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刁蛮(1 / 1)

帝国余辉 陈旧的翅膀 5898 字 11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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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帝都局势的改变,图拉克一无所知。

他也无暇去关心。接手伊姬斯司法方面的工作,就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虽然十二、三岁时在皇帝的要求下接受过正规的司法制度教育,也在知晓伊姬斯的任命后恶补过帝国法律常识,但问题似乎比他预想的更麻烦。伊姬斯并入帝国仅仅两百多年,又远离帝国中央,基本上就是个半殖民地属性的省会。作为规范地方行为的准则,伊姬斯的法律既要考虑到帝国征服者的利益,又不能太过损害当地人的权利。经过那么多年的演变,当然会变得盘根错节的复杂。

在民事纠纷上,由帝国本土移居到此的群体和当地的群体分别使用不同的法律体系。帝国引用惯例法,以司法习惯和以往的判例为依据,在国家组建的各级法庭审理案件,并辅以领主或皇帝的最终裁决。而伊姬斯使用神裁法,既由神职人员出任法官职责,通过证人举证并宣誓的方式断案。理论上说,前者更为严谨,但周期冗长。曾经有几个著名的案例延续了整整三代人的时间。而神裁法过程简练,非常适合损害较小、数量却繁多的初等案件。因此很难说孰优孰劣。可一旦涉案的双方包括帝国移民和伊姬斯本地人,而双方的司法人员又作出相互抵触的裁定,欧卡雷亚和他的高级司法团队就不得不介入了。自从职务移交后,图拉克手上已经积累起两件此类案件。

刑事司法相对比较简单,直接采用帝国的成文法,否定任何伊姬斯本地的部族仲裁体系。特别是在一些涉及叛国、掀动叛乱的案件上,帝国驻伊姬斯政府的裁决就是最终判决,并以帝**队强制执行。然而,伊姬斯社会原本就分为自由民和奴隶两个不同的阶层。奴隶在丧失民事权力的同时,即便遭受身体的伤害乃至被剥夺了生命,似乎也很难引用帝国刑法处罚位居奴隶主的肇事者。除了因为本土势力的竭力反对,帝国移民也渐渐接受了奴隶既财产的现实。对于财产进行处置,无论如何都上升不到被当众鞭打、流放、处死的程度罢?于是,当受害人是奴隶身份的时候,帝国法典就被弃置一边,转移至民事法庭进行审理了。图拉克注意到无论按照惯例法还是神裁法,状告奴隶主伤害奴隶的行为都以原告对象不明确的原因而撤诉;即便是其他自由民殴打奴隶致残致死的,也只会判被告偿付奴隶主一定财产补偿结案。当然,这些都不在欧卡雷亚需要关心的部分了。

看这些拗口无趣的东西,而且是一整个上午,把图拉克的脑袋涨大了足足一圈。他恨恨地把手里的案卷抄本丢到桌上,目光向窗外望去。

安妮塔在克特里的宅邸位于城市的上层,位于一座人工堆筑的土丘之上。山坡上长满郁郁葱葱的青草和灌木,甚至还有一棵由阿蔢达尼亚迁移过来的高大橡木。据说山丘的底下就是供应克特里一半水源的三号蓄水库,透过厚厚的石板渗透上来的水汽滋润了山丘上的植物。除了这幢的,还有另三幢别墅式的建筑分布在土丘上。安妮塔的屋子建在向阳的坡面,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城内的景象,位置可谓最佳。因为是在沙漠地带,即便以各种巧妙措施建造起宏大的城市,空间还是极其有限的。这间别墅占地仅三百多平方米,还不到图拉克在曼卡斯的居所的一半。不过地下一层,地上两层的格局,还是能容下安妮塔和图拉克所带的近一百多号人。房屋外的高高围墙,圈起一片此地少有的幽静花园。

利亚和伊利芙儿正在院子的一个角落过招。前影子廷的暗探武技不凡,两柄短刃竟逼得受过正规军队训练的卫队长处于守势。但利亚一招一式都颇有尺度,显然远没到即将落败的地步。只要能坚持下去,图拉克相信她一定能凭耐力胜过伊利芙儿。如果不是诸事缠身,他还真想下楼与她们两个嬉闹一番。

门口忽然一阵喧闹,安妮塔的随从慌慌张张地打开院门。一个穿嫩黄色衣裙的女子,骑着一匹高大的花斑马,一路烟尘地跑了进来。她蒙着伊姬斯女性那样的面纱,因此面容看得不怎么清晰。刚进门,那女子就勒马下蹬,身手像青年男子般矫健。她随手将马鞭丢给迎上来的随从,自己一阵风地跑进屋。没过多久,图拉克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旁边的门砰的一声,想必她是直接去找安妮塔的。安妮塔一早就去城里了,这下可要让黄衣女子失望一番了。正揣测期间,图拉克所在房间的门也被猛地推开,女人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咦?你是谁?”她的声音像云雀般清脆,语调却像男人似的,一点没有美妙婉转的感觉。

图拉克皱了皱眉,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没想到年轻女子竟自作主张地猜测起来。她竖起右手的小拇指,面带促狭的笑容说:“我知道了,你是我姐姐安妮塔的这个......”

这可不是图拉克第一次被当成安妮塔的附属物了。小厮、面首、吃软饭的、佞童——如果需要,他还能想出更多不雅的称谓。还没等他否认,那女子随意地扯下脸上的面纱,在图拉克面前露出自己的容貌。图拉克心里不得不承认,她拥有成为绝世美女的胚子。圆润如明月般的脸庞,一双略显碧色的深邃双眸,娇小而俏皮的鼻子,樱桃似的饱满的双唇,一笑便露出甜美的酒窝。只可惜胚子不等于最终成品,图拉克估摸着她的年纪至多十四,身材完全还没成型。

“你看哪里呢?”那女子察觉到图拉克上下打量的目光,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脯。

图拉克现出宽容的笑容,却被理解为尖刻的讥讽。“找死呢?小心我把你两只贼溜溜的眼珠子挖出来。”

年纪不大,品性却如此刁蛮!图拉克不禁沉下脸来。不过细细想来,她的性格倒与安妮塔如出一辙,相貌轮廓也有点类似,她刚才又自称安妮塔的妹妹......。“你是安妮塔的亲妹妹吗?”图拉克问。

“咦!你敢这么随意地称呼她,想必已经处了不少日子了罢。”黄衣女子继续之前的误解,图拉克也懒得解释。她报复似的端详着图拉克,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走到桌子边,她随意拿起一份卷宗,看了一眼就丢了回去。“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还是个死脑筋学法律的。我对安妮塔的口味越来越看不透了。”她的手突然做势要伸到图拉克的胯下,羞得他红着脸向后缩了一步。她咯咯笑着说:“还以为你在那方面有什么异能呢!原来还是个雏。”

图拉克在曼卡斯街头的时候,这种胡搅蛮缠的见识多了,当即便还以颜色道:“我是怕吓着你。”

没想到那表现粗鲁的女子的脸上竟然红霞闪过。“什么东西能吓住我?”她咬着牙说。

“没什么。”图拉克放心了。原来这女人毕竟年幼,说的粗口恐怕只是向不良的长辈或家里的仆人学的。“就是男人比女人多的一样东西。”

“男人比女人能多什么东西?他们既贪得无厌又懒惰成性,身上还老是一股子臭味。”她扇着鼻子道。

图拉克深吸了口气。“嗯,你的身上倒是挺香的。是刚才骑马出了汗,然后进门前特别喷了香水吗?”

“谁会为了你这样的男人喷香水?”女人立刻反驳道。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也没出汗。”

图拉克噗嗤一声笑了。黄衣女子说的都是废话,除了贴身接触,又有什么办法证明她有没有出汗,又有没有喷香水呢?没谈几句,她就掉进图拉克设的陷阱里,完全依照他的思路说话了。“好罢,好罢,算是你有天然体香。除了香气,女人也比男人多一件东西,这个你总知道罢?”

“下流!”女人终于撑不住,通红着脸摔门跑了出去。

图拉克在后面大喊道:“女人有长头发啊!这有什么下流的?”这女子一头鲜红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奔跑起来的时候颇为艳丽。听他这么一说,她的步伐稍稍缓了下来。但犹豫了不一会儿,她就加速向楼下跑去,与上楼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安妮塔紧紧抱住黄衣的女子。“小心点,贝尔莎(bertha)。”

“姐姐,他欺负我。”那女人埋在安妮塔胸口发娇地说。

图拉克施施然走到楼梯口,微笑着对安妮塔道:“令妹的本事,可比你逊色许多了。”

安妮塔用猜的就知道大致。“这是我妹妹,比拉莫家族的贝尔莎。她比我小了足足二十五岁,比你小六岁。不过人小鬼大,精灵的很。”她向图拉克介绍道。架着双肩把妹妹翻了个身面向图拉克。“这位是图拉克王子,你姐姐最好的朋友的儿子。要比恶作剧和耍无赖,他比你高上两个境界。”

图拉克挠了挠头,右手放在胸前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图拉克?尼森哈顿,愿为两位女士效劳。”

贝尔莎噘起鼻子向图拉克做鬼脸。安妮塔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怎么教你的,要淑女一些。”贝尔莎这才躬身施了个半躬礼。

图拉克对贝尔莎偷偷撇嘴做蔑视状的表情视若不见。他问安妮塔:“你那么早进城,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算是紧要罢!罗柯比?哈尼兹(rocopiushanids)回来了。据说奥多里克?埃卢鲁斯(odoricaelrus)也将在近几日返回克特里。”

图拉克沉吟道:“你觉得首席事务官阁下会不会来主动拜访我?”

“这是他的本分。”安妮塔确信无疑地说。“关键是他会给你我出什么样的难题。”

图拉克点了点头。“他在伊姬斯扎根二十多年了,一定能想出最刁难人的损招出来。别的不说,就是把历年来积累下来的悬案找上几件给我,就够我忙活一整年的了。”

两人自顾自谈话,贝尔莎忍不住插了进来。“你是王子殿下啊!怎么轮到那个老头子给你下命令了呢?你竟可以不理睬他。”

图拉克无奈地说:“我是皇室的王子,但我也是伊姬斯的司法监察官欧卡雷亚。解决法律纠纷是我最主要的职责之一。”

安妮塔却诡异的笑道:“为什么不行呢?谁都没指望向来不务正业的图拉克王子突然变得勤奋苦干啊!再说了,出身显赫、年轻多金,又远离严厉的皇帝父亲的管束,不风流快活一段时间岂不是浪费光阴?”

图拉克恍然大悟。“你是希望我使个假痴不癫的计谋,麻痹这两位手握重权的官员?”

安妮塔解释道:“我们一到伊姬斯,先是击溃了海盗,又趁他们两个都不在的机会上任接手了司法权。虽然多半是运气和偶然,难免被其他人认为是事先有预谋而动的。这完全违背我们之前定下的暂不打草惊蛇的计划。你要是继续做出勤勉的样子,难免逼得哪一个狗急跳墙。所以,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本来面目,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嗯。可这里又不是曼卡斯,我又该到哪里放纵自己呢?”

安妮塔顺手推出贝尔莎。“所以我叫了这假小子来啊!别说是克特里,就是培卡塞阿姆(pekusamu)、辛卡纳,也跟她玩耍的后花园似的。”

图拉克皱了皱眉。“我记得见墨伊斯(mous)那次,你就自称贝尔莎。莫非是为我们今天的见面做准备的?”

贝尔莎也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安妮塔咳嗽了几下。“怎么可能!我是很喜欢我这个小妹妹的,所以当时不希望暴露身份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她的名字了。你们就别胡乱推测!”

图拉克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要做出无心政事的姿态,我有可能会去一些较为成人化的地方。难道也拖着你这个未成年的妹子?”

贝尔莎冲上楼,狠狠踩了图拉克的脚尖。“谁说我没成年的?我今年年初就成年了,就是现在结婚都没问题。”她继而兴致勃勃地问:“你想去什么成年人才能去的地方?是不是安妮塔有时候会去却不让我跟着去的区域?”

安妮塔连忙打断说:“你要去之前提醒我一下,我会让摩缇葵拉陪你去的。另外,带上你的卫队。在伊姬斯,再多小心也不过分。至于贝尔莎,就免了。”

“姐姐!”贝尔莎抱怨地喊道。

安妮塔很坚决地说:“等你像图拉克这年纪了,你去哪里我都不管。现在还是给我表现得乖一点罢!免得我再关你的禁闭。”

看来安妮塔这姐姐做得还是很有些威信的,贝尔莎立刻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图拉克却反而因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女孩子虽然顽皮任性,到底不是品性恶劣的类型。只是不知道她之前为何故意找图拉克的麻烦。或许她真得不知道所面对的是谁?

“图拉克?尼森哈顿,你们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首席事务官哈尼兹大人厉声问道。

处于如火山般喷薄的怒气威胁之下的,是他的副手克诺拉?克里普尼,以及阿兹里斯等几名见过图拉克的低级官员。

没有人敢站出来回答长官的问题。

“他是卡加利家族的维查耶娜王妃的儿子,帝国的王子殿下,皇帝派来伊姬斯的钦差大臣。知道他到这里来的目的吗?是要查实我们这些官员贪没敛财的证据的。你们倒好!一个乖乖地放他那艘大得不像话的海船入港,另一个与娼妓鬼混的时候不小心把司法权无条件地让渡给了他。知道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吗?用他刚拿到手的权力一个一个处置你们这帮糊涂蛋,最后再对付我。你们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死无葬身之地了。”

罗柯比声嘶力竭地叫骂了半个多时辰。而他的手下即使被唾沫星子啐到脸上也不敢伸手去擦。克诺拉?克里普尼的职位较高,跟随罗柯比的时间也较长,只有他敢低声解释。

“他带了皇帝和首相的下达的所有文件,又有安妮塔摄政做他的靠山,我们自然不敢刻意刁难他。”

“安妮塔做他的靠山?”罗柯比直着嗓子喊道:“你的眼睛瞎了吗?他是来给安妮塔来做靠山的。安妮塔?比拉莫是谁?维查耶娜王妃在伊姬斯的老相好。以往她就仗着这层关系捞到了帝国摄政的头衔。现在再加上一个既是皇位继承人,又是伊姬斯司法监察官的侄子帮衬,她简直就成了整个伊姬斯的女皇了。以后,你们这群家伙就等着只配舔她的脚趾头的日子罢。”

连克里普尼二级事务官都被如此不留情面的羞辱,其他官员更不敢说些什么了。事实上,正是克诺拉连夜派人给罗柯比送去消息,催他回来主持大局的。罗柯比一回来,就把他们几个亲信叫到他的寓所,随之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责骂。

一个女奴看罗柯比气得面红耳赤的,便从另一个奴隶手里端着的水晶壶中倒了一杯晶莹剔透的冰水,呈到他的面前。这女奴一向讨罗柯比喜欢,这么做也是对主子的一片关心。没想到罗柯比正在气头上,非但不领情,还抬起脚猛踹在她的肚子上。家养的女奴惊叫一声,重重摔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她的额头撞开一个钱币大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流了满脸。虽然吃痛,她却再不敢出声,捂着头退到角落,也不敢自行出去包扎伤口。

罗柯比这时刻一点没有怜香惜玉的兴致。对他来说,现在看到别人出点血反而能稍稍和缓他的愤怒。他继续大骂,可怜那女奴血流得多了,脚上渐渐无力,缓缓地躺倒在地上。她所流出的血,在她的身躯周围形成触目惊心的一大滩。

罗柯比的气终于消了点。他挥了挥手,让屋子里其余的奴隶把那女奴抬出去救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别看他往日慈眉善目的,发起狠来可同样是六亲不认。可笑的是,他突然觉得嘴干了,又叫了奴隶来给他倒了杯加了蜂蜜的冰水。喝水的时候,他问克诺拉:“我离开这几天图拉克王子还有什么动静吗?”

‘离开?你是陪着新娶的十六岁小妾去锡罗希风流快活去了罢。还怪我们没本事!就算你在,也不敢把一位正牌的王子怎么样。’克诺拉心想。嘴上,他很谦顺地说:“王子殿下倒是足不出户的。不过他的随从迅速地接手了克特里的司法机构,关键性的位置都换上他和安妮塔推荐的人。我听说其它几个城市也大致类似。”

“动作这么快?”罗柯比沉吟道。他指了指负责港口税收的小吏阿兹里斯。“你是最先见到他的人,第一眼印象怎么样?”

阿兹里斯畏缩地回答:“王子殿下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却不怒而威,令人不得仰视之而由衷敬畏。”其余几名官员也纷纷附和他的说法。

罗柯比脸上疑云更盛。“难道他真那么厉害?曼卡斯传来的消息可并非如此啊!”

克诺拉道:“我有亲戚在帝都为官。据我们以往的通信来看,皇帝最器重的儿子是皮亚斯王子和王子迦德拉。图拉克王子是幺子,且听说品性顽劣,整日只知道寻欢作乐,有时甚至惹得皇帝陛下不悦。”

罗柯比微微颌首。“我所了解到的和你类似。”

其实克诺拉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关心哪位王子较得宠?下一任皇帝又可能是谁?他只是在那次被图拉克和安妮塔联手欺负后,花了重金打听来些道听途说的信息,如今讲给罗柯比听而已。没想到这倒正好贴合罗柯比的心思。

“莫非这一切都是安妮塔摄政在幕后指挥?”克诺拉一直不相信自己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手里。

“也未必竟然!我的消息来源告诉我,图拉克王子去年随了皇帝到阿蔢达尼亚远征亡灵,回来后水涨船高。现在我们知道皇帝拿什么奖赏他的努力了——欧卡雷亚的职务。如果他真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安妮塔也不会与他靠得那么近了。”

克诺拉见罗柯比心境渐好,壮着胆子说:“那天我和阿妮娅(anra)在一起,不巧被他们抓个正着。”

罗柯比摆了摆手。“知道你对女人的品味高!就不要在这里炫耀你的‘丰功伟业’了。”

“属下委实愧疚。”克诺拉坚持道:“不过,那娘们离开我的办公室的时候,卖弄风骚地丢下一块香巾。王子殿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拣了起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哦?这样啊。”罗柯比有了兴趣。“他的模样长得如何?”

“不夸张地说,堪称英俊。是那种挥挥手就能招来女人的类型。而且我听说图拉克王子喜欢在帝国各地猎艳。米索美娅的,西瑟利亚的,甚至满身羊肉味道的帕加女子也不放过。还曾经为此闹过不大不小的麻烦呢!”

“似乎这一点继承了皇帝的优良传统呢!”罗柯比略带嘲笑地说。

听出他的语气有所好转,其余人等的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王子殿下也并不是丝毫不讲人情的?”罗柯比进一步问克诺拉。

‘我不就是这样一步步被你拉下水的吗?’克诺拉想。“我只是觉得大人您对新任的欧卡雷亚,未必需要如临大敌般地担忧。而且按照我对皇帝下达的诏书的理解,图拉克王子不仅仅是掌握了伊姬斯的司法权,还被赋予了一整个帝**团的指挥权。埃卢鲁斯大人对此任命,应该会觉得更为不安罢。”

罗柯比若有所思。他转头问阿兹里斯:“这几天有帝国本土大批运兵船即将到达的消息吗?”

阿兹里斯努力回忆,最后不怎么自信地回答道:“......没有罢。”

罗柯比目光凌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继续与克诺拉的交谈。“你同时派人通知奥多里克了?”

“是的。”克诺拉自得地说:“发生这样的大事,大统领应该知晓的。不过他的船远离海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航。”

另一个官员不甘心只有克诺拉一个人发挥,插话道:“听说埃卢鲁斯大人是去迎接远道归来的玛尔提娜女士去的,属下估摸着他应该下周就回来了。”

“亚穆克家的......。”看来罗柯比要比他的老对手多几天的时间应付眼下的剧变。

“虽然我是轻装简行地回来的,但克特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恐怕王子殿下和安妮塔摄政都已知晓了。至多明天,我是一定要去拜访一下他们两位的。今后一段时间,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不能再有什么把柄落到他们手里。”

阿兹里斯怯怯地说:“港口还有几批货没有交接。是否让上、下家加快速度?”

“你的脑子被法卡勒斯海的海水给泡了?”罗柯比骂道。“都给我停下来!”

“那样的话,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克诺拉也有股份在这里,不得发言提醒罗柯比。

“我又没说停止交易。去其他的港口,或者从沿海某个地区换小船登岸,再转运到内陆的培卡塞阿姆或者辛卡纳。”

所有人的心里不禁都吁了口气。

“还有,把王子殿下来伊姬斯的事通告出去。这里又不止比拉莫一个有权势的家族,没必要让安妮塔独享我们年轻的司法监察官。那帮肥得流油的奴隶主们的也别漏了。王子有八分之一的伊姬斯血统呢!说不定也会对他们细皮嫩肉的女儿感兴趣。”罗柯比盘算了一会儿。“包下阿妮娅半年时间需要多少钱?”他问克诺拉。那花娘罗柯比不是没玩过,不过过夜费可不是他本人付的。

“总要一、两万帝国金币了罢。”克诺拉其实也不怎么确定。

“这么贵?”罗柯比皱起了眉头。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他狠了很心。“她的全部家当,包括服侍她的奴仆、厨师,我都包了。不过不需要她到我这里来。让她在上城区租间情调好的宅子住下,随时待命。”

克诺拉知道自己的长官打算拉拢图拉克王子。说不定哪一天,阿妮娅就会被光着身子裹在毯子里,送到王子殿下的卧榻上。看来,今后是没福气消受那女人了。但相比于丧失自己在伊姬斯多年经营的成果,这么点损失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他盘算着再过十年,自己就能像罗柯比那样坐拥山一般的财富。那时,娶上几个比阿妮娅年轻,也比她更顺从的小妾都不成问题了。

罗柯比和他的心腹们有一点没料到。被认为出海后消息闭塞的奥多里克?埃卢鲁斯其实已经知道图拉克的到来。只不过通知他的并不是克诺拉派去的信使,而是另一个远在西瑟利亚就见过图拉克的人。

奥多里克这一年四十一岁。他是正统的阿蔢达尼亚人,祖上从未出现与其它民族混血的情况,至少正式记录是如此。他是个贵族,但家族在他父亲的时代就丧失了所有领地和收益。因此,十三岁起奥多里克就迈入了军队。先是骑士的扈从,随后配属在皇室直属的骑士团。他参加过努尔五世对帕加的远征,并因累计的战功,被正式授予骑士的头衔。3261年,奥多里克指挥一支三十人的联队,加入西瑟利亚扫荡海盗的战役中。那年他十九岁,前途似乎一片光明。然而当3263年战役结束的时候,努尔五世皇帝并没有召奥多里克回曼卡斯。他和他的队伍,以及另外几名骑士团的同僚被安置在了西瑟利亚,一呆就是五年。骑士团再没有保留他的位置。他最后在伊姬斯谋到一个新的职位,离开了令他伤心的西瑟利亚。在遥远的南部省份,奥多里克逐步从一名百夫长升迁至克特里的卫戍部队掌旗官。3275年,随着前一任驻军统领带着大批财富离职退休,奥多里克终于成为伊姬斯军队体系的第一把手,开始了与罗柯比?哈尼兹长达八年的明争暗斗。

一周前,奥多里克的船离开克特里港。他没有如其他人猜想的那样沿着西瑟利亚方向的外部航道巡视。而是先向北,随后转向西北,开往距离伊姬斯本土1500古里的贝叶群岛(bayeux)。他所选用的这艘海军舰只载重35吨,装置有四门最强劲的移动式弩炮。但即使如此,仅靠一艘船就要独闯海盗经常聚集的贝叶群岛,似乎也有点太托大了些。这一天,他的船已然驶入群岛之间的海面。

贝叶群岛的岛屿多半是无人岛。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海盗的骚扰。只是由于作为伊姬斯大陆的延伸,岛上与陆地一样缺乏淡水。且组成岛屿的沉积性岩石多空隙,无法开挖地下水库,储存暴风雨时期的大量降雨。没有水,也没有供人类长期居住的基本条件。所以以往一般只有渔民在渔汛期间才会将这些岛当作临时停泊之地。而随着西瑟利亚的海盗被努尔五世驱赶出传统的势力范围,并与伊姬斯海盗合流之后,贝叶群岛更成为海盗袭击前的集散地。也就再没有人敢轻易靠近了。奥多里克难道想靠一己之力,打败日渐猖獗的海盗?

统领的副官罗洛(rollo)走向站在甲板上沉思的奥多里克。“大统领,前方有两艘船靠近。”

奥多里克不动声色地问:“挂的是谁的旗?”

“红色鹰鹫,是独眼龙的。”

独眼龙?奥多里克自嘲地笑了笑。他吩咐说:“打出要求通行的旗语。”

对大统领与海盗的关系,罗洛(rollo)已经见怪不怪了。一方面,他所属的伊姬斯海军为此避免了大量麻烦;另一方面,他本人也从中获得不小的好处。当帝国政府下令清剿的时候,海军就会事先告诫海盗收敛劫掠商船的行为,并将这暂时性的效果作为自己的功绩加以上报。而海盗会将其虏获所得的十分之一,作为分成送到奥多里克的手中。大统领的手下,都因此受益匪浅——既不必冒着生命的危险又能收获大量战利品,还能因军功而晋级。这样的好事,只有不开窍的傻子才会拒绝。而傻子,在伊姬斯的帝**队是混不下去的。

整艘船上都是奥多里克亲自挑选的手下。他的命令,丝毫不打折扣地执行了。两艘小吨位的海盗船没有回复,却让开了前进的道路。

海军的船缓缓驶过本应作为敌人的海盗船,渐渐深入贝叶群岛的内部。目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零星的小岛上光秃秃布满石块的地面,以及少量半枯萎状态的荆棘类灌木。有一种生存能力极强的蝮蛇居住在某几个岛上,依靠捕猎夜晚会停靠岛上的海鸟为生。它们的毒液极其致命,一小滴就能要了一整艘船上人的命。听说有些穷困潦倒的渔民会冒死到岛上收集这种蛇的毒液,卖给伊姬斯的药剂师换取十到二十枚银币的报酬。而一旦加工成涂抹匕首的膏剂,或是精炼后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其售价就能翻上数十乃至数百倍。奥多里克是个军人,对这样的东西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他的老对手首席事务官哈尼兹就说不定了。

奥多里克的船又拐了个弯,驶向贝叶群岛最大的岛屿——厄运岛。这个岛的名字是独眼龙亲自起的,不知道他是在自嘲自己的命运,还是在诅咒背叛了他的敌人。距离厄运岛二十多古里,奥多里克便发现朝南的港湾内停靠了不下二十多艘大小船只。他略感惊讶,但还是命令船只驶入这一大群海盗船之中。一艘独桅的小帆船出来迎接奥多里克的到来,并引导他的船在一个空锚地停下。奥多里克带了副官罗洛和其他七名手下换坐小艇,穿过船只间的空隙到粗砂粒的海滩登岸。

那艘单桅船也下了小艇,五个人先一步到了岸上。领头的是一个长相清秀,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奥多里克记得他的名字叫布雷修(blesios),外号‘剥皮者’。据说布雷修会很绅士地给他要抢劫的船只三十分钟时间,撤走所有的船员和旅客,但不许他们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假使有人胆敢反抗,或者被他发现私藏了贵重的首饰珠宝,布雷修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会发狂似地发起攻击,击沉对方的船只。而那些不幸没有淹死而落到他手里的幸存者,他会用他随身的小刀一片片剥下他们的皮肤,直到因为失血或恐惧死去为止。罗洛似乎也听说过布雷修的名声。因此尽管布雷修一直笑吟吟地,罗洛还是尽力保持与这名海盗的距离。

“大统领阁下,欢迎你来厄运岛。”布雷修语气热烈地说

奥多里克点了点头。“你们怎么集中了那么多艘船?是有什么大的行动吗?”

布雷修一副无奈的样子,摊开了双手。“这个,你还是问首领罢。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是不会了解高层的想法的。”

无名小卒?奥多里克知道‘剥皮者’在独眼龙的势力里占据前二十以内的排名。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个不参加决策的无名小卒。他在提防些什么?

奥多里克皱起眉头。“他在岛上?”那个他,当然是指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都不得不服从的海盗首领独眼龙了。

“嗯,他在。玛尔提娜小姐也在。”

“哦!玛尔提娜回来了?”奥多里克眼中闪现出一丝喜悦。

布雷修笑着道:“是的,她昨天刚到的。”说着,他张开右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奥多里克走了一步,便迟疑着调转头对副官罗洛说:“你带其他人在这里守着。直到我下新的命令为止,不要离开小艇。”虽然这个岛上并不安全,但奥多里克要和独眼龙说的话不方便让他自己的手下听到。而且还有玛尔提娜在,大统领更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想来布雷修再凶狠,也不敢对他这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有什么企图。

厄运岛的一侧是波涛不兴的海湾和平缓的沙滩,另一侧则是高耸的山崖,怪石林立。海盗不知从哪里聚集偌大的人力,在岩石之间开凿了一条通往山脊的道路。奥多里克沿着石阶向上走,时不时还能在路两旁的悬崖下依稀看到嶙峋的白骨。他心里明白,为了建造这座海盗的聚居地,不知有多少船员和商人被掳到岛上充当建造开路的奴工,又有多少因此再无法返回故土。即使是熬过了苦役的,奥多里克怀疑海盗也不会放他们自由。或许是被卖到了遥远的海岛,甚至可能为了保守厄运岛防御系统的秘密而被绑了手脚丢入大海。

“你们怎么解决水源的问题?”奥多里克有些好奇地问布雷修。海盗首领独眼龙一直怀着在贝叶群岛建造一处堡垒的念头。这里距伊姬斯与帝国本土的航道七、八天的海程,非常适合当作袭击的前进基地。只是因为各岛屿都缺乏淡水的问题,十年来一直没获得成功。厄运岛原本只能算作海盗们的临时集合地,每次至多供给一、两艘船只。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这里的情况已然大大改观。

年轻的海盗船长这次没有隐瞒。“八年前我们就开始在岛的中央挖掘一口深井。期间损失了不计其数的奴隶。有一年井壁塌方,一下子就死了一百多号人。要不是首领始终顽固地坚持着,这项工作恐怕早就半途而废了。幸运的是,这一回首领又一次猜对了——年初的时候,井下终于冒出水来。虽然是略带咸味的,但用于饮用尚不成问题。”

“或许是海水经过岩石和泥土的过滤,降低了盐分的缘故罢。”奥多里克猜测道。整个贝叶群岛只有厄运岛出了水,而且又牢牢掌握在独眼龙的控制之下。他麾下的海盗发动一次袭击的来回距离因此大大缩短,获取的收益自然也就成倍增加。其他海盗要分一杯羹,则不得不向红色鹰鹫旗的主人付钱租用港口。如此一来,这支海盗势力的实力无疑将急剧膨胀。

布雷修耸了耸肩。他才不关心是怎么在从来不出水的岛上打出井来的呢!他也不关心帝国的军官怎么会和首领搅在一起的。他更不关心高高在上的首领是哪里的出身。他只知道他的船能更频繁的往来伊姬斯之间,能够劫掠更多满载货物的商船了。

狭小而陡峭的山路易守难攻。奥多里克经过一处防守严密的哨所,又经过几个用于临时防御的鹿堑,最后到达位于山腰上部的堡垒。说是堡垒,其实仅有个雏形。消尖了的原木做的外墙,木制的大门,以及在岩壁上开凿的箭塔,都显得粗糙而简陋。或许称它是个寨子更为合适一些。不过箭塔里安装的弩炮可是货真价实的杀器。顺着下落的山势,海盗从这里就能把二十多磅重的石弹投射到七古里外的海湾里,彻底打消其他海盗团伙觊觎岛上饮水的野心。

山寨的门开着,一位绝色美女窈窕地等候在那里。

奥多里克的心怦然跳动。他紧走了几步站到女人的面前,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她咯咯低笑着,主动把自己肉感的唇凑到奥多里克的嘴边。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已迈入中年的军官放纵地啜饮那甜美的爱欲之井。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船长存在。布雷修眯着眼,耐心地等待这两位宣泄久别的思念。直到他发现奥多里克伸到女人背后的双手开始不安份地抚摸一些敏感部位,这才提醒似的咳嗽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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