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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功彻底缠上了温幼仪,进过朝食后,温幼仪说要去蔚秀书斋读书,他也不离不弃跟在后面,哪怕王教习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是不管不顾。
“只要你教会叔父训雕之法,叔父就给你三座庄园当做陪嫁。”陆启功信誓旦旦地引诱温幼仪。
“儿不会训雕……”温幼仪有气无力地回答。
旁边的阿黑也示威性的长唳,表达了对陆启功的厌恶和对温幼仪的声援。
“那我就不走了!”陆启功祭出‘赖’字大法,决定长期住在温家了。
“儿家没地方住。”
“茅屋可蔽身即可,一日一餐亦可。”
“……”阿黑怒目而视。
就这样整日吵吵闹闹的,陆策一行人在温家已经住了五日。
温长枫除了第一日和第二日露了个脸,到了第三日干脆连面都不露,更别提还钱了。
可是陆策等人都是风雅之士,向来视钱财为粪土,在他们嘴里根本就不会出现铜臭之物,所以一连住了五日也没有一个人提出。
到了第五日,公孙公子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便在温长蘅面前说起鞠蹴之事。
温长蘅满面通红,看着面前清澈碧绿的茶汤感觉难以下咽。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五福堂,却闹了一个天翻地覆。
温长枫的钱丢了!
这可是将近五十万的钱啊,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丢了,巨大的香炉里只剩下几个孤零零的五铢钱躺在炉底,仿佛在嘲笑。
道室里每一寸地面都被敲过了,都是实的,没有半点空心。
五福堂已经好久没有友人来访,尤其是这间道室更没外人踏足,这钱飞到哪里去了?
温长枫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冒冷汗。
难道是上天知道他贪了大嫂这些年的钱财,故意惩治他的?要不然为什么里里外外的锁都好着,单单是钱没有了?
就在这里,顾氏在道室的一处地面上发现了一个脚印——
不,是个爪子印。
“是阿黑,一定是阿黑!”温长枫抖个不停,怪不得他不喜欢阿黑,怪不得他第一眼看到阿黑就觉得害怕。
原来,这竟是一个贼鸟!
一想到阿黑曾救了温幼仪,一想到阿黑那仙雕的名头,温长枫就觉得害怕。
于是,他病倒了,躲在帷幄幔帐中不敢出来。
“简直是混帐!”夏氏听到这件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破口大骂。谁见过几个世家的家主为了要债去别人家居住的?世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生生地把她的江宁逼得病倒!
夏氏心疼坏了。
为了江宁,决定豁出老脸,去求见陆策等人。
她想见陆策,陆策等人还不愿见她呢。听到陆氏管家传报,正在客院中和陶行广等人谈玄论道的陆策蹙紧了一双长眉。
陆启功更是干脆,甩手扯下玉佩扔到陆管家身上,怒斥道:“莫非离了陆氏宅院,你这脑袋便不知如何做事了?若是做不好,趁早滚回陆氏宅院去,再叫娘亲换一个管家,陆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少跑腿做事的。”
吓得陆管家拾起玉佩小心翼翼地送回陆启功身前,然后抱头鼠窜。
夏氏站在客院外面,见到仅距几步却不能进入的院门,快气炸了。
这些人住在温家,每日山珍海味的供着,居然连温家的主母都不肯见了?
她身为温家的女主人,居然连自己家的院子都不能进了?
夏氏越想越气,转身命令板舆转到安怀堂,她要问问萧菁芬是如何管理家务的。
安怀堂前门禁森严,十名劲装家仆分列两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夏氏的板舆,仿佛她是罪不容赦的犯人一般。
听到夏氏要见萧菁芬,尚妪笑嘻嘻地将她劝在了门外,只说往院内回报。
为了安全,安怀堂前是一块空地,没有种一颗树,更没有一星半点可以乘凉的地方。
烈日炎炎,泼火生腾,直将人烤得口舌干燥。
夏氏坐在板舆上,只觉得整个人如同在火中烧灼一般,身上的汗干了湿,湿了再干,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陈妪姗姗来迟。
“你们主母呢?为何不来见我?这门前列了这么多的武士,这是何意?拿我当外人?这温家还反了天呢?我居然连自己家的院子都进不去了?”夏氏怒火上涌,指着陈妪骂道。
陈妪刚从乡里回来,一身的风尘还来不及洗净,听到夏氏来寻衅的消息就立刻出来了。见到夏氏如此不顾体统,只觉得对她的蔑视更深了。
“好教老主母得知,我们娘子小产,还未养好身子呢……”陈妪笑眯眯万分恭敬,对于夏氏的怒吼置之不理,“前段小主人居住的砚香楼又出了巫蛊一事,这才将门禁管得严厉起来。老主母也是知道的,那朱媪妪和她媳妇阿成,一个个狠心狗肺的,下黑手害我们小主人……”
夏氏满脸阴霾,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浑身的血管都要爆炸开来,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不过呢,这也不怪老主母,老主母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谁能知道那贱婢心里想着什么呢?吃着我们安怀堂的,喝着安怀堂的,一年四季好衣裳不断,居然能下这么毒的黑手……”陈妪好像没看到夏氏的脸色越来越青,兀自喋喋地说道。
“奴婢们都感念老主母待我们娘子和小主人的恩情呢。一听到娘子和小主人都病了,便免了他们去沐恩堂请安。我出门的时候娘子哭着说,若不是因为身子不好,怕冲撞了老主母,就是爬也要爬着来迎接老主母呢……我们的瓠儿小女郎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在几个老妪手中拼命挣扎,非说要来迎接老主母。老主母你想想,这下着泼天的大火,树叶都晒卷了,老奴们怎么忍心让小女郎受这遭罪?”
陈妪就这样一会一个我,一会一个老奴,话里眄视指使,谈笑风声,颇有跋扈自恣的态度。
只瞧得夏氏眼角直跳。
“我们走……”夏氏跺了跺板舆,忿忿出声。
全然忘了她是来寻萧菁芬麻烦的。
“老主母,怎么就走了?进院吃口冰哇!”陈妪挥舞着手里的丝帕,犹如在烈日下舞蹈。
板舆上的夏氏,脸色遽变。她在安怀堂外呆了足足小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一个人给她捧冰出来。
今日的脸,是丢大发了,不仅丢到了外面,还丢在家里。
夏氏牙齿紧咬,握紧双拳,恨不得转身回去,一拳将陈妪那老脸打个稀巴烂。
可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花娘板着脸一声不吭,眼角的核桃纹皱得又密又深,扶着夏氏板舆的手轻轻地抖着,只觉得脚下的鹅卵石今日踩着分外的硌脚。
一阵闷热的夏风拂过她鬓边碎发,又卖力地奔向墙边,直吹得安怀堂内几株老树沙沙作响,接着又欢快的打着旋,往更深处的许院里奔去。
花娘抬起头,看着风向慢慢地转变……
生出了无力之感。
跟在身后的雪影,皱起了一双柳叶眉,神思飘忽。
一忽会儿想到了快要死的娘亲;一忽会儿想到了提着药箱去她家看病的谢郎中;一忽会儿想到了桑妪放在她娘亲床边的药钱;一忽会儿想到了她弟弟跪在桑妪面前连连磕头,一忽会儿想到她娘亲派人递进来的信儿……
雪影的心乱了——
随着闷热的夏风不知飘到了哪里。
安怀堂闾门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温幼仪耳中。
她笑盈盈地坐在檐廊下,看着阿曾领着他的小子过来向她磕头。
“快,快给小女郎磕头,说谢谢小女郎救了你一命。”阿曾泪流满面,搂着儿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桑妪看着小孙子睁着一双骨溜溜的大眼睛,口齿清晰地说‘谢谢小女郎’,一个没忍住,转过头大哭了起来。
温幼仪浅浅笑着,双手虚扶。等到绿鞠领着蓝瑛、冷琴、*三人将他们娘俩儿扶了起来,这才开口说道:“曾婶子快收了泪吧!若是叫别人知道还不知要惹出什么麻烦事呢?”
阿曾听到这里急忙收了泪水,恭敬恭敬地裣衽道:“是,阿姑也和奴说过,奴便寻思着不如借灵隐寺大佛的威名。前日刚领着小子去拜过佛,今日才敢来见女郎。”
估计灵隐寺的大方丈要高兴坏了吧?今年灵隐寺就传出一次大佛流泪治好一个老妪重病孙子的奇事,这月又出了救个痴傻儿的事,香油钱只怕又要多了。
温幼仪看着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小人,思忖着要不要去灵隐寺再进一次香。
好歹她也是从灵隐寺穿来的。
“媪从砚香楼的公帐上支一百钱出来,送到灵隐寺去,就说是儿和丑儿为娘亲祈福,请灵隐寺的道人们替儿的娘亲点一盏长明灯,这是一年的灯油钱。”温幼仪言笑晏晏,双眼熠熠生辉。
桑妪急忙摆手,“哪里能从公帐上走?这钱还是老奴出了,老奴还是拿得起的。”
“这是儿的孝心,媪哪里能代替?”温幼仪挥手阻止桑妪再说下去。
等到夏氏知道她在灵隐寺为萧菁芬点灯,却没为她点,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呢……
温幼仪嘻嘻地笑,觉得自己越变越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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