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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逐利的民族。”科夫拉特没有直接提到玛哈拉嘉。“我不知道你在祆克蒂斯那里听到了什么,或许是关于男人、女人和骆驼的故事。伊姬斯是在一片黄沙上建立起来的国度,缺乏水、食物和凉爽的空气。如果不有效利用一切机会,就连最基本的生存都难以保障。”他仰头看了看四周。“在你们看来,如今的妮莎神殿是用女人的泪水乃至鲜血维持着的。但瓦罗娜教堂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一个用的是世俗的暴力,一个用的是宗教的盲从。”他指了指纳拉。“就拿这个女人来说,我可以给她自由。然而除了这里她又能到哪里去呢。回到出卖她牟利的亲戚身边?回到将她当成替身从而如愿嫁给帝国来的权贵的主人身边?”
纳拉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图拉克与利亚或是伊利芙儿不同,出身皇室的他早就理解明与暗、善与恶并存的道理。即便是神,又怎能判别那一边更为正义?图墨吐斯神包容背叛和复仇,奥迪尼斯神又何尝不矫枉过正,将君臣贫富的等级高下当作不可变更的禁锢呢?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图拉克迟缓地说:“我被委任这里的最高司法长官,自然理解伊姬斯常法与帝国法律独立运作的道理。妮莎神殿的经营我可以不管,不过.....这位主祭阁下可是涉及绑架妇女的罪行。就算把人交回来,也少不得一场官司。伊姬斯允许以钱代刑,想必你们也不在乎出那么点血。他继续留在妮莎神殿却不怎么合适了。”
劳里亚急着想要说些什么,科夫拉特不容反驳地挥了下手,他便不敢再多言语。
“我可以把这当作你的出价吗?”科夫拉特毫不在意地问。
出价?这是商场,允许讨价还价的嘛?图拉克一怔,不知道他那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和我这儿子都没承认玛哈拉嘉的失踪与妮莎神殿有关啊!只不过劳里亚在培卡塞阿姆经营多年,或许有些渠道能打听到她的下落。王子殿下如果硬要摊派责任,后面的事就不那么好办了。”科夫拉特的说辞竟然与劳里亚的相似。
图拉克犹豫片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玛哈拉嘉给弄回来。让这父子讨些口头上的便宜倒也没多大关系。埃芬吉派的势力根深蒂固,图拉克根本没想过利用这次的机会将这帮本土的权贵一把拔除。帝国在伊姬斯的统治少不了这帮自私自利、追名逐利的家伙。
“放过这位主祭吗.....?”图拉克沉吟道。
科夫拉特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劳里亚的事是他自己的事,我并不关心。”
劳里亚的脸色顿时煞白。
科夫拉特讥笑地看了儿子一眼。他丝毫不关心劳里亚的感受,继续对图拉克道:“我来培卡塞阿姆的原因不是为了查看他的表现,而是因为我在附近的两个庄园又被袭击了。灌溉设施遭到破坏,经营者和护卫死伤狼藉,数以百计的奴隶逃遁到沙漠里。如果说之前是奥多里克统领缺乏兵力,殿下你带了一整个军团来,总该帮助一下我们这些伊姬斯的协助者了罢。”
图拉克掌管第十三军团毕竟不算是机密。远在伊姬斯的科夫拉特这么快知道,至多也就是消息灵通。不过他把主意打到帝**团的身上.....,还真脱不了投机商的本色啊!
“你打算让帝国的军团当你的守卫吗?”图拉克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科夫拉特哪里听不出他的话音。“我还不至于那么自私自利。皇帝授予军团,自然是希望能够稳定伊姬斯的局势。如今伊姬斯最令人头痛的还是始终不甘心归化的卡特理派的骚扰,我就是受害者之一。所以,如果殿下你能首起清剿,畅谈商路、稳定产业,再加上我们的襄助,不虞担心无法在伊姬斯做出一番成就来。”
虽然出于自己的考虑居多,科夫拉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美迪娜嗤笑道:“卡特理派也是伊姬斯人。你这是引狼入室的行径,与走狗鹰犬有什么两样。”
科夫拉特立刻反驳道:“那照你的意思,我的庄园被毁、人员被杀、财产被盗,就是我自作自受,就该隐忍不作为?或者,是要我自己蓄养私兵,武力保卫自己?”
前者就是笑话,后者则影响到帝国统治的根本。图拉克踌躇起来。科夫拉特屏退左右,就是想私下谈点实际的问题。他不方便让图拉克的随侍离开,是担心他们信不过自己。图拉克倒也不担心利亚几个会泄露今天的谈话。可美迪娜.....,图拉克不禁后悔带了她来。
科夫拉特察觉到图拉克动了心。“看起来神气,帝**团其实是样极其耗钱的东西,也就是坐拥四地的皇帝才养得起。如果殿下新组建的军团能够替我解了后顾之忧,我自当竭力供给军团所需。帝国明文规定伊姬斯每个家族蓄养私兵、护卫的数量不得超过两百人,却没提过帝**团不得收受私人捐赠啊!殿下想必也愿意接受这点顺水人情罢。”
图拉克挠了挠头。“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不过罗布达莫斯-库尔班首辅在内的政府高官们多半不会反对。至多是到国库里兜一圈,点个数再转发下来。”
科夫拉特点点头。“这是第一桩。”
嗯?第一桩,难道还有其他的条件。图拉克露出一脸苦色。
科夫拉特笑道:“前一件与今天所发生的事并无多大关联。第二桩倒是决定妮莎神殿去向的关键了。”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在美迪娜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不瞒殿下,我在曼卡斯也安置有耳目,专事打听帝国政策的走向。如果我所料不错,十三军团到达伊姬斯的当日,就会送达皇帝关于在伊姬斯增加赋税的旨意。而且这次所增额度还颇为可观呢!军团的派驻,有部分原因是要镇压由此而起的民怨。我说的没错罢?”
哎,图拉克暗自叹了口气。减税加税,说到底还是围绕皇帝当时当刻的需要在转。去年减免了海外贸易税,是为了促成对亡灵的战事。今年加税,则是为了弥补战后巨额抚恤的缺口。努尔五世派他到伊姬斯来,就是要在这里多刮一层皮回本土去。
“再加税!”美迪娜又惊又恼地叫道:“你们连进培卡塞阿姆城朝圣都开始收钱了,难道还要收我们吃饭的钱、睡觉的钱?”
劳里亚有点明白父亲的心思了。他冷冷笑道:“你说的没错,睡觉的钱是一定要交的。”
美迪娜的脸一红,想必是猜到彼‘睡觉’的含义。
图拉克皱了皱眉。“多尔夫,你带了格里弗和美迪娜先到外面候着。有利亚和巴尼安陪着我就行了。伊利芙儿,你多留心外面是不是有人偷听。”格里弗年轻气盛,美迪娜更是如此,再继续听下去只会越发大惊小怪。让多尔夫看着也可避免他们做出些什么来。巴尼安原本就是皇宫禁卫的出身,利亚则是最贴近他的卫队长,相对容易保守秘密。至于伊利芙儿,她受的就是这方面的训练,更加不必担心了。
美迪娜一甩手,恨恨地走出门去。格里弗犹豫了一下,便起身紧随在多尔夫后面。劳里亚看了一眼纳拉,这名神娼之首也识趣地离开,顺手把门给关上。门将闭未闭的那一刻,她瞅着图拉克的眼神透露出有些诧异又有些失望的心思。
劳里亚不得不佩服这位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父亲。仅一段说辞,科夫拉特就把一位高高在上的帝国王子兼司法监察官欧卡雷亚给说动了。
图拉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哪几样税?口税,还是商业税?”
“两样都加。”科夫拉特轻叹道。“口税按蓄奴阶层、平民阶层分别增加一成和两成。与牛、马、骆驼等驼畜类似,奴隶主另需为每个奴隶支付畜牧税。至于商业税,去年免了进出口及地方转运的关税,这次不再变更。但须增加手工业生产的税一成。还有田税,改以实物税为实物及货币双轨并行制。税额本年内重新核定。”
这样的政策一旦颁布,少不了就是一番动荡。人头税要加,连奴隶都要算牲口收税。进出口的税刚减了百分之十,生产加工的就补上了一成。更要命的是田税的改制。虽说是实物和货币都可,但地方税官为了政绩一定咬死了只收钱。收了作物再到市场上出售,然后完税,一进一出等于变相加了一、两成的税。这要是不激起民变,除非伊姬斯人都变成任人宰割的牛羊。图拉克知道这一次的职务不轻松,却没想到皇帝给他出了这么个难题。
“好吧!你有什么主意?不会是拿妮莎神殿的收入来充抵新税额度罢。”图拉克自暴自弃地说。
科夫拉特嘿嘿地笑了。“这里不过是个副业,顶多是提供我和我的朋友在培卡塞阿姆多一个娱乐场所而已。劳里亚也只是我的一个没什么名分的妾室生的,你不至于觉得我会把家族的根基罢。”笑声中,劳里亚的脸色变换了好几次,由白到绿,最后竟有些发紫。
科夫拉特恢复平和的语调道:“这只是提醒殿下,我们的收益来自各种渠道,而不单单是来自奴隶和商路。如果殿下这一回能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我愿意出面召集至高百人团的会议,以便说服拥奴者阶层接收这次的加税。”
伊姬斯税收大半来自奴隶主,至高百人团又几乎代表包括奴隶主、大海商在内的所有富庶阶层。有身兼埃芬吉派职务的科夫拉特的支持,的确对施行帝国的新税额度大有裨益。这样的政治交易,利亚和伊利芙儿几个都帮不上什么忙。安妮塔或许更熟悉一些,却又没在近旁可以咨询的。科夫拉特提出的条件确是优惠,就此放过劳里亚图拉克倒是有些不甘心。
“玛哈拉嘉的情况怎么样?”如果这一路上对他关心备至的女人受了什么罪,又或是身体精神上有所损伤,图拉克是断然不会放过这妮莎神殿的主人的。
科夫拉特瞅了一眼劳里亚。
“她没事,连根寒毛都没掉。精神或许不济,最多休息两天就好。”劳里亚呲着牙道。犹豫一下,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她要是事后找我来报复,我也一干应了。”
既然说到报复,想必劳里亚还是对玛哈拉嘉做了些什么。图拉克越发不肯轻易饶了他了。但还没等他说话,科夫拉特便又暴料。
“我由克特里出发前,一艘有我的股份在的船恰好进港。那船的船长告诉我,他们在港口附近好几次撞上海盗的船只。幸亏船速快,海盗们又不像是有意拦截的样子,所以才逃过数劫。我猜.....,会不会是要封锁克特里的商路以讹诈巨额赎金?所以便派人紧急通知其他港口的船只远离是非之地。如今首席事务官和驻军统领都不在克特里,今天刚知道身负司法官重责的殿下你也不在督府。要真遇到这样的事,恐怕低下的官员必定是惊慌失措罢。”
绑架整个港口!伊姬斯还有如此强横的海盗?
科夫拉特一眼就看出图拉克的疑虑。“3264年就发生过一次。不过不是克特里,而是北面临近斯巴萨海岸航道入口的塔纳(tana)港。海盗占据港口外围,将当地小股驻军压制在城堡内。他们以此为据点,袭击出入内侧航道的船只。当时恰逢沙暴季节,援军一时无法到达,另一股海盗又在西边外侧航频频出击,商船的损失急剧上升。伊姬斯与帝国本土的海路联系近乎中断。帝国政府一筹莫展,最后还是塔纳港有关的商家出面交了五十多万金币的赎金才让海盗退了兵。但塔纳港由此一蹶不振,而缺少塔纳港的补给,经过内侧航道的船只也少了许多。”
“你就没知会一下总督府负责军务的官员吗?”图拉克有些急了。
科夫拉特耸了耸肩。“我只是根据所得信息结合以往的经历猜测的。要是真了,地方官员不但不会买我的好,还会背后揣测我是不是和海盗有关联。而要是不准,我更逃不了造谣生事的罪名。也就是和殿下你这样明理的人,我才提了一句。”
图拉克却担不起他这一夸。他也没心思再找这父子的麻烦,连忙约定两个时辰后将玛哈拉嘉送到瓦罗娜教堂去。虽然说话时夹带了些强硬的词汇,实际上自己都知道已经是色厉内荏了。出门后对美迪娜说了几句,也不管她听进还是没听进,拉了她便急匆匆回去了。
图拉克一走,会客室里安静下来。
劳里亚忍了好些时候,终于耐不住开口道:“帝国王子不过是头衔大。其实不用你出马,我也搞得定。”
科夫拉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到劳里亚的面前,骤然出手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劳里亚反应不及竟没能躲闪开,头晕眼花之际想到的是幼年时的遭遇。
眼见的这小妾生的儿子一副想要还手的模样,科夫拉特冷笑着看他是否有这胆量。劳里亚想过用火焰烤了这刻薄寡恩的老子,也想过用复仇的利刃将他刺穿剁烂,甚至想过诅咒他让他没办法再糟蹋女人。想了半天,他还是悻悻地缩了回来。
“你打我干什么.....?我又没做错。”嘴巴上劳里亚还是不认输。
“你没做错?动布谢尔家的女儿,是我给你下的命令,还是你自说自话的决定?”科夫拉特面色严峻地责骂道。“要不是我恰好不放心过来看看,你还真打算和这位图拉克王子硬杠上了?”
劳里亚可是从小被打惯了的。“你也说过这些皇族一代不如一代了,没必要把他们太当回事。可看你今天的态度,简直就是卑躬屈膝的像个奴才一样。”
“奴才?你娘在我身子下婉转承欢的时候才真像个奴才呢!”科夫拉特讪笑道。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柜橱前,打开橱门拿出水晶杯和细口的酒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抿了一口,他才继续教训说:“皇族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图拉克-尼森哈顿手里的兵权和司法监察权却是实实在在的。单是那一个军团,就足以和奥多里克-埃卢鲁斯手下所有的兵力相提并论。没错,你的本事足够能难为他一番。但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就为了一个女人?”
劳里亚丝毫没有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科夫拉特已然明了。
“布谢尔家,眼光不错。凭你的手段,不虞让那女人服服帖帖的。这样一来,你既身兼埃芬吉派的职务,又能与祆克蒂斯派搭上关系,俨然成为左右逢源的热门角色。教廷已经派人来调和两派的敌对,觊觎共同抵御借着卡利达德拉贡的势力不断扩张的奥迪尼斯教团。你的地位便更是举足轻重。”
被老子一语说破自己的小算盘,劳里亚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那女人的确不错。”科夫拉特颇有感触地回味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正色道:“要单单是这样,我也不至于扇你那个耳光。你看女人的眼光很有些天赋,看男人的却不怎么样。向来传言这位皇家最小的男性继承人生性顽劣,一点没有想当皇帝的自觉性。果真如此,好大喜功的皇帝又怎么会只带了他一个上战场?而且今年又把让他带了兵来伊姬斯?就他到伊姬斯后的举动,怎么也算得上是雷厉风行了。狡诈如罗柯比,强横如奥多里克,两个都无制约住图拉克,你真以为他就仗了王子的身份和安妮塔的支持?我倒觉得他以前都是在扮猪吃老虎。他那几个长兄长姐,到时候说不定都栽在他手里。”
“我只要管好妮莎神殿就行。我不像你,需要博取欧卡雷亚的好感。”劳里亚嘀咕道。
他这儿子真就那么点出息?科夫拉特可没那么容易相信。劳里亚不过是假装服软而已。科夫拉特根本不打算就此给他什么承诺。“我提了那么多条件,甚至不惜自己掏腰包召集百人团的会议,才换了你能轻松脱身,你就连一句谢的话都没有?”科夫拉特斜觑了劳里亚一眼。
“谢?我不过是创造了个机会,供你拉拢住另一个有用的棋子而已。”劳里亚拿过科夫拉特手里的酒瓶,对嘴喝了一口。“到头来我成了戴罪的不肖之徒,你倒成了好人。这样的结果,我该拿什么来感谢你呢?父亲大人。”
科夫拉特得意地笑了笑。“后半场你还算配合,其他的我就不再难为你了。今年的收益,我要增加两成以弥补今天的亏空。余下的参股的你尽可以瞒着他们。”他摸了摸下巴。“还有,我在培卡塞阿姆期间,让扎拉陪我。”
劳里亚没答应,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科夫拉特冷哼道:“晓得了,换纳拉罢。”
劳里亚略略颌首。老东西,又想把扎拉弄到手,没那么容易!
“我明白你想巴结图拉克王子的意图。他年轻根基浅,帮他召集百人团,并许诺今后与他的军团合作,应该足以让他买你的人情了。怎么后面又提到法卡勒斯海上那伙人了?坏了他们的好事,岂不是会损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事先提醒过你的‘宝贝女儿’玛尔提娜吗?”
劳里亚与玛尔提娜虽然分属科夫拉特手下的两条线,却从来没相互看顺眼过。科夫拉特原本就儿子女儿一大把的,还让这没血缘关系的分了一杯羹去,家里没一个背地里不抱怨的。
“玛尔提娜?”科夫拉特叹了口气。“她是养不熟的。近来她和我就更是越走越远喽。”
说归说,科夫拉特知道劳里亚也不会相信。所以他又补充道:“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免得最后和我们离心离德的。眼下她和独眼龙的势头正旺,好些事情都背着我们自己决定了,有必要敲打一下。想当初,要不是我和你祖父的竭力援助......。”感叹管感叹,海上的势力本就是难以驾驭,科夫拉特心里早就知道。就算把独眼龙压下去了,难道其他海盗团伙真会买他亚穆克家的帐?还不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有玛尔提娜在,至少还知根知底一些,甚至还有些把柄可以威胁。
劳里亚也没多贬低玛尔提娜。他又问:“若是那王子回去击溃了海盗,自然逃不了你的功劳,而且还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万一他调度失误,把自己栽进去了呢?你今天所做的岂不是一场空?”
科夫拉特爽气地回答。“那也只证明他就那么点利用价值。等他回来,增税的事就不那么容易过关了。我担心的倒是.....。”他迟疑了一下。“万一他死在海里,麻烦就大了。皇帝那里面子过不去,一定会把注意力集中到伊姬斯来。我们多年来的谋划可就要遭殃了。哎,那一位的复仇心不可低估啊!”
劳里亚却不知道科夫拉特说的是哪一个。这老子一肚子阴谋诡计,身子骨却格外壮实,夜夜荒淫都不见精神萎靡的,谁知道又拉拢了哪里的线。
科夫拉特沉吟半晌。“这样,你派人到罗西拉岛去,散播些匿名的消息。能够引起罗柯比或奥多里克的注意就好。”
劳里亚对科夫拉特把他当仆人一样使唤早就忿忿不平。不过他很好地掩饰真实的情感,开口应下了这个事。地下应该已经照了他的吩咐,准备把玛哈拉嘉送到图拉克指定的地方去了。到嘴的肉被夺下,劳里亚心里对图拉克的怨恨可想而知。
凌晨的时候,一辆牛车带了玛哈拉嘉回到旅馆。美迪娜和图拉克都等在门口,一见人到了立刻涌了上去。玛哈拉嘉喝醉了酒似的,迷迷糊糊地说不出完整的话。图拉克虽然担忧,但也只得安排人手把给她换了衣物,洗了把澡,送到床上歇息。美迪娜见玛哈拉嘉穿了妮莎神殿神娼的服饰,激怒之下把驾车的车夫和神殿的守卫臭骂了一顿。楼上的朝圣的香客都被吵醒了不少。图拉克好言安慰,再加上劳里亚派来的阉奴低声下气地道歉,美迪娜也怕闹翻了吉若拉宗母恼怒,只得不再追究。不过听起来,劳里亚乘最后那点时间倒是已把玛哈拉嘉的施身仪式办妥,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图拉克借着烛光看到那身惊艳的打扮,整个人都傻了。格里弗更是不堪,嘴角还流出些口水,真是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利亚哭笑不得,但总算喝止格里弗上去帮手抬运全身酥软的玛哈拉嘉。图拉克本来也想上手的,但看着伊芙利儿瞅着他的眼神不善,只得悻悻地缩了回来。他回头又多问了几句,阉奴老老实实地告知,才知道玛哈拉嘉的侍女、随从早晨就会放归。他这才放心下来。
美迪娜一整夜都守着玛哈拉嘉。玛哈拉嘉睡了一整晚,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刻才苏醒过来。看到美迪娜累的趴在床边,她心里不觉一阵感动。伸手怜惜地摸了摸美迪娜的头发,没想到美迪娜睡的浅,猛地抬起头来。见玛哈拉嘉醒了,她高兴地又是笑又是叫。图拉克他们听到动静也闯了进来,玛哈拉嘉刚想支撑着坐起来,却发觉身上竟是一丝不挂的,顿时呆住了。美迪娜一阵臭骂,把男的都踢了出去。幸亏玛哈拉嘉的女侍们都已经回来,否则再要利亚和伊芙利儿伺候玛哈拉嘉,两人多少还有些不愿意呢。
待收拾妥当,玛哈拉嘉吃了点东西,吉若拉宗母也亲自来检查过她的身体,图拉克总算被召进屋。一问之下,玛哈拉嘉依稀还记得在妮莎神殿的地下发生的事,但要说其他不寻常的,就说不上什么了。
“把祭祀吐墨吐斯神的仪式弄得那么荒唐,你还认为正常?”美迪娜又大呼小叫地教训图拉克。“我要是你,就立刻派人去捣毁那蛊惑人心的场所。”
图拉克为难地说:“我的身份,不方便介入地方的宗教事务。”
“那里死了人啊!”美迪娜听了那割人头颅的故事,直到现在还有些心悸。
“没有尸体,又没人报案,仅仅是玛哈拉嘉的证词略嫌钱单薄了点。而且,她当时的状态也不是很好......。”经过昨天晚上的一番较量,图拉克越发谨慎了。
美迪娜还要责怪,吉若拉喝止了她。“算了,图拉克王子尽力了。而且人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经历一番风险,玛哈拉嘉来此的目的到底还是达到了。知道其中的轻重,她也不愿意再予深究。“以后我是不会常来培卡塞阿姆的,你们却无时不刻与劳里亚在一座城市里。再和他打交道的时候,可要提起一万分的警惕。千万别像昨天晚上那样单独闯进去了。”她心有余悸地劝告美迪娜。
美迪娜冷哼一声没多说话,但显然她还不愿意放过劳里亚呢。
“看来你的身体还算恢复得不错。”图拉克讷讷地说:“照理,我是该护送你回克特里的。不过昨天刚得到些不好的消息,需要我即刻赶回去处理。”
“科夫拉特的话你也相信?”美迪娜似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图拉克的机会。
“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图拉克叹息道。
“你去罢。”玛哈拉嘉轻声道。“我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了,不敢再耽误你的公事。”
图拉克越发不安。玛哈拉嘉竭力安慰,神色却渐渐萎顿下来。
吉若拉宗母对图拉克道:“看样子,玛哈拉嘉至少还要将养两、三天才能起身。殿下觉得克特里的事还能搁上那么点时间吗?”
图拉克摇了摇头。“恐怕我今晚就得出发。”
吉若拉微笑着说:“放心,我会照顾她的。时间紧促,你也该去收拾行装了。我会吩咐这旅店替你准备路上所需。”竟是催促他的意思。
图拉克见事已至此,便不情愿地告辞而去。
美迪娜不怎么放心地问:“我不知道后来他和科夫拉特达成了什么协议,劳里亚才如此轻易地将玛哈拉嘉送还。尊上,是不是该让他说清楚些再放他走?”
吉若拉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询问玛哈拉嘉:“你觉得呢?他拿祆克蒂斯的利益来迎合科夫拉特吗?”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不择手段的人。”玛哈拉嘉声音虚弱语气却很坚决。
吉若拉沉吟半晌,最后认可了玛哈拉嘉的判定。“对了,美迪娜,你把这个给王子殿下拿去。”她从衣袍下抽出一柄带鞘的短剑,递向美迪娜。“就说这是酬谢他救回了玛哈拉嘉,请他务必收下。”
美迪娜好奇地接过剑翻看起来,没注意到玛哈拉嘉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快去。”吉若拉催促道。
美迪娜嘀咕了一句。“便宜他了。”随即拿了剑向门外走去。
待她离开,玛哈拉嘉才压低了声音说:“那是‘阿绨罗西塔斯(atrocitas)’。尊上,你决定将这把剑送给图拉克作为谢礼吗?他可是奥迪尼斯信徒。”
“那是把好剑,不是吗?”吉若拉笑道:“而且它又不像金银珠宝那么俗气,王子殿下应该会收下罢。”
“可是......,‘暴怒’的名声可不好。”玛拉哈嘉迟疑着说。
“名声吗?”吉若拉轻声重复着玛拉哈嘉的话,眼神中带着无法解释的谜意。
伊姬斯是一个充满神迹的地区。除了数十乃至上百个受到神祝福的圣地外,一些具有惊人力量的装备则是孕育了更多传奇的本源。阿绨罗西塔斯(atrocitas),也即暴怒,是一柄比奥多里克-埃卢鲁斯的配剑‘狂风’更具有神秘色彩的武器。它只有一肘长,却是用某种从未被人识别出的材料打造,通体透出怪异的红色。据说这柄剑蕴藏了复仇之神赫斯的神力,因此切金断铁,无比地锋利。曾经使用过这把剑的,没有一个不是伊姬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其中包括部族首领、抵御外敌的将领、试图建立自己王国的野心家。所有佩戴这柄剑上战场的指挥者,都能获取局部乃至全局的胜利。
然而,玛拉哈嘉只说了‘名声不好’,实际上却隐藏了一段围绕阿绨罗西塔斯的悲剧。
就在桑萨特打算与东部政权决一死战之际,他那些最亲密的战友,甚至包括年青时就与他在一起练习剑术的挚友,因为受了以图墨吐斯神名义发来的号召,竟于夜晚袭击桑萨特和他的妻儿,重现了多年前的那起惨案。这次,他们依旧没有杀死已然成长为伊姬斯众所周知的美女的让娜(jeanne),只是自作主张地将她嫁给了参与反叛的其中一员。就在新婚的那晚,让娜(jeanne)先用加了药的酒灌醉了所有参加婚礼的人,然后拿了阿绨罗西塔斯一个一个杀死那些自称是她哥哥朋友的叛逆者。最后,她在王宫内燃起大火,把她哥哥建立起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在内,付之一炬。
阿绨罗西塔斯此后在许多人手里兜转。它在带来荣耀和权力的同时,却也掀起无数次的杀戮和复仇。直到它自己成了一个禁忌,没有人再敢使用它为止。最终,阿绨罗西塔斯被送到了培卡塞阿姆,当作敬献给图墨吐斯神的祭品。这已是七、八百年前的事了,除了对伊姬斯历史颇有研究的玛拉哈嘉,应该没有太多人记得这柄短剑。也难怪身为瓦罗娜教堂一员的美迪娜都没看出来。
吉若拉将‘暴怒’赠给图拉克,她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玛拉哈嘉狐疑不定,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剑在我这里也就是个摆设,恐怕制造了它的神也不希望阿绨罗西塔斯就是这个下场。而图拉克是奥迪尼斯神的信者,应该不至于受复仇之神的影响,你又担心什么?”
吉若拉这么说,玛拉哈嘉更不敢多言。祆克蒂斯本质上是支持对立的教派,送件遭到诅咒的武器给对方的权力人士,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吉若拉宗母又不是急于提升自身的魅惑者或持刃者级的中等神职人员。她有必要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