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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大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听说你们家二姑娘与睿亲王的二公子有私情啊?我爹当初还说让我不行就娶她呢,幸好没去提亲,否则着脸丢大了。”
消息那么快就传出去了?
沉欢睨着他:“你有本事娶吗?你们敢上秦府提亲,不管你提的哪个姑娘,都会被一脚踢出来的,信不信?”
卤大脸上赧然:“哎呀,我知道姑娘瞧不起我卤家,我不是努力的改嘛。其实我是想表达二姑娘和咱们四姑娘差远了。”
沉欢哼了一声:“你倒是不改试下。你有什么事快说。”
卤大舔着脸,笑着说:“我的姑奶奶,你真神了。这你都看出来我有事相求啊。”
沉欢白了他一眼,“不说我可走了。”
“哎呀,别去啊。”卤大忙拦住,陪着笑说:“姑娘觉得我们这家酒楼如何?”
沉欢扬眉:“还行。”
“啊?还行啊?姑娘可不知道这家酒楼一月就两到三千两银子的收入呢。”
沉欢心里倒是惊奇,一年岂不是好几万两?
卤大见她面色好看了,忙道:“这酒楼本是我负责打理的,可……那次我得罪了姑娘,老爹给撸了,于是我就成了无业游民了啊。这不,我整天游手好闲的,也给姑娘丢脸不是?”
“我呸,你丢脸和我什么关系?”沉欢瞪眼。
“小的已经被姑娘收服了,便是姑娘跟班啦,若是小的丢脸,不就是姑娘丢脸吗?姑娘说是吧?”卤大嬉皮笑脸的道。
沉欢翻了翻眼皮,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半眯眼睛:“再不好好说话,以后你都给我滚远点。”
卤大立刻正了色:“小的不敢了。小的真是说正经事来的。小的在盛京相中一间二层楼的酒楼,想盘下来自己做。姑娘能不能借我些银子?”
“借银子?你们卤家可是财大气粗的,还需要向我借银子?”沉欢托着腮帮看他。
卤大涨红了脸:“上次得罪姑娘以后,我爹每月就只给我三十两银子,还让我娘和我哥他们都不准私下给我银子,谁给谁就别想再有银子花。你想,江湖混的,没银子怎么办事呢?那些狗腿子也不听使唤了不是?也没法给姑娘好好办差不是?”
沉欢撑着脑袋,举着茶杯转着,所有所思。
见她没拒绝,卤大顿觉有戏,忙说:“我现在是穷光蛋一个,没有银两孝敬姑娘不是?我在余杭名声不好,所以就想着去盛京赚钱啊。我一个哥们就在盛京开酒楼,盛京的人有钱,菜价比余杭高多了。我除了做生意,啥也不会啊。于是就托我哥们给看个铺子,刚好就有那么一间,就在东城区最旺的大街上,叫东福顺,那地段可都是大官住的,吃一顿饭起码上千两啊。可是,地头是不错,转让却至少要五千两银子。”
卤大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沉欢,他从来不借钱,这是丢人的事情。就连平时一起的狐朋狗友他都没说一句话,每月只有三十两银子花,也只能到处赊账,装阔气,但这不是长久之际啊。
沉欢挑眉,打量他:“你好意思向我借银子?脸皮厚了啊。”
“嘿嘿,我卤大长那么大还真没有借过银子,反正在姑娘这里已经丢尽脸了,多丢一回也没啥。”
沉欢噗嗤一笑,他说得倒是真的,也是个厚脸皮的家伙。看他模样倒是认真,放下茶杯,认真问:“你这五千两是光盘铺子还是全部成本?”
卤大一听有戏,立刻来了劲,袖子一撸,跳上凳子蹲着,端壶给她沏茶,道:“他那间铺子啊刚新修缮过,不需要再花太多的银子。花太多我也没有啊,就是厨房凳椅什么的需要添置些新的东西,另外就是请大师傅,跑堂小二了。估摸着再有三千两就够了,加起来八千两。”
“八千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沉欢接过茶喝了口。
“我是这么想,姑娘不也是在盛京有生意吗?反正要照顾生意的,不如多一处买卖,饭店的现银流量相当可观。您可以当做入股啊,不要当借我,赚到的银子白拿,姑娘看如何?”他拍了拍胸口,“姑娘放心,我保证你一年五万落袋。”
沉欢瞪他一眼:“你这个牛皮大王!谁信?这么大笔银子,得容我想想。”
卤大兴高采烈的点头:“那是自然,只是您要快些,那铺子的确好,多人抢,我让我兄弟盯着呢。嘿嘿。”
沉欢放下茶杯:“好,过两天给你信。”
回了玉春园,沉欢立刻将鲁掌柜叫了来。
“鲁叔,你可有印象在东城大街有个东福顺的酒楼?”
鲁掌柜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间,不过原来的店家似乎要转让。”
沉欢颔首:“恩,那你写封信给正宇哥哥,让他去查下这个铺子的底细,了解下盘下来需要多少银子。最好打听下他为什么转让,之前的盈利一个月有多少。要快。”
鲁掌柜的瞪大眼睛:“姑娘,你要做酒楼?”
“不是,是卤大要做,他想借银子,我想了解下。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好。”鲁掌柜点头马上去写信。
今天去吃饭的酒楼之前就是卤大经营的她是知道的,周正宇就是把农庄的米和鱼肉给了他们,便也了解材料的需求量,可以算出来这家酒楼还是经营得不错,在余杭这座酒楼一个月也该有三、四千两,算下来一年应该不少于六、七万两。
虽然她知道衣食住行,食在前面,而且酒楼的现银流量非常大。但她不熟这行,女孩子家做这个也不好,便一直没有想到涉足。但如果有何时的产业入股也是好的。
虽然,卤大看上去吊儿郎当,没心没肺的,可他不是天性大恶之人。只是家教的缘故,再加上狐朋狗友挑唆,没人给他正确的引导,渐渐的形成了他胡作非为的德行。经过几次的拿捏,他也不敢再沉欢面前玩花样不说,还对沉欢由衷的敬佩起来。
不过毕竟是八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她就算拿出来,也几乎将她的现银用掉了大半,她必须小心谨慎,何况各方扩张还需要银子,万一他这里不稳靠,就会带来麻烦。
秦婉让新月捎信回来,说还要两天才能回来。沉欢并不担心,只要秦婉能留下,就说明有戏。
三天后,驿站送来了周正宇的信,证实了卤大的话,而且他没有虚抬价,的确是五千两银子转让。老店家因为要举家搬迁回老家,不得低价已转让。之前每月至少有十万的营业额,起码也有五千的盈余,而且一直在经营,没有因转让停下来。他还非常细心的估摸了一下拿下店子还需要的银两,以及打听了酒楼里掌厨和跑堂小二的月银还有盛京其他同等酒楼的这些位置的月银。按照他的计算,卤大说的话很靠谱。
有了这些详细的信息,沉欢心里有数了,这才将卤大叫来,在他面前拍了一张银票。
卤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你真给我八千两?”
“你不是要八千两吗?”
卤大拼命点头,眼圈都激动的红了:“姑娘真是小的再造恩人,我本来不敢要全部的,这几天我求爷爷告奶奶的,没人肯借钱给我。我还发愁万一姑娘只给我五千两,那两千上哪找呢。没想到姑娘那么相信我……”
“得得得,大男人在我女孩面前哭,人家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沉欢白他一眼。
卤大赶紧抹了把眼睛,嬉笑着:“真的,姑娘宽宏大量和大恩,卤大定当拼命赚钱报答您。”
沉欢一笑:“我有条件的。”
卤大一怔,忙点头:“好,您说,多少条都行。”
沉欢瞪他一眼,“条件多了,你陪也乐意?以后吹牛的毛病要改!”
卤大缩脑袋,直点头。
沉欢这才说,“我要派两个人去跟你学账房。”
卤大伸了伸脑袋:“嘿嘿,行,我卤大绝对不做假账,您放心。”
沉欢斜他一眼:“我是要你给我培养两个账房出来,我其他店铺用,你这里我才懒得管你,你只管每年给我交银子,若是一年不到五万银子,就给我还钱!”
“哦哦哦,当然。账房这是小问题。”卤大搔了搔脑袋嘿嘿一笑。
这几日,秦府里二房不敢出门,秦嫣母女为避嫌闭门不出。吕氏又去佛堂老老实实的诵经,秦功勋忙着和钱陇重新查账。整个秦府笼罩在紧张中,下人们个个大气不敢喘,生怕撞在枪口上,被老爷踢出府中。也没有人发觉大姑娘去哪里了。
沉欢刚回府,云裳快步跟进来:“姑娘,三爷回来了。”
“哦?”沉欢脱了大氅,接了烟翠递来的热茶,“够快的。”
“姑娘猜宁府来的是谁?”
“谁?”沉欢扭头看她。
“荣郡王爷。”
沉欢刚想喝茶的手顿了顿,停在半空,眼睛瞪大:“荣郡王爷亲自来了?”
她还以为最多派个心腹送封信说明下他们的打算就罢了,没想到竟然荣郡王爷亲自来了,而且和秦松涛一路,这一路不知要给秦松涛制造多少机会呢。
“嗯,还带了一位三品官员,想必来做说客的。”
“姑娘,要不去瞧下?”烟翠一脸八卦,荣郡王爷啊,这可是她们一辈子都别想见到的贵人啊。
沉欢斜她一样:“你去瞧吧,未经通传,擅自跑去看客人,看你的屁股是不是闲得慌,要挨板子。”
烟翠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可是,瞧不能正当的瞧,也得知道消息。
“你叫静能来。”
烟翠提裙便飞跑出去,不一会儿静能进来。
沉欢取了一罐茶叶递给他,“你去给宁公子送罐新茶,顺便就留在那里服侍宁公子,就说我让你去的。”
静能应着:“小的明白。”他在护卫中最机敏,原来和尚光头已经长了头发,带上小厮帽就看不出做过和尚了,又眉清目秀的,派他去最合适。
沉欢这才松了口气,坐下喝了一口茶。
秦钰带着小安进来:“你回来了。”
“哥哥。”
秦钰一脸焦急:“荣郡王爷来了,不知道他是何态度。”
“哥哥你可以去找宁公子聊聊今年秋闱的考题,听听他的见解。”
秦钰一愣,没有明白沉欢的意思,宁逸飞现在有心情聊什么考题啊?
沉欢很认真的道:“哥哥是秀才,有功名在身,就算巧遇荣郡王爷正好拜见下。当时宁公子被诬陷的情形你也是知道实情的,作为秦府人,我们不能让人觉得我们个个都是无赖不是?”
“对啊,我是可以去见宁逸飞和荣郡王的啊。懂了懂了。我这就去。”秦钰顿时明白沉欢的用意,急忙站起来。
“哥哥,莫慌,如荣郡王问,只要据实说就行了,不过,秦湘毕竟是我们妹妹,你要表示严加教育。”
秦钰瞪着眼睛,点头:“你这个机灵鬼,在你面前,哥哥都变笨了。”
沉欢抿嘴一笑:“哪里有。沉欢就没有哥哥读书厉害。”
哥哥这不是废话啊,加上这世,她都四十岁了,经历了那么多,能不聪明吗?
静能到了儒风院,正好与走出来的宁逸飞撞见。静能忙行了礼,宁逸飞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茶罐,便知道是沉欢派他来的,心想也好,对于秦府内幕,沉欢他们毕竟清楚底细,如有他有什么需要有个人向长房通传消息也是好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父亲打什么主意,但他打定主意乘机要将秦婉的事情说了,堵住秦府人的嘴,也好警告这些人不能妄动秦婉。
“茶叶放屋里交给你们府里的丫鬟,你跟我走吧。”
静能哎了一声,飞跑入内将茶叶交给府中派来服侍的丫鬟,便紧步跟上宁逸飞。
“这几天你家大姑娘怎么样了?”他忍不住问道。
“我家大姑娘出府好几天了。”
“啊?去哪里?”宁逸飞顿住脚,紧张的看静能。
静能摇头,姑娘没交代的事情,他绝对不说,大姑娘由他哥哥静悟陪着,的确也不知道究竟去哪里了。
宁逸飞神色一沉,秦婉难道是因为秦嫣的事情心情不好,出府散心去了?
“逸飞。”秦钰正往儒风院赶,没想到半路看到他,高兴的叫一声。
宁逸飞收拾心情,微微一笑:“秦钰,你这是去哪?”
“听闻你父亲来了?我与你一起去拜见吧。”
宁逸飞想了想,也好,毕竟他是秦家唯一站在他这边的几个人,就算他强硬,也孤掌难鸣,一张嘴说不过几张嘴。
“好,正好你有了功名,是可以直接拜见我父亲的。”
正院中,秦功勋与秦松涛坐在上首右方,殷勤的招待坐在左上首的荣郡王和正四品吏部侍郎左忠大人。
荣郡王身材消瘦,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神采奕奕,留着巴掌长的胡子,一身石青色直襟袍子,正中绣着五爪行团龙,左右两肩各一只行团龙。头顶单层金龙冠,饰东珠八粒,中衔一颗红宝石。虽然身材并不高大,却让人感觉到一股不怒而威的霸气。
坐在边上的左忠穿得也非常正式,面容和蔼,却也摆了四品官员的威严。
他们带了十个侍卫,用郡王的马车,从里到外,无不彰显郡王的气势。
秦钰透过窗户见他们穿的居然是正式的郡王服制,心里倒是安心了些,这谱明摆着要压秦府。宁逸飞倒是毫不在乎,只是微微低着头,等着父亲的传召。
屋内,秦功勋微微弯着身子,恭敬地说:“小的已将事情的经过在信中告知王爷,若有不妥得罪之处,请王爷见谅。”
秦松涛态度谦顺,等待着郡王表态。
荣郡王爷抚摸着胡须,半响未言。虽然不是功勋王爷的傲居,却也无半点谦然,平静得就像是来找朋友叙旧,谈些平淡的事情。
秦功勋耐不住,站起来躬了躬身:“我们秦府虽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家规甚严,出了这样的事情,实是心痛。还望郡王爷体恤在下的心情。”
秦松涛站起来,鞠躬道:“老父是为孙女着急了,还望荣郡王爷莫怪。”他转身正色对秦功勋道:“宁公子在盛京是出了名的才子,荣郡王府乃世代功勋,家规更严。还未了解事情,父亲切莫急。”
秦功勋微怔,猛然清醒,在座的人中,他才是平民,根本没有资格和荣郡王说话,想着脸色微变,再不敢说话。
荣郡王胡须动了动:“犬子第一次到府是和睿亲王世子同来,第二次,是秦大人恳请犬子护送秦府三夫人母女。所以,说来也不是一两面的相识之缘了,至于为何发生这样的事情,且等本王见过犬子再说。不知犬子如今身在何处?”
秦功勋忙对钱陇说:“快去儒风院请宁公子来。”
钱陇应着出门,刚想下台阶却见秦钰陪着宁逸飞正站在廊下。
忙又调转回去:“启禀老爷,宁公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宁逸飞和秦钰已经走进来。
荣郡王的目光落在宁逸飞身上,骤然变冷。
宁逸飞面不改色,上前行了礼:“孩儿见过父亲,见过左大人。”
秦钰退在一边,没有说话。
左忠笑着说:“宁贤侄,在这里倒是逍遥自在得很啊,也难怪,这一路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就连老夫也流连忘返了。”
宁逸飞微微一笑:“可不是,要不我外祖母怎么会就喜欢住在这里呢。哪怕是盛京的锦衣玉食,也不足以与这天然无雕琢般的锦绣山水相比。”
“贤侄说得甚是。等事情办完了,你一定要带老夫好好逛逛。”左忠的话意思很明显,就是他们不过来办件小事情,主要目的是来游玩的。
秦功勋脸色微变,有些怒气。
秦松涛笑意温暖,看着宁逸飞就像看着自己的晚辈。
“逆子!还不过来拜见秦大人!”荣郡王爷冷喝道。
宁逸飞这才仿佛看见秦松涛似的,拱手行礼:“抱歉,因在下第一次见秦大人,不甚认得。请大人见谅。”
秦松涛保持着完美的笑容,站起来,虚抬手:“宁公子莫多礼,若论起官职来说,在下应当称宁公子为宁大人呢。”
宁逸飞微笑:“哪里,在下只是小辈。”
秦钰这时方走上前,冲着荣郡王爷深鞠一躬:“在下秦钰,拜见荣郡王爷,左大人。”
“哦,秦钰?”荣郡王坐直看着他,“听闻你今年在豫州会考得了第一。”
荣郡王仔细打量着秦钰,府中收过秦府长房姑娘给宁逸宏的信,郡王妃还紧张好好一阵子,后来两人没有再有信来往,便搁下了。后来又听闻宁逸飞和凌凤常到秦府来,他本来就很好奇,秦府的长房孩子究竟什么样,居然能吸引盛京最杰出的几位公子的注意力。
不过,秦松涛惊才绝艳,文采出众,在盛京文流间已经小有名气,加上他很会做人,广受好评。这次他亲自寻到府中,委托幺子护送夫人女儿回来,他一来也有心认识一个有才气有前途的新人,二来也是举手之劳。但也是介于儿子和秦府长房认识才同意的。
秦钰今日打扮得清秀俊朗,聪明劲也不亚于秦松涛,心里也多了分欣赏。
郡王爷居然知道自己考第一,秦钰大喜,忙直了身子,规矩地道:“都是祖父和三叔教导有方。”
“好,秦府倒是俊才辈出,秦大人的侄儿也一点不逊色,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左忠笑着道。
秦松涛含笑看着自己的侄儿:“钰哥儿特别用功。”
秦钰忙冲着秦松涛行了礼:“三叔谬赞了,小侄给三叔请安。其实小侄一直以三叔为榜样。”
他的一番话,让本来有些不安的秦松涛松了松精神,纵然他比自己学习好,只要自己比他官位高,也不可能越过自己去。
睿亲王看了一眼左忠。他立刻道:“王爷这次和下官来就是想解决宁公子在秦府闹出的误会。”
秦功勋脸色又是一变。
误会?
秦松涛恭敬的颔首:“王爷肯屈尊到府,乃府上祖辈修来的福分,是秦府的福气。”
秦钰心里冷笑,若不是和妹妹沉欢呆久了,知道三叔的真正用心和秦功勋对他们长房的态度,他还会相信三叔是如此谦顺的人,还是他的偶像,可如今,他可以看出这对父子多么惺惺作态。
睿亲王起身,和蔼地说:“宁某长途跋涉到豫州来,自然会给秦府一个交代,但,事滋体大,又涉及到我们两府的孩子,需要谨慎。且容本王问清犬子缘由,再寻二位商议。”
“自然。”秦松涛赶紧站起来,恭敬的弓腰:“王爷和大人路途劳顿,正是该先歇歇。
秦功勋也站起来:“在下已经将房间准备好,就在宁公子住的院子旁边的院子,王爷、左大人请。”他和秦松涛亲自带着他们去了瑞仪院。
等送他们进了屋子,父子两立刻沉了脸,两人一起回到正房,秦松涛立刻将门关上。
秦功勋急忙问:“怎么王爷一道来了?此事你待要如何?”
“父亲,你们也太大胆了!你们居然敢惹荣郡王府!你可知道荣郡王府是簪缨世家,三代功臣,皇上的股肱之臣,你们竟然用这种龌蹉的事情打他儿子的主意,你可知道荣郡王妃的母亲是一品诰命晋国夫人,是南国最有功勋的老臣世家,她最疼爱就是自己长女的幺子宁逸飞。而荣郡王爷有今天完全靠晋国公的力量,晋国公虽然过世,可一府在朝为官的不下五十人,荣郡王爷对晋国公夫人尤为敬重,你想,你惹了她的孙子,荣郡王爷还能高兴吗?”
秦功勋大惊,“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尽力维护嫣姐儿啊。”
秦松涛听见说到爱女不由怒火中烧,不管对面是他父亲,冲着他就冷声道:“荣郡王爷不是闲职王爷,如今任中书令,官拜相爷,正是当权之人。只要他动动手指头,我就得滚出翰林院,永不得晋升。我费尽心机,让嫣姐儿有机会靠近他,不代表可以用这种愚蠢的方式!”
秦功勋少见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吓到了。
想了半响,“可是,嫣姐儿深夜和他独处,又有了亲密的举动总是事实。难道,他可以就这样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总归也有言官弹劾吧?难道他就不怕?”
秦松涛无奈叹气:“父亲,你以为律法是对谁的?对当权派来说,律法就是他们的工具。帝王用人,是要看他有没有用,偶尔有不得体的行为,也无所谓,大不了斥责两句,绝对不会因为儿子这种事情,得罪郡王的。何况,你不想想,朝中那么多清贵老臣,如今大多成了闲王闲公,唯独荣郡王、睿亲王依旧荣耀,可以和新贵勋国公平起平坐,他们是白端这副架子的吗?”
秦功勋闻言大惊,终于感觉事情不是那么轻易了的,忙说:“那你的意思是什么?难不成嫣姐儿白受这委屈呢。”
秦松涛皱眉,深叹口气。
瑞仪院中,宁逸飞看着脸色阴沉的父王,无奈下单膝跪下:“儿为父亲惹了祸,还请父亲原谅。只是儿子行得正,端得直,并没有做任何有辱门风之事。只是,儿子没有想到秦家二小姐如此卑鄙,竟然设下陷阱,害儿子。”
“蠢货!”荣郡王手里握着马鞭,狠狠的甩了过来,重重的落在宁逸飞的肩上,他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站在外面没敢跟进去的秦钰急得团团转,却不好进去说什么。
荣郡王指着宁逸飞骂道:“你这个畜生!整天游手好闲为父就没说什么,在盛京风花雪夜的臭名声为父也不说了,可秦府不论如何也是读书清流之辈。就算人家要害你,难不成绑架你去私会不成?你不是自视武功高强吗?有几个人能绑得住你?”
宁逸飞忽地站起来,倔强地说:“风花雪夜那都是假的,不是为了宁府不要在风口浪尖上吗?宁府有了大哥和三弟成为得力的武将,我就是不喜欢带着假面具,难道不对吗?”
“你还嘴犟!给我跪下!”荣郡王气急了,用马鞭指着他怒吼。
宁逸飞掀袍傲然单膝落地:“儿子是因为让父亲担心了,因不孝而跪,非承认做错了才跪。”
荣郡王见他像头牛一般硬,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啪啪的两鞭又甩了过来,打在他的背脊上。
宁逸飞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秦钰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横在荣郡王面前:“郡王爷,要打也要讲道理。”
荣郡王傲睨着他:“我教训儿子,无需外人干涉,尤其你是秦家人,不是应该高兴我教训这个逆子吗?”
秦钰摇头:“我是秦家人,所以要维护秦家的颜面,因而秦府有人设下圈套让宁二公子误入,这让我不齿。我自然要匡扶正义。”
荣郡王冷笑:“你是说秦府陷害我儿子,这就奇怪了,你是秦府人,却胳膊肘向外拐。又是何意?听闻你们长房无父无母,可见是要仰着秦府鼻息过生活,你这样做,岂不是背信弃义?”
秦钰皱眉:“我本敬宁府世代功勋世家,乃清贵名流,没想到却是这等不讲道理。”
荣郡王剑眉一扬,居然有人胆敢当面指责他?
冷哼道:“好,讲道理?你讲讲我听!”
宁逸飞忙扯了扯他,“秦钰,你先出去,我和父亲说。”
秦钰摔开他,毫不惧怕,道:“宁公子之所以会深夜呆在叠翠厅,正是因为受过良好的家教,那夜我二妹独自在院子里走动,身边丫鬟不在,宁公子是为了让她安心,给予保护,才不得已留在茶室里陪着喝了一杯茶。也正好,有人故意放了巨型老鼠,二妹受了惊吓,所幸宁公子在场,才免出大事。然而,荣郡王一定要问,宁公子怎么会深夜会出现在哪里,说来惭愧,是因我三妹故意陷害而为之。”
荣郡王皱眉:“你府上三小姐为何陷害我儿?”
“她其实不是为了陷害宁公子,而是为了陷害我长房的小妹妹沉欢。秦湘让人骗宁公子有人要陷害我四妹妹。因四妹妹年纪小,宁公子只希望将吴公子劝走,莫损姑娘声誉,没成想遇到刚才的事情。”
荣郡王想了想,将马鞭丢在台面上,坐在椅子上,“你这话又奇怪了。既然如此,为何秦府人一口咬定我儿毁了你家二姑娘的名声?”
说着心里又起怒气,瞪了宁逸飞一眼,“你看看你,秦府统共就几个姑娘,这倒有三个和你认识,还搅不清。”
秦钰马上说:“说来不该在外人面前提起,但事关宁公子的清白,只好说了。吴公子喜欢我家四妹,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我四妹一再拒绝,吴公子都不死心。可我三妹秦湘却对吴公子一片痴情。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本叫在下难以启齿,想必在下无需细说,郡王爷也能想到了。”
荣郡王沉着脸看着他,想了半响,疑惑的看他:“你们也是秦府的人,如此揭开他们的丑恶行径,于你们有何好处?你们为何要帮我儿?”
秦钰拱手道:“在下作为秦府的嫡出长房长子,有义务对秦府扶正祛邪风。宁公子因有优良的家教为人正气的传统,和宁大公子一样乐意扶弱助小,才有了这次被陷害,宁公子是因关心小妹妹沉欢,在这一刻没有男女之别,只有欺凌弱小之行。公子的胸襟非常人可比。因沉欢受到牵连,在下在此向王爷谢罪。”说着作揖到底。
一番话将荣郡王捧得心里舒服了,面色缓了许多,对宁逸飞说:“你起来吧。”
宁逸飞揉了揉跪痛的腿,低声道:“父亲,如今你清楚事情的始末了。秦府长房的三兄妹和太子殿下、睿王世子都有交往,如果他们不是行得正坐得端的人,太子殿下和睿王世子又如何愿意结缘呢?当初世子特意送了当年试卷,就是对秦钰公子爱才。而太子殿下钦点的茶神女就是大小姐秦婉,她更是气质高雅,出众脱俗。一点不比京城里望族大家闺秀差。这样品质极优的一家人,儿子该帮不该帮呢?”
荣郡王瞪他一眼:“哼,你倒有脸反问为父!你们这群臭小子都干了什么!我倒要睿亲王好好说说,凌凤这小子也想挨鞭子了不成?到处招惹望族小姐,这还得了。”
秦钰闻言急了,宁逸飞拉住他。
他听父亲的语气平缓了,知道他听进去了。毕竟父亲也要做做样子,否则如何对抗秦松涛。
“父亲,您想,秦松涛为何厚着脸皮请您让我护送他夫人和女儿回来,他本意就是想攀龙附凤。没想到他的女儿表面上雍容贵气,心底却如此肮脏。所以,我们千万不可中计。”
荣郡王吹胡子瞪眼:“你还教训起父亲我来了?我不中计,你呢?有本事臭小子别中计啊,省得我这副老骨头屈尊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宁逸飞低头:“是,父亲教训得是。”
荣郡王阴着脸半响,对秦钰说:“你们的好意本王知道了。你且先回去。”
秦钰行了礼退了出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冲着门外等着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小安挤了挤眼,低声道:“幸好话都说全了。”
小安松了口口气:“姑娘等着呢,让云裳姐姐偷偷过来瞧了好几回了。”
“好好,快走。”
沉欢听到秦钰的描述,托着腮帮:“荣郡王自然只能这样做,否则,不然秦府更加踩着上了。其实荣郡王完全可以不理会秦松涛,直接带着宁逸飞走好了。难不成秦府的人敢拦?”
秦钰大喜,“你说王爷真会如此?”
沉欢摇头:“还真说不好。我想荣郡王能屈尊亲自跑到这里来,未必全部因为疼爱宁逸飞,而是有别的顾虑。”
秦钰皱眉:“我听今天三叔的口吻,似乎胸有成足。”
沉欢不以为然,“都是老姜,就看谁辣过谁了。明天再说吧。”
秦婉一直没消息,她也有些急了,但是那边按时会报平安,姐姐也没事,她也只好等着。
“哥哥今天和荣郡王说得很不错。”沉欢笑着表扬。
秦钰不好意思的戳她的脑门,“敢取笑你哥哥。”
“呵呵,哪里,是真大。对待那种被人尊敬惯的人,有时候要强硬些,这样他对你的印象才会深刻。”
秦钰忙点头:“其实当时我也没想什么,就是不想逸飞被人诬陷。”
“恩,不过,明日哥哥不要说话,你看荣郡王和三叔如何应对。”
“好,官场之中的事情,我真的好好学学。”
沉欢觉得哥哥变了,不论从胆气,还是思维的精密,已经可圈可点。哥哥本来读书就是个好苗子,如果有荣郡王这个契机,说不定将来走得更快。
天将迟暮,秦松涛进了自家院子。
一直等着他的苏氏忙迎了上来,委屈的眼圈一红,低声唤:“松涛,你终于回来了,为妻……没有照看好嫣儿。”
秦松涛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拍着,“好了,没事,我回来了,保证没事。你放心。”
苏氏点头,“嫣儿在她房里,要不你去看下她,她一天没出门了,也不吃饭,我真的很担心。”
“你去准备饭,我看下她,我保证她等会会吃饭。”
苏氏闻言方喜,点头去了小厨房,今天女儿心情不好,丈夫回来了,她怎么样都要打起精神亲自下厨做几样他们爱吃的菜。
秦松涛进了后院秦嫣的闺房,她正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对着外面半边落日发呆,手里还握着一本女诫,落寞的神情让秦松涛看着一阵难过。
他一声不响的走过去,将台面上的琉璃灯点上,让原本忧郁的屋里多了份暖意。
“嫣儿。”
秦嫣手中的书啪的落在地上,缓缓的转身,悲伤的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眼泪从眼角滑落,咬着唇,轻轻的抽泣起来。
秦松涛慢慢的走进,摸着着她的长发。
这是他精心培养的女儿,完美正是他的作风。今年秦嫣已经15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仿若一朵高贵的白莲,雍容娇美。细看一下,还真觉得她有七分褚贵妃的模样,这样的她,无论如何都应该是万众瞩目的。
而这样的女儿是他的骄傲,应该配最尊贵的少年。
可,眼下,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可惜,温怒,还是怜惜?
“父亲……”秦嫣忍不住眼泪啪啦啪啦的落下,“对不起,女儿给您丢脸了。”
秦松涛溺爱的抚了抚她的秀发:“傻孩子,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重要,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有精神面对更多的事情。”
秦嫣咬着唇,努力忍着眼泪。父亲是她最崇拜的人,她的一生将为帮助父亲而活着。父亲让她不要哭,她就一定不能哭。
秦松涛拉过一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嫣儿,你告诉父亲,你真的喜欢宁逸飞吗?”
秦嫣泪眼婆娑,没有点头,没有摇头,想了半响,低声道:“我觉得我需要嫁给宁逸飞。”
秦松涛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懂事。”
秦嫣低头,眼泪落在手上。
“好。我的女儿长大了。长大了自然要嫁人。那你告诉父亲,你想要盛京哪家铺子缝制你美丽的嫁衣?你想怎样风光出嫁?”
秦嫣猛抬头,喃喃的问:“父亲,你不怪女儿擅自做主,做出这样有损闺誉的事情来吗?”
秦松涛笑着说:“盛京有家专门给贵女们缝制嫁衣的,叫做御蝶坊。据闻他家独有金云莎,而且绣工一流。你是喜欢大红色满地牡丹的嫁衣吗?我的女儿出家,一定要最好的。”
秦嫣瞪大眼睛,失声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
秦松涛轻轻拍着她,没有说话,脸上含笑,眸瞳却如深夜一般阴幽。
门外,苏氏愣愣的站着,眼圈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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