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荒唐(1 / 1)

醍醐梦 秋李子 2575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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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牡丹摇曳,御香缥缈,如果不看躺在床上神色灰白的杜太后,真有一种传说中的仙境感觉。坐在床边的王淑妃有些分神,接着王淑妃就收起思绪,专心地看着床上的杜太后,杜太后的喘息声似乎越来越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口气就渐渐没了。王淑妃望向朱皇后,朱皇后依旧是那样端庄。除了她们两人,殿中还有几位宗室王妃以及出嫁的公主,都按照年龄辈分,依次坐在床边。

杨姑姑紧贴床站着,她看向床上的杜太后,不知什么时候,杜太后的这口气咽下去,等杜太后这口气咽下去了,自己和宁寿宫内所有的宫人们,也能迎来,不知是生是死的结局。

杜太后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朱皇后抬起一只手,王淑妃急忙把梨汁和的桂圆水递过去,朱皇后拿起匙子,舀起一勺,给杜太后喂进去。

杜太后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朱皇后,朱皇后见杜太后的眼从前两天的浑浊变成清晰,晓得她只怕是回光返照了,对身边的轻秀点头,轻秀了然,匆匆走出殿去。

朱皇后又给杜太后喂了一勺,杜太后再次长长喘气,抬起一只手,杨姑姑忙把杜太后扶起来。朱皇后把碗放下,瞧着杜太后柔声道:“老娘娘,您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就请……”

“我,我,最后悔的,就是……”杜太后望向围在床边的人,这些人个个面色悲戚,可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自己的死感到一丝一毫的哀痛,骗子,全都是骗子。

杜太后想大喊,想拿起床上的枕头扔向这些人,但手上毫无力气,无法动弹,只又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才对朱皇后道:“可恼我没有一个亲儿子,以致……”

总不会要到临死了,杜太后还要闹什么幺蛾子吧?朱皇后脑中飞快转着,还没说话就有宫人传报皇帝来了。

殿内众人都跪下行礼,杜太后靠在杨姑姑身上,抬头望去,见皇帝身着银白龙袍,大踏步往自己这边走来,面色焦急但那眼中,却有一丝冷意。

“老娘娘待陛下,从来都是当亲生一样。”朱皇后飞快说了这么一句,皇帝已经走到杜太后床边,单膝跪下手就握住杜太后的手:“母后,儿子来了,母后有什么要叮嘱的,就请叮嘱儿子。”

皇帝的语气十分凄凉伤心,仿佛是真心为杜太后伤心一样。杜太后瞧着皇帝和朱皇后,突然笑出声,接着杜太后就对皇帝道:“我要你去,去……”

不等杜太后把最后那个死字说出来,皇帝已经接口道:“是,儿子定会好好看顾江山,让母后走的安心!”

果然没有任何法子了,杜太后真觉得自己油尽灯枯,看着皇帝双眼圆睁,喉中传来腥味,那口血终究没吐出来,身子往后仰去,倒在床上。

皇帝的心这才放下,但面上哀伤神色更重,握住杜太后的手就哭起来:“母后,母后……”

朱皇后已经命人赶紧去传御医进来,御医进来后上前摸摸杜太后的脉,看了看杜太后的眼睛,对皇帝道:“陛下节哀,老娘娘已经薨了!”

皇帝像没听到一样,依旧握住杜太后的手在哭泣,殿内众人伏地行礼:“陛下节哀!”接着以朱皇后为首,都开始哭起来。

殿内一哭,殿外的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都跪下对着大哭起来,很快内侍就出来传杜太后已经薨逝的消息。

钟声在宫内响起时候,柳依依正躺在床上睡午觉,钟声传进她的耳朵,她在床上坐起身,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难道说,杜太后薨逝了?

菊儿苹儿两人已经走进屋里,见状就把柳依依扶下床,对柳依依道:“才人,老娘娘薨逝了,众妃子都要到宁寿宫去。”

守灵举哀,即便柳依依怀着身孕,这也是免不了的。柳依依任由宫女给自己换上丧服,带着宫女往宁寿宫去。

宫道之上匆匆赶往宁寿宫的人并不少,也有许多宫人抱着白布白绸,往各宫发放,所有的地方都要飘白挂丧。太后之丧,乃是国丧。

柳依依看着宫人们的动作,仿佛醒过来一样问菊儿:“老娘娘,真的薨逝了?”这问题问的有些奇怪,菊儿只轻声道:“是,才人,这样的事,谁会拿来开玩笑?”

柳依依深吸一口气,原来,杜太后也是会死的,而且死的如此迅速,如此快!可惜啊,没有在杜太后死前,告诉她,自己其实就是周婕妤,就是那个因为她的猜疑,就要白白送了性命,而且是糊里糊涂送了性命的人。

柳依依叹气,菊儿以为柳依依想的是别的事,对柳依依道:“才人想是以为柳娘子不会进宫了?等老娘娘的丧事办完,那时柳娘子,必定会被招进宫的。”

柳依依没有接话,继续往宁寿宫走去,可惜啊,没有见到杜太后是怎么死的。柳依依来到宁寿宫时,宁寿宫正殿已经布置成了灵堂,朱皇后带着后宫妃子跪在一边哭灵。

柳依依寻找到自己的位置,也跪下开始跟着众人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朱皇后也命妃子们到侧殿稍做歇息。还会有诰命们进宫来哭灵守孝。

这些事情,自有礼部官员进行安排,柳依依只需要众人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就可以。

众妃子到了侧殿之中,侧殿内已经放了点心茶水,众妃子平常都是养尊处优的,此刻乍然就来跪着哭灵,未免有人已经觉得无比疲乏,坐下先喝茶吃点心,歇息一会儿,再去做第二轮哭灵。

柳依依靠在椅子上也不想和人说话,苏才人就已递过一样东西,柳依依抬眼一瞧,见是个厚厚的小棉垫子。苏才人笑着道:“把这个绑在膝盖上,跪着就舒服些。虽说这样做,孝心就会稍微不够诚心些,可是老娘娘是晓得你有身孕的,想来也不会抱怨你。”

柳依依倒听说过有人会在膝盖上绑这样的东西,倒没事先预备,此刻见苏才人准备了,也不好推辞,接过垫子就对苏才人微笑:“多谢了,实在是……”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况且,当初文庄皇后薨逝,要在灵前跪很久,才想起这个的。”苏才人的笑容还是那样平静恬淡,柳依依稍微迟疑一下,没有回答苏才人的话,只对苏才人微笑。

很快就有宫人来请妃子们前去进行第二次哭灵,柳依依这一回仔细瞧去,才见好几个妃子膝盖上,似乎的确绑着类似的东西,这在宫中,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一回进到殿中,内命妇们一边,外命妇们一边,各自按着礼仪站好,举哀如仪。做下来差不多也要半个时辰,柳依依虽然身怀有孕,也要硬撑着。

等这一回哭完灵,妃子们又到侧殿歇息,苏才人对柳依依轻声道:“别的罢了,怎么没瞧见荣明太妃。”

杜太后薨逝,太妃太嫔们,自然也要来给杜太后举哀哭灵,但不见荣明太妃。柳依依摇头:“不晓得呢,也许荣明太妃太过哀伤……”

这话,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果真苏才人也只微笑:“柳才人就别哄我了。”不光是妃子们奇怪,诰命中有进过宫见过杜太后的,也忍不住小声议论,怎么不见荣明太妃?

不过诰命们在另一边,又是在宫中,倒不敢大肆议论。此刻朱皇后却知道荣明太妃为何没有前来,想着荣明太妃说的话,朱皇后却觉得有些烦闷,也不知道荣明太妃是否真会这样做。

这样做了,才能保住宁寿宫上下宫人的命,也能把皇帝洗脱掉,否则皇帝只有设法把宁寿宫的宫人都寻找罪名杀死,才能把这个秘密,长久的掩盖下去。

“陛下,按照礼仪,老娘娘乃国母,她的丧事,合宫后妃都该亲临哭灵。可并不见荣明太妃。还请陛下下诏,招荣明太妃前来哭灵。”荣明太妃第一天没有来,第二天也没有来,第三天的时候,负责礼仪的礼部官员坐不住了,求见皇帝,恳求皇帝下诏,让荣明太妃前来哭灵。

皇帝自然知道荣明太妃为何不来哭灵,但他还是对官员道:“原来荣明太妃并没前来哭灵吗?”

官员:“是,陛下,荣明太妃并没前来。”皇帝换来内侍,命他到内里询问。很快内侍就询问回来,对皇帝禀报官员所言为实。

“陛下,老娘娘之丧,荣明太妃没有来,就乃不敬。”官员在那一板一眼地讲着礼仪,皇帝虽然面上装作肯听的样子,心里却在打着别的主意,接着就对官员道:“朕知道了。”

说着皇帝就对内侍:“你进去传朕的旨意,让皇后亲自去请荣明太妃来哭灵。”内侍应是,旨意很快传到朱皇后面前,朱皇后听完旨意才对内侍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请荣明太妃。”

说完朱皇后就带上王淑妃和几位妃子往寿康宫去,比起人来人往,到处挂孝的宁寿宫,寿康宫冷清很多。朱皇后带着妃子们来到荣明太妃居住的殿门口,玉秀正站在殿门口,瞧见朱皇后过来,玉秀就上前跪下:“娘娘,荣明太妃说,老娘娘有过恶,不配为国母,因此,她不愿去为老娘娘哭灵。”

朱皇后听到玉秀的话,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一脸吃惊:“荣明太妃到底……”

玉秀恭敬地道:“荣明太妃说,还要请陛下和几位重臣到此,她要把老娘娘的过恶说出。”

朱皇后哦了一声,面上神色更装的吃惊,命人飞快去报给皇帝。

皇帝闻得此事,装作初次听闻,对身边的首辅道:“荣明太妃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况且老娘娘已经薨逝,纵有过恶,也不是我们为人子的能说的!”

首辅点头:“是,陛下所言极是。荣明太妃当年深得先帝信重,想来年轻时候也有吃味的事,此刻老娘娘已经薨逝,又何必翻起这些?”皇帝对内侍再次传诏,命荣明太妃出来哭灵。

朱皇后再次带人去请荣明太妃出来哭灵,如此三次,荣明太妃才从寿康宫内走出,不过她虽一身素服,面上神色却和平常不一样。

朱皇后上前对荣明太妃行礼:“太妃,老娘娘丧事,乃国之大事,太妃还是……”

荣明太妃沉声:“陛下在何处?”

朱皇后后退一步:“陛下在灵前,灵前,尚有前来哭灵举哀的大臣。”荣明太妃微笑,大踏步往外走去。

朱皇后见她不是往宁寿宫方向,还故意道:“太妃,宁寿宫往这边走。”荣明太妃却当没听见一样,她是宫中老人,自然知道杜太后虽然停灵在宁寿宫正殿,但外面也会布置灵堂,以便外臣们哭灵。

而荣明太妃走的,就是这个方向。朱皇后心中大定,却还要故意跟在她身后道:“太妃,要往这边去。”

荣明太妃听了这话更是小步快跑起来,朱皇后一边安排人假意拦住荣明太妃,一边命人去禀告皇帝。皇帝接到禀告时候,眉头皱的很紧:“怎么荣明太妃……”

礼部尚书已经气的胡子都翘起来:“荒唐,荒唐,臣从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后宫妃子拒绝为皇后哭灵,甚至还要闯出来说什么皇后的过恶,实在太过荒唐。”

首辅等臣子也皱眉不已,内侍已经再次来禀报:“陛下,拦不住荣明太妃,她已经到了。”

“朕不见,命她去哭灵!”皇帝挥手对内侍道。

不等内侍转身,荣明太妃就已走进殿内,对皇帝道:“陛下……”这下众臣子们个个皱眉,礼部尚书最先发难:“荣明太妃,你自幼入侍先帝,自当知道宫中礼仪,老娘娘乃先帝皇后,是……”

“先帝皇后?”荣明太妃放声大笑,接着冷笑看着礼部尚书:“你知道你口中这位老娘娘,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配不配,受众人供奉?”

礼部尚书被噎住,朱皇后此刻也匆匆赶到,对皇帝行礼:“陛下,妾不能拦住荣明太妃,是妾不对。”皇帝对朱皇后做个手势,示意她起来。

首辅已经道:“荣明太妃,您和老娘娘当年,想来必定有过争宠等事,不过此刻已经尘埃落定,又何必……”

“若杜氏,所为不是别的,而是弑君之罪,首辅,你此刻,可敢站在这里说这番话?”荣明太妃说出的这句话,恍若殿顶上空打了个巨大的雷,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自然皇帝和朱皇后,是装作惊呆罢了。

最先醒来的是当然也是皇帝,皇帝皱眉:“荣明太妃,这样的事,可不能胡乱说。”荣明太妃并没接话,瞧向灵堂上摆着的杜太后的牌位,突然大笑出声:“她也配?配被摆在这里,受人供奉?先帝,她杀死了先帝。”

“弑君乃十恶不赦的大罪,荣明太妃,想来你年轻时候,也……”皇帝一开口,首辅也急忙跟着开口,荣明太妃笑的更大声,更癫狂:“哈哈哈哈,你们都被她骗了,你们以为,她是温柔慈爱的皇后,可只有我知道,她是何等的蛇蝎心肠,杀死先帝,辅佐幼帝,不过是为了握住权力罢了。”

说着荣明太妃瞧向首辅:“别以为我在庙里,就不知道,这些年,杜家靠着她,有多耀武扬威,不过,也亏的她杜家提不起来。”说着荣明太妃大喊一声:“承恩侯,你可知道你的姑母,当年做了什么事情?你可知道,你们杜家真算起来,是要从上到下,都被诛九族的?”

承恩侯杜岸,杜太后的侄儿,是个年过三十的胖子,被荣明太妃叫出来的他神色已经有些苍白,但还是对荣明太妃大喊道:“你胡说!”

说着杜岸就去拉皇帝的袖子:“陛下,表弟,她胡说,把她抓起来,下大牢,打死她。”杜岸的话已经开始语无伦次,这让殿内的臣子皱眉,若非杜太后,杜家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侯位。

皇帝把自己的袖子从杜岸手中抽出来,暗自庆幸杜家的人大多是草包,否则很多事情就会不可收拾了。殿内已经有些混乱,朱皇后站在一边,瞧着这难得一见的情形,不由在心中暗自叹息。

荣明太妃的眼更加亮了,瞧着杜岸道:“当年你的姑母,是想杀了我的,奈何她没做到。你以为,今天,陛下,也能做到吗?”

“我姑姑没杀先帝,没有,没有!”杜岸一张胖脸仿佛更圆了几分,只在那嚷叫。杜家的人,果然都是草包,荣明太妃心中暗晒:“我有证据的,先帝当年已经开始好转了,并给我写来了信,问我京中可好。但就在收到这封信三天后,传来陛下驾崩的消息。承恩侯,你觉得,你的姑母,真的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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