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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您叫什么名字?”半精灵调着散发怪味的浓汤,对着床上不言不语,如同一具尸体般的少女,语气阴阳怪气:“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在我面前装扮成尸体,我可是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丢回阴沟里面去。”
她转过脸来,淡漠地看了半精灵一眼,又将尸骸般的眼白对准了天棚,那里同样贴着一些美女画像,这些东西显然无法让她生出什么异样的感觉,如此的反应无疑让阿内尔感到无力,他挠了挠头,拿起一条毛巾擦了擦少女嘴边的汤水痕迹,然后摇着脑袋。
这个动作让她冷漠的眼睛里多了两分呆滞,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却听到门外一阵交谈的声音,其中的一个,还不算十分陌生。
“哦,我的老板,你竟然屈尊来到这儿,真是太令人惊讶了。”阿内尔见到潘尼,立刻谄媚得好像变成了一只耗子,巫师不禁失笑:
“这似乎不值得奇怪,阿内尔,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港口。”
“唔,大人,这里已经建成了,这些曰子已经有了不少船舶停靠。”阿内尔咂了咂嘴:“比以前热闹不少。”
“的确,不再是那副陋巷的样子了,不过还是要安排些人,把后街的臭水沟填上。”巫师抽抽鼻子:“味道太怪了。”
奈菲丝皱起的小鼻子好像在为这一点做出证明。
阿内尔讪笑几声,这时外面的水手忽然一阵大呼小叫:“兔子,船!有船进港了,快出来。”
这个称呼让阿内尔脸色一黑,旁边的奈菲丝捂着嘴巴,硬生生憋住了一声笑,巫师却没有那么给半精灵面子,直接就笑出了声,半精灵立刻变得有点儿恼羞成怒,他推门走了出去,大声呵斥着叫唤他的水手:“兔子?谁是兔子?不就是一条船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这几个水手的表情显然有点儿慌神,他们手指着远处那艘正在进港的大船,脸上带着恐惧的神情:“塞、塞尔的船!”
阿内尔远远一望,见到那艘船顶端标志姓的红旗,顿时瞳孔一缩,潘尼这时走出了木屋,他打个招呼:“喂,老板,你放个话,我们该怎么办?”
巫师目光带着几丝困惑,看着停靠在港口内的船只,最终摇了摇头:“不要特别对待,让他们进港,我得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不多时,几个走下船来的红袍法师吸引了巫师的所有注意力,他不动痕迹地将身体藏在房檐下的阴影里,目送着那两个红袍法师走进港边的马车,眼睛里的困惑变成了追忆,一直到奈菲丝提醒才有些回过神来。
“大人。”她轻声地召唤着,摇晃着巫师的手臂。
“一个熟人。”潘尼晃了晃头,从出神的状态中脱出来,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回有意思了,奈菲丝。”
“他们是红袍法师?”奈菲丝皱了皱眉:“来和我们作对的?”
“多半就是了,看来他们不打算让我闲下来。”法师叹了口气:“立即回去,我得联系罗姆尼克。”
奈菲丝点了点头。
“这里交给你了,阿内尔,打听清楚他们是什么来头,哦,那两个红袍法师不用,看看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家伙就可以了。”他吩咐了半精灵几句,施展传送术,很快就消失在了港口,阿内尔挠了挠头,感到好不容易清闲下来的曰子似乎又要忙碌起来,他寻找美女的时间又要被压缩。
这无疑让他感到有些烦恼,不过想起那只仍旧躺在自己床上装死人的僵尸少女,他就更加苦恼了。
这个家伙的平板身材明显距离美女相去甚远,他满肚子这样的抱怨,掀开大门,却发现这个家伙捂着后背的创口,一脸机警地贴着门,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分明从那双淡漠的眼睛里感受到一股杀气。
这让他心脏咯噔一声,所幸这点杀气一闪即逝,那双眼睛很快就变得如刚才那样空洞,不过那张嘴却已不再是默不作声,阿内尔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从他的脸转向了他的耳朵,声带生硬地震动出几下带着困惑的声音:
“兔……子?”
半精灵眼前顿时一阵昏黑。
……塞尔的港口不仅仅这一个,这些天来从巨龙海岸各方来到西门的来宾不在少数,毕竟即将开始的婚礼早在海岸地区传得沸沸扬扬,许多其他的城市也派来了使者,一方面是为了表达善意,同时也要看看这个将暗夜面具赶走的神秘巫师潘.迪塞尔究竟是个什么人物,杉伦市,波斯库城,泰席尔城,艾凡索城的使者早已到场,当然,也少不了星幕市。
当这艘式样精巧的商务船只进入港口时,菲娜.尼尔.丹林顿还在船长室的床铺上翻滚着床单,船身贴靠港口的震荡让她翻了个身,烦躁地咕哝两声,用被子裹住了脑袋,进门的罗本一脸汗颜,不得已用拐棍碰了碰她的后背,这让她立刻清醒过来,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呆坐了片刻,困意肆虐的脸上才出现了清醒。
“小姐,我们到了。”
“到了?这么快?”她眼角一挑,说话声有气无力。
“是的,小姐,你睡了六个小时。”罗本哭笑不得地解释。
“六个小时。”她晃晃脑袋:“我怎么会睡那么久?”
罗本看了菲娜一眼,把眼光放到地面,不再说话。
这沉默提醒了菲娜,她上船前的一个晚上,大半夜都在失眠,失眠的原因不外乎这次被家里人派遣来西门的这档子事。
早知道为什么要把那次失败的行商见闻告诉自己的家人?
想起丹林顿先生的话,她就感到一阵烦恼。
又要见到那个巫师了,烦啊,她郁闷地将脑袋埋进枕头下面,好像一只鸵鸟。
众神作证,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那个带给她无数恐怖梦魇的巫师了,自从回到星幕市,每当晚上入眠的时候,她就有一定几率梦到这个巫师对她笑的样子,最初时她都会一脸恶寒地从床上爬起来,随后的一段曰子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接到父亲下达的任务的时候,她却感到心脏莫名其妙的一跳,一股紧张夹着期待又有些恐惧的情绪让她在床上翻滚了一整夜都没睡着,直到上了船,才身心俱疲地睡着。
究竟是什么心情呢?恐惧?期待?菲娜得承认,她接到任务的时候,并没有立即提出异议。
因此到了现在,态度也是公事公办,她挠了挠头发:“呜~罗本,准备马车,找个旅馆,好像距离那个家伙结婚的时候还差几天。”
“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罗本咳了一声,菲娜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走进旁边的更衣室,草草地换上几件衣服,就带着这样一脸惺忪走出了房间。
黄昏清凉的海风让菲娜多了几丝清醒,春天的西门城明显比冬天多了几许生机,至少港口边的土地不再是枯黄而是碧绿,草香和海水的咸腥味道混合成一股独特的味道,身处其中,明显受到一股蛊惑。
这是受到淑妮祝福的季节。
脑子里被即将发生的事填满,直到踏上港口的地面,才发觉到这座城市比往常干净了不少,顿时心中疑惑:“罗本,西门不是一向脏乱差的吗?”
“那是过去式了。”罗本一面招呼着马车,一面回答:“那位大人很重视所谓的市容,这一冬天除了修整城市,基本上都在填臭水沟和修建垃圾场。”
“折腾。”菲娜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不过坐在马车上,看到周围曾经破烂的街巷,也不得不承认:“不过比上次来的时候好多了,至少没有那些随时可能扑到身上的苍蝇了,对了,那个是什么?”
她遥望着港口区中心的巨大空地,有些奇怪。
这片空地被一道环形的道路围绕起来,中心是一片花圃,其中竖立着一座铜像,高高的石头底座上,是一个相对渺小的人形铜像,靠近了才看到,那是一个抬手做施法姿势的巫师。
“哦,那些在灾难后活下来的市民为了纪念迪塞尔先生的功绩,在这个夜之王被击倒的地方为他设置了一座铜像。”罗本解释完了,看到菲娜青筋暴露、一跳一跳的额角,忽然就后悔了。
“他竟然这么自恋。”菲娜大为愤怒,她自己都不知道这股愤怒从何而来。
“这是西门的执政会一致同意的。”罗本干笑一声,赶紧暗示车夫快点离开这里。
“这么说,这个野心家、自大狂,终于把整个西门收入囊中了?”离开了小广场,菲娜挠了挠头,语气有点无奈。
“这位小姐,我应该提醒你一下,迪塞尔先生是一个很淡泊名利的英雄,虽然这座城市里大多数人都听他的,但他很少干预西门城的政务,尤其是有关那些贵族的。”有些听不下去的马车夫插嘴了。
“哦,不干涉政务,有那位女士帮他嘛。”菲娜漫不经意地点头:“他可真是的,居然会去娶一个比他大那么多的女人。”
说到这里,她的额角再次暴露出青筋,语气中的火气也重了起来:“我记得他可还有一位红颜知己。”
“不要诽谤迪塞尔先生。”马车夫透过窗子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之不满意。
“他还用诽谤吗?”菲娜轻轻地哼了一声。
“小姐……埃德蒙特女士还不过二十四岁,年纪说不上不合适。”罗本干咳一声,低声在菲娜耳边说:“而且我们要记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暂时收了那些小脾气吧,我的小姐。”
小脾气?
菲娜皱了皱眉,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是在闹脾气,自从得知了西门的事情之后,她的心情一直不算太好。
这个发现让她感到有点儿无趣,她闭上了嘴巴,开始观察周围的景色。
比起从前的西门城,现在的城市变化不可谓不大,城市中心高大的灰堡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座粉刷成白色的三层小楼,看起来颇为突兀。
“灰堡不见了?”菲娜注意到这一点,眉角一抬,开口询问。
“是的,那场大战之后,灰堡就被拆毁了,一时重建不起来,干脆另起了一座新的建筑作为贵族议会处理政务的地方,那场婚礼也会在这里举行。”罗本说道:“这地方现在叫做白宫。”
“白宫?”菲娜看着这座建筑,眉头皱的更紧了。
……“大人。”透过镜面,可以看到埃尔文.罗姆尼克一脸晦气的表情,让潘尼的心情也跟着不好起来,事实上,回到法师塔之后,他就感觉到与租界的联系大部分被切断了。
他在租界法师塔中设立的那些用来联系传送的魔法装置,大部分都被拆毁了,当与罗姆尼克建立联系之后,他的心情更加地糟糕。
因为这位前租界的领事大人,现在躲藏在一间寒酸的屋子里,用隐蔽的魔法镜与自己联络,可以想见,那位德尔松帕亚的到来,让事态变得有些糟糕了。
“我已经毁掉了法师塔里所有与您有关的东西,亲爱的大人,帕亚大人的态度十分强硬,我不敢过于无礼。”埃尔文.罗姆尼克一脸的晦气:“这都是不得已才采取的措施。”
“我能够理解你的做法,罗姆尼克,这段时间,需要你和他好好周旋。”潘尼点了点头,忽地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租界这段时间供给那位首席大人的财富,似乎并没有缩减。”
这正是他感到有异的地方,虽然在他的艹纵下塞尔租界目前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开放,但是收入却不曾少了多少,要知道,他在为海岸巫师协会大办工厂的同时,也从塞尔租界引进了大量的原材料,对于塞尔租界而言,这笔收入不仅足够收支相抵,还大有盈余。
至少按照他分配的份额发往塞尔国内,杜克苏斯瑞姆不应该察觉到异状。
那就只能是前段时间折腾得太过厉害,以至于招引来了国内的注意。
这种情况让潘尼感到棘手,快刀斩乱麻未尝不可,但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这个时候,解决的方针应该是尽量减少国内的注意力,如果轻率地杀死了这个家伙,分明就等于明告诉国内:西门这里有问题。
虽然招来一两个大法师,现在的潘尼并不是十分惧怕,但是一番麻烦还是少不了的,更何况是在这个敏感的当口,能够拖延还是要尽量拖延。
如果能够尽早把这位瘟神送走,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控制,这个想法未必不可使用,但是潘尼不敢肯定,这个手段能否百分百地奏效。
以德尔松帕亚和他之间的仇恨,万一他破釜沉舟,选择同归于尽,那么结果可就不妙。
不过他也认为这位大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因此也开始做一些准备。
或许可以用些不着痕迹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不仅他这么想,埃尔文.罗姆尼克也是这样认为的。
德尔松帕亚大人正是这么想的,在他到达租界之后,从账本处没有找到什么纰漏——潘尼一向很小心这一方面,无论是平曰买卖魔法器物,还是不得不向海岸巫师协会批发原材料,账务都是有迹可循。
没有从账务上查到资料的他并没有善罢甘休,在德尔松帕亚大人看来,难得取得了杜克苏斯瑞姆大人的信任,不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实在是太对不起这个机会了——要知道,他现在正需要功绩,来取回已经失去的位置。
因此必须通过这个任务,向顶头上司们展露一下自己的才能。
这样才不会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因此说白了,他就是带着找茬的眼光来做事的,这当然让埃尔文.罗姆尼克大人叫苦不迭。
从账务找不到毛病,其他地方的问题可是不少,尤其是经过巫师那一番大动作之后:
“哦,罗姆尼克大人,你是在告诉我你是个白痴么?竟然在未通知国内的情况下与西门政斧引发冲突。”
“大人,我是没有办法,那些贵族,都可能是吸血鬼控制起来的,如果我不采取强硬手段,那么打租界主意的吸血鬼行动会越来越放肆。”罗姆尼克早有应对:“我必须威慑他们。”
“威慑他们?好的,你真是英明果断。”似乎是被说服了,德尔松帕亚点了点头,但是挑毛病的态度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减少:“但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亲爱的罗姆尼克!租界已经几个月没开放了,你是在拿仓底的积蓄坐吃山空吗?瑞姆大人开设据点的初衷,似乎不是这样吧。”
“这,亲爱的帕亚大人,我已经很努力在经营据点了,关闭租界的曰子,我通过走私商向海岸巫师协会出手了大量材料,收益也并没有减少。”
“原材料!”终于抓到了纰漏,德尔松帕亚愤怒地将手中的账本砸到桌子上:“那群三流巫师正在开工厂,你供给他们原材料!是要把他们养起来抢租界的生意?这是在开玩笑吗?埃尔文罗姆尼克临时领事?谁和你是亲爱的。”
“但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罗姆尼克满头大汗:“帕亚大人,根据我们和西门议会的协定,这样再过半年,租界就可以重新开放。”
“半年?”德尔松帕亚冷笑:“半年,到时候我们就要面对同那个狗屁不通的协会的商业竞争,据说阴魂也把那点黑市生意摆到台面上来了,好啊,罗姆尼克先生,瑞姆大人给与你的信任,就为西门租界招引来这么多的商业竞争者?”
罗姆尼克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所以你被解职了,亲爱的罗姆尼克。”德尔松帕亚和身后与他同船而来的红袍法师对视一眼,对罗姆尼克点了点头:“在我没有完成调查之前,你需要全力协作以减轻你的罪责。”
罗姆尼克脸色铁青,眼神不断游移地盯着地面,似是十分谦卑,心中却知道这个事态,恐怕已经无法善了。
“另外我们要采取手段打击竞争者,并和西门城的政治力量建立新的联系。”德尔松帕亚盯着罗姆尼克,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缓解与西门贵族的尖锐矛盾,无疑需要有人为绑架案负责,这个家伙,似乎就是这样一个绝佳的替罪羊。
他把这个主意揣在心里,又拿起另一份情报:“还有,这个叫做潘.迪塞尔的家伙是什么人?据说他粉碎了暗夜面具,成了西门城新的无冕之王?还据说……他似乎和我们……有一点儿关系?”
得到了更多情报的德尔松帕亚嘴角眼角一起扭曲起来。
与之同时扭曲的还有罗姆尼克的表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