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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阿兹里斯(azulis)吗?首席事务官罗柯比属下的五等事务官,负责克特里港口的税收的那个芝麻绿豆官。自从无缘无故招惹了安妮塔和图拉克,再加上后来被罗柯比迁罪,他的官运便就此一落千丈了。那些背后讥笑他是替罗柯比敛财的狗的,如今巴不得取而代之。而更多的是落井下石,巴望着能讨好新上任的欧卡雷亚。总算之前在上面积蓄了不少人脉,阿兹里斯又机灵地向罗柯比表了次忠心,最后堪堪保住眼下这等级不高、私底下利益却不少的位置。
好不容易遇上夏日大假,阿兹里斯却不敢学着往年的样子,跟随罗柯比一起去罗西拉岛度假。唯恐自己不在的时间,手下那些善于钻营的撬了他的位置去,阿兹里斯一直守在码头上,一分一毫地替主子收敛合法或非法的收益。作为远赴任职伊姬斯的弥补,帝国向来对派驻海外省的官员以各种名义替自己捞好处的行为睁一眼闭一眼的。否则,还有谁会愿意到这四季不分,天气炎热的沙漠里来为官?不过,由此得到的钱最终多半是流入最高等级的那少数官员的袋袋里。而摊了恶名的低级官员,却只得了那么点残羹冷炙,还要看上司压榨的程度如何。就像现如今,阿兹里斯是一点私心都不敢存了。
这一天,阿兹里斯乘了海港的小船,依照之前的名册对刚入港商船一艘一艘的盘查过去。如果是载了正常的货物的,除了按照帝国政府定的法律收取关税外,照规矩还要一笔额外的入港税。说是为了克特里港的修缮,其实不过是谋钱的手段。若是夹带了私货的,更好说——见面分一半,否则就是直接没收,一拍两散。因为之前图拉克那事,明面上收取好处的路至少暂时是不敢走了。但后者,当然是一点都没断过。若干年的老传统了,在伊姬斯行船海商的都懂这行情。即便是贵为帝国摄政的安妮塔的船,不也修了那么个防水防火的小隔间吗?
一、二、三、四、五......,近三天里进港的一共是八艘船。法卡勒斯海马上就要进入风暴季节了,越来越多的商船停靠进克特里港区。阿兹里斯的活是越来越重了。
小船经过锚区的时候,阿兹里斯走出船舱,看着不远处那艘模样怪异的巨船。登记在比拉莫家族名下的‘坚韧号’,与去年出港的那艘三桅帆船一点没关联。安妮塔派来的管事只说老船沉在西瑟利亚附近的海域了,因此拿新船顶了原来的船籍。阿兹里斯却知道这艘船与图拉克王子有关,甚至可能就是他把他皇帝老子花了大笔国库的钱造的魔法船开出来显摆的。既然惹不起,他便避之唯恐不及了。说实话,那些水手都把它叫做‘黑羽’,阿兹里斯倒觉得很是贴切。哎,这两面纯黑色缎子般闪光的斜帆,怎么看都不吉利啊!近段日子,船上的人员显然增加了不少。有些是历经风雨的海员,也有些是城里锻造武器的工匠。据说图拉克王子的若干随从也上了船,有一个吃住都在上面。
反正这些也不是他这个最低品的小官应该管的。阿兹里斯叹了口气,继续他的巡查之旅。咦!那两艘不是还没获得入港许可吗?怎么慌里慌张地就起锚往里闯了!
“停下!我还没同意呢。”阿兹里斯站在船头挥舞双手,大声喝叫道。他的船上挂着帝国海军的军旗,往日从来没人敢拗了他的话的。没想到今天,两艘船不但没停,反而拉了帆加速往里闯。
“还有没有王法了。”阿兹里斯气的直跺脚。别以为没看见你们的船头标!就算进了港,我也一样收拾你们。他正怄气呢,管船的海军伙长拉了拉他的衣摆。
“大人,我们还是尽快撤回去罢。”
“撤?撤你的头。把船靠过去,逼他们停船。”帝国王子是不敢惹,这么个小军官还敢不听话?
那伙长指了指港外。阿兹里斯不在意地瞄了一眼,脑袋歪了那角度就没转回来过。什么啊!——三十多艘两桅、三桅的船齐刷刷地向港湾的入口开来。阿兹里斯第一个反应是,大买卖来了。善于察言观色的他立刻分辨帆顶的旗帜,只要不是罗柯比自己家的就准备雁过拔毛啦。哦!千万别忘了还有皇家的喷火巨龙的旗。吃一堑长一智。
这旗,黑乎乎的.....,和黑羽的帆有得一拼。到底是哪家的?......阿兹里斯的眼睛突然凸了出来。“海盗!”他惊叫的语调就像是被捏了脖子的鸡一般。转瞬间,他便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边往船舱里钻还边叫:“开回去,快点开回去。进港!”
伙长其实早就下令调头了。他看了看惊慌失措的港务官,不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嘲笑。
还没等阿兹里斯带回消息,码头那侧早就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伊姬斯地方驻军在克特里有一处瞭望哨,专事侦察港外的情况。瞭望哨建在港口外延,由打入地下的原木为基,海面以上的平台足有10丈多高。见到黑压压袭来的海盗船,哨所上立刻燃起烽烟,并拼命地敲响告警的铜锣。
正在码头和商场间运送货物的奴隶首先丢下沉重的包裹逃跑了。押运的管事和保镖们就是拿鞭子抽都没法把人赶回来。刚才还倨傲地察看船只和货品的商人见势头不妙,拉了妻子或小妾直接向城内跑去。这群逃亡的人在城墙和码头间的商业区掀起一阵恐慌,有的说是海啸,有的说是沙漠游民的劫掠,也有人说是数百艘海盗船的袭击。不管是真是假,人人都知道该以性命为先。一时间拖儿带女,抱着、拖着能够带走的家当,数百人汇聚成一股洪流向城门涌去。
看门的守卫根本没办法拦住这么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拒马,人流就将他们冲散,甚至还被拖带着一起进了城。还算宽阔的道路上塞了太多的人,那些不幸落在外围的,好几个被挤下了路阶,掉落到下面的城区里。濒死的惨叫声让所有人的疯狂,以为灾难就紧跟在后面。场面越发不堪起来。
城里不是没有驻军,人数至少在一千。加上城外海军五百,离城不足十古里的营地还有一千五百,总兵力可以达到三千。然而高级军官多半放假去了,就连原本应该常驻在总督府的奥多里克-埃卢鲁斯都在罗西拉岛。这些士兵分别由四、五十个百夫长管辖着,缺乏掌控全局的指挥官,根本就形成不了战力。
港口里聚集了近五十艘船,其中十艘还是海军的军舰,海盗暂时不敢直接发动正面进攻。不过看到码头及市场的混乱,这群机会主义者立刻猜到往日防御严密的克特里城正处于最脆弱的时期。
港口里聚集了近五十艘船,其中十艘还是海军的军舰,海盗暂时不敢直接发动正面进攻。不过看到码头及市场的混乱,这群机会主义者立刻猜到往日防御严密的克特里城正处于最脆弱的时期。
“那暴发户的消息看来是真的。”这群袭击者的临时指挥舰上,一个全身黝黑的海盗对端坐船头的头领道。
鲁吉(rugi)不是伊姬斯本地的人。他是被奴隶主从遥远的国度带到伊姬斯来变卖的。样子不寻常,身材魁梧,但看来奴颜卑膝的他被卖出后隐忍了一年,随后在某个深夜杀死主人逃了出来。同时遇害的有主人的全家六口,加上仆人、奴隶二十余人。女主人和两个女儿,以及稍有姿色的女仆,共四人遭奸杀。正因如此傲人的‘事迹’,海盗首领阿齐比冈(an)亲自将他收揽于门下,成了他最忠实的走狗、保镖。
阿齐比冈,绰号‘大眼泡’,出身于法卡勒斯海赫赫有名的海盗世家,曾经是最强大也最有号召力的海盗之王。然而随着‘独眼龙’的崛起,目前他的地位颇为尴尬。凭着服从于他的十二艘船,加上一干暴虐成性的手下,自然不至于被对方吃掉,却也无法再像以往那样呼风唤雨。暴发户,这是他对拉起红色鹰鹫的‘独眼龙’的评价。‘独眼龙’从一艘船起家,仅三十年时间就聚集起两倍于他的实力。而且,还与伊姬斯的富人甚至驻军建立起某种合作关系。这样的成就,阿齐比冈自认是无法相比的。也正因此,他对‘独眼龙’嫉妒和鄙视越发严重。
就在十天年,‘独眼龙’忽然派了他的亲信手下布雷修(blesios)过来联系。‘大眼泡’手下狠角不少,可与年纪轻轻的布雷修相比就差了很远了。就连他的得力助手鲁吉(rugi)看到那孩子般的笑脸,都会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布雷修带来一个消息,让阿齐比冈喜怒参半。喜的是,‘独眼龙’竟然主动提供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怒的是,那伙人竟然是因为正在干更大票的生意,无暇顾及防御空虚的克特里港,又有点不甘心,所以拿了来做人情的。
看着布雷修姗姗然离开,‘大眼泡’不禁想把这半大的崽子截下来,然后让他尝尝他这里的手段。可最后他只是远远地啐了一口,便吩咐立刻召集所有人员。当他把布雷修随消息送来的完美计划——当然,是以‘大眼泡’自己的名义——向手下和盘托出,一阵惊讶的沉默后立刻赢得热烈的欢呼。那可是克特里港,目前伊姬斯最富庶的城市,帝国海外省的首府。如果能把她整个劫持下来,不但得到的赎金得用米斗来称量,这些无法无天的海盗在历史上都能留下浓重的一笔。
阿齐比冈缓缓了点头。“的确,这可不像是奥多里克-埃卢鲁斯率领下的兵。”
鲁吉兴奋地举起拳头,向港内的军舰狠狠地挥了挥手。“我们就这么冲进去,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别急。我还担心‘独眼龙’和驻军勾结,给我下了个套呢!”阿齐比冈左右看了看,随即发出指令。“把队形展开,封住海港的出口。让伊娜尔(inal)守住东路,拉班(rabban)和纳乌拉(nawra)守住西边的出口,我们的船居中。另外,给萨巴达(sarbada)一个机会,派他的船从东部海滩登陆,上岸洗劫商业区,顺便截断港口与城市之间的联系。”
被点到名的海盗首领都不是他的属下,而是自身拥有三艘至七艘不等数量的船只的独立势力。这一次,是阿齐比冈带了他们一起来发财的。‘独眼龙’自知实力不足,又急需炮灰,不得已之下只好分享些利益了。他的信誉还算不错,加上他自己的船竟凑齐了三十三艘之多的庞大队伍。
其中萨巴达的势力仅次于‘独眼龙’,这次更带了七艘三桅大船,总兵力近千。为了笼络人心,‘独眼龙’给了他发第一笔财的机会。岸上显然是毫无防备的,萨巴达的出击应该能制造更为混乱的局面,逼迫缺乏指挥的克特里守军撤回城内。同时,万一真要是一个圈套,倒霉的也是他一个。留在海商的‘独眼龙’自己则可以轻易地溜之大吉。
同处左翼的是蛇蝎心肠的女海盗伊娜尔。瞅着与她发生过多次冲突的萨巴达气势汹汹地向岸边驶去,伊娜尔对着那队船的背影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叫你贪心!活该被抓住,像腌鱼一样晒死在沙滩上。”
将四肢钉住,放在海滩上任烈日曝晒、任海浪冲击,是伊姬斯传统上对不幸被捕的海盗的处死方式。伊娜尔算是在诅咒了。不过与她预言相反,萨巴达毫不费力的上了岸,随即展开兵力,像一阵狂风般扫过沙岸,攻入刚才还人头济济的露天市场。有些商人仓忙逃难,丢下大堆沉重的商品;一些羊、骆驼之类的牲畜也被丢在现场。萨巴达的海盗起初还能保持阵形,但一路没受阻拦,眼前又是大量现成的财富,顿时一窝蜂地投入抢劫之中。萨巴达没有阻拦,反而一马当先地加入掠夺。一些小商户心疼自己的资产,抱着侥幸的心理躲在帐篷或木屋里。海盗在抢夺的同时,也不断搜到这些吓得簌簌发抖的平民。于是,在满足对金钱的**时,他们也得到满足杀戮和其他兽欲的机会。一时间,男人和女人的惨叫此起彼伏。
在船上的阿齐比冈这才相信自己是撞上大运了。他有点后悔不该让萨巴达首先上岸的。这么好的机会,至少也该让他手下的一起去捡便宜啊。
鲁吉凑在他耳边道:“拉班发来旗语,说他也要上岸去。”
“见钱眼开的家伙。”阿齐比冈低声咒骂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们闹得越大,最后克特里城付赎金的时候就会越痛快。就在他准备答应,甚至打算让他自己的人一起去闹一闹的时候,岸上的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在港口响起警报后不到半个时辰,摩缇葵拉(motiquela)就带了二十多个护卫,陪着安妮塔来到克特里城北侧的城墙上。安妮塔远远地望着港口外的海盗船队,注意到有部分海盗已经开始准备登陆了。
“据你估计,这次来了多少人?”安妮塔头也不回地问摩缇葵拉。
壮硕的女佣兵回答道:“两千多,不到三千。”
“单这城里就有一千正规军,更有一万五千的人口,抽取壮年男子就能凑出三、四千的。我们已经发出警讯,几天内就会有两倍于他们的援军到达。他们又没带攻城器械,难道想靠一次突袭就打进城来?”
安妮塔的疑惑,也正是摩缇葵拉心里所想的。“估计这些海盗是想捞一票就走罢。”
安妮塔摇摇头。“没道理,这么兴师动众的......。”
硬逼着安妮塔跟了过来的贝尔莎也在观察城外的动静。说是担心,其实眼神里透出的多半是兴奋。“看,他们放下小船了。”
一群人看着近千海盗涌上岸来,洗劫港口与城市间毫无防备的商业街道。
“我早就提醒过,应该在港口与城市间建立一道防御墙的。现在吃亏了罢!”安妮塔抱怨道。
这样的马后炮,摩缇葵拉听过不止上百次了。安妮塔想的很多,其中也不乏有价值的方案。可要真落到实践,不是因为资金、人手问题进展缓慢,就是遇到各类阻碍最终一场空。这也是安妮塔为何一定要拖了图拉克来伊姬斯的原因之一。
看着燃起的火光,听到尖厉凄惨的悲鸣,摩缇葵拉不禁皱紧眉头。“总督府就没一个人出面应对吗?”
安妮塔叹息道:“我早就派人去通知了。但那些低级官员自己不肯担责任,只说已经派人去通知罗柯比和奥多里克了。”
摩缇葵拉晒笑道:“那两个现在距克特里至少两千多古里。现在去叫,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安妮塔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她虽身负帝国摄政的职位,但伊姬斯的军队可不在她的管辖范畴之内。
“这样可不行!”摩缇葵拉突然叫道。港外另一些海盗船已开始掉头,朝着港口的另一侧斜插过来。“再放任下去,海盗就会截断我们和港口之间的联系。港口内虽然驻有海军,但缺乏补给。如果长时间得不到援助,麻烦就大了。”
安妮塔也注意到这个危险。她跑下城墙,挥舞双手与驻城的守卫们说起话。可无论她解释多久,那个百夫长级别的指挥官就是不答应。
“我们的任务就是防守住这道门。再说海盗势大,冒冒失失地冲出去,谁能保证能够打赢?万一再被他们乘机攻了进来,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安妮塔还是不服气。“你知道我是谁?我是帝国摄政安妮塔。就是你们的欧卡雷亚图拉克王子在,都得听我的。我又没让你们去和海盗硬拼,把他们驱离海岸就可以了。或者至少在城市和港口间确保一条通道也好啊。”
那百夫长只是一味地摇头。
摩缇葵拉也走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o),女士。”
摩缇葵拉像是对自己手下的某个小军官般问:“可以从其他城区调人过来吗?”
虽然觉得不舒服,但旁边毕竟还有一个正式的帝国高层在,高维诺回答道:“海盗刚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联络其他几名军官了。至少两个给了我答复,半小时内整队完毕后就会赶过来。”
虽然用兵保守,这名百夫长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海盗毕竟是海盗,袭击的时候总会留在看得到船的地方,是为了形势不佳的时候便于及早逃遁。既然如此,防御克特里最关键的就是在面海的北墙区域。而单凭原来北门的一百名驻军,即便是抵御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的一、两千海盗,也还是太托大了。
虽然用兵保守,这名百夫长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海盗毕竟是海盗,袭击的时候总会留在看得到船的地方,是为了形势不佳的时候便于及早逃遁。既然如此,防御克特里最关键的就是在面海的北墙区域。而单凭原来北门的一百名驻军,即便是抵御没有携带攻城器械的一、两千海盗,也还是太托大了。
摩缇葵拉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看好不容易被高维诺和他的手下约束住的逃难人群。这些由码头和商业区仓忙逃离出来的数百号人把城门后的这片开阔地占了大半。因为担心他们造成更大的恐慌,高维诺决定阻止他们进去内部的区域。除了人,这里还集中了不少骆驼和牛之类的驮兽。
“如果有支骑兵,即使人数少些,应该也能把登陆的海盗赶下海去。”摩缇葵拉沉吟着说。
安妮塔瞪着高维诺问:“你觉得呢?”
“应该可以罢......。”百夫长咬了咬牙。“不过城里可没有骑兵。城外的驻军点倒是有支一百多人的骆驼队。但要不要他们过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我去。”安妮塔主动提出。
摩缇葵拉阻止了安妮塔的冲动。“先不说那里会不会买你的面子,就是时间上也来不及了。还有其它的办法......。”她看了看守备城门的部队。“不过,就要看这位军爷有没有这决心了。”
高维诺有些心动。“我属下可没有骑兵。除了长矛手就是弓弩兵,总共一百五十号人。”他提醒出主意的摩缇葵拉。
摩缇葵拉爽气地说:“用一半就可以了,不足的话我们还带了二十多个护卫呢。”
“那马吗?你可别告诉我你们随身带了一百匹骏马。这里可不是帝国本土。”高维诺嘲笑道。
“没有马还有骆驼啊!而且这里还有现成的驭者。”摩缇葵拉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已经转向另一边的逃难者。她走了过去,用特有的豪迈嗓门喊道:“这些海盗正在抢劫外面的商铺。他们正毫无廉耻地拿走你们的劳动所得,霸占你们的财物,焚烧你们赖以生存的房屋店面。听到外面的残叫声吗?你们往日的朋友、邻居正被那帮狗东西凌虐。你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地躲在里面,一点没有反抗之心都没有?伊姬斯的豪迈到哪里去了!伊姬斯的坚毅到哪里去了!”
刚才还充斥着祈祷、咒骂、哭泣的场地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良久,有个微弱的声音回应道:“别说是我们了,这些官兵都不敢出门去迎战。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难道你希望我们用胸膛去挡别人的刀枪?”
摩缇葵拉叉起双臂。“作战自有我们这些专业的负责。但你们呢?打算就站在城楼上看我们流血牺牲?既然连你们自己都不在乎外面那点家底,那我们又何必拼死拼活地出去保护它们呢!”
“谁说不在乎的!”一个妇人喊叫道:“我一辈子的积蓄都落在外面了。这些杀千刀的,要是被他们找到了,恐怕一晚上就会变成喝进去立刻撒出来的黄汤。辛辛苦苦了二十年啊!”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其它的抱怨、咒骂声陆陆续续地响起,人群的气氛热烈了起来。
然而一个怯怯的声音道:“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人数又多。我们出去别是自投罗网罢!还是在高高的城墙里安全。”
顿时有人应合这个避战的意见。
没办法,任何时候总会有人抱着独善其身的想法。摩缇葵拉的目光环视四周,被她扫中的那些人立刻闭上嘴。“不能出人,总可以出力罢。我需要两百匹骆驼,还需要两百名驭手。”逃难进来的至少有两、三千,带了相同数量的驼畜。“你们中谁愿意提供给我?”
低声嘀咕了半天,一个年长的商人被推选了出来。“骆驼是没问题,会驾骆驼的奴隶和小工也能凑出来。可若是有了损失,我们事后应该找谁商议补偿呢?”
摩缇葵拉还没回应,高维诺的手下中有些已经破口大骂。“老子在战场上拼杀,残了、死了都未必拿的到抚恤。要你们几头骆驼、几个奴隶,还没怎么样呢,倒先叫唤起来了。”
摩缇葵拉看了看城楼上的士兵,又转回头看那老商人。“的确是这个理。仗还没打呢,就开始打起小算盘了。你们不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些大兵吗?”
不少人的脸上顿时露出愧疚的神情。
安妮塔此时说了句鼓舞人心的话。“你们有些人应该认识我,我是安妮塔-比拉莫。虽然克特里城的政务不归我管,但我会把今天的情况通告给罗柯比-哈尼兹事务官,甚至可以上报到帝国政府、皇帝那里。想必他们不至于对你们的贡献置若罔闻的。再不济,你们可以来找我,我用我自己的钱贴补你们。”
虽然不是公开的承诺,总算给这些商人、走夫一个可以下的台阶。为首的老人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我出五头双峰骆驼。另外,我让我的小儿子带了伙计替你们驾骆驼。”
他这一带头,其他的商人、船主也不再犹豫。七拼八凑的,竟然凑出两百十二匹骆驼来。不过愿意当驭者的只有两百个。除了不得不服从命令的奴隶,毕竟珍惜自己性命的人还是较多。
高维诺凑在摩缇葵拉耳边低声道:“你想带着这帮子......乌合之众上战场?没走到一半他们就把你给撂在那里了。”
摩缇葵拉笑了笑。“不仅仅是我,还包括你。”
“什么?我可不陪你去送死。”
摩缇葵拉没理睬高维诺的叫嚷。“把你的人交一半给我,另外让他们都带上弓箭。还有,找一堆杂草树枝来,绑在骆驼的屁股后面。”
高维诺狐疑了看着摩缇葵拉,忽然灵机一动。“原来如此,你想......。”他也不是傻的,盘算一番后立刻觉得试一试。反正被识破了也不会有多大损失。他挥手做了个手势,把手下的弓弩手调了八十多个出来,由他亲自带领。剩下那些人的指挥权则交给自己的副手。
萨巴达手扶刀把,在往日熙攘如今却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得意地走着。
八百九十名麾下的海盗嗷嗷叫着洗劫两侧的商铺,寻找克特里的商人们避难时来不及带走的财物。好多年没这么爽气了!一方面因为海商们越来越精明,商船上的武装也越来越强。另一方面,则是‘独眼龙’势力的崛起,让他们这些不屑于和暴发户合作的海盗日子渐渐难过。不过,这次‘大眼泡’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漂亮的计划,知道伊姬斯主要的帝国官员们都不在,而且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集合起多股海盗一起攻打克特里城。‘大眼泡’自己也说,要打下克特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只要能封锁足够多的时间,就不怕那些手足无措的海商、奴隶主不付赎金。这可是克特里港!伊姬斯对外最重要的口岸。封上半个月,损失就是以十几、几十万金币来衡量的。
要不要再和‘大眼泡’谈谈条件?一成五的收益眼下看来实在是小了点。如果能拿到两成,克特里也愿意用三十万金币买条出路,那么这一票就是六万,足够再装备4、5艘船的了。手下的劫掠船一旦超过十艘,他就完全不必仰任何人的鼻息过日子了。听着耳畔传来女人受侵犯时的呼救,萨巴达觉得他自己也越来越兴奋。看来要让这帮子海狼悠着点,留下几个供他回头享受一下。
正意淫中,一个抱着满怀财物的海盗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了地上。“骑兵,帝**打过来啦!”嚷完,他抱着头就向北面海的方向跑去。
“孬种!”萨巴达朝沙地上啐了一口。没听说克特里城里有骑兵啊。再说,‘大眼泡’的情报不错的话,就算是城里有上千人的部队,眼下也没有指挥部队的高级军官在了。不过抬起头向城市方向望去,自得的神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克特里北面的城门大开。由城门起,漫天的沙尘腾空而起。看那气势,至少有上千人。上当了?难道‘大眼泡’的消息时假的,帝**队正等着伏击这帮胆大妄为的海盗们呢!
毕竟是过了二十多年刀尖舔血日子的悍匪,一时的疑惑还不至于让萨巴达失去信心。锵,他拔出腰间的佩刀。“集合,集合。小子们,让这群从没杀过人的软蛋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
海盗们虽然军纪散漫,头领的话还是听的。而且看到这来势汹汹的官兵,他们也知道该拼命了。没多少时间,七百多穿着各异、手拿的武器各异的海盗集中起来,迎着克特里城的方向拍成三十多人宽的队列,恰好堵住了街道。与海上跳板袭击的时候不同,那些最彪悍的海盗都躲在后面,把年纪最轻地位最低的一群顶在队列的前锋。刚才的洗劫多半都有所得,犯不着再去拼死拼活的了。
说时迟那时快,萨巴达刚把队伍集中起来,呼啸而来的骑兵们就已经逼近到五、六十步以外的地方。但尘雾弥漫,海盗们看不清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来的是什么兵种。随着一声呼啸,一个坚毅的发令声响起——“第一小队,自由射击。”话音未落,密集的弩箭激射而至。
萨巴达这才意识到海盗的队形太密集了。对方只是首轮射击,不求命中,只求打乱对方的阵形。然而嗖嗖飞射的弩弓还是让十几个海盗倒了霉。有的被直接射穿胸口,一声不吭地翻倒在地。但更多的是被射中了胳膊、大腿,甚至有被矢尖擦破了头皮的。由于是散射,负伤的遍布队伍的各处。惨叫声、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还没等萨巴达有所反应,又一个粗哑的女性声音发令道:“第二小队,突前攻击。”
沙尘形成的云团中,三十名骆驼骑兵闯了出来。每匹骆驼都载了两名士兵,前面是轻装的驭手,后面则是手持弓弩的射手。致命的弩弓平直地对着列队的海盗。‘射。’一声低吼,一大片钢尖的弩矢如啸叫的胡蜂般飞向萨巴达的手下。
就像射靶般精确,弩箭突、突地扎在目标的身上。最前的一排整个散了架,连累到第二排也倒下了七八个。这样的精准度,这样默契的配合,只有正规军才可能达到。萨巴达知道,他那些亡命之徒的手下也知道。
骆驼骑兵显然配置了长矛,都毫无隐藏地挂在鞍子的一侧呢。但预料之中的突袭却没有展开。这队骑兵发射完后,驭手一拉缰绳,扭过头疾驰而去。什么意思?兵力不足?萨巴达并不这么认为。看那股气势,至少一千名骑兵,不可能就怕了他刚聚起来这伙海盗。但他们的确后撤到一百米开外的地方,而且还不断地左右跑动,扬起更多的沙尘。
不对。萨巴达一方面重新列阵,一方面用刀尖指了指一个瘦小的海盗。“你,爬到上面去,看看周围有什么动静。”
那海盗原本就常当桅杆上的观察哨,听了后立刻找到路边一间二层土楼,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刚爬到顶,他就大叫起来:“右边,一支部队正在赶过来,至多20多古里。”
“妈了罢的,他们想前后包抄我。”萨巴达破口大骂。要不是他精明,在多十几、二十分钟的,这里的人就都别想逃了。
“撤,撤回船上去。我倒要看看他们的骆驼是不是能游泳!”话虽然凶狠,其实已是色厉内荏。
对面的骆驼骑兵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被识破了,还在那里兜圈子呢。萨巴达一马当先地向海边狂奔而去,余下的也丢了沉重的战利品,以比之前上岸还快的速度冲向意味着安全的船只。
高维诺满脸的尘土。“这样也行?”他惊讶地问摩缇葵拉。刚才他们把最好的几名士兵都派到第二队里了,第一轮射击的多半是临时搭配起来的驭者和弓弩手。要不是后面拖着的树枝扬起的尘烟,一露头就会露馅。那批被派去西面的,更只有二十多个骑了骆驼的平民和奴隶。说实话,如果这两轮射击和一轮诱敌不生效的话,恐怕就只有逃走的份了。
“海盗就是海盗,除非人数比对方多好几倍,否则根本不敢在陆地上和军队硬扛。”摩缇葵拉抹了抹脸上的汗和沙土。“不过接下来要保证城市和港口间的联系,单是靠吓唬的恐怕就未必有效了。”
“我算知道了,这群海盗到了岸上就是软脚虾。”高维诺笑道。这次的成功,大大激发了他的信心。“我去说服其他几名带队的百夫长,至少派五百人的队伍到这里来防守。放心,我亲自到这里来指挥,看还有谁敢靠过来。”
摩缇葵拉对此没有怀疑。然而,她的目光随即便转向海面。问题的关键不在陆地,而在海上。是什么怂恿这些海盗来到帝国统治伊姬斯的首府?伊姬斯的帝国海军即便近些年来都没有补充新舰,却依旧拥有七十艘三桅战船,大小船只总计近百艘的庞大实力。现在这些船只正分布在沿海及法卡勒斯海的诸多地区。只要聚集起来,眼下港口外的海盗根本无法匹敌。
带着丝毫无伤的骆驼队回到北门,刚才出人出力的逃难者们都是大大松了口气。再听说守军已经收复商业区,便有不少人盘算着要回去。摩缇葵拉反复提醒海盗随时可能再次上岸,这才打消了他们的念头。安妮塔脸色沉重地走来,回答了她的疑问——一股三十多艘船组成的武装部队封锁了罗西拉岛,将包括首席事务官罗柯比-哈尼兹和大统领奥多里克-埃卢鲁斯在内的两百多游客及一千多岛民扣为人质。眼下,整个伊姬斯的军政两线都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这就难怪海盗们猖獗到胆敢攻击克特里港的地步了!
消息不胫而走,在整个克特里城造成巨大的恐慌。流言四起,一些有手段有能力的居民带着全家从目前尚平静的南门逃离城市,那些留下的更是人心惶惶。幸亏安妮塔越俎代庖地下令封锁四门,这才没让克特里在数日内变成一座空城。然而整个总督府一片混乱,连安妮塔出面都无法弹压。被留下的多半是五、六等的官员们,平常习惯了唯唯诺诺的他们根本没什么主见。那些每个都指挥一、两百号人的军官倒是主意多。有些建议撤空城市的一切,留做好无作用的空城给外面的海盗;也有些建议囤积粮食,固守城池,熬到海盗缺乏补给后自动退出。安妮塔对这些皆嗤之以鼻。克特里是个以商业为基础的城市,无论是坚壁清野还是以守代攻,都会造成商贸活动的长期中断。单是一个月海运的停滞,就足以让城内一半以上的小商户破产。时间长了,影响面甚至可能扩散到伊姬斯全境。而且,如果真的采纳这些建议,帝国的颜面何存?以后还怎么统治这片土地?
要驱逐海盗,便需要军队的支持。伊姬斯的军队习惯了奥多里克-埃卢鲁斯的控制,他也有意建立起从上至下金子塔形的指挥系统。这次他和近十名千夫长级的军官都陷在罗西拉岛上了,底下的军官一个不服一个,安妮塔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发令,于是可能受她调度的除了她自己的私兵,便只剩下对摩缇葵拉心服口服的高维诺,以及与高维诺熟识的另几名军官属下的八百多士兵了。要动军舰?门都没有。克特里港的军船看在安妮塔确保了城内对港口的补给,多少还买她一点面子。附近的几支海军小舰队接到她送来的消息后,几乎头也不回地就往罗西拉去了,没有一艘响应她的号召留下来帮助驱逐克特里港口的海盗。
就在她气急败坏之际,总算来了一个好消息——伊姬斯的最高司法官欧卡雷亚,同时是帝国王子,图拉克-尼森哈顿,中断了图墨吐斯圣地之旅,从培卡塞阿姆(pekusamu)城归来了。看到由于连日赶路而满身尘土的图拉克,安妮塔只说了一句话——“怎么现在才回来?”
据说图拉克王子听了后,张大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最后他吁了口气,毫无脾气地走入总督府,开始解决他上任以来的第一件事务。说实话,之前安妮塔的确为他担了不少责任。只不过那都是她自行揽过去的。(图拉克心里嘀咕,或许是当了多年有名无权的帝国摄政,她也想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可眼前这烂摊子图拉克看了就头痛,安妮塔倒是彻底撂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