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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我们身处于的周围,有许多人在许多的景况中所讲的许多的道理,往往是由其什么样的心思来决定的。也即,有什么样的心思,就必出什么样的道理来。而心思,又是由连接自己的利益来规定,关于这一点,用最经典的列宁的话来说是:几何公理要是触犯了人们的利益,也是要被推翻的。至于,辨别事物的对错应否之性质,总得以问题本身中的是非曲直为原则,总结出客观、公正、理性的道理来准确说明面对的问题,这,在有些人中也许是不太懂得的,也有,是根本不想懂得的。
于下,就有如此这般的人:
在一间不算大,然而很整洁,并且很有政治与文化气息的党委办公室内,厚重,又擦得锃亮的茶色大会议桌的正中,放着小丫字型不锈钢架,分外显耀的,鲜红的国旗与党旗,分插在不锈钢架上的两边。坐在会议桌边的,越达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李沛文,望了一眼,坐于他对面的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说道:
“老田,今天,我们开个小型会议,一起来对二次联席邀请会的情况,作个基本的评估吧。”见田池霖点头应答后,李沛文接着将目光投向坐在自己或左右,或对面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副总经理冯登科,董事长康森淼,副董事长李酩,公司工会主席孙子兵,以及总经理办公室主任庞主任,说:
“你们也要把自己的真实感想谈出来,我们先集思广益,然后再找真知灼见,由此,在评估基础上再来进一步确定我们公司真正意义上的,创立创新型企业的目标,方案,与步骤,好吗?”
李书记话音刚落,大家便纷纷表示道:
“好的,好的,我们当然都要尽自己的责任的!”
“进一步的改革嘛,当然是要投入的呀。”
“好呀,好呀,改革嘛当然要继续的啰,没有改革就没有出路嘛。”
大家都在摇晃着头,响应李书记的提议,然而,坐在李沛文一侧的公司党委副书记兼副总经理冯登科,却默不作声。他先是昂起头,眼盯着挂于对面墙上的镜框,在看镜框中用隶书写的黑格尔的语录,——真正说来,对于一个原则的反驳,就是对该原则的发展,以及对其缺陷的补充。——可是,他的眼神却是散乱无光的,一付茫茫然的眼神,因此,虽在盯着镜框看,竟全是毫无意识的视而不见。然后,他又低头去喝端起的,茶杯里正冒着热气的太平猴魁。放下茶杯,再看一眼茶杯里,那苍绿清润的叶色,绿中隐红的叶脉,他微微摇晃了一下脑袋,还咂咂咂地连咂了三下嘴唇,再加上一声轻轻地表示满足的长叹,这是对吃出的好茶味,发出“好!确实是好!”的,虽无言,却是由衷的赞叹声,而对李沛文所讲的话,他似乎是充耳不闻,爱理不理的。
也许是想听一听领导的指导意见,更许是为了表示对领导应有的尊重,李沛文面对田池霖微笑地示意道:“老田,请你先为我们大家,发表你的一点见解吧。”
“我是要说的,可是我第一次的会议没来得及参加,怕讲偏面了,所以,我还是放在稍后谈吧。”田池霖恳切地向大家做不想先说的解释。
“哼,一见领导面,就想拍马屁。上次,领导要求听批评意见,他说,‘对领导最大的批评意见,就是,领导为了工作,日夜操劳过度,实在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因此我们有意见。’提这种意见,简直是马屁艺术家。”冯登科瞥了一眼李沛文,心里在极其蔑视地这么斥责道。
“在上级公司的正确领导下,”李沛文接着说:“自确定,要我们公司创立创新型企业后,以党委会和董事会的名义,公司已经先后召开过两次联席邀请会了。第一次的主题是技术创新问题。第二次是体制创新问题。现在,请大家就这二次会议上的一些阐述来作个评价,请各位谈谈各自的所思所感,最好,能在这个基础上,深一步的直接提出,你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设想措施,或者是初步方案。”
一待老李话音刚落,冯登科竟微笑地,以大家都十分熟悉的,他一贯的和蔼脸色与和缓的口气,随即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
“我,觉得噢,现在就来直接谈创立创新企业的措施和方案,好像是否急了点?正常情况下,我们怎么能要一个,还没有谈上恋爱的人马上生小孩呢?你说是不是?这是否,是太急了一点!”看田书记和老李一起紧瞧着自己,很注意自己的发言,便继续说道:“我看啊,还是先把二次会议的一些思路,一些的见解,好好理一理,然后再逐步深入,水到渠成么,不然是欲速则不达啊!是不是啊?阿!阿!你们说是不是阿?!”
针对李沛文的话,冯登科立刻提出了与他相左的说法是为了为会议定调,或者尽可能地由自己来左右会议的思路,这从来是冯登科参加会议的立足点。想来也是的,自从国有企业改革一开始,他就是改革的领导者,几十年来的经历,使他在这方面总难以释怀,再说,他也有他更深的,需要他这么力求做的暗藏着的心思。
李沛文略作思索后,认为冯登科讲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于是,十分坦诚地对冯登科表示道:
“哎,还是老冯你讲得对。好,好,那就请大家先来谈一谈自己的所思所感吧。”
“我来谈谈,我来谈谈。”董事长康森淼昂起头,捷口先开地说道:
“在这二次会议上,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何以然和高原。在技术创新方面,何以然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国际最先进理念的32纳米的芯片发展上,而且还通过给党委和董事会的详细报告里,提出了关于不需经光电交换的新通讯技术,‘全光通信’技术的意向思考。我们暂且不说,以我们公司的现有条件,对实现这些国际高端设想确实还很困难,可是,这样的思想意识和冲动心情,不仅是我们投入市场经济,也是融合到经济全球化发展中的积极因素啊,更是我们创立创新型企业极其重要的基本要求。他们的表现,正像这幅镜框里爱因斯坦语录所表明的,”康森淼说着,同时伸手,指着墙上四幅语录镜框中的一幅,继续说道:“‘能发现,或者提出问题,往往比解决问题更有价值。’所以,我们应该高度重视他俩的意见,尤其是何以然的报告。我建议,我们可否针对这份报告开个专题讨论会。”
“我也有同感……,”董事长康森淼话音刚落,副董事长李酩就笑着接过了他的话头说了起来:
“我常常感到,在改革与发展中,战略意识比运用知识显得更重要。我对高原所阐述的,公司应建立经济理论学习体制、市场信息反应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生产力的发展体制、还有企业文化融通体制,都非常非常的赞同。由于我们的国有企业,都是从计划经济直接脱胎到市场经济里去的,因此,从未有比较完整的,整体性适应市场经济的体制是很自然的。长期以来,许多中小型国有企业,为何总处于艰难困苦中?发展还远远赶不上有的民营企业?这只能说明,我们没有像高原那样的,具有相应的更胜一筹的战略意识,与誓志求得改革结果的坚定意志。许多企业老是对上级等、靠、要,这毕竟是消极的坐以待弊嘛。”
待副董事长李酩发言一停顿,康森淼抬头看一下,见一时还没人要接着讲,就笑吟吟的提了这么个问题:
“我想问一问,阿,除田书记外,在我们在座的六个人中,有谁读过马克思的〈资本论〉没有?哪怕是,虽然总共只看过二十分种,但因有所领悟而爱不释卷的也算。”
集团公司党委副书记田池霖,听了康董所言,就抬头环顾四周,望向众位默默无声的人,立即,他笑着并摇了摇头,极其感慨地表示出他心中的极大的遗憾:
“啊,真是的,连我自己在内,我们七个人,都连二十分钟也没有的哇!或许,这本书的书名,我们在座的,也都只是听说而已,对这本书,还根本没有翻过一翻,亲眼看过一眼的哦。”
“噢,不不不,我倒是曾经翻过一翻的,”李沛文好象在更正田书记的,在座的都只是听说,没有亲眼看过一眼书名的认为,继续说道,“老实讲,我是想读一读的,”接着,李沛文脸上显出一付很无奈的样子,极力地摇着头:“但实在是太难理解了。像,商品的两重性呀、货币资本经产业资本到商品资本的,资本结累过程与最低限额呀、还有什么,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与资本的关系呀,劳动还有什么抽象劳动与具体劳动的啊,哎呀!看得我真是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半天不知其所以然,只能作罢,只能作罢的呀。我看啊,要读懂这样的书啊,需要由专业的‘资本论大学’毕业出来的高才生才行呢!”李沛文说完,停顿了一下,忽然又补充了一句,表示出自己的真切感受:“但是,高原很不容易,我粗粗感到,他的见解,与这些理论好像是非常之接近的。”
“看来,高原讲得是很深刻,也是很对的。正如高原所指出的:像我们这样的工业企业,关于资本、生产、商品三者之间不断进行的功效转位问题、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问题、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相互作用问题,我们整个领导层都应该在理论上明明白白地懂得,于实践中切切实实地把握好。然而,当我们对这些方面的理论和实践没有一点的意识和知识时,于是,上上下下只能够天天凭着一些以往的感性认识和经验,只是开展,象打扫卫生啊、强调纪律啊、迎接上级检查啊这样的工作。生产上,长期来,也始终只能维持一种,或者就这么二、三种的产品。多少年来,企业从来是习惯于,停留于这些工作面上,那怎么能做实,做大,做强?又怎么能在市场经济中开天辟地?显然,集团公司副书记田池霖,对高原的印象也特别深,他也在极力支持高原的。
“是呀,是呀!种种乱投资,乱铺摊子、低水平重复建设、高投入低产出、还有国有资产大量流失、以及,那些,一见有好销产品就蜂拥而上,顷刻之间又都江河日下的国有企业状况,无不都是因为领导层不懂得经济运动的过程与规律,也不会研究价值法则造成的嘛!这么看,我也觉得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的见解是非常值得我们重视的,对此,看来我们都是一致肯定的。”工会主席孙子兵也极力点着头,重复地说着与田书记似乎深有同感的话。
此时,冯登科扫视了桌面上的与会者,除庞主任仍在一口一口喝着茶,而在放下茶杯时,看着自己意味深长地苦笑了一下,显然还不想发言外,其他五个人都谈了自己的意见,而且谈论,已呈现出很明显的一致趋向,再不力阻,势必将成为定论,并且还会延续到下一次的会议中去,这样一来,他们俩不就在渐行渐远中走向成功了么!这么思量时,冯登科便依然以他和蔼的脸面作照牌,微笑着说:
“嘿嘿,你们都在谈〈资本论〉,那么,我倒要讲了,难道凡是成功的企业,或者成功的企业家,都是读过〈资本论〉的?不看〈资本论〉,天下的人就都不知道如何办企业了?!那么,在〈资本论〉没有问世之前,世界上就没有工业企业了?看来,很不见得吧!据我所知,有好多人读〈资本论〉有困难,但读起一些的武侠小说来啊,那——,真正是废寝忘食的啊。也有的,专爱陪着夫人看一位言情小说大家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看得是津津有味,忘乎所以,甚至于有的,还陪着夫人跟着一起抱头痛哭流涕的呢。更有个别的,整夜整夜在夜总会里神出鬼没,游戏人生,我看啊!有这样的领导层,才是国有企业搞不好的病根呢!”
冯登科言毕,庞主任瞧着他咧开嘴直笑。但想不到他的话,竟说得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马上安静下来,个个像惊弓之鸟,深深觉惶恐不安。
李沛文明确知道,老冯说的爱看武侠小说,指的就是自己。因为,去年,自己曾跟他随意地说笑过看〈射雕英雄传〉这件事。想不到他却牢记在心,今天会把这话,挂在箭头上暗射过来了。至于,陪夫人看电视剧看得抱头痛哭流涕,或者整夜在夜总会里鬼混,自己虽然绝对没有如此之事,但老冯那么说,在座的这几个人里头准是会有的,只是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谁?但惶恐不安的,是怕别人会胡乱猜测到自己的头上来,可是,别人还在心里想的事,怎么先来开口解释说我没有过呢?!急于开口解释,岂非像是,一个在地上写“此地无银三百两,”另一个马上在旁边写“隔壁阿二不曾偷”了么。其他几位在不安的,也是在估计老冯究竟是在说谁?但也极怕别人会乱猜到自己的头上来,也在认为,对人家心里在想的事,怎么能先主动去说明我是没有过的呢!然而,他们的眼光都转来转去的看,不就是在搜索疑点嘛。
冯登科见到这般情景,心里直觉得暗好笑。除了看武侠小说的贬抑之意是实指老李之外,其它所说,只是把发生在别处的这类事放到这里来讲,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在座的,究竟哪一个是确曾在夜总会里鬼混过的,只是确实如此听说过,此刻则虚晃一枪罢了。然而看得出,都在惶惶然的呢,要是都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地方,怎么会因我所说而那么的眼迷神乱的呢?可见……,尤可笑的是……,哈哈哈哈……。
见大家,以及连李沛文都一时全默不作声了,田池霖便对着冯登科问道:“老冯,你是否也来为前后二次的联席邀请会提些评估意见呢?”
听田书记希望自己谈点感受,冯登科爽快地应答道:“好的。”
“老冯,你可是我们公司的三朝元老,你是我们的权威阿。”看老冯要发言了,李酩面向着冯登科,表示出一种很深情的景仰。
一听此言,孙子兵也连忙颇具感慨地说道:“是呀,是呀,我们公司,自从国有企业落实自主权,搞‘承包责任制’的改革起,到‘搞活大中型企业’,再到‘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这几个重大阶段的改革过程,冯书记,都是你,在风里雨里带领着我们一路走过来的呀!”
“哎——,这话就不说了,不说了,有道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冯登科话尽管如此讲,神情上却已显露一些的骄色,但旋即又觉不可如此,便立刻转为含而不露,迅速正色地接着说:
“国企改革至今几十年来,我们的成绩虽然有目共睹,但是与我们国家整个经济面貌所起的天翻地覆的巨变相比,还是十分可愧疚的,因此,我非常愿意投入到建立创新型企业的奋斗中,继续发挥我老当益壮的励志精神。”
见老田,以及其他五人都以赞许的目光,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冯登科心中也暗暗地十分高兴的笑了,顿了顿,继续说道:
“要谈我对那二次邀请会的感受啊,我觉得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俩确实可算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员工,杰出英才啊!何以然提出,要组织力量攻坚国际最高端科技的请求报告,公司当然应该坚决支持,这还再需要其它什么理由的吗?刚才康董讲得好,我们领导层,是不应该不懂得商品使用价值的形成问题的。因为,决定商品停留市场的时间,除了价格因素外,就是商品的使用价值因素,而商品的使用价值又是市场停留时间的关键因素,它到达和离别市场的快慢,时时在决定我们的产业发展和还贷的能力啊……。”
不等冯登科说完话,庞主任,李酩与孙子兵一起欣喜地冲着冯登科叫唤起来:
“唷!谁说我们领导层都不懂得经济运动的过程啊?!看,冯书记讲得也蛮有道理的嘛!”
“不不不,我这么讲,确实只是凭着长年来的工作经验,或者,也可说是工作的直观,还远远谈不上是出于对经济体系及其规律上的深刻认识,更谈不上由必然到达自由的程度了。而且,也确实是深受高原那天会上所作阐述的启发。”冯登科这么说时,言辞坦诚,言语间还显示出一脸的,可使人感染得到的真挚和恳切。
“我们冯书记也是十分善于学习的,不仅很能深刻地理解,而且还很谦虚,很谦虚。”庞主任面对着冯书记倾心赞誉道。
李酩跟着抢说道:“我们公司的改革,以前也好,今后也好,事实上都需要冯书记来带领,来指导的呀。”
不知庞主任与李酩这样地赞美是由衷之言,还是曲意逢迎,然而,已洋溢在冯登科眉间的喜色,很快就悄悄隐藏到他两边的嘴角上了,至于刚才鄙视别人的“拍马屁艺术家”之类的想法或斥责,在此刻,是不可能再因赌什么气,而对自己也生出此类感慨来的。
然而,冯登科的这一席话,说得李沛然是十分的糊涂。因为,记得,自己与他一次在公司图书馆里,不是和他谈起过作为企业的核心领导,是不该做只会叫叫口号的口号领导者,而是必须懂得经济学,并且能结合改革的具体问题,进行循循善诱的思想上的领导人。当时,他不是对学习经济学理论很不以为然的么?今天讲出来的话,倒是有点思想性的,难道,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了?
“嗯,嗯……,接着……,接着我还要特别讲一讲,我还想谈个经思考过的意见,希望能取得大家的认同,我是这么看问题的……。”此刻,冯登科伸出食指在自己的腮帮处,挠痒痒地轻划几下,并思量着——怎么在对何,高两人先高高举起,虚作一番肯定之后,接下来,已可以对他们转换为轻轻放下,要作具体的否定了,以下要谈的,才真是自己处心积虑的心思呢!
“刚才,大家都认为何以然,尤其是高原,他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见解和阐述体现了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真知灼见,这方面我也是深有同感,深表支持的。可是,我必需提一提江海岭和沙力,他们对创立创新型企业的思想意识,也同样有着不可小觑之处!”
冯登科觉得:要达到自己的目标效果,接着就必需以理来说服,以情来打动眼前这几个,握有话语权与决定权的听众。于是,他的神态渐渐显得理直气壮,讲起来也是感慨万分的了,众人也即,个个肃然地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尊重地听他所讲:
“在我们公司如何创立创新型企业的问题上,公司员工们都很关心,纷纷各叙己见。但比较有系统,有深度,有代表性的,是党委和董事会同时收到的江海岭与何以然的两份阐述报告。这两份报告,一个,是站在公司的形象、个性和市场观念谈构建创新型企业的思考;一个,则是从抢占高端科技和深化体制改革方面作探索叙述。我不否认,何以然的报告看上去意义的确要大一些,但我们怎么可以,只见其意义而根本不顾它对大局究竟有多大的确切影响力,和实际上是有多大的可行性呢?!在思考问题,尤其是决定行动方针时,我们必须预先注意和警惕到:不能由于从某一方面看,它确有一定的正确性,合理性和说服力,于是就把分明是属某一个方面的正确性与合理性,却看成为是属于整个阶段,或者是整个大局的正确性与合理性了,这种以偏盖全地看待事情,往往会使我们误入歧途的。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同意我所说的这个道理?”
为了探测一下,有几个人能受自己所言之理的影响,冯登科故意提了个等待回答的设问。
“我能够理解。是这个道理嘛,什么叫以偏盖全?譬如说,因为我爸爸是个秃顶的老头,所以,凡秃顶的老头都是我爸爸?如果这个以偏盖全的说法能够成立,那我爸爸也实在是太多了,我决不要那么多的爸爸。再譬如,由于我老婆是喜欢看言情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就因此可以以偏盖全的讲,喜欢看她的小说,和由她的小说改编的电视连续剧的女人,就都是我的老婆?那我的老婆也实在是太多了嗳。而且,看这种电视剧的老太婆又特别的多嗳。”
“嘿嘿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孙子兵忽闻在坐的人都爆发出震天响的笑声,才即刻醒悟,谈对冯登科发言的积极理解自己说得有点的滑稽,而且直言夫人爱看这样的电视连续剧,这不是在不打自招地为别人证实了,刚才大家还在暗中猜测老冯是在讲谁的推理嘛!由此,才使听的人都相视地,忍俊不禁的笑开了的?!再细细想来,孙子兵也深觉自己说了傻话。望着众人还在张开的笑口,他再如何解释他,究竟有,还是没有陪夫人看电视剧看得抱头痛哭流涕的呢?这种有,还是没有的事,明天,遭人添油加醋地在整个公司里到处传,而且讲话这么没有水平,不被人暗地里要好笑死了!自己的威信与脸面何在?于是,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马上涨得是满脸通红。
“哎,老孙,你讲的,道理上是对的,就是太那个了。我认为噢,如果把,难道因为金子是闪闪发光的,所以,凡闪闪发光的也都必定是金子?以这样的推理作反问性解释,这才更贴近老冯所说的以偏盖全的道理呢。”康森淼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在为孙子兵圆通说法。
“一样的,一样的,都是一个道理呀。”许是为掩饰自己的窘迫,孙子兵强以若无其事的姿态来回复董事长的帮助圆通。几位领导也都笑着在反复回嚼这个句型,似乎在比较着,依着这样的逻辑,谁还能编出多少个此类的文字游戏和意外的乐趣。唯独田池霖和李沛文严肃着脸,双手紧捧着茶杯,两眼长盯着桌面看,始终不言不语。
看到了冯登科的发言立场,李酩立即改变了刚才对何以然表示理解与支持的态度,随机应变地摆明了自己的想法,及作出坚决支持冯书记的姿态来:
“我非常同意冯书记关于,我们不能只看到报告的设想意义很大,却不闻不问这个设想对大局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力,及其可行性上究竟有多少实际作用的意见。我虽很赞同高原对体制改革的深刻思维,但真的按他的经济理论学习体制、资本循环把握体制、市场信息反应体制,总之按他那五个方面的设想去改革,谁来保证就一定能成功?如果最终失败了,造成难以为继的损失局面,这个责任谁负得起?!我认为,江海岭的思考,虽确实没有高原那么高深,但很符合我们公司当前的实际状况的呀,也很顺应员工们目前的思维定势,所以,我提议可把江海岭的报告作为我们这次公司改革的首选方案。”
“我也来讲两句吧,我认为……,”戴着厚厚眼镜片,梳理着小分头的庞主任,觉得,自己此时也该为老冯推波助澜加一把力了,就站起身来,抬起手臂,指着面对着自己的一面语录镜框,十分感慨地说道:
“请大家看一遍这面镜框里的屈原的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直白点讲,屈原的话就是启示我们,看待任何事情都要一分为二,都要对充足之物尚有不足之处,明智之人还有不明之状有个清醒的认识。据此,结合他们两人的两个报告来看,我觉得:至少在目前,是应该先按江海岭报告的实施要求,来作为当前公司体制改革的首选方案。何以然与高原都是人才,理应重视,然而,可以在先力推沙力和江海岭领导公司开创了新业绩的基础后,再让何以然和高原他们俩来接替他们,以便创立更大的事业。李酩提出的,万一因失败造成我们公司难以为继的损失,是有其现实性的!千万不要,弄不好真发生了,员工们凭着责任追究制来责问我们,到时候还不知道该由谁来为负这个责,而要免职的呢!”
庞主任把最后一句,似含恐吓性的话说得更有力一点,以使听者有所警觉。因为在今天,这个人们普遍过度重视自己利益的社会里,尤其是,领导干部在工作上,本已因此而谨慎得裹足不前的心态下,再突出这种话,其功能是显而易见的。
眼见,他们几个都立即转变态度地在支持冯登科,而且这一立场颇有将占上风的趋势,再说,自己从来也一直都是紧跟冯登科的,于是,孙子兵也急急忙忙转变刚才的发言倾向,重复起别人的话来:
“我来谈谈,我来谈谈。我也觉得,在二次邀请会上,最能集中体现公司改革思路和精神的,是江海岭和何以然的两个不同立足点的报告。但是我也总觉得,何以然与高原虽思想深刻,很有前瞻性,然而就不及江海岭和沙力来得更符合公司的实际状况。对容易接受的改革理念来讲,目前,员工们的思想基础也就这么一点点,因此我也认为,可先按江海岭的意见办,让他和他推荐的沙力,先来领导公司的建立创新型企业的改革。”
孙子兵讲完话坐下后,一时,没有人再紧接着作表述,开始都低着头,齐头并肩地一起喝起茶来,会议也随之陷于沉闷之中。田池霖心想:显然,除自己外,在在座的六个人中,四位对评估的表达是一致的,也可说,有三位是追随性的,那么还有二位的见解呢?于是,田池霖微笑地迎向康森淼,问道:
“康董,你也来谈谈看,你是怎么评估这前后二次邀请会上的论说的呢?”
面对领导所问,康森淼心想:老冯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们四个意见一致,尤其,老冯曾做过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怎么可以跟他们唱起对台戏,明打明的得罪人呢?说不定以后自己还要靠靠老冯的呢,于是,他也改变了前面对何,高两人刚刚的突出评介,来个八仙桌撑地,作个四平八稳的发言,而且说得是那么的左右逢源:
“我认为啊,他们两个人的报告,是非常突出,各有所长。田书记,您看这么安排好不好?我建议啊,我们再分别找他们四个人谈谈,同时听听广大员工的意见,最后再来全盘考虑怎么确立方案,我是想把工作做得细了又细。”此时的康森淼,已注意避免触及刚才所讲的,要对何以然的报告开个专题讨论会的提议。
“看来,大多数的意见已十分明确了,那,李沛文呢?”田池霖这么想的同时,眼睛一直注视着李沛文。
见田书记在瞧自己,李沛文以为他是要自己总结会议,便说道:“既然大家都谈了自己的所思所感,那么老田,你来作个总结吧。”
李沛文要自己讲讲,那该如何讲呢?老实说,本来想谈的一些感受,现在好像有点被打乱了,然而……。略作思考后,田池霖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吧:
“刚才,听了大家的想法,十分坦率地讲,对一些人的思想我有很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有的同志认为:何以然和高原他们的思想很深刻,深刻得很不适合我们公司当前的实际状况。而员工们能接受何以然与高原见解的思想基础也很薄弱,说白了,是想讲,工人们思想都很落后,因此,我们公司的创新改革必须慢慢来。我,很不同意这样的认知和理解。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我深以为,高原在会上所讲的这句话是很对的:对一个问题,有了认识而没有深刻的理解,就不是真正的认识。只有,当有了深刻的理解,有了由理性的思维得出本质性结论的那种认识,那对问题才可算是具有全面的,真正意义上的认识。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来看待这二个很实际的问题呢?也就是说,我们究竟应该是跟在落后面慢慢地一起爬着前进?还是必须跑在落后面之前,引领着员工们,克服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勇往直前?两种不同的选择,必将导致两种不同的结果,也会给我们的企业和员工带来不同的命运。如果,我们的这种情况也是众多国有企业的写照,那也会是国家命运的写照!”说着,田池霖也伸手指着对面墙上,正对着他的一个镜框,高声地朗读起来:
“‘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你们看,连我们西汉的司马相如,都懂得人才的功效,而在今天,我们天天在喊人才特宝贵者,为何却又叶公好龙了呢?再说,我们的员工真的很落后?不要忘了,在第二次的邀请会上,不是有好几位女职工是不请自到的嘛?!袁紫霞特意去办公室拿〈微电子技术报〉看,她比有时间爱看武侠小说的干部还缺少思想基础?!叫人感到不平的是,她还必须为此违纪事件而付出不低的代价。看来,公司里的好些员工,其实比我们还焦急地期盼着企业能改革成功,能迅速地发展呢!因此,我们怎么可以认为——‘员工们目前只有定势性的思维’?或者说,‘目前,员工们的思想基础也就这么一点点’?当然,我这么讲,不是在为公司改革的执行方案定调。老实说,我一个人来定局也是枉然的。改革成功与否,就在于我们在座与不在座的干部们的觉醒与悟性上,在于更多员工的智慧及努力上!今天,我只是坦率地谈点自己对所见所闻的一些感受,决不是对谁作批评。不同的思想和理解,可以,也应该,都摆在桌面上来开展交流与沟通,最好还能是广泛的交流,理性的沟通。老李,今天我想就这个问题谈点粗浅的看法吧,下面我很希望能再倾听到各位的深入发言。”田池霖说完即与李沛文交换了一下眼神。
既然需要开展进一步的思想交流与沟通,李沛文便面对大家询问道:
“那么,接下来由哪一位再来谈谈?“李沛文眼望其他五个人,在等待有话要说者。可是他所见到的,还是,个个低着头,在充分地享用着好茶之味的情景,似乎都已再无兴利除弊之言要发表了,等了好一会,他才只得最后说道:
“好吧,既然前面大家都已经谈了些各自的所思所感,今天的评估会暂就开到这里,要向集团公司领导发的评估报告怎么写,我们听听意见后再起稿。”
李沛文的话音刚落,冯登科马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同时心想:我要坚持下去,如果让何以然与高原掌了总经理的权,我不将被他们兜底翻呀!
跟着出门的是庞主任,李副董事长和孙主席。
“明天,他们要是再找我个别谈,我还是按老冯的意见讲。”庞主任边走,边像是在启示其他人,或是在做个,大家如此统一口径的约定。
“是的,是的,今后我也都要按老冯的立场来讲。老实讲,我们三个都是老冯亲手提拔上来的,做人要有良心,要对得起人,你们说是吗?”孙子兵以做人的情谊原则,对庞主任和李副董事长表露自己的忠厚心迹。
听孙子兵这么表白自己的心声,李酩只是朝他紧看了一下,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明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没有吭一声。随后三人一起急急地下了楼梯。
康森淼也跟两位书记打了招呼,随后离开了办公室。此时,只剩李沛文与田池霖对坐着了。
“老李,你说,这能算是评估吗?评估是这么评的吗?”田池霖的目光跟随康森淼到门口,而后回过头来看着李沛文十分不满地问道。
“唉——,我们这些干部,讲起来呀,文凭都很高,其实,大多都只是到外面去过过场,是用公款换来的镀金文凭,这早已经是上上下下心知肚明的公开的秘密了,因此,要说评估,也只能是从意义上来讲了吧。”
“你觉得老冯讲得是否真有道理?我,我怎么总觉得他所说的,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呢?来之前,森严书记关照我,说,老冯是老干部了,进一步的改革问题要多听听他的意见。可是,今天我听下来叫我……,”
“这样不是也很好嘛,你看到的不会仅仅是表面现象了吧?”
“刚才,对老冯的想法,我是很想谈点本质性的分析,可是真要说时,我觉得我没有哲学家的思辨力,讲不出个所以然。我也没有理论家那样的论证力,不能循循善诱。我更没有演说家的影响力,在促人改观上可引人入胜,我……,我……我突然发觉自己能力很低啊,老李啊,所以我感到了一种痛苦。”
“老田,你看,”李沛文边说边指了一下放置在自己左侧,稍远处的玻璃书橱继续说道:“这只书橱里有好多的经典著作,还有历史、经济和人文方面的书,你可带几本回去看的,也许有用。”
“我晓得,我晓得。我在里面翻到过一本斯蒂格利茨写的很好读的〈经济学〉。这本书,数学公式和图表很少,非常的贴近一般的读者。还有一本曼昆的〈经济学原理〉,那写得是更浅显易懂,就是一个中学生想读的话都很容易明白。老李,你刚才说,读〈资本论〉有困难,其实先看看这样的书也可入门的呀。”
“是的,是的,我是打算今后要多看这一方面的东西。高原讲得很对,‘就如在汪洋中行进的航船,掌握航向何航程的指挥者们,怎么可以不懂得航海学,不皆备航海图的呢?’现在你再这么讲,使我更想下定决心了。”
“我总觉得,我们好多中小型国有企业,搞不好的因素虽然很多,但是,一些并不懂得经济学,或者并不真正懂得经济学的人,却在决定着经济的发展方式,在把握着企业的改革命运,这不能不说是国有企业改革的主要创伤啊!不过,也有如老冯所指的,有些领导的基本素质也确实是个问题。你要说他不好吧,他也天天在按部就班地工作,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要说好吧,从来唯唯诺诺,避谈见解。因此,我真想对‘全国人大’说:做个决定吧,让经济学家深入到国企改革中去吧,这样,经济学家的理论就不会是空洞的理论,无用的理论;国企改革也好避免盲目的改革,肤浅的改革。”
“你这个想法很不现实。经济学家下到中小企业里指导改革?那企业能给他们多少月薪?领导月薪起码好几万,而他们能像工人一样的,月薪仅仅千元上下?他们会不会觉得太失落了?现在的人啊,想的都是一夜暴富,一夜成名的事,谁还会认认真真沉下心来读书,用知识来发展事业呀。你没看到,现在,连专搞学术的教授,也有按奈不住,在搞假学术骗取钱财的么!现在的人,上上下下都浮躁得很,好像都在一心一意想发大财呢!我真想问他们,难道发了大财的人才是最有价值的人?”
“老李,你这一问问得好,但我没有能力来系统的回答你。我真认为,我们的社会在这个问题上已经严重迷失了方向!怎么办好?怎么办好?!唉!怎么办好哟?!!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成就,不能只靠跨国大公司的力量,如果,我们的中,小型国有企业,也都成为国家经济发展的主导面,再加上跨国公司的力量,那么……。可是,在我们的国有企业里,因为没有竞争能力,只可关闭,现在工人们买断回家的还很多的呢!为国家的发展,我真的是心急如焚的喔!”田书记说着很无奈,也很忧心地直摇着头。
“噯,你平时电视剧看不看?”也许为转个话题,李沛文突然问道。
“也看,也看,也看的呀,但决不会,陪着老婆看得抱头痛哭流涕的喔!那种电视剧我是没兴趣看的。”田池霖说时脸上转变地露出了笑容。
“唔……,我想,老冯会不会讲得有点夸张了,但事情倒不是绝对没有。”
……。
田池霖和李沛文,他们俩一直在交谈着,交谈着,已有一个多的时辰了,他们还沉浸在提起这方面的人,再连接到那方面的事之中。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尽管手里不是酒而是茶,却使有觉,是一样的醇厚,一样的酣畅,一样的,可促人因推心置腹而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