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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去买烟的时候,张铁山抓住这个气氛比较“随便”的时机进一步深入,他笑了笑,像闲聊一样地说:“金善女,你和程贵阳很有意思啊!”又故意把话打住。
金善女抬头问:“怎么有意思?”
张铁山继续说,“程贵阳毕竟当过市委秘书,又是小说家,你们生活得挺lang漫的,感情也挺深的,可我不明白一个是懂得计算机的大学生,一个却是拿人命当儿戏的恶魔——哦,不,秘书,作家——你们的感情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这样‘牢不可破’。
还有,你们一会儿南亚风光,经常去香港度周末,住弥敦酒店,吃日本料理,再不就到北京天朝饭店lang漫lang漫,真是神仙过的日子。比我们滋润,会享受生活。”
几句话像是随意说出来的,却使金善女震惊,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张铁山笑笑反问:“你不说,我就不知道?”
这时香烟买来了,金善女抽出一支,点火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此时,她脑子却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只有她和程贵阳两个人知道的“幽会”,公安局怎么知道了?难道程贵阳已经交待了?!金善女的精神防线开始崩溃。她狠狠地吸了几口烟问:“你要我说什么?”
张铁山装出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神态:“先把地下的钱讲清楚。”
金善女想了想说:“那是程贵阳的钱,怎么回事,他知道。他和几个战友干的事,为了避人耳目,埋在了料理店里。他的战友是谁,我见过,叫不上名,家在哪里不知道,也不问,他告诉我别问,说知道多了对我不利。”
金善女交待得躲躲闪闪,总体上还是在替程贵阳和同伙遮掩犯罪事实。
但是她毕竟开口了,露出一些实底,尽管说了很多谎话,可是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谎言可以扯得天衣无缝。支队长随之就顺着这些“缝”一项一项调查的。
张铁山又问在她家搜查出的那把西瓜刀是怎么回事。金善女说是程贵阳的战友带来的,记得有两把,那一把哪去了不清楚……
不知不觉间,旁边讯问笔录一页页记满。
“你知道他的枪藏在哪吗?”
“枪?”
金善女惊讶,但她还是马上摇了摇头。
※关于“滨江市委书记灭门案”,网上沸沸扬扬,被论坛和媒体炒得一塌胡涂,只是诸多报道中,始终不见对案发当地警方——专案组的采访。
后来当这个问题被人提出的时候,曾率先报道此事的王标和若干媒体记者(网友)的回答五花八门——1、保密阶段,警方不接待;2、没资格,我打电话给公安局了,他们不接。3、周旋好几天,没找到说话的负责人,又着急发稿,所以没采访他们。4、我们给警方话语权了,他们不肯说,那就不能怪我们了。5、你听说过“市委书记灭门案”是造谣吗?你听说过公-安-部发a级通缉令、省公安厅专家组亲临现场、警方上千警察大排查是假的吗?这事如果没有的话,罪犯怎么会逃之夭夭,我还用的着采访他们吗?6、……
关上电脑,柳雅致苦笑。
小儿科!
看来王标还真的够不上自己的强硬竞争对手。此时此刻,她有一种女人的虚荣和职业的满足混杂的滋味油然而生。
自己拥有重大犯罪嫌疑人自己记录的《犯罪日记》及可供参考的其他资料,他们有什么?自己是第一个接触指挥者的刘海洋,他们见到谁了?只能在那里胡说八道,发发牢骚。
职业病趋使,她十分想见支队长,想看看他的反映,想提问,想刨根问底,想知道追查审讯的真相。只是不知道王标和这些记者再去采访专案组,他本人是不是愿意,而警方自己又愿不愿意宣传这样一个案件。
鉴于身边对刘海洋追寻之人多如过江之鲤,所以就没有必要去甄别王标等言论之人品道德之类,至于他们网上发飚之类的调侃,也全当是那些记者无功而返之后的正常行为,谁还没个脾气,只不过这次他们当着全国人民的面骂将出来了而已。
只是记者责任心驱使之人如柳雅致,倒是十分想知道关于这个程贵阳的前世今生,陈年往事,当然一定要是隐私,绝对隐私——比如他的《犯罪日记》,只是不能发表,有点遗憾,能在网上查到的都不算利害,一定要独家再独家。
不过,如果让王标采访,性,谎言,凶器什么的都要涉猎点,扒粪扒的不就这点事吗,有些记者干这种事最在行。
她十二分不喜欢王标罗列出的采访过若干警察的名单,证明自己能力的方式方法也太过幼稚,按照他的做法,她也应该利用优势在内部全面采访,将他采访过的人物再采访一遍,当然也包括将他列入无良记者名单的张铁山,听听所有他采访过的对象对他是个什么评价。
哈哈!
柳雅致忍不住笑了。如果她能在此时此刻写一篇报料文章,搞不好她也成新闻当事人了。新闻人把自己稿成了新闻当事人,然后各大网站的娱乐版头条将会登出——“神秘人物报料:《滨江都市报》首席女记者与王标的恩怨情仇。”
有趣儿!拜托王大记者可千万别被这案子给整惨了。
她几次检查了门窗,发现房间里光线已经不能让她再看清复印件上面的字,她起身打开头顶的灯,突然想起今晚还要见一个朋友,看了看时间,快到晚上8点,还有一个小时。晚饭还没有着落,她去冰箱里找了一点食物吃下去,打电话把自己的新收获给桂梦乡总编讲了一下,匆匆离开了家。
夜晚的滨江市,雨过天晴,好象被水泼过一般,空气清新爽人。
柳雅致驱车先来到市公安局。她想把自己新的采访计划跟刘海洋说一下。她有一个想法,能否合适的时候采访一下程贵阳?她被自己这个大胆得近乎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得寸进尺?
女人的天性?还是记者的本能?两天前还愄之如虎的“刘支队”,刚刚接受了自己,却又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答应的。
法律规定,未决犯罪嫌疑人不得与外界人士有任何接触,采访当然更不行!噢,真是异想天开呀?她笑。可是,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行不通?这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她相信只要在公安局内,她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要找的人。
“怎么样,记者?”
在大门口停车,柳雅致把证件和通行证交给武警验看的时候,正好看见刘海洋支队长的车停在自己后面,进入后,一下车,支队长就问。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下午的沉重与抑郁,看上去精神饱满,嘴里仍叼着一根烟。
“我想我已有了足够的兴趣和信心把案子和程贵阳这个人放在一起来采访。”柳雅致回答。心里为自己在家里的表现暗暗得意和好笑。“昨天你没问,我也没说,可还是忍不住,来跟支队长汇报一下。方便的时候,希望给我安排一个机会。当然不是现在。是你认为可以的时候。”
“感觉不错?”
“真的有点意思,这样的人很少有,深入采访也就变得更有意义,还请您支持。”
支队长站在她对面认真地看着她,未置可否。
半晌,他慢吞吞地说:
“机会是有的。现在不行。困难重重,非常时期,我能把那个本子交给你看,我的态度已经包括在里面。跟你透露一个消息,明天我们准备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你来。”
“那么,从明天开始?”
柳雅致理解地点点头,内心世界充满阳光和惬意。
随后道声再见,上车而去。
支队长则转身上楼。
******************破案过程潜伏着许多机遇和意外。什么事情没有意外呢?
许多时候,看似做了许多无用功,比如调查、走访、搜查、审讯等等,有的收获明显,有的毫无意义,还有怎么也推不动的时候。
这就造成了指挥员、侦查员高兴或急躁的种种情绪,然而,一旦机遇来了,意外——从未想到的变化随之而来。就是这样。往日看上去令人沮丧的无用功,如今说不定都成了推进这个“意外”出现不可预见的小小因素。不然的话,哪里来的意外。
一切也就随之迎刃而解。
刘海洋眼下就面临着这样的兴奋和豁然贯通之神气。
一天前,赵小鬼儿被抓回来了,只是没有任何人知道而已。他派出的追捕组一路追踪,马不停蹄,一直追到贵州,整整半个月。
赵小鬼儿还是没跑了,省厅专家组和滨江市公安局有能人,支队长的确也不白给,到底是给抓回来了。本来这事对程贵阳打击不大,他自己都在人家手里,早晚也是死,还管得了或者说在乎不在乎同伙的落网么?
可是,如果事情不是警方分析判断的那样,也非赵小鬼儿逃跑所造成的假象——即他的同伙里根本就不包括这个人,而这个人的确又是他的战友和朋友,听着赵小鬼儿被一遍遍审讯的消息,无论怎样辩解,警方也不相信他的话,这时候,始作俑者程贵阳是否还会无动于衷呢?
巨大的困惑和威胁这时候开始在他心中产生,事实上,张铁山今天审讯未成,却发现他的情绪变化异常,正是缘于此。这种压力并非来自专案组的审讯,而是发自其内心深处。
事情就是这样。
程贵阳能忍受张铁山等三个小组对他的一次又一次审讯,无论硬的软的,都挻过来了,可他好像无法忍受赵小鬼儿在那边跟审他的人一再强调没他的事,他根本就没参加市委书记灭门案。却拿不出证据证明“没他的事”,也不肯说出他为什么跑,为什么灭门案发生后他立即逃之夭夭,跑得无影无踪。
这,程贵阳就受不了。
一般而言,具有悔恨心理的犯罪嫌疑人,归案经过教育之后,其犯罪心理在一定条件下可能实现良性转化,进行自我悔悟,认罪服法;也可能采取抗拒态度,或者把交代罪行作为早日出监、继续犯罪的方式。
可是,从赵小鬼儿身上反应出来的既不是前者的转化、悔罪和服法,也不是后者的抗拒,而是根本就不承认自己参与了警方正在全力以赴侦破的这起惊天大案。
张铁山当然不信。运用犯罪嫌疑人历史上的“闪光点”,希望唤起其对当兵历史的记忆、对人生的留恋和对新生活的向往,以便激发其争取光明前途的信心。
因为专案组认为他是从犯,罪责相对程贵阳轻,有打开突破口,让他说出事实真相的可能性。因为他被抓,他老婆孩子不知也从什么地方回来了,刘海洋又运用亲属接见、通信,进行教育规劝,增进其对亲人的怀念。
还有,选择一二个能够主动坦白、立功赎罪、服刑期间表现好而重返社会,建立了美好家庭的典型事例,进行政策和前途教育,让他意识到,只要老老实实交待问题,认罪服法,就有获得新生的机会。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是所有方法都失灵。
“我真的!”赵小鬼儿好像要把心掏出来摆在面前的审讯桌上让刑警们看,哭丧着脸,一脸无奈加真诚。“我没干!”
“那你说,谁让你跑的?啥意思?”
赵小鬼儿就是不说。脸色又失望抗拒起来,“不信拉倒。”
真相大白后的事实表明,赵小鬼儿没有撒谎。这是重大犯罪嫌疑人程贵阳自以为可以逃避法律惩罚的自信感,是其对自己罪行暴露程度和案件结局的一种认知心理状态。
这种侥幸心理从其作案时起一直延续到眼下讯问中。侥幸的根据:一是自认为作案手段高明,侦查机关不可能掌握其犯罪证据;二是相信攻守同盟牢不可破;为了达到上述目的,作案后他和同伙原地不动,玩起了所谓“灯下黑”,就藏匿在滨江市及其周边,而将根本不知情的赵小鬼儿拉进来让其“逃跑”,“跑得越远越好!”
这个擅长虚构故事的小说家把自己的作案程序控制和设计包含在了整个野心之中。目的就是幻想获得外力——无关人物赵吉林的外逃干扰得到庇护。
谁会想得到呢?因为种种原因,如果赵小鬼儿不说,其他人又没抓到,只有他能说清,让警方相信,让赵小鬼儿获得自由。这么说也许没人相信,认为杜撰。也许。但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入手,看看会不会让你认同就是这么回事。
从主观方面讲,程贵阳受畏罪心理的支配和出于防御本能,作案之初他就有意无意地看了许多这方面的书籍;重点研究了犯罪嫌疑人在法律上的地位与警方侦查、讯问人员完全不同,也决定了他在拘留后接受讯问过程中对张铁山等侦查人员的一切活动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和防备。你找不到证据,我就抗拒!
从客观方面讲,程贵阳属于胆汁质(兴奋型或者不可抑制型)和粘液质(安静型)混合气质。
每个人生来就具有一种气质,不同气质类型的人在思维快慢、情绪反应强度、意志程度以及行为风格等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的气质特征会在他所有活动中一贯地表现出来。几乎所有参加过审讯程贵阳、金善女和赵小鬼儿的人都认为,不同气质类型的犯罪嫌疑人在讯问中也会有其特别的心理表现和行为表现。
也必须研究他们不同气质的目的,就在于希望根据他们不同的气质因人施策,分别对待。
碰上程贵阳这种当过多年县委书记、市委书记书记脑子的气质型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