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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摩对这个敢明目张胆唾骂满人的王韬兴趣大增,将岑春煊按到椅子上,劝其稍安勿躁,岑春煊怒目相视王韬,王韬则是气定神闲,任你东西南北风。
刘摩笑道:“先生所言有些激进,时下仍未到先生所说的地步,凡是讲究循序渐进,不可猛然置之。刚才听先生所言,犹如醍醐灌顶,那先生对我国历史上各种改良莫非全盘否定?”
“非也,”王韬摇摇头道,“论我中华文明五千年,圣贤者数不胜数,若说改良之政,某推崇商鞅与张居正。商鞅变法强秦,虎吞六国,横扫寰宇,开创中华大一统之势;张居正推行考成、一条鞭等法,清肃官场,富民强国,只可惜昏聩的万历皇帝在张居正身死之后尽皆废除,若是张居正之法得以延续,我中华必能长久傲立于世界之林,当为环球之魁。”
刘摩道:“我不能完全赞同先生的意见。”
“哦,还请刘大人明示。”
刘摩笑道:“王先生,请你不要再叫我刘大人了,好生别扭,叫我一声牧平又何妨!”
王韬轻松地道:“如此也好。”
“张居正推行改良,实施一条鞭法,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也带动了当时中国民间的工业化发展,间接推动科技的进步。但中国自古以来都是小农经济,自耕自养,明朝地方的土地集中愈加恶化,地主凭借土地垄断过度剥削佃户,比如洛阳的福王朱常洵,拥良田数万顷,盐引千记,却仍要地方供养,百姓苦不堪言,导致明代中后期产生大量的流民。另外一方面,明朝初期设定的地权分散状态的赋役制度日益失效,官府不断膨胀的财政需求和无法遏制的非法征敛成为民间不堪承受的重负,晚明的财税改革已经无力救治这一深入制度骨髓的恶疾,国家机器的败坏已无法挽回。所以纵然张居正集神鬼之力,仍旧无力挽回封建败局。”
“好!”王韬激动地站起身来,从书桌边上绕过来走到刘摩面前,激动地道,“牧平此言甚合吾意啊!”
刘摩站起身笑道:“我在前来香港之前路过上海,找到先生十年前写的《变法自强》三篇政论,真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啊!此次前来拜望先生,是期望先生能到琼州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王韬揶揄地道:“难道牧平不怕我顶着‘长毛状元’的名号?”
刘摩莞尔一笑道:“若是想要我中国变法自强,非胆大之人、有见识之人不能用,先生大才,牧平渴盼已久啊!”
“既然如此,某也不再客气,但我王兰瀛咸菜拌豆腐有言在先,听闻刘牧平办理琼州洋务,被张之洞夸为东南之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某要前往琼州暗访一番,若是合意便去找你,若不合意,某还是回到这里继续办报,如何?”
刘摩哈哈大笑,“先生尽管去,牧平的答卷是否能令先生满意。”
王韬点点头,又道:“我还有些忘年好友,到时候一同带到琼州去。”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摩一直苦苦搜寻人才,没想到王韬这个大才身边聚集了一大帮激进人物,连连点头赞许。当问及王韬所带何人时,王韬笑道:“我所交数人皆是热血青年,其中以潮州文廷式、南海康有为为最。”
文廷式?康有为?刘摩为之一怔,没想到王韬居然结识这些青年俊才。
王韬又道:“文廷式现在在广州将军长善幕中,曾游历香港与我结识,此人志向远大,脚踏实地,遇事敢言。康有为亦是青年俊才,风流倜傥。”
刘摩插嘴道:“这个康有为有些好高骛远吧!”
王韬诧异地道:“确实如此,牧平如何知晓?”
若是不知道康有为这个人物,刘摩岂不是后世的十几年学校白读一场。刘摩过关于康有为的一些轶事,此人虽然激进,却往往言与行南辕北辙。
康有为鼓吹民主,提倡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制,自己却是妻妾成群,且处处留情,被称为风流圣人。康有为曾落魄上海,天天狎妓,却无钱偿嫖资。久而久之,让妓家知道了,群到康有为所住的客栈索取,康有为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往广东逃。上船之日,各妓家都到船上来找他,搜了半天找不到。开船后,有水手见船板内有人,大声惊呼,众人赶过来去,正是康有为先生。后来,有人写诗讽之:“避债无台却有舟,一钱不值莫风流”。想来康有为是中西学的矛盾结合体,而且康有为求官心切,贪生怕死,钟鼎玉食也常被后世所诟病。
但这块“康南海”的金字招牌刘摩不能不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时势造英雄,只要他到了琼州,自然会多加留意栽培再说。
刘摩道:“康有为虽然好高骛远,但是大才难得,还请先生出面,务必邀请到我琼州走一走,一,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不妨给些意见,如何?”
王韬点头道:“如此甚好。”
天色渐晚,刘摩拱手道:“王先生,在下便不再打搅,我还要去会见一些其他朋友,明早赶到广州拜见张大人,就此别过,牧平在琼州恭候大驾。”
王韬一直送到门外,目送刘摩离去,嘿然一笑。
王韬在美国游历,早已听说刘摩的大名,只可惜无人推荐。后刘摩回琼州,驰援镇南关获首功,天下闻名,但在琼州的动作却是一直默默无闻,王韬还道刘摩不过是一个蛮撞的匹夫。直到琼州兵发吕宋,强租苏比克湾,更名为炎海,王韬顿时兴奋起来,这个刘摩绝不是简单易于之辈,推脱掉日本人邀请游学的要求,在报纸上连登文章,期望引起刘摩的注意。
无他,王韬也想做官,从西方游历归来,满腔热血恨不能华夏翻天覆地。但害怕自己一颗热心贴到冷屁股上去,又没有辜鸿铭锲而不舍的精神,只得靠自己的老路谋取出头,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他自然知道刘摩急需人才。果不其然,刘摩很快便找到了自己。
盖凡中国文人的臭毛病皆是如此,从诸葛亮的三顾出山,到随驾迁居的隐士卢藏用,不论大才小才高才无才,非要先摆点谱,实则心中早已渴望仕途,不然便违背了祖训:“学而优,优则仕”嘛!
刘摩离开报社,心中满怀期待,岑春煊却有些气恼,没想到这个王韬竟是如此之辈,而刘摩对其大加赞赏,满口赞誉之词,只感觉自己上了贼船,可自己离家之时曾信誓旦旦地父母、妻儿保证,必然不会让家人失望,只怕现在满载着自己热血誓言、寄到昆明的信函还未到达父亲手中,若是自己现在遁去,如何还能抬头做人?
太阳公司香港分公司召开大型招待会,招待香港各界有名的中国商人,刘摩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招商引资,现在梧桐树栽得差不多了,巢也筑好了,就等着这些金凤凰能够落户琼州。
以前刘摩只是从二品州府总兵,害怕朝令夕改的商人们虽说也于太阳公司、中特公司有生意往来,但是对到琼州做生意往往都是推三阻四,不愿出手。刘摩亦知道这些人的顾虑所在,现在琼州建省,自己身为一省巡抚,效果应该不同以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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