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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喜财似笑非笑,拿起电话:“可以开始了。”
他放下电话。龙建国接过金国强递上的一支粗大的黑漫茄,点燃后吐出一口浓烟。
美人松洗浴中心楼顶,蒸汽浴已经开始,热气迷蒙。
电视监视屏幕上,刚才还惶恐不安的孙成功很快被白雾淹没了。咬着漫茄的龙建国瞟了瞟,刻度开关正在满度50度上。他命令将度数拨回到45度上来。这次,他只不过是先给孙成功一个教训而已,还不想真蒸死他。
浴室里发出了第一声惨叫,像是一条被夹住尾巴的北疆獾。但洗浴中心里的男女浴客们此刻都浸泡或神游在各自的梦境中,享受着金钱和需求所带来的巨大舒坦与满足。外面大街上所有的人也都在为不同的目的而忙碌着,谁也不会听到这凄厉的呼喊。
“晚上7点58分,带他到会议室。”龙建国吩咐道。
“是,国哥。”
金国强、杜红军、齐喜财、于开明几人轻轻退出。
由龙建国亲手创立并掌管的“滚石王国”,是北疆人人皆知的滚石饮食娱乐集团总公司,对政界、警界、工商、税务界及社会各阶层均有涉猎,而麾下的饮食、娱乐、洗浴、快餐、建筑等对同行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滚石王国”的心脏就是北疆亚大饭店这间龙建国的办公室。
根据被摧毁前银行有关权威人士估计,这个“集团”已拥有非常雄厚的实力,总资产在4000万以上。它的分支机构密布市内十几个县市区,如同安徒生童话里的“黑蜘蛛”,网络编织到各个角落。
除了建筑公司外,“滚石王国”最重要的实业还有大中华快餐店、美人松洗浴中心和美人松夜总会等。短短时间内,这个特殊的“集团”所拥有的资产不仅令人难以相信地迅速膨胀,作为犯罪实体,它的骨干成员也很快达到了百人之众。
这些企业和投资给“滚石王国”带来千万金钱和巨大威望的同时,也让社会时刻感到了这一王国的存在,就连北疆一些很有身份的人物也得对之客气三分,有时简直是客气四分。
要掌管好这样一个特殊的“滚石王国”,没有一个铁定的纪律约束是不行的。于是,不知何时,与之配套的《员工内部规则》应运而生。条款虽言简意赅,但明确易记,奖惩严明。龙建国告诫每一个新加入该公司的兄弟,必须牢记公司条例——即“家法”。否则违犯了,不论远近亲疏,一视同仁,决不手软!
分散在市内各部门的“中层干部”们此刻已开始启程前往北疆亚大饭店。他们不明白,公司历来处理那些不听招呼犯了“家法”的人,从不在公司总部开会处置,为何此次却在国哥办公的地方进行?位于饭店的一楼大堂内,从晚7点起,便有三三两两的人陆陆续续进入,登上楼顶后便隐匿不出了。
公司内部各处门道都有穿黑色西装的人守卫……
夜幕降临。8时整。
这个集团的9位负责人,都进入了一间会议室。他们绕桌而行,寻找他们自己的座席号码。在这个团体里,2至10号的字数就是他们的姓名代称。不过,每个人的号码并非永久不变,它依每个人的功绩或失误变更着。
有两个人早已就位。一个是集团的权力人物龙建国。另一个则是心惊胆战刚从浴室带出不久的孙成功。他今天坐最末一席。他已经被蒸得有点变了形。
龙建国以他独具威严的双眼,缓缓环视着围桌坐定的9个人,好像一只虎视眈眈的猛虎正在择人而噬。
金国强、杜红军、张洪岩、齐喜财、于开明、王栋等属下们屏住气息,连动也不敢动。
在详细检查过9张面孔之后,龙建国轻咳一声,于开明立即将门关死。
“现在开会。”
龙建国将一粒紫色口香糖掷进嘴里,用一种缓慢而温和的声调开口道:
“之所以紧急将大家召来,是因为我们公司内部出了一点事情需要通报和处理。就是这个——”龙建国将一张写满字的小纸条摆在桌上。
众人一惊!
此类纸条他们是非常熟悉的,那是每个人需要经常向公司汇报自己工作成绩或检举他人违反公司纪律的“小报告”。多是互相监督在外面单独工作的人或对公司心存二意的异己分子,要求公司保卫部代为处理的。而它的每次出现,便意味着他们中的某些人要消失或倒霉。它无疑是灾难的信号。
龙建国用鹰隼般的锐目注视着这些平日可以称兄道弟的下属们,说:“我们公司的某个环节出问题了。”他指指纸条。
“这就是证据。还有这个——”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桌面上已展开一个索尼微型录音机,边上有两盘火柴盒大小的带子,一个已经放进去,另一个他用手把玩着。与会者个个登大眼。坐在会议桌最末端的孙成功虽然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是否与已有关,但心惊胆战使他垂下汗渍渍的面孔。
“在这儿。”龙建国用手指点着微型录音机,“我们今天在这都可以听一听到底是什么证据。这个东西是谁提供的,我想就不用说了,我干的工作就与这些有关,有人可能忘记了这一点,还是先听听。”金国强注视着龙建国的一举一动,再看看孙成功,他心里什么都清楚。“更严重的是我辛辛苦苦开创的事业,竟有人背后拆我的台,捅我的刀子!
那么,给我龙建国带来这一切名誉损失的那个该死的家伙是谁呢?”
龙建国的目光射向孙成功。
与会者一起将眼睛转向第10号座席。
“就是他!”
孙成功是龙建国的青阳老乡,加入龙建国团伙时间较早,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密切,称得上龙建国前期的得力助手,一直受到“重用”。然而,由于集团的迅速扩大,在龙建国结识杜红军、于开明等人之后,孙成功感到“国哥”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程度有意无意地渐渐在下降,有种失落感,又有口难言。
因此,在春末夏初之间,他多次在不同场合向社会上的其他朋友散布对“滚石”集团及龙建国本人不利的语言。孙成功的确是忘了,龙建国不仅仅是集团的总经理,还是控制和打击犯罪的一名无所不知的刑警中队副中队长,放开集团内部的死党不谈,隐藏在社会上的耳目(线人)何其多?
此风一传进耳朵里,龙建国勃然大怒!
但头脑冷静的龙建国不是个粗人,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对于一般男人而言,人生的奇耻大辱是什么?也许戴绿帽子为最。然而就龙建国来说,社会上的“名声”对于他这个大哥级的人物具有同等重要的荣辱——他从一位在市场上混事的朋友那里听到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这事我早就知道。兄弟嘛,深一句浅一句还不就是那么回事,你近了我远了的。”
龙建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却暗地里让手下可靠的人打听了不少天天在社会上游荡的地痞流氓,确认孙成功不冤枉后,才彻底下了最后决心:这个跟自己起家又是老乡的人太不“讲究”,非亲手好好教训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不可。
于是,孙成功这个昔日红人的死期便提上了龙建国的工作日程。
首先,他让人有意接触孙成功,往外引话,搞到了两盘断断续续但很清晰的小录音带,虽无高科技的语音分离技术,但作为实施家法的“证据”已经足够了。然后,又精心选定了今天这个会议抛出这把锋利异常的匕首。孙成功当然不知道龙建国已经知道自己说了他的二话,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龙建国的眼睛。
如果他知道“国哥”的口袋里早已有了两盘录音带的话,恐怕连半句都不敢说了。
孙成功在寂静中偷眼飞快地瞟了一下首席的龙建国。
“听听这个王八蛋说了些什么!”
龙建国指着孙成功。
手指一按,随着小录音机轻微的沙沙转动声,一个狂妄的声音传出来:“国哥现在腰板子硬了,不他妈把我功子放在眼里了……”“我他妈是卵子皮外边那疙瘩肉,上不了席了……”“他那点老底儿我全掌握……”“惹急了我,我他妈都给他砸出来……”
孙成功曾经是龙建国的心腹,可谓是该集团的老牌干将和知情人,但此刻这一切似乎都无济于事。他从龙建国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怜悯和饶恕。孙成功已吓得魂飞魄散,面色苍白。
“报告!”孙成功突然喊道,脸由苍白变得紫红。
“什么事?”
“我要上厕所……”
“坐下!”
孙成功的尿水顺着裤子,洇湿了脚下……
龙建国取出第二粒口香糖掷进嘴里:“现在,来谈对你的处理。”
“不,国哥!我我我我我我冤枉,我不是那个意思呀!”
“闭住你的臭嘴!”龙建国脸色突然一凛,雷霆震怒,右手“砰”地一声砸在桌面上,“功子,今天我还叫你一声功子!你太不懂规矩,白跟了我这么多年。我问你,咱们公司的纪律是什么,多少条,你现在能不能给我背出来?”
孙成功急忙振作精神,挨着背诵道:“不不不不、不许抽粉儿(吸毒),不许**,不许……撒谎,不许贪占(指团伙内部利益),下级有事必须请示报告,对组织要绝对忠诚,中途退出或违反‘家法’,轻则剁掉手指,重则打断腿……”
金国强突然冷脸提示:“还有!”
“不许……说领导和公司坏话……”
龙建国冷笑一声打断他:“你功子又是怎么做的呢?”
孙成功哭丧着脸哀求道:“国哥,我对不起你了,我确实对不起你了。但今天晚上这事,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我知道你是大哥,我也知道公司的纪律定了那么多条,现在,我也知道国哥你生气了。这样,你给我个机会,看在我跟你这么多年又是老乡的份儿上,就饶过我这一回!今后只要国哥你一句话……”
龙建国再次不客气地打断他:
“出卖我的人面前只有一条路。”
他似笑非笑:“公司的纪律你倒是背的不差,但还有最后一条你忘了:‘不分远近亲疏,一视同仁!对?现在,我知道你功子后悔了,也知道你功子没有多大能水儿了。这样,一会儿你写份检查,叫别人明早送到我的办公室里来。然后,什么意思呢,检查到位,我还留你在公司做事,但是,家法还得执行,不能坏了规矩。不过看在老乡的情份上,我还给你留个场面,执行家法之后,你该治伤治伤,该住院住院,一切医药费、护理费、生活费全部由公司支付。”
孙成功一听,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他心里犹犹豫豫的,紧张地想着办法。急中生智,他口齿不清地又说:
“国哥,不管咋地,咱们都是哥们,都不错,你给我个面子,让我上趟厕所,行不?”
龙建国的一根手指朝上轻轻一勾。
孙成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
这时走上前两个人,一个是于开明,一个是王栋,都是组织内部的重要成员,训练有素,是龙建国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将。不可思议的是,不久前这个王栋也吃过龙建国残忍的“家法”惩治,断了两根手指,备受煎熬,而此刻他却充当了残忍惩治别人的急先锋。
他们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由衷的自豪感和忠诚感。他们并不打算在团伙内部的兄弟面前耍威风,但对违反“家法”的兄弟是从来不留情面的,更没想到有人今后会记恨他们。因此,对孙成功这样背后敢于败坏“国哥”名声的败类,恨之入骨,跃跃欲试。
龙建国一声令下,他们每人抓了孙成功一只胳膊,轻轻一拧到背后,另一只手抓了他的头发,往后一揪,孙成功的脸便仰了起来,一脸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绝望神情。两成员单腿立地,另一条腿分别在他腿弯上轻轻一碰,“扑嗵”一声,孙成功跪倒在地,同时,轻轻地叫道:“妈呀——”
声音极其凄惨、无助,令人想起动物世界里豺狼被虎豹吞进肚里的最后哀鸣。尼龙绳搭在后颈,“唰唰唰”每人三下便把他整条胳膊缠紧,绳头从后颈的绳上穿过,漫不经心似地一提,背着的双臂便挨着后脑勺了。这一系列动作从头到尾不过十几秒钟,而且二人每个细小的动作都达到了高度一致。
细细的尼龙绳吃进孙成功粗壮的皮肉里去了,那杠子似的胳膊,木棍似的十指,由紫到黑,粗大得变了形,像卤好的猪蹄子。
王栋说:“功子,你太不懂规矩了!咋能在外边讲究国哥呢?”这个曾被“家法”剁去两根手指的人,如今对别人执行起“家法”来更不客气,两条大腿死死夹住孙成功的脑袋,迫使他屁股和腰撅起来,金国强、杜红军、于开明等人蜂拥而起,手持事先准备好的铁棍、镐把照着孙成功的大腿要害处一阵猛砸,巨大的乱棍冲击力突然将孙成功攫在大理石地面上,就像被几只看不见的烧红的钢手钳住一样……
他的身躯迅速弯曲,头发根根直竖,肌肉抽动,皮肤爆裂,目瞪齿开,发出野兽一般的嗥叫……
其他人被这恐怖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直到孙成功的大腿被打得皮开骨断。
富丽堂皇的会议室中弥漫着皮肉碎烂的血腥气味。孙成功已成一具残人。
龙建国笑了笑,说:“你看,功子,我对得起你,咱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还这么干就不好了,是?哎,”他一边说,一边慢慢咀嚼着嘴里的口香糖,欣赏着孙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