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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局长,”终于有人试探着问道:“你们这回来巴沟能待多长时间?”
“怎么?怕我待长了惹大伙烦啊?”肖子鑫知道群众忧虑,故意正话反说,轻松一下沉闷尴尬的气氛。
“现在这事没法说,警察是好警察,***也是好***,就是有人打着***的旗号专门干坏事呀!你肖局长在悬圃县的大名鼎鼎,俺们这些庄稼人也早就听说了,可你要是来了呆个三天两早晨的,屁股一拍就走了,还象以前那个丁局长似的,俺们大伙儿就啥话也不说了,说也没用。”
有个女人“哇”地一声,突然哭喊起来,她好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情绪了:“我女儿遭坏人祸害的事你管不管……”
肖子鑫斩钉截铁,说:“管,不但管,还要一管到底!大嫂,这个你放心,如果管不了,到时你就找我肖子鑫说话!”
那汉子告诉肖子鑫,包大牙团伙全是巴沟镇的待业青年、两劳分子和社会闲散人员组成,心狠手辣、无法无天,还有三炮子、伍愣子,还有冯大划、孙六子等等黑社会团伙等等,这些人都是阎王爷一样呀,可谓是在当地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天怒人怨……这些年来可把老百姓们害苦了!他们在镇上、矿区里或林业局范围内横行霸道、凶狠异常,轻则拳脚相加,重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与其他团伙将巴沟镇搅腾得乌烟瘴气……
这些问题,跟肖子鑫他们已经了解到的情况完全符合,肖子鑫故意问了一句话:“那他们这么干,没人管吗?”
“管?唉——”
有人告诉他说:“虽然这些人也曾经屡受你们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可顶个屁用啊?三天抓两天放,可放回来更加猖狂,不但没改好,反而是变本加厉地疯狂报复杀人、欺负老百姓,谁不怕呀?而且那个包大牙专到中学去找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祸害,又杀人放火,又偷又抢,真是无恶不作,逮住谁祸害谁……”
肖子鑫听得仔细,回头默默不语地看了他的下属们一眼。
这一眼,大家印象极其深刻!那是刀子一样犀利的眼神啊!
是的,他们还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这些年来没有真正愧对过在大国县这个地盘上的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呢??就算是局长丁卫东不是人,可是他们这些刑警大队长张建国、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杨强他们还有当地的派出所,都干嘛去了,都白吃饭了吗??难怪人家要骂他们是粮食局、吃白饭的……
其实,这也是肖子鑫特意带这些同事和下属上山的目的,教育他们,让事实唤醒他们的职业良知!
群山无声。
看见大国县新来的公安局长这样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也没有,跟大家交谈,了解情况,慢慢地屋子里的那些人都对他有了一些好感,更何况,“肖子鑫”这个名字近期早已风传在附近几个县市,他们虽然还心存各种各样的疑虑,但是,遇到了他,人们开始断断续续讲述当地的事情和自己的不幸遭遇……
在这些血泪史中,有这样一件事,现在已经不再是老师的那位老师,把发生在大国县的事情看在眼里,女学生王军花的事情发生半年后,已经抓了又放回来的包大牙,为帮助自己的学生曾经给长角市的“领导”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求助信。
现在,当着肖子鑫的面,他还能背出来那信的内容:
市委某领导:您好!
我是一名悬圃县巴沟镇的普通人民教师。“权为民所用,情为民所系,利为民所谋”这一执政理念一直在感动着所有的长角百姓,我们对您充满了无限的期待,我们也坚信“顺应**”也是您始终不渝的执政目的。但近期,一些事情如我的学生王军花受到当地黑社会的疯狂残害和**,公安机关虽然立即破案,并抓获了坏人,可是很快这些人就又放了回来……
这使我对您有些困惑。
据我所知,在咱们中国,尤其是在长角市这个范围内,您应该是最大的“高官”了,一切事情您应该都能管,也应该管,可是您管辖下的大国县,尤其是公安局,到底归不归您管呢?为什么这些年来大国县越来越乱,坏人无法无天,老百姓遭灾受难……
包大牙他们**我的女学生,老百姓举报给您并没有受人指使,也与受害者家属、个人无关,更无被金钱收买诽谤您之嫌。我们是您治理下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个教师,我可以用对您十二年的关注保证:您实在是应该在每天抓大事的同时,好好管理一下您下边的这些县市领导——尤其是公安局长了!我要是错怪了您,应该给您道歉,可是我要没有错怪您,您就应该过问一下,不要再让坏人黑社会们这样疯狂地、非法残害共和国的花朵了。
屋漏雨,怨主人,说到底,我认为大国县社会治安所以这样坏,老百姓遭灾,完全是跟您的领导分不开的!一些话,我不能直说,也说不透彻,怕您生气。就绕个弯子。
为什么那些都够立即枪毙的人县公安局抓了又放,一次又一次,不就是钱在背后起作用吗?作家韩少功说,陈寅恪、钱穆等史学家可以对语言学界很多主流性说法摇头,文学家就只能紧跟和拥护这些说法么?当今非西方的各种本土经验需要突破遮蔽,需要合身的理论描述。
即便在西方,经过几个世纪以来对逻各斯主义传统的反思,现代科学成果和现代人文成果大量涌现,理性至上主义、逻辑至上主义、语法至上主义(语法是理性与逻辑在语言中的体现)等等神位已经动摇。很多学术成规,包括语言学的成规,不再自动有效。
可惜的是,诸多新思想新营养倒是一直被某些“语言学家”拒之门外。我虽然是一个极其普通的老师,但是自从您当选长角市分管政法的副市长之后,我一直在关注您,现在又当市长,十几年,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却是越来越糟糕,就以我们大国县为例子,太多太多了,窥一斑知全豹,我想即使是市里,情况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一直不懂官方语言和政治,这些事我刚好看到,就发生在我身边,您可能认为风马牛不相及,但我认为道理相通,许多学问和实际生活的意义是一样的。
当官就要为民!
您是市委主要领导,我是普通百姓,我想起可能就像您以前曾说过的“专业外人士谈专业问题免不了要被专业人士笑”,又说“外行领导内行也请虚心、慎重”一样,这都是有益的提醒。就像不懂语言学一样,我这个一直关注您十几年的老师一直不懂政治,并没有想要“见”您,我今天给您写这封信,只是希望您能知道像我这样的老百姓,都忍不住要用这种方式提醒您不可在任期内无所作为,光想着如何当官——希望短期内与您形成共识,或许,我们谁都不可能轻易说服对方。
但是,您有时间还是亲自下来看看大国县的老百姓和社会治安!
以上拙见,谨供市长及市委领导参考。
据说,原先的那个顾同义市长看过这封信后顺手扔到一边,他认为一个小乡镇的中学教师跟他“谈社会治理理论和政界学不该是老师的义务”,更不该这样大的口气和将下面的一些事情直接迁怒于他这个市长。这可能过于傲慢。不想当老师了?天天在家写字,只能在语言学家的指挥下有所作为,不可这样无礼指责市领导。
于是乎,不久就有人打电话给学校,他这个老师也当不成了……
他唯一没有想到,为什么长角百姓一边享受着城市经济改革带来的成果,一边谈论着长角市民生的日益腐化,官僚主义的日益严重,发着社会分配不公的牢骚,且时常会出现“一官进监狱,百姓齐高呼”的场面。
这个老师后来在肖子鑫询问时说,“即使法院认定我不该给市长写那封举报信,或者内容与事实不符,也未必就可以裁决我构成了诽谤罪,因为此案中应该受到处理和打击的不是他,而恰恰是包大牙他们那些跟公安局有各种关系的黑社会,即政府官员。
这些放在,肖子鑫始终保持着倾听的状态,不说话。
心里也承认,即使是公民对市委书记或市长的批评不符合事实,也不构成诽谤罪,何况是一个老师,又是为了自己受害的女学生呢?就从这一点来看,肖子鑫也更加清楚,如今的官场仕途是何等黑暗和无奈……
公民对官员的批评并不以“真实性”作为衡量其是否构成诽谤罪之准则。一个有效的、有作为的领导,如果认为公民批评得恰当,那么就应该及时纠正自己的不当行为;如果认为公民批评得不当,那么就应该及时出来释疑,而不是通过公权力下的暴力手段将公民拘捕,甚至残酷无情地迫害。
难道说,大国县这么年来发生的这些问题,市委、市政府不应该负责吗?
这一点,他尤感气愤。
好在,新一届市委书记和市长非常重视这里的社会治安了,现在,他受命到这里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打击上述那些黑社会……
因为他认为如果不是钱与权的话,包大牙那些人是无法抓了又放,这么轻易就活着回到家的。如果不是公安机关内部有人乱权或勾结,即使是关大牙命大,他可能也无法从昏暗的牢房里活着走出来。
那个老师说,后来有一次他跟朋友在一起喝酒,谈起举报后的种种遭遇,朋友听了不禁潸然泪下。
“唉……就这么个社会了?好不了了吗?”
“什么时候,咱们县公安局能来个管事的官,好官呀?”
三个多小时的交谈,冯江介绍了自己因为上述原因被莫名其妙地丢了工作、被抓被打被关的所有经历,说到那次大便被打得拉在裤档里,不禁痛哭失声,让他觉得非常郁闷和心酸。
而当满面沧桑的父亲看到女儿成绩单上的“优”而露出的欣慰的笑容和懂事的女儿发誓要努力读书,争取将来当上大官以回报父兄时,身旁的妻子早已泪流满面。那时候,他还在到处**告状,将来是死是活能不能找回一个说法还不知道。
最后他说他摇摇晃晃抹泪回家。
木办法!
冯江父女在大门外洒泪道别之场景,及他妻子的哭诉恐怕让当时的不少学生久久难忘:“孩子欲罢不能的哭声让我举步艰难,又一个家庭就这样被折腾得快散了……”。
肖子鑫突然想起另一个老军人曾经满怀希望、又不抱任何希望前来找他帮忙的情景,诉说儿子为到七哥的夜总会找女儿被打成重伤后来死亡、高血压的祖母为了给患性病的孙女治疗,到市委门前哭诉,受伤弯曲的胳膊、衣衫褴褛的孙子、因思念儿子(爸爸)而哭成一团的那家人……
以及一连几天在清晨的薄雾中诉说孙女最终因性病死去,尸体在哪里都找不到,等待市委某领导上班好告状的无奈的背影给人留下的强烈震憾。
每次让他心痛的同时总是给他留下无尽的反思。
自己当这个官——一个县的公安局长,到底应该为老百姓做点什么?
那时候,肖子鑫只想说服自己曾经为之忠诚服务过的主要领导以及“有关部门”的所作所为,过问一下有关问题,但得到的反应简直就是对百姓的呼声置若罔闻。
不知道这个人和“有关部门”还有一点公仆的良心没有?肖子鑫不是没有记者的洞察力,只是没有那种勇气和果敢而已。
好在,现在他来到了大国县当这个公安局长,他要送给大国县这些黑社会、恶势力主要成员每人一颗法律的子弹。
当然,故事并未至此结束。
无疑,国家也将送包大牙一颗子弹,以平民愤。
午夜前,巴沟镇派出所内灯火通明,窗户里面全部被临时找到的床单之类物品严密地遮挡起来。
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内勤小李整理好全部的积、隐、悬和现行大案犯罪嫌疑人的有关材料,把它们分门别类在放在不同的文件格子里,一沓一沓地摞好,以备肖子鑫等局领导随时调阅。
与其紧邻的屋子里,此次参战的骨干警力正在紧张地等待着什么,大家脸上都隐约可见一种平时难得一见的特殊表情,这种表情,真的有点久违了!大家默默抽烟,谁也不说话,弄得满屋子烟雾缭绕。武器擦过了,子弹也擦过了,所有的环节都已经布置停当,他们知道,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一点也不能马虎。
肖子鑫来了之后,对此要求非常严格!
官话代表正式规则。进入何种规则体系的决定因素,是对不同规则背后的利害得失的计算。计算并比较不同规则体系带来的成本和收益,就是过招的实质。而展示这种成本和收益的能力,就是官员们采用的威慑策略。
那些潜规则选择者最大的损失,莫过于自身的死亡。就像他们可以跟社会上那些人勾结、警匪聪明一样,暴力可以制造死亡,因此,暴力最强者拥有规则选择权或决定权。这就是元规则——决定规则的规则。
而现在,是他肖子鑫地制定和选择规则了。气氛立刻显得与往日不同……
他的话,无疑就是官话,而官话代表了正式规则,而正式规则是不能给当事的双方提供利益的,私下说明的潜规则却能在交易中为双方创造福利。
官话通常比较好听,因为它所代表的正式规则考虑到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问题是水并不总是以洪水的形态出现,那是非常时期暴民造反的形态。当水被装在缸里、盛在桶里、倒在碗里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载舟覆舟的能力。不过,当肖子鑫了解到大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