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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各取所需
庞统朦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时远时近,甚为飘渺,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又感觉眼皮重如千斤。
我接连叫了数声,却见躺在榻上的庞统仍是一动不动,不免有些担心起来,要不是试过他的呼吸,还真以为他over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害怕,这家伙莫不是被打成植物人了吧?
这时站在一边的周明也一扫救回庞统时的欣喜,望着这一动不动的主人亲侄,满面忧虑的道:“少主,这……这何九二人可是出手太重否?”
我摇了摇头,这两人都是职业杀手,不可能没有分寸,想了想之后,让周明用冷水沾湿了一快净布来,给庞士元这丑鬼敷在了额头之上。
冰凉清爽的感觉如同在沙漠中遇到了一处清泉,实如久旱之后的春雨,严冬里的炉火,庞士元只感昏昏沉沉的脑中逐渐清晰了起来,竟微微睁开了双眼,喃喃的道:“好渴,水,给我些水来。”
我和周明一见松了口气,彼此相视而笑,随后取了水来,看着这家伙如牛饮一般“咕咚咚”喝了下去。
见庞统渐渐睁大了眼睛,我笑呵呵的道:“士元别来无恙乎?”
庞统用手挡了下有些刺眼的光亮,随后竟张着嘴楞在了那里,我看着他那副模样,皱了皱眉,难道他没被打成植物人,而是患了失忆症或傻了不成?
“蒋……子翼?!我……我这是身在何处,莫非乃是梦中?”庞统本就一双有些凸出的双眼,如今更是像金鱼一般瞪得溜圆,难以置信的望着我道。
“嘿!士元难道以为干也在与周公闲聊不成?哈哈……,此处不是成都又是何方?”我呵呵笑着调侃他道。
庞统看着我如“花”的笑脸,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终于缓缓清醒过来,似乎有些艰难的坐起身,摸了摸脑后,苦笑着道:“如此说来,将统击昏之人,想必是子翼所遣了?”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看来士元神智已清,干还以为你已鲁钝失心矣。”
这时周明见庞统已无大碍,便躬身而退,庞士元看着他出了房门,满面不解的问道:“子翼因何来至成都?统昏睡了几时?此又乃何人?”
我知他定有众多疑问之处,便捋着胡子,心情极佳的呵呵笑道:“士元莫急,听干慢慢道来。”说着,便将自己从到鹿门山至昨夜之事细述了一便。
庞统在一边听得时而惊讶,时而欢喜,时而叹息,时而皱眉,脸上的表情真是变化多端、丰富多彩,最后长叹一声道:“只因统一人之事,便令我主心忧,令子翼赴险,实羞愧也。”
我哼了一声道:“士元还是先谋划如何自此脱身才是,干自周先生处得知,如今张任率不过一百亲兵重伤而逃,其亲信皆被李奇所拿,此人现手持刘璋之令箭、虎符,兵权在握,正一面在城中搜拿张任余党,一面寻找于你,此处虽是隐秘,但日久却难保不失,若是不能离去,嘿嘿,这凶吉祸福仍是难料。”我想到为了这家伙辞别娇妻,奔波至此,不免半真半假的吓唬他一下。
“子翼可知李奇此人品性如何?其人是忠是奸?”庞统皱着眉问。
听到他如此相问,我却也只能苦笑,这事我亦询问过周明,但却未得其解,只知他为人低调,不苟言笑,非是张任亲信,至于其他却是一概不知。
我摇了摇头,道:“干怎知其人?不过见其所为,若是忠,则应如黄权等人,若是奸,嘿嘿,则必为残苛狡诈、敢于铤而走险之辈,然无论其忠奸,士元若仍思以口舌之功便可使其献城,使你我脱身,怕是又将重导覆辙也。”
庞统听了我的话,有些尴尬的笑了下道:“统怎是如此健忘之人,子翼莫要再嘲笑于我,时才一问,仅是想到若李奇此人拥兵自重,虚置刘璋于上,则如今成都不过孤城一座,我主若领兵来伐,或可轻而得之。”
我不已为然的道:“士元所说虽是可能,不过亦要能让刘使君知你已脱险才可。”
庞统点点头道:“正是。”说完,便开始沉思起来,我见了则较为轻松的喝着茶想,既是将你救出,兄弟我便轻松一下吧。
刘璋面色苍白、惊恐,黄权、王累、郑度、谯周、等人则是一脸怒容,大厅之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四只木匣,四颗血淋淋的人头置于地上,李奇神态倨傲的站在那里,着甲配剑,身后跟着王兰及十数名亲卫。
“李校尉!你何故擅将此四人斩杀?又因何替换主公之亲卫,况且持刃而入,该当何罪?!”王累终是忍不住胸中之火,起身出言呵斥道。
李奇用眼角扫了一他眼,不屑的道:“某受主公之托,执掌城中兵权,此四人合谋张任犯上作乱,理应当诛,奇又怎是擅自而为?至于主公亲兵皆是不堪一用之辈,如今张任逃脱,城中尚有其同党余孽,我为主公安危所想,自要换上忠勇之士,此莫非亦有罪乎?!”说着又冷冷一笑道:“张任狭持主公之时,不见你等有何作为,如今某冒死而战,彻夜征杀,人不解甲、马不入厩,救主公于危难之中,难道却反成大罪?”
黄权压了压心中之怒,淡淡的道:“你所立之功,主公自有封赏,然如今当交还令箭、虎符才是。”
李奇听了却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身侧的王兰,随后便见神情肃穆的王兰上前道:“在下城北护城校尉雷贺麾下军司马王兰,受各营校尉、司马及众军兵之托,请主公授李校尉益州别驾从事、牙门将军之职;授校尉雷贺为偏将军之职;授校尉马成为赞军督尉;授军司马王兰为别驾之职……,还望主公应允,否则恐军心不安,将士激忿,后果实难相料也。”
厅中众人听着王兰一连串的报出请功之言,不由均大惊失色,这些人皆是李奇亲信,如若应其所请,则军政之权皆入其手,那令箭、虎符要与不要又有何差别?
事到如今李奇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刘璋此时则是目瞪口呆,心中又悔又慌,看了看面带冷笑的李奇,随后无助的望向黄权等人。
深知刘璋的黄公衡此刻却已有些心灰意冷,自当日张松建言邀刘备入蜀至张任兵谏,再到如今李奇篡逆,这位益州之主近小人而远贤臣,轻忠言而重妄语,胸无大志、只图享乐,一状状一件件尽显其庸碌无为,昏聩孱弱之性情,如今便是自己真有纵有千般妙计,但却又怎有无用武之地?
“李奇、王兰!你二人莫非欲篡权不成?!便有微功在身,又怎可强索官职?!主公万万不可从其所言!”郑度一脸愤慨焦急的道。
而王累更是气得浑身颤抖,手指厅上两人,似要择人而噬般大骂道:“主公之益州山川险固,物富民丰,怎竟然出了尔等这般无耻卑劣,人面兽心之人?苍天有眼,必叫你等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虽然兵权在握,但张任重伤而逃,庞统莫名失踪,城中除自己及雷贺、马成外的五营军兵又需安抚稳定,李奇实非表面上看得那样轻松,若要日后以刘璋之名而行己之大事,如今能否尽快得其任命已成首要之事,因此一见这两人阻挠,李奇眼中杀机一闪,便欲将其等置于死地,但转念想到他们与刘巴等皆是益州名士,又乃刘璋器重之人,若要贸然全部除去,怕是难掩外人之眼,想来只能缓缓图之,于是忍了忍,冷笑一声对左右亲兵道:“来人,众位大人皆已劳累,你等速送大人们回府,现城中不宁,需严加守卫各府,无有我之亲令,不可使一人出入,否则必有重罚!”
李奇亲兵接令后,如狼似虎般冲将上去,也不理王累等人的挣扎叫骂,更视端然坐于正上的刘璋如若无物,将几人强行架到府外的马车之上,直押回各自府中。
州牧府的厅堂之上刹那间安静下来,但李奇那冰冷的言语和王累等人的呼喝叫骂之声,却似乎仍在耳畔,刘璋独自畏缩在座位之上,眼中露出无比的恐惧之色,微微颤抖的看着一脸阴沉的李奇等人,嘴唇已吓得几乎没了血色。
极其轻蔑的看着刘璋,李奇冷哼一声,手扶剑都气势汹汹的往上走了两步,浑身甲胄轻响,开口道:“主公,不知王司马所请之命可否应允?要是寒了众将士之心,奇纵有护主之心,怕也是独木难支也。”他虽嘴里说的客气,但表情举止却哪有半分恭顺之状?
刘璋跪坐在地上,身子往后蹭了蹭,颤巍巍的道:“将……将军之请,璋……璋自是应允。”
邪邪的一笑,李奇道:“如此甚好,便请主公速书所命!”
哆哆嗦嗦的将任命书一一写毕,刘璋取出官印签押之后,却见李奇几步上前,自他手中一把夺过州牧大印,嘿嘿笑道:“末将见主公脸色不佳,似乎身有恙也,奇既已为别驾从事(仅此于州牧或刺使的官职),又为牙门将军,理应为主公分忧,这大印便与令箭、虎符一般,也皆暂由奇代为所管吧。”说完,不理连连点头,满头冷汗的刘璋,拿着任命书及大印,转身带着王兰及亲兵扬长而去。
来到府外,王兰谄媚的笑道:“恭喜主公,如此成都便入主公之手也。”
李奇却淡淡的道:“我既兵权在手,这不过乃早晚之事,如今要紧之事乃是速查出庞士元之踪迹,以刘璋之名义将其拿下,且在张鲁未与刘备分出高下之前,绝不可泄出半点风声,否则刘备必会领军而来,使我失了独掌益州之可能,此外亦当将亲近张任者一一擒拿。”
王兰见了忙收起笑容,恭顺的道:“卑职遵命。”但随后又有些为难的道:“兰得将军之令,自是不敢怠慢,然若要在诺大城中将其找出,怕是非短日可得,况且如此一来,怕是难免令民心不安也。”
李奇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无知小民何需为虑?你只管去查,便是挖地三尺,亦要将其寻出!”
李奇一声令下,成都城中立即鸡飞狗跳,掀起一片恐慌,我与庞统则整日藏于周明家中暗室,不敢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但便是如此,仍不时有军兵前来盘查,若非周明乃是久居城中,又与官府有些关系往来,怕也是难避大祸。
晚上,我与庞统相对而坐,在微弱的烛光下苦思应对之策,却百思不得其计,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如今我这半吊子“天机”加上一个与“卧龙”其名的“凤雏”却是大眼瞪小眼的束手无策,真是令人丧气非常。
这时在一旁侍侯的周明忽然开口道:“公子、少主,小人有一法,不知可行否。”
我两人齐齐抬头,望着这米店老板,道:“先生有何妙策,尽管说来。”
周明道了声不敢,说:“主人所掌‘绅谊道’,多以鸽子为递送消息之工具,小人此处亦有十数只,不知可能一用?”
“信鸽?!”我听了先惊后喜,虽然秦汉以来宫廷与民间皆有饲养和管理鸽子,但多用以玩乐和食用,具我所知,应是到了隋唐时期才有用信鸽通信的记载,难道我那干岳丈庞德公竟有如此先进的通讯工具?怪不得其传递消息的速度如此之快。
“既然如此,则可无忧也,庞公真乃非常之人,此事便拜托先生了。”我高兴的道。
“鸽子竟有如此之能?子翼怎如此确信?”庞统一脸诧异惊讶的问道。
这问题实让我无法回答,难道要说鸽子有强烈的归巢感,并能以磁场的强弱辨别位置么?于是我只能苦笑道:“以鸽传书非是奇事,便如众鸟春暖往北,冬寒往南,犬马识途一般,干曾闻西域大月氏及大秦等外族之处便有以鸽鸟为媒,往来传递消息者,其虽有鹰鹫为天敌,但往来甚快疾,顺风而行千里之途不过三四个时辰便至,且可翱翔万里之遥,然我大汉却不得其操练之法,干虽略知一二饲养之技,却无闲驭之,如今庞公竟有此奇鸟,实是令人惊叹也。”
这下庞统和周明不由均对我侧目而视,周明感叹道:“少主真不愧为‘天机’先生,竟亦知如此新稀之事,主人自友人处零星而得其饲养之法,然尽二十载苦思而驭,仍难保鸽鸟往来无误,若知先生晓得驭养之法,必是欣喜非常。”
庞统则盯着我,眼光热切如同见到美女一般道:“此鸽若为军用,实如虎生双翅,战力倍增,子翼可否将此法传授于统?”
靠!我只是略知一二,这养信鸽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我若真想饲养,也要先和庞老头探讨一下才行,此外养鹰还能侦察敌情呢,那简直如同这时代的电子侦察机了,哪里还用担心行军受伏?你老兄要是知道了,难道也让我给你弄两头来?
心中想着,我苦笑着对庞统道:“干仅是稍知少许,又怎有十全之法?况且以鸽鸟传书亦有众多弊端,其中便以难递机密之事为首,若是无意被他人所得,岂不反坏了大事?如今还是先以脱身为上,其余之事不妨日后再言。”
庞统听了点头道:“子翼所言甚是,统实是有些卤莽了。”
周明离去布置用信鸽传递消息之事,庞统见有了离此困境的希望,心情也轻松下来,斜着眼睛看着我,嘿嘿笑道:“统之伯父欲将‘绅谊道’传于子翼,子翼因何相拒?”
我早知他必有此问,便也不隐瞒的叹息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这荆州乃是多事之地,干若接了,岂不自陷险境?怎如眼下自在悠然?”
庞统听了却哈哈一笑道:“子翼若想纵情于山水美眷之间,怕是难也,统虽非有‘天机’之能,却知子翼必是劳苦之命,你如今名传天下,又值乱世,恐难独善其身也。”
想想从定居竟陵开始,我虽是有心避世却屡次奔波,难道真的无法远离这历史的旋涡?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道:“干如今实是羡慕管幼安管先生,有朝一日亦去寻个隐秘清幽之处笑观山水,耕读而居。”
庞统淡淡的道:“管宁虽乃当世大儒,其学识天下士人景仰,或是治世之才,却非乱世之能臣也,子翼洞察天机、运筹帷幄正可于如今一展身手,故怕是难隐于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