温幼仪身边。

陆启功的眼睛都直了，有好几次阿黑明明就能追上自己了，可是愣是止住了脚爪，等到他略跑了几步才追上去。这样懂人性的雕他哪里见过？饶是他家中的猛禽无数，也没有一个能像阿黑这样的。

“温家姑子，不，侄女！你是怎么训的雕？快和叔父一一道来……叔父不要阿黑了，只要这训雕之法……”

温幼仪的脸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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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