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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一百多名将那一大堆奢华到价值连城的赏赐送进朱府的禁中侍卫们从朱府中鱼贯而出时,张玄福就一甩他手中那柄拂尘,笑眯眯地提出了告辞:“好了,圣旨洒家已经宣读了,东西也已经送到了,洒家也就不久留了,这便告辞了。”
如此言罢,也不等朱梓陌和冷晴几人行礼送他,张玄福便转身登上了他来时乘坐的那辆宫中车辇,在上百名禁中侍卫的护送下,大摇大摆地踏上了回宫的路途。
而朱府大门前,朱梓陌、冷晴、林萧阳几人则静静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张玄福带着那一堆禁中侍卫大摇大摆地远去……
直等到张玄福走远得再也看不见了,与冷晴并肩站在朱府大门前的长街上的朱梓陌这才看向冷晴,薄唇一张便吐出一句:“这柄‘玄光’借我用一用。”
冷晴闻言,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被林知吾双手捧着的那只狭长的沉香木盒,随即冷晴朝朱梓陌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记得用完了让知吾还我就好。”
冷晴完全不去问朱梓陌为什么要借用“玄光”,并且言罢,冷晴脚步一抬,就朝着朱府那大开着的府门走去了,完全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而冷晴身后,朱梓陌静静地凝视着冷晴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复杂得无法形容……
梁儒明册封冷晴为昭仪的圣旨,是在九月二十三日一早送到朱府的,而当日下午,申时刚至,几日不见的梁笙潇就登门拜访了,登的是朱府的门,拜访的自然是冷晴。
得知梁笙潇登门拜访,朱梓陌竟是亲自到府门前去迎的梁笙潇。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朱梓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临时招呼了一名路过的小丫鬟,让那名小丫鬟去一趟暖香阁,将冷晴请到正厅去。
待那名小丫鬟领命朝着暖香阁的方向去了,朱梓陌这才继续朝着府门的方向行去。
到了府门前,见穿着一身素白长衫的梁笙潇当真静静地站在府门外,朱梓陌立马含笑迎了上去,将梁笙潇迎进了府中,并亲自领路,带着梁笙潇去了朱府的正厅喝茶。
等到朱梓陌和梁笙潇在正厅中落了座,就有府中丫鬟端了两盏清茶上来奉茶。
待茶上来了,坐在厅中主位上的朱梓陌就挥退了厅中伺候的一众丫鬟小厮,也不喝茶,只管拧着眉地看向坐在他右下首首位上的梁笙潇,声音低沉地说道:“潇亲王且等一等罢,我已经着人去找冷馨了。”
那厢,坐在厅中右侧那排靠椅的首位上的梁笙潇同样微微拧着眉,听闻朱梓陌的话,梁笙潇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此后,偌大的正厅中便安静了下来……
而另一方,那名被朱梓陌派去暖香阁的小丫鬟到了暖香阁后,正好遇上了朝暖香阁外走的陆雪月,于是,那名小丫鬟便将朱梓陌交代的话一五一十地与陆雪月说了。
末了,那名小丫鬟便让陆雪月帮忙转告朱梓陌的话。
于是,陆雪月只好应承了,而后又折返了回去。
待进了冷晴居住的那间厢房,走到坐在屋中茶桌边看书的冷晴面前后,陆雪月如是低声禀告道:“姑娘,家主刚打发了人来,说是府中来了贵客找姑娘,正在前厅等您。”
正在看书的冷晴闻言抬头看向陆雪月,蹙眉道出一句:“贵客?”
冷晴本是随口一问,熟料,束手垂头地站在一旁的陆雪月闻言,却很是筹措了一会儿才神色嗫喏地回答道:“家主打发来的人说,是被姑娘您……辜负的人……”
“……好,我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过去。”在陆雪月说完话后,冷晴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放下她手中的书籍,回了陆雪月这么一句完全听不出情绪的话。
再来看看朱府正厅这方的情况——
朱梓陌看得出来,梁笙潇此刻应当没心情与他“闲话家常”,怕是连笑的心情都没有!
诚然朱梓陌原本也的确是不愿意去打扰梁笙潇,想让梁笙潇在某人到来之前可以好好静一静的,只是,等待的时间实在太过无聊,也没过多大会儿功夫,坐在厅中主位上的朱梓陌便又开口问道:“潇亲王今日登门,是为了今早颁下来的那道圣旨罢?”
“……是。”略沉默了两秒,梁笙潇才点头应了一声。
于是,朱梓陌又低声问道:“潇亲王可有想过,宫中那位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
“……宫中在下已经去过了,但在下的父皇似乎不愿意见在下。在下今天来贵府,就是为了向馨儿问个究竟的。”短暂的沉默后,梁笙潇那清朗谦和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
坐在厅中主位上的朱梓陌闻言,到不急着接话,而是端起他手边的那只青花瓷茶盏,揭开盏盖,浅饮了一口盏中清茶后,朱梓陌才缓缓张口,声音低缓地道:“潇亲王觉得你问了,冷馨就能告诉你,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厢,坐在厅中右侧那排靠椅的首位上的梁笙潇依然微微拧着眉头,但出口的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清朗谦和:“事在人为,在下总要先试一试,才能知道。”
放下手中那只青花瓷茶盏,拧着眉头的朱梓陌神色淡淡地吐出一句:“那我就在此预祝潇亲王能一帆风顺了。”
然,回应朱梓陌的,却是眉头微蹙的梁笙潇毫无情绪的一句:“承君吉言。”
这厢,抬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艳艳烈阳下,那个正渐渐靠近正厅厅门的纤长身影,朱梓陌忽地起身走下主位,一直走到梁笙潇身边了,朱梓陌才止住脚步。
在仍旧坐在厅中右侧那排靠椅的首位上的,拧着眉的梁笙潇抬眸看向朱梓陌的时候,但听得站在梁笙潇身前的朱梓陌如此低声却一本正经地与梁笙潇说道:“其实,我也不希望她入宫,至于原因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只是她不听我劝,要一意孤行。你和她之间……总之你自己努力罢,尽力将她挽留下来,就算是抗旨私奔,也好过让她入那个狼窝虎穴。”
如此低声和梁笙潇说完这番话,朱梓陌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厅门的方向走了。
朱梓陌身后,仍旧坐在厅中右侧那排靠椅的首位上的梁笙潇则是由拧眉,改为了深蹙眉头……
“你去哪?”忽然,一道清冷的嗓音传进了坐在厅中右侧那排靠椅的首位上的梁笙潇耳中,让梁笙潇不由自主地身形一僵。
而随着那道清冷的嗓音落下,是朱梓陌那温润如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有些话,我若在场,你们难免无法说出口。可我若不在场,你们则能说的开些,便是畅所欲言也没关系,我不会偷听的。”
“你偷听也没关系,我和他之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对于朱梓陌那带着些戏谑的言语,冷晴直接如此冷声接了下来。而后,不再看朱梓陌,冷晴抬脚,越过朱梓陌,踏进了朱梓陌身后的正厅门槛。
冷晴身后,朱梓陌转身看着朝着厅中深处走去的冷晴的背影,抿唇一笑,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缓缓吐出一句:“自欺欺人……又是何必呢?”
言罢,朱梓陌不再逗留于这方天地,脚步一转,毫不迟疑的迈步远离。
另一方,偌大又显空荡荡的正厅里,冷晴和梁笙潇相对而立地站在厅中,两人皆沉默地看着对方,似乎谁也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
梁笙潇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是因为梁笙潇不知道,他那些话,该从何说起——
前日知道她受召入宫,他的一颗心就一直悬着无法落下。
次日一早,他就写了一纸书信遣人送到朱府,想要问一问她这边的情况。并且,为了不给她添麻烦,他还特意叮嘱送书信的人,务必要将书信送到朱梓陌手中。
可是,他等来等去,却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信。他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无法回他书信,却又不敢堂而皇之地登门找她,怕给她带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思来想去,他只能去找他的太子大哥,让他的太子大哥帮忙进宫去打听下她受召入宫那日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可是,他的太子大哥进宫回来后,却告诉他,她入宫当日,并没有出宫,而是等到次日午后才出的宫禁,也就是说,她在宫中留宿了一夜!并且,他的太子大哥还与他说,她出宫当日,是他们那位父皇身边的张玄福亲自送她出宫的……
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被留宿在宫禁中过夜,第二日出宫时,又是由总管太监亲自送出宫门的,能有此等待遇的,无非是那名女子被宫中最位高权重的那位看上了……
但是那时候,他丝毫没有怀疑她,因为他相信她!
所以,他还是选择耐心地等,等她的回信,等她的一个答案……
可是,无论他怎么等,始终等不到她的回信,连一句口信都等不到。他便想,也许是朱梓陌还未将他的信拿给她吧……
可是,没过两日,也就是今日,他就听见下朝回府的太子大哥拧着眉头地与他说,他那位深居宫中的父皇在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了一道圣旨,一道纳她为妃的圣旨。
于是,他连奏折都没来得及写,顶着会被论忤逆、谋逆罪的危险,直奔宫禁,想要去找他那位父皇讨要一个说法。可是他的父皇不愿意见他,还早早地就派人将他拦在了宫门外,连宫门……都不让他进。
于是,他无可奈何,只能匆匆转道朱府,想要从她这里,问一个究竟。
在到朱府来的一路上,梁笙潇想的最多的,就是如果入宫为妃不是冷晴自愿的,他就算担上忤逆的罪名,也一定会带冷晴离开!可……
若冷晴是自愿入宫的呢……
这一点,梁笙潇没有想过,或许说……是梁笙潇不敢想!
可无论梁笙潇敢不敢想,无论梁笙潇能否承受那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事已至此,梁笙潇已经站在了冷晴的面前,而他心中的疑问,都必须在现在,问出口——
“馨儿,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入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去问那个已经呈现在世人眼前的结果,梁笙潇只想知道那个不曾为人知的经过。
然,回答梁笙潇的,却是冷晴态度冷淡又无所谓的一句:“没发生什么。”
“那今日那道圣旨因何而来?”终究,梁笙潇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而那厢,只见冷晴转身走到一旁的一张靠椅上坐下,然后,态度依然冷漠又无所谓地说着:“就是圣旨上写的那样,我与你父皇下了几局棋,然后你的父皇深觉我合他心意,宜家宜室,要封我为昭仪,召我入宫侍君。”
这厢,仍旧站在厅中的梁笙潇沉默地看着坐在靠椅上的冷晴。
这几日里,因为心一直悬着,以至于梁笙潇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一直辗转反侧。此刻见到了冷晴,梁笙潇就再也无法挪开目光了,一双星目一直紧紧地锁着冷晴,如影随形。
良久后,梁笙潇才缓缓出声问道:“那你呢?你是心甘情愿地,愿意入宫去侍奉我父皇的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梁笙潇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冷晴,并在心中暗暗地下决定,若冷晴说一个“不”字,他现在、立刻就带着她远离绉平、远离大梁都可以!
但是……
“为什么不愿意?”梁笙潇话音才落,冷晴就如此反问了一句。话音略一顿,但听得坐在靠椅上的冷晴又如此冷声说道:“你的父皇许我一生富贵荣华,许我滔天权势,许我无上尊荣,我为什么不愿意?”
被冷晴反问,梁笙潇略沉吟了一瞬,才声音低低地接下话来:“父皇他已过知天命之年,给不了你长久的庇护……”
梁笙潇的话尚未说完,一句声调冷漠的话语,就从那两瓣粉唇中吐出,携带着冷笑和嘲讽:“难道,你就能给予我庇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