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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瑟历3282年7月(瓜月)19日,是努尔五世(nulv)五十岁生日。
自年初起,帝国上下就开始为这个的盛大节日做准备。6月(雨月)初的时候,帝国首都曼卡斯(mankath)已颇有些喜气洋洋的感觉。帝宫、两个大教堂附近的几个广场上搭起了招待民众的长桌和雨篷;皇家艺术院的院士们绞尽脑汁编写的‘努尔’体颂歌被送到六摄政那里进行审核;城市周围的仓库堆满了各地的美食、香料和酒桶,运货马车还是源源不断地开进来。国王的庆生宴会仅发了一百张请柬,实际上却足有八百多人会到场。皇室成员及收到了请柬的大贵族家庭忙着置办礼服。城里的裁缝不再按件收费了,而是开出每天1枚金币的价格。就这样,他们还是热门地供不应求。
&y)的屋子里偷得一刻之闲。他很喜欢这位出身米索美娅(mesomia)本地的妃子,觉得她容貌可人、气质优雅。不过即使如此,也没能阻止他娶伊姬斯(egis)来的第三任王妃。
“陛下……”,温妮菲推开努尔五世的‘毛手毛脚’,嗔怪道:“这屋里还有人呢!”
屋子里当然还有旁人。包括陪同温妮菲的贵妇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以及五个帮王妃试衣服的使女。
“老夫老妻了,不会有人见怪的。”努尔五世向六摄政之一乌代尔(udair)家族的贵妇努了努嘴:“嘉娜拉(janara),你说呢?”
嘉娜拉笑得用双手捂上了嘴,连连点头称是。几个使女更不敢否决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啦!
努尔五世哈哈大笑,但毕竟还是放开了心爱的王妃。温妮菲由卧式沙发上站起身,娇美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她稍稍整理了一下刚才被努尔五世的嘴弄乱的发鬓,招呼使女过来继续试穿她的新装。
努尔五世半躺在沙发上,看着四十一岁依然身姿俏丽的王妃。温妮菲换衣的时候,露出颈项部朱润玉滑的肌肤,让这位皇帝不觉心跳加速。他的嘴角泛起隐隐的笑意,明显是在酝酿晚上的特别活动。
温妮菲侧过脸,向皇帝皱了皱眉。二十多年的婚姻,早让两个人不需说话就能理解对方的想法。努尔五世不情愿地在沙发上换了个角度,让自己背对着换装的王妃。他知道第二王妃向来不喜欢没打扮好就见人,对丈夫尤其如此。想到这,他的脑海里忽然映出第一王妃费尔缇?马诺(arna)的身影来。费尔缇这女人,反而是衣衫不整的时候最耐人寻味。还有她时而温润时而火热的丰满身体,与温妮菲相比确实另一番情趣。
“陛下……”,这次不是娇嗔,而是真得带了些火气。原来皇帝陷入遐思,不知不觉漏了听王妃说的话。“对不起,一个上午我都在会见来宾,实在有些累了。”他诚恳说。温妮菲见皇帝主动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重复刚才的问话。“迦德拉托我问你,什么时候可以让他也出去历练一下?老大皮亚斯(paes)可都做上西瑟利亚(siselia)总督的位置了。”
迦德拉?尼森哈顿(gadranisenhaddon),是努尔五世与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所生。皮亚斯?尼森哈顿(paesnisenhaddon)则是皇后哈特霞?帕拉萨(hatshapileser)的儿子。
皇帝的警惕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总督?那才不叫总督呢。我只是任命皮亚斯(paes)为西瑟利亚的二级政务总管,负责些税收的任务罢了!纯粹的闲差,就是让他放松一下,别老是与六摄政那帮子老头子混在一起。”
费尔缇咬着粉色的手绢,半信半疑地寻思了一下。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低咳了一声,向皇帝抱怨说:“陛下,我表弟可不是老头子,他才三十四岁。”
皇帝很不耐烦地说:“我说他是老头子就是老头子。皮亚斯(paes)明明比你侄子小好几岁嘛!”
“大王子今年二十八,也差不了多少罢……”,嘉娜拉见皇帝的脸色不善,吓得没再说下去。
皇帝斜觑着嘉娜拉,对自己的王妃说;“你的贵妇对你可真算忠诚的。”
他的话中有话,温妮菲不是没听出来。只是这涉及到自己儿子的事,也容不得畏手畏尾了。“我不管皮亚斯(paes)的是闲差还是忙差。迦德拉也老大不小了,又有心替你分忧,你就随便找个位子安置他一下吧!”
“那你说?,给他什么官位好呢?”皇帝问。
温妮菲急忙说:“米索美娅的巡查官,如何?”
原来王妃早有打算。努尔五世心想:巡查官,等于考核地方官员的监督人,确实是收拢人心、排除异己的好位子。就不知道这是温妮菲替儿子想出来的,还是乌代尔(udair)摄政想出来的。如果是迦德拉自己想出来的,或许要对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
“我考虑一下。”努尔五世说,似乎有点松口的意思。温妮菲大喜,姗姗走到皇帝面前向他伸出手去。接下来,应该是皇帝所要‘预付款’的好机会了
门突兀地被推开,一个女人慌张地闯了进来,后面是更为慌张的温妮菲王妃的男侍从。
“王妃,维查耶娜王妃,陛下正在里面呢!”
努尔五世的恼怒,化作不怀好意的好奇。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那个性格开朗活泼,擅长跳肚皮舞的第三王妃,什么时候变得好嫉爱妒了?
维查耶娜轻盈的走进温妮菲的领地,就像走向敌人战线的战士那么坚决。她俯下身,向皇帝和另一位王妃施礼赔罪。
温妮菲王妃看了一眼对手柔若无骨的腰肢,冷哼了一声。她向屋子里和门口的仆人们挥了挥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随后,她坐到沙发的另一侧,摆出‘下面看你怎么解决的’姿态,侧对着努尔五世。
皇帝平淡地问:“维查耶娜,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别是你们家的船又被海盗劫持了罢。”温妮菲王妃和嘉娜拉?乌代尔(janaraudair)配合地偷笑起来。看来皇帝在维查耶娜家的商业活动中出过力。
维查耶娜脸上的红晕一闪而过,令努尔五世不觉莞尔。他就是喜欢维查耶娜这种情况下的表现。对伊姬斯人来说,家庭是最重要的。强有力的丈夫则是家庭的栋梁,值得妻子费尽心机去奉承。
“陛下,图拉克出事了。这次,你一定要帮他。”
图拉克?尼森哈顿,最让皇帝放心不下,也最让他失望的儿子。努尔五世挠了挠头,无奈道:“他又怎么了?去娼馆的时候忘了带钱,被扣下了;还是喝酒喝得不尽心,把人家店铺给砸了?”
维查耶娜讷讷地说:“这次恐怕比以往严重多了。”
“怎么了?”这下,连温妮菲王妃也开始好奇了。
维查耶娜只得远远本本地将事情说了出来。才听到一半,温妮菲王妃已经笑得横仰竖翻,差点从沙发上摔了下去。努尔五世的脸色却气得铁青。
图拉克?尼森哈顿,皇室贵胄,帝位的第六号继承人。他生于3465年,今年十八岁,是皇帝努尔五世与第三王妃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爱情的结晶。他的相貌兼有尔父的清晰轮廓,以及母亲柔和端庄的五官,被誉为尼森哈顿(nisenhaddon)皇室有史以来仅次于罗摩?尼森哈顿(ramunisenhaddon)的美男子。然而,成年后的他,也被称为皇室有史以来荒唐程度仅次于罗摩?尼森哈顿的一个男性。罗摩(ramu)皇帝至少还通过玩女人替帝国增加了西瑟利亚一整个省。图拉克则不管三教九流、高贵低贱,什么女人都敢去追求。要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说不定就会有人把他与历史上的荒淫奢侈的夕珐莲(xiphraim)皇后作比较了。而且不仅是女人,他还嗜好喝酒,却又不会喝酒。每每喝的酩酊大醉,然后把身上的钱物都交给酒馆的女招待。酒店的老板们为此很喜欢他,但上层贵族阶层却因此对他颇有些垢詈。努尔五世不是不想管教这个不孝的儿子。只是他的母亲维查耶娜?卡加利(vijayanakarjali)一向很宠爱他。努尔五世积聚了一段时间的怒火,叫人唤图拉克来领惩罚的时候,维查耶娜就偷偷通知儿子,让他出去躲躲。图拉克躲了一、两个月的,回来以后不久又固态重萌,皇帝本人都拿他没办法。后来,渐渐放弃对这个儿子的指望,彻底把他当成皇室里惯有的‘寄生虫’了。
这一次,图拉克又惹了一屁股麻烦。维查耶娜王妃看看事情不妙,就劝儿子在父亲发火前再出去躲躲。可是去哪里呢?米索美娅和西瑟利亚所有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那两个省又是皇后和第二王妃温妮菲?索尔特的根据地。保不准她们的哪个亲戚发现了图拉克,去向皇帝告密呢。伊姬斯太远。阿蔢达尼亚(arpotania)有亡灵,又有阿兰?席侬(aran?shinon)的前车之鉴,维查耶娜是绝对不放心的。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东部帕加省了。经过努尔五世早年的打击,阿葛赅血盟好些时候没有去骚扰帕加。于是图拉克决定就去一趟帕加(parja),见见那里连他父皇都受不了的女人。
5月中旬的时候,图拉克到达帕加。起初是在维查耶娜王妃联络好的一个米索美娅移民家里,地点也较为靠近帕加与米索美娅的交界处。换而言之,离帝国与阿葛赅血盟的战线非常遥远的地方。图拉克还没住满十天,就嫌那里‘帕加气息’不足,带着母亲临走前塞在他旅行包里的百十枚金币悄悄溜走了。也有一种说法,说他是因为移民区的奥迪尼斯教味道太重,女性的年纪也偏大,所以外出去寻找信图墨吐斯教的泼辣、开放的美娇娘去了。这个注解,或许来自温妮菲王妃的添油加醋亦未可知呢。
无论原因为何,图拉克并未像她母亲所预料的那样乖乖待着,静待他父亲努尔五世的生日到来。而是带着一个仆人,悠闲地在高原上旅行。他的路线偏南偏东,渐渐进入了帕加的中部,一个叫加尔德兹(galdiz)的地方。
要说起这个地方,就得追述到努尔五世3255年率军出征阿葛赅血盟的时候。凭心而论,这场仗并不像史书中所写得那样,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利’。该年,阿葛赅血盟恰遇内部权力纷争。老首领穆斯达巴(musdaba)死后,他的两个儿子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同时称王,并带领各自的追随者分割血盟的领土。帕加这部分的边疆地域由于面临帝国的压力,谁都不想要,就丢给了年幼的妹妹坦丝娇(tansijor)。努尔五世应该是得到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才放心大胆地攻打过来。坦丝娇一介女流,手下区区八百的兵力,两个哥哥又忙于相互敌对不肯伸出援手,怎么可能是努尔五世一万大军的对手?所以她明智地选择了撤退。努尔五世等于拣了个软柿子捏,哪有不胜的道理。收复了部分易于防御的地区后,他没有冒深入敌人腹地的风险,而是见好就收,班师回朝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有几个阿葛赅血盟的扈玛(huma),也就是边疆督军,权衡了离开经营已久的领地投靠没有希望的坦丝娇和归顺帝国这两条路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这可是历史上的第一次!努尔五世当然回报以丰厚的条件——‘什么扈玛(huma)不扈玛(huma)的!你们的头领照做,我授予你们帝国的封爵。给你们一个水草丰美的地方,就在那里安居下来。帝国十年之内都不会收你们的税,还年年拿粮食、美酒犒劳你们。如果阿葛赅血盟打回来了,能帮我防守的,我会论功行赏;实在打不过的,带着消息向我靠拢,我替你们撑腰。’一番话,说得一群‘异邦蛮族’喜形于色,纷纷跪拜谢恩。
努尔五世分封的地方,就是如今的加尔德兹。不过此时的加尔德兹已不是27年前的加尔德兹。十年期限早就过了,皇帝免征赋税的承诺不再有效,帝国的税务官兴致冲冲地跑了进来。犒劳品?都二十多年没打仗了,帝国也不能免费养你们一群吃干饭的——没有。而且坏就坏在努尔五世当时只封了爵位,没有给这群首领相应的薪酬。阿葛赅血盟原本的习惯是首领负责群体的日常开销,而普通平民有义务将掳掠来的财物的十分之一上缴给首领。没得仗打,又没固定的薪水,首领还要代属民向帝国缴税,可见这帮子加尔德兹的帝国‘爵爷’日子过得有多衰了。努尔五世说不定不是有意的,说不定只是一时疏忽。如果他知道现在的情形,一准会大方地加以弥补。可是谁能把加尔德兹消息带给远居曼卡斯的皇帝呢?——帝国派到当地的官员。让他们向皇帝承认他们收得税太重了?只有傻子才会干出这类的事。
于是皇族的图拉克?尼森哈顿,去得就是这个把皇帝看作是言而无信的狡猾骗子的,分离倾向十分严重的地区。而且他还非在这个地方生事,把地方上的大佬给得罪了。真是自作孽,不可
图拉克?尼森哈顿是6月头上一、两天的时候到的。他没暴露身份,所以当地人也就把他当个年少多金的帝国富家公子,来找冒险生活的。他还是那副千金散尽还自来的样子,倒是颇得那些游牧民的喜欢。有一晚,他和仆人阿布参加游牧民的篝火晚会(当然是预缴了足够在米索美娅吃一桌豪华大餐的费用后)。他喝了几小杯那地方所谓的马**酒,吃了烤得吱吱冒油的羊腿,躺在草地上让阿布替他揉肚子,还一直叫着‘值,真得值了’。小他主人四岁的阿布偷偷的笑,眼睛溜向图拉克才吃了不到四分之一的食盘。
图拉克突然坐了起来,把阿布吓得捂住了心脏的。只见图拉克直楞楞地看着跳舞人群中的一点,像是傻了似的。转过头,他向阿布说:“我不知不觉睡着了罢?在做梦呢!”说着,他狠狠掐了阿布的脸蛋一把。阿布哇一声哭了出来,他才喃喃道:“原来没做梦啊!”
阿布揉着脸,半是埋怨半是担心地问:“殿下,不,图拉克公子。您别又看上了哪家的闺女了吧!”
“胡说,她哪里是凡间的女子,简直就是天上服侍神袛的天使。”
阿布顺着图拉克的目光看去。加尔德兹的游牧人在跳手拉手围成一圈的舞蹈。男人们在外圈,不断地向里踢腿,嘴里还发出‘哦喽喽’的叫声;女人们则在里圈,高高地抬起手臂(顺便也挺起胸脯),忽而向前靠近火堆,忽而又像畏惧火焰的高热弯腰向后退去。这应该是从某个图墨吐斯教的仪式转化过来的,不过跳得的确比帝国首都舞会上的欢快多了。
“哪个?”
“你眼睛瞎的不成!那个,夹在两个七老八十的妇女之间的。”
“哦!”阿布的兴致不高。
图拉克怒道:“你觉得她不漂亮吗?”
“不是这个意思。”阿布连忙回答:“她的腰肢像羚羊般矫健,她的肌肤象初乳的羔羊般柔顺,她的身材像远方的群山般神秘诱人啊!她的双眸像宁静的碧海,将我埋葬。”
“靠,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诗了?”图拉克顿时转怒为喜。他琢磨了一下,评价说:“俗虽俗,倒是挺贴切。不,应该说只表现出了二分之一她的美丽,或者十分之一更为合适。”
阿布撇了撇嘴。
“这诗不是我的,而是一个失魂落魄的西瑟利亚行脚商人写的。他后来被打断了腿,丢到草原里喂狼了。”
“咦。”图拉克诧异道:“诗写得还算可以啊!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呢?”
“诗不错,关键是送的对象有问题。他把这诗献给了这里最大的头目,卡尼卡萨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克睿莎了。送我们来的马车夫告诉我这首诗的。他还再三告诫过,在这里惹谁都不怕,大不了找帝国官员,花笔钱就是了。可要是惹了克睿莎,就准备着在这里的草地上过冬吧!只剩一把骨头了,估计也不会觉得冷。”
图拉克迟疑地看了一眼火堆旁跳舞的女子,压低了声音说:“那位就是克睿莎?”
阿布没说话,只是略有些同情地点了点头。他听马车夫说得如此慎重,自然早早就找人指认过了。
卡尼卡萨,绰号‘草原上的风’。他所带来的可不是凉风,而是马背上疾驰的烈风,弯刀快速砍下的裂风。归降努尔五世的几个扈玛(huma)里,就他的名气最大。要不是早年就与穆斯达巴(musdaba)的两个儿子纳吉巴(nagiba)、达斯马亚(dasmaya)不和,他才不会远远避到帕加的边境地区,后来也不至于沦落为帝国的看门狗。但在加尔德兹,卡尼卡萨就是皇帝,他的话就连帝国的收税官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当然最后税还是要缴的,只是从卡尼卡萨的头上少刮点罢了)。
图拉克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阿布以为他死了心,便放心大胆地去偷吃图拉克身边的食物了。图拉克没制止他,所以阿布后来又喝了几口酒。别说,这酒酸酸的,在初夏的草原上喝来还挺凉爽的。再后来?,阿布睡着了。
夜深了,跳舞的人群渐渐散去。图拉克?尼森哈顿撇下仆人阿布,一个人悄悄向游牧人聚居的帐篷走去。他刚才就目视着意犹未尽的克睿莎离开,随后远远地尾随在后面,直到她进入那个高度仅次于首领帐篷的居所。那两个中年妇人应该是克睿莎的亲属,兼她的监护人。送她进帐后,她们也就各自回自己的居所了。克睿莎的帐篷外竟然没有看守?不过想想也对,这里哪有人敢对首领卡尼卡萨的女儿下手!就是外乡人不小心走进去吓到她了,她一喊叫,几十个护卫就会冲进来,把‘大胆狂徒’给剁成肉酱。
图拉克很小心地躲到帐篷背对月亮的黑暗处。低声吟唱道:“她的双眸像宁静的碧海,将我埋葬。而黎明时她的微笑,又将我从长眠中唤醒。”
“谁?”帐篷里的女人低声问。
图拉克松了口气。如果克睿莎大叫起来,他早准备好跳起就逃。在曼卡斯的街道里逃酒债或风流债的债主,他从来就没跑输过(喝多了那几次不算)。既然她不叫,还压低了嗓子娇滴滴地问
“我是另一个决定为你而死的人。只希望在死之前,能单独见你一面。”
帐篷里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
“唉,你们为什么要寻死呢?”
“因为你的容貌和鸟啭般的声音值得为你而死,也因为你的父亲霸道地不让你这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绽开,逼得我想用死去感动他。”
“不,我父亲只是要保护我。”克睿莎坚定地说。
图拉克立刻改换话题。
“当然,做父亲的怎么会不保护自己的孩子呢!(回想起来,图拉克他自己的父亲似乎把孩子当弱肉强食的试验品来看)可是,他那么保护你,却让你失去了领略生活的乐趣。草原虽美,可你领略过米索美娅肥沃而多产的黑色土地吗?你见过曼卡斯雄壮而唯美的奥迪尼斯大教堂吗?你品尝过西瑟利亚略带咸味和神秘感的空气吗?”
“海,带咸味的是海。对吗?”克睿莎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点兴奋。“我听说过海,比草原更辽阔,把大山沉入也不能填其一角。海真有那么大,那么深?”
“不夸张地说,海里的一团海藻都比草原大得多。”图拉克当然知道如何投女人之好。只是有的女人喜欢珠宝,有的女人喜欢黄金;而这个,喜欢冒险,挺合他胃口的。“我在西瑟利亚坐过海船。没去远的地方,只是在附近兜了一下。不怕你笑话,船才开出港四、五里我就怕了。脚下是一寸厚的一层木板,而木板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蔚蓝海水。不看下面,环顾四周,一眼望去茫茫无边的都是水。原来觉得挺大的港口,足能容下上百艘船的,在船上看就成了海岸线上的一块丑陋的小疤。我当场就慌了,把早饭中饭都吐到海里了。”
帐篷里传出咯咯咯的笑声。“你真没用”
图拉克也笑了。“那是我第一次,后来就好多了。我在西瑟利亚还买了一艘船,小小的游艇,可以带着一、两个客人出去游玩的那种。我还准备了钓鱼的鱼竿和鱼饵呢!”当然,图拉克在船上钓的可不仅仅是鱼,还包括漂亮的女人。海上再起点小风,女人惊叫着就跳进图拉克的怀里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米索美娅来的花花公子。”
图拉克一惊,暗地里怀疑自己的名头太响,以致连帕加偏僻的加尔德兹牧人都已知晓他的素行。刚想找个理由体面地退却,他忽然灵机一动,问克睿莎:“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算是花花公子吗?”
帐篷里不知是害羞,还是真得回答不出,陷入了沉默。
图拉克松了口气。这小姑娘恐怕只是听看护她的妇人们提及过,而封闭的阿葛赅血盟,或者曾经是阿葛赅血盟的人,对外人向来没什么好评价。“花花公子,是指那种到处留情的人。”
“到处留情?”克睿莎低声问。
“嗯。怎么说呢?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找另一个女人相处的家伙。”
“哦!我们也称这样的人是‘贪心不足的公牛’。”克睿莎窃窃笑道。
图拉克故意装傻,假做不知道缘由,要克睿莎加以说明。
克睿莎说:“你见过春天发情期的公牛吗?它们先是互相打斗,直到决出最强壮的一头。而这一头就能获得和母牛们的交配权。可是它爱了一头,又爱另一头,渐渐身体不行了。于是其他的公牛就又开始挑战它,把它打倒。无论再选出哪一头,都逃不过这样的下场。所以我们把同时向好几个女孩子献媚的轻浮男人,叫做‘贪心不足的公牛’。”
克睿莎银铃般的声音,让图拉克听得不觉有些入神。
“你呢?你是这样的男人吗?”
图拉克这才醒觉过来。“不,我才不是这样的男人呢!你们是不是把每个米索美娅来的男人都叫做‘花花公子’?”
“好像是的。”克睿莎老实地承认。“可是你的确偷偷摸摸地跑到我的帐篷外了啊!还引诱我和你说话。”
“呵呵呵呵,花花公子才不会引诱你说话呢!他会骗你和他”
“交欢吗?”
图拉克张大了嘴吞了口凉风——这女孩子刚才还挺纯朴的,怎么一下子又那么大胆起来。难道信图墨吐斯教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帐篷里又是一阵笑声。
“我相信你了,你不是花花公子,否则怎么一下子就哑火了。告诉你,我从十岁起就见过马啊、羊啊的,成双结对地在一起。刚才要是你敢胆大妄为地闯进来,我早就叫守卫来把你骟了,就像我父亲对待那匹发脾气把我颠下地的公马驹子那样。”
图拉克擦了擦额头的汗。不过他知道,今天算是成了一半了。
“知道你过得快活就好。我回去了。”
“不想死想活的了?”
“那是骗你和我说话的。”
一阵衣物唏嗦的声响,克睿莎走到靠近图拉克藏身处的帐篷帆布边。“你很诚实。”图拉克不禁暗笑,他这只是投其所好罢了。“?”,克睿莎犹豫着问:“米索美娅人,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特克(turk)。”这是小时候一个损友给图拉克起的昵称。
“嗯,特克(turk)。你还会在米索美娅待一段时间吗?”
“是的,我应该会待到雨月底,瓜月初吧。哦,就是6、7月的意思。”
“我们加尔德兹的6月不常下雨”,女孩子有些幽婉地说。停了一会儿,她又说:“特克(turk),你可以常来看我。就像今天这样,和我说说你所走过的地方。不过白天的时候,你千万别靠近我。”
图拉克露出满意的笑脸。“我知道了。克睿莎,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可以,不过只限我们两人的时候。”
“好的,克睿莎,晚安了。”
克睿莎轻轻叹了口气,说:“晚安,特克(turk)。”
图拉克避开巡视的牧人守卫,手脚麻利地逃回村庄外围留给客人的帐篷。阿布被几个年轻人拖到了床上,现在还睡得死死的。图拉克拍松了自己的枕头,另找了个床铺躺下。他又过了一两个时辰才睡着,不过这一晚睡得特别香甜。
到6月中的时候,加尔德兹的所有雄性都不敢抬头直视的‘小公主’克睿莎其实已经有了个秘密情人。不过这一点克睿莎本人没有承认过,图拉克亦没有点破,其他人更无从知晓。让图拉克感到郁闷的是,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激地偷偷眉目传情,也曾在漆黑地夜幕中触碰过女孩子柔弱无骨的小手,他却始终没能突破克睿莎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很担心哪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抚摸克睿莎淡黄色的头发,或是她娇小而坚挺的胸脯。而这也许会成就一桩美事,但更有可能会使他遗憾下半‘身’。
有一夜,图拉克正磨破嘴皮子,劝诱克睿莎放他进屋。克睿莎娇笑着拒绝,却又不让图拉克离开。两人正谈得全身燥热,帐篷外突然响起脚步声和好几个人谈话的声音。克睿莎立刻禁声,图拉克原本想乘机溜走,回自己床上发泄肝火,却鬼使神差地趴到了草丛里。他听到有人唤了一声‘大首领’,而加尔德兹的大首领只有一位,那就是卡尼卡萨。虽然由远处一眼认出之前就已见过的卡尼卡萨,图拉克发现卡尼卡萨今天还陪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后面更跟随着三、四个体格魁梧、腰胯弯刀的战士。这是促使图拉克留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很好奇,而好奇能要了猫的命。
图拉克由暗处悄悄向外看。帐篷门前闪动的火把所投射的阴影,不啻于给他加上了另一层保护。卡尼卡萨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个头不高,身体却健壮,背部和手臂上满是虬结的肌肉。长年马背上的生活,使他的腿略有些罗圈。不过要是有人敢嗤笑他这一点缺陷,最好还是先把自己的脑袋卡在胳肢窝里保护好。
“阿姆巴(amuba),欢迎你进入我的帐篷。”
图拉克个性有些散漫,学识的广度上却能轻松超过他的两个哥哥。他知道阿姆巴(amuba)并不是某个人的名字,而是对阿葛赅血盟某些高级祭司、氏族首领的称谓。什么人能让卡尼卡萨表现得如此尊敬呢?
带面纱的女子高雅地点了点头。身后的武士恭敬地拉起克睿莎帐篷门上的垂帘,那女子轻盈地走了进去。卡尼卡萨随后跟进,而那几个武士则都留在了外面。
“这是我的女儿克睿莎。”卡尼卡萨向女子介绍说。
“嗯,很不错的姑娘。”女子虽然用帝国通用语,口音里却带着东部大草原的青涩感。
卡尼卡萨很得意地笑了。他说:“克睿莎,这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你可要替我好好招待哦!”
克睿莎连声答应。带面纱的女子却有些疑惑地问:“她几乎还是个孩子。我们的谈话,她听去有什么好处吗?”
卡尼卡萨回答说:“没关系,我从来什么事都不瞒我这个女儿的。她是百分百大草原上出生的人,能够理解我们所说的话。再者,我对克睿莎一直严加管束,其他人都知道不该靠近她的帐篷。我们在这里谈,最安全不过了。”
“嗯。”那女子还有些犹豫,但也只好客随主便了。“卡尼卡萨,之前信里说的事,你考虑过了吗?”
“是的,我收到您的来信了。事实上,我们等待这封来信已经足足等了二十七年了。”卡尼卡萨百感交集地回答。
带面纱的女子颇有点讽刺地说:“据我所知,你在帝国的头十年还是过得不错的。而且安定下来后还生了个如花朵般鲜艳的女儿,哪里还有工夫想起我们这些老相识呢?”
卡尼卡萨尴尬地说:“阿姆巴(amuba),您就别再羞辱我了。3255年,皇帝?,不,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aspesnisenhaddon),他率领虎狼之师入侵我血盟的疆域,想要像他的祖先一样把我们从帕加的领地上赶尽杀绝。您的两个哥哥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又不争气,对您的求助置之不理。您无奈撤离,却把我们这些人势单力孤地留给了帝国处置。我和其他几个扈玛(huma)商量了一下,觉得与其把自己的脑袋送给希斯塔斯普斯?尼森哈顿(hystaspesnisenhaddon),凭添他的光辉,还不如隐忍下来,等待您的回归。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啊!”
躲在帐篷外的图拉克暗笑——这老狐狸,先是埋怨阿葛赅血盟不厚道,给自己投降敌人的行为开脱;然后又把自己抬举成卧心尝胆的忠臣,一举摆脱那女子的责备。
带面纱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声调低了下来。
“算了,过去的事我们都不要提了。这么多年,大家都过得不容易。不过现在局势明朗,我也回来了。你是不是愿意再次成为我的扈玛(huma)?”
这下换卡尼卡萨犹豫了。
“这个,您的两个哥哥对此是什么观点?如果没有他们的援助,万一帝国反扑过来,岂不是又回到二十七年前的场景了?”
“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女人冷冷道:“原本草原上疾驰的风,现在已成了草洼里的一滩死水了!怕什么怕。我们的先祖曾与帝国打仗,打输了,退到大草原上休养生息一百年,然后再打回来,可不就打赢啦!?要都像你这般畏首畏尾,与那些帝国的顺民还有什么区别。我担心,你是舍不得帝国的封号和这里的领地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卡尼卡萨解释说:“我们身边的这些坛坛罐罐,都是帝国拿来束缚我们的枷锁。把它们打破、丢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个爵位,简直就是笑话中的笑话,谁都没把它当回事,包括帝国自己。我所担心的是,万一我们与帝国起了冲突,要和先祖一样撤退到草原上去,您的两个哥哥是不是会接纳我们呢?”
带面纱的女子道:“这点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不妨再透露点消息罢!血盟内部也有不少人厌倦了纳吉巴(nagiba)和达斯马亚(dasmaya)的一意孤行,希望我出面整顿局面呢。我知道你与我两个哥哥之间的恩怨。但草原那么大,难道就容不下你和你的部族那一小拨人马了?这二十多年,我一个女人不也在那里活得好好的。”
卡尼卡萨连连称是,却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那女子也不强求,转头问起克睿莎日常生活和手工女织方面的事。卡尼卡萨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便告退离开。克睿莎让出了自己的床。她由衣橱里找出一套薄被和被褥,在帐篷的另一侧打了个地铺。那女子帮了把手,待克睿莎收拾好,就也躺下歇息了。她今天应该赶了很长一段的路。
图拉克静静地等到后半夜。
待帐篷里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悠长,他竟壮起胆子从克睿莎之前替他开的洞里钻了进去。他听到带面纱女子将随身的衣服放在克睿莎的梳妆台上,于是想偷偷翻查一下,看看能否找到表明女子身份的首饰、图章什么的。帐篷里只有门帘缝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摸索了半天毫无发现,只在女子的腰带上扎破了自己的手。想想还不死心,图拉克索性匍匐到床边,欲偷看女子解除面纱后的相貌。
他这次可是太托大了。刚待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把锋利的匕首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他立刻乖巧地停止一切自主动作,随着匕首的移动慢慢站起身来。那女子用左手掩上了面纱,随即呼唤帐外的护卫进来。原本安静的帐篷,顿时被几个明晃晃松木火把照的亮堂堂的。
“你是谁?小偷吗?”那女子厉声问。“或者是你向对我做什么?”
图拉克见克睿莎刚睡醒有些懵懵懂懂的,只好自己解释说:“我我以为你是克睿莎呢!”
克睿莎这下可听明白了。她羞涩地低叫一声,把头埋到了被子里。
那女子觉得可气加可笑,顺手把匕首丢给了自己高塔一般的守卫。她坐在床边,把图拉克上下打量了一番,诧异地问:“你不是本地人吧!外乡来的旅游客,还是行商的?”
图拉克挺了挺胸脯,装出一幅又畏惧又想装好汉的样子,回答说:“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冒险家。”
帝国本土的人骨架上原本就比帕加长期食用牛羊肉和奶制品的牧人小一号,图拉克又只有十八岁尚未长足。瞧着他那孬样,女子毫不迟疑地给图拉克加上‘喜欢刺激又好逸恶劳的富家公子’的标签,再不把他当回事了。
此时,卡尼卡萨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两个随从赶了过来。
带面纱的女子对着主人嘲笑道:“你的篱笆果然严密,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挡此类登徒子的‘偷袭’吧。”
卡尼卡萨又是尴尬又是恼怒地跑到女儿的身旁,把她从被子里揪了出来,恶狠狠地问:“这家伙是谁?你怎么认识他的?”
克睿莎吓得全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回答:“他是特克(turk),我也是刚认识他的?。他只是过来给我讲故事的。”
如今再这么说,任谁都不会相信了。女子的护卫和卡尼卡萨的随从,脸上都带着古怪的笑容。那女子也是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卡尼卡萨跳到图拉克面前,由下腹部狠狠给了他一拳。图拉克倒吸了一口气,顿时瘫软到地上。
“给我打断他的狗腿,丢到野地里喂狼。”卡尼卡萨大喊道。
图拉克紧悬着的心,此时放了下来。这样的结果,比起被卡尼卡萨或者那女子发现自己身份已经好上一百倍了。断了两条腿还可以接回来,丢在野地里也还可以爬回来。再说还有阿布呢!虽然不怎么聪明,去草地里救主人的忠心总还是有的。
克睿莎诺诺地要说情,被她父亲的大嗓门给堵了回去。“除了我和我的族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任何一个男人了。”他这么叫道。带面纱的女子倒是说了几句好话:“卡尼卡萨,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不要对你女儿那么苛刻。至于这个男孩子,算了,还是饶他一命罢,免得坏了你的名头。”
杀戮妇孺以及手无寸铁的人,无论在帝国还是在阿葛赅血盟,都是令人鄙视的行为。卡尼卡萨火气虽大,这点暗示还是听得懂的。他恨恨地挥了挥手。他的随从们没理解,询问该怎么处理这‘小子’。
“还能怎样!把他的所有财物都没收,然后赶出我的领地去。以后再让我看到你的脸,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最后那句话,是说给图拉克听的。
两个健壮的随从一人架着图拉克的一支手,就要向外走去。一小团黑影突然由帐外冲进来,边跑还一边大叫着:“你们不能伤害他,他可是图拉克王子殿下!”图拉克听到这声喊叫差点当场晕过去,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这下完了,完了,完了’。
也就那么巧!——图拉克的仆人阿布发觉这段时间主人夜夜晚归,早就起了怀疑。他早几天偷偷跟在图拉克后面,揭破了他的小秘密。虽然有些担心,但见连续几日没什么异常,阿布也就默默祝福主人的好运气了。可今天睡了大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阿布发现图拉克还没回来,有点担心,再睡不着了。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克睿莎的帐篷边,只听见里面一个人大叫:“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阿布救主心切,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加上了那一嗓子。
整个帐篷静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带面纱的女子向阿布发问:“你是说,这位年轻人是努尔五世的儿子,图拉克?尼森哈顿王子殿下吗?”
图拉克向阿布连连使眼神,被卡尼卡萨的随从在脑袋上重重拍了一掌,痛得眼泪鼻涕直掉,哪里还顾得上向仆人发指示。阿布见这帮‘蛮子’凶狠,越发老实地把图拉克身份交待了出来,还以为这是在救主人的命。
带面纱的女子狐疑地看了卡尼卡萨一眼,意思是‘你之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骨子里别是幻想着要成为努尔五世的亲家罢’。卡尼卡萨慌忙辩解说:“与我无关,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的。”他忽有些不好的预感,掉头问自己的女儿:“这家伙今天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是我们谈话前,还是在此之后?”
克睿莎早吓傻了,连忙回答说是‘之前’。
卡尼卡萨哀鸣道:“那么说,我们所提到的事情,他都听到啦!?”克睿莎眼里含着泪,像母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带面纱的女子也慎重起来,让她自己的护卫把图拉克接手过来。
图拉克在两个高他一头的武士颇带威胁地注视下,坐到那女子顺手替他拉来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
“帝国的王子殿下,到加尔德兹来做什么?”
图拉克呼呼地喘着粗气。倒也不完全是在做戏——刚才卡尼卡萨怒气冲天之下打得那一拳,以及阿布这傻瓜带来的精神冲击,让图拉克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不过他发达的大脑已经快速旋转起来,即将想出摆脱困境的苗剂良方。
“呵呵”,图拉克一边咳嗽一边冷笑。“你不知道皇帝的儿子都要到各地去历练吗?否则今后凭什么挑选出合适的继承人呢!我是最小的儿子,所以被派到帕加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了。”说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沫。
那女子的眼睛也是骨碌碌乱转。
“你是被皇帝派来巡查加尔德兹的形势的?”
“我可没那么说。他本来只是让我去帕加靠近米索美娅边界的地方,了解一下近期的税收情况。是我自己厌倦了繁杂的文书工作,溜到加尔德兹来的。”
“你是溜出来的,也就是除了这个仆人,没有人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啦?”那女子好奇地问。
图拉克苦笑道:“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你以为我是谁?行动如此自由。我是借助我母亲的关系,逼当地的帝国官员放我出来的。这帮官僚不仅给我圈定活动范围,还规定了回去的日子,简直就没把我当正常人看待。嗯?,应该就是近几天了。万一我没如期露面,他们一准会派几百个士兵进来搜索吧。你知道,这是件很伤情调的事,特别在情浓我浓的关键时节。”
那女子对图拉克的解释半信半疑,逻辑上却又找不出任何破绽。她又问冒失闯进来的阿布:“王子殿下所说的话,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她的本意是想由仆人那里验证一下图拉克说法,可阿布的脑子再一条筋,现在也多少琢磨出点道道了。
“我就说不要在这里流连下去了,殿下您就是不听。这下子可好!”他顺着图拉克的说辞埋怨道:“反正您又不是第一次了。大不了丢点面子,被一队士兵毕恭毕敬地看护着送回去。帝宫总管出来前就教训过我了,如果这次还容着您胡作非为,一顿责打恐怕是免不了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图拉克心里偷笑。带面纱的女子和卡尼卡萨等人却已信了七八成。卡尼卡萨叫过来自己的随从,咬着耳朵向他吩咐了几句。虽然没听清楚,图拉克却知道他是要安排哨兵,侦查‘子虚乌有’的搜索王子殿下的帝**队去了。
“如此说来,假使我们扣押你,又或者是伤害你,你父亲立刻就知道这与卡尼卡萨脱不了关系啦?”带面纱的女子明眸善睐地瞧着图拉克。听到这话,卡尼卡萨的脸色亦是大变。他心想,阿姆巴(amuba)别是要利用这次的契机逼自己入伙罢?
图拉克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估计我父亲早就忘了还有加尔德兹这回事吧。”卡尼卡萨大怒,不过内心底却知道图拉克所言非虚。“不过帝国的官员们知道我来了附近。如果真得发生你所说的情况,他们应该会联想到克睿莎的父亲。”他向卡尼卡萨微笑着说:“盛名之下,难免因此受累。”
卡尼卡萨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彼此彼此!”想想自己一世英名,如今却要和一个插科打混的毛头小子相提并论,还真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带面纱的女子说:“卡尼卡萨,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卡尼卡萨的选择无过两个,要么是放了图拉克,要么扣下他当人质。至于悄悄杀害帝国王子、皇帝的儿子这条路,早就被图拉克刚才说的话给封死了。而且,似乎放了他会是最简单、最彻底的解决之道。
“你要么是个倚仗老爹的权势到处惹事生非的二世祖,要么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带面纱的女子自顾自地评价图拉克。图拉克心想‘你不妨认为我是前者好了’。带面纱的女子的身子缓缓靠近图拉克,直到遮面的纱巾几乎贴到他的脸上才停下来。图拉克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像是草原上盛开的野花中夹杂着拈压青草的青涩味道。“我觉得你更有可能是后者。”女人轻声说。
图拉克的表情古怪,最后憋出一脸欢喜的样子。“你是在夸我罢!我听明白了。”
带面纱的女子‘哼’了一声,突然由守卫手中拿回了自己的匕首。
“嘶’,刀尖轻松划破图拉克的前襟,露出养尊处优的嫩白皮肤。图拉克刚要反抗,四只虬实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双臂。卡尼卡萨大惊,叫道:“阿姆巴(amuba),现在不能杀他。帝国的驻军离我的营地不足五十里。如果照他所说,他们甚至可能就在我们附近。我的人就算要撤退,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女子没有理睬,厉声对图拉克道:“说,说出我的名字来,不然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