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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珏这边,甫一回了府,燕白就绷着脸色上前道:“人抓到了,不过那人嘴巴紧得很,什么都不肯招认。”
宋珏白了他一眼:“连嘴巴都撬不开来,你们可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王爷恕罪!”燕白的声音也有些懊恼,显然今天遇到的是个硬茬,而且功夫也不差,他们通常用来逼供的那些手段对他根本起不了用处。
宋珏没再多说,就径自往后头的刑房里走去。
彼时,一靠近刑房,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就迎面扑了过来,宋珏皱了皱眉,似是有些不习惯,往常他是很少踏入这里的,除非是遇到今日这种嘴紧的跟蚌壳似的人。
“王爷!”见宋珏进来,一大群黑衣绣大朵金丝云纹的男人有条不紊地颔首行礼。
而今晚那趁乱朝着姚景语扔烟花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宋珏,他匍匐在地上,先是愣了半晌,而后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溢出了古怪的笑声:“哈哈哈——,没想到宸王殿下可真是深藏不露,原来这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夜杀居然是您一手操控的!”
“知道的还不少!”宋珏轻启薄唇,慢条斯理地在燕青特意端过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目光森寒如利刃一般。
中年男人啐了口,而后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被抓来算是我轻敌了,不过你别想从我嘴里套出半个字,横竖就是拿了老子的命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今晚也是怪他运气不好,不仅出师不利没完成任务,还不小心被夜杀的人给抓了个正着。
“是吗?”宋珏挑高着眉毛,彼时,一架古琴已经备好放在了他的跟前,中年男人皱了皱眉,一时间不明白宋珏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宋珏弯了弯唇,嘴角的笑容晃得人眼睛发花,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人生生地打着寒战:“将他膝盖骨敲碎,手筋脚筋都给挑了!”
中年男人忍不住浑身一抖,但却依旧是梗着脖子强硬支撑着,宋珏也没指着这等酷刑能让他开口,只不过受刑之后,人的意志力都是极其薄弱的,这个时候,也是摄魂曲能发挥功效最好的时机。
燕青、燕白手法纯熟,片刻之后,中年男人就抽搐着身子蜷缩成了一团,身下的冷汗早已将地面浸湿了一大片。
彼时,宋珏素手轻挑,动作娴熟地拨弄起了身前的古琴,牢房里除了燕青和燕白等功力稍高一些的人,其他的黑衣人均原地盘腿坐了下来闭着眼睛运功,以防被摄魂曲强大的功力伤到。
琴声响起,中年男人被燕青和燕白二人押着坐到了椅子上,彼时,他浑身瘫软就跟全身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样,原本带着硬气的眼神也渐渐地浑浊了起来,宋珏开始与他一问一答了起来——
“今晚的目标是姚家七小姐?”
“是!”
“何人所指使?”
“王爷所派!”
“逸安王宋彻?”
“是!”
“他为何要派你对姚七小姐下手?”
“北元那边传了信过来,夫人知道懿德郡主伤了身子,又知她与姚七小姐曾有旧怨,故此迁怒于她,让王爷帮懿德郡主报仇!”
“夫人是那个暗中在逸安王府住了多年的女人?”
“是!”
嘣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宋珏脸色森寒,倏地一下子站起了身转身走了出去,只余下一句冷峭的言语:“杀了!”
彼时,宋珏出了牢房,外面阵阵冷风迎面袭来,吹得他身上单薄的外袍猎猎作响,只他仿佛浑然不觉这冷意一样,仰头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渐渐地嘴角就勾起了一丝似讥似嘲的笑容——
宋华沐、凌皇后,为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出气倒是积极得很,没想到他还没找上他们,他们就自己上赶着来送死了!
“燕青,你连夜出城去一趟清风观,让观里的人待个消息给清虚!”半晌,宋珏扭头吩咐道。
燕青走了过来,细细通完宋珏的吩咐之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翌日一早,姚国公府,梅香院。
姚行之和周梓曈昨晚商议了很久有关退亲的事情,进而也是起了个大早,准备用过早膳之后,就带着定亲的信物与庚帖去沈家将亲事退掉。
只不过二人刚刚梳洗之后出了房门,等在门口的大丫鬟锦云就赶紧面色焦急地上前道:“国公爷、夫人,前头门房禀报说沈家公子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背着荆条跪在门口了,沈家其他人也来了。”
“什么?”周梓曈面色大变,继而又怪责道,“既然人半夜就来了,为何现在才禀报?”
这沈从文是要做什么?负荆请罪?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做出了那种事情还配娶她的小语?!
“奴婢也是怕打扰了您和国公爷休息!”锦云赶忙告罪,大半夜的她哪敢为了这种糟心的事情将两位主子喊起来呀?
“好了,夫人,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姚行之一边沉吟,一边带着周梓曈疾步往门口而去,“咱们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彼时,姚国公府门口已经里一层外一层地被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沈从文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低头跪在地上,旁边沈家父母以及几个女儿女婿能来的都来了。
沈母一边哭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要往沈从文身上打:“你说说你,你说说我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个逆子?七小姐多好的姑娘,国公爷又看中你,你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混账事来了?今天你就给我跪在这里,要是国公爷和七小姐不原谅你你就不准起来!”
沈家大姐和沈家二姐赶紧一左一右的拉住她:“母亲,弟弟知道错了,姚七小姐知情达理肯定会原谅他的!你就别气了,回头再把自己给气着了!”
沈母抚着心口蹙着粗气一副被沈从文气得不轻的样子。
而沈从文则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沈母打骂和沈家其他人的指责。
彼时,围观的那些百姓一个个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但却没有多少对沈从文的怪责之声——
眼下这个时代对男人是宽容的不能再宽容了,在平常人眼里,沈从文未成亲之前身边有那么几个通房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唯一的错就是他不该在迎娶这高门小姐之前让通房有了身孕。但是既然刚刚这些人说那个怀了孕的通房已经处置了,这年轻人也真心实意地上门认错,该大度的时候就要大度一些,毕竟退了亲吃亏的还是这家小姐!
姚家门口的那些侍卫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都快被气死了,这像市井泼妇一般的妇人真的是他们七小姐未来的婆母?还有这乱七八糟的一大家子真的是七小姐未来的婆家?这要是嫁了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连人带皮都被剥光了?
可恨他们又不能真的动手上前教训,毕竟沈家是他们国公府未来的姻亲,这成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下来了,国公爷还没发话,他们又岂能对人家动粗?再者,只要他们一有动作,这几个女的就哭着嚷着说他们仗势欺人,真可恨,这种人要是在战场上,早被他们一刀给砍了!
“国公爷、国公夫人!”彼时,沈母一见夫妻二人出来,赶紧就拨开沈家姐妹的手直接冲上前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儿真的是知道错了,这都是那个叫怜儿的通房妄想攀图富贵惹下的祸,当初我们也是看她可怜,不忍心落了孩子,原本是打算孩子一生下来就送走的,到底是沈家的血脉,我们也不好生生地扼杀了……”
沈母语无伦次地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话里话外无非就是他们家心地善良、不忍对孩子下杀手,最后再把一切不好的事情全都推到了怜儿头上。
周梓曈冷笑,这一家子还真是不要脸了!幸亏小语一早发现了沈家把那个怀了孕的通房藏起来的事情,否则真嫁了过去能有什么幸福可言?原本当初看沈从文是个好的脑子清楚的,就昨儿晚上她和姚行之还商量着虽然退亲但没必要连累到沈从文的仕途,毕竟小语和宸王这边的确是他们理亏在先。可现在,依着她说,就是将沈从文和沈家打压到死也不冤枉他们!
姚行之面色凝肃,又望了下交头接耳的人群,冷声道:“先进去再说吧!”
“这……”沈母和沈家其他人还在面面相觑,姚行之已经带着周梓曈率先返回府里了,几人对了对眼色,赶紧将沈从文拉了起来跟进去了。
围观的百姓并没有就此散去,而是等着看最后这事是不了了之两家继续结秦晋之好还是沈家人被灰头土脸的赶出来。
彼时,进了思远堂之后,姚行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在上首坐下,目光灼灼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沈从文:“昨晚我不是与你说清楚了么?你如今这般作为,又是何打算?”
沈从文双眼满布血丝,脸上十分憔悴的样子,他恭恭敬敬地朝上首磕了个头:“国公爷,属下求您能再给属下一个机会,我是真的对七小姐有意,那个通房有孕的事情属下也的确是不知情,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把孩子留到现在的。”
“对对对,”沈家大姐闻言赶紧上前一步跪在了沈从文旁边,满脸焦急地拍着自己的胸脯道,“这事都是我一时糊涂,这才瞒着弟弟将人带回了府里,真的不关他的事情。我们保证,从文把七小姐娶回去之后一定会将她视若珍宝的。”
其实平心而论,姚行之也是觉得沈从文还不至于这么愚蠢做出这种自掘坟墓的事情,他的头脑和才能他还是看在眼里的。但即便这件事情沈从文不知情,但沈家其她人就不好说了。特别是这个装模作样的沈母,姚行之没想到她对自己女儿的不满远在自己意料之外,将来若是小语真的和她对上,孝顺的沈从文会站在哪边已经不言而喻。
“老夫已经说过了,这件亲事就此作罢!至于那个孩子,毕竟是你们沈家的血脉,你们要留着便留着,我姚家绝不会干涉!”姚行之冷着脸,一副毫无商量的样子。
“国公爷……”沈家大姐还是想争取一番,要是当初知道怜儿怀孕的时候她能劝住母亲就好了,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姚行之的态度还算是比较客气的,相较之下,周梓曈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之前的聘礼我姚家会一分不少的退还于你,瞒着通房有孕这件事情也不会再追究……”顿了下,柳眉倒竖,语气陡然严厉了起来:“但若是你们再不知好歹的话,就休要怪我们姚家不客气了!”
这番话让沈从文的脸色犹如吞了只苍蝇一样顿时难看了起来,姚夫人的意思就是这事再没商量的余地,又见国公爷抿着唇不语的样子显然也是认同,沈从文伏在地上的手不由得紧了又紧——
他都没计较姚景语跟宋珏有过一腿的事情,姚家凭什么拿他和怜儿的事情来说事?更何况孩子的事情他真的是一无所知,现在不也是上门负荆请罪说了会把那个孩子处理掉吗?姚家凭什么这么咄咄逼人?
看来还是苏二爷说得对,姚家从一开始就是看他好欺负打着让他戴绿帽子的主意,根本就没真正拿他当过女婿也没有把沈家当做正经的姻亲!
“这事就这样吧!回头老夫和夫人也就不亲自上门了,自会让人去你们府上将庚帖和信物交换回来!”姚行之起身,又吩咐一直垂首站在一旁的管家,“送客!”
沈母见夫妻二人将话说死了再无回旋的余地,“哇”的一声就赖到了地上一边抬手捶着地一边嚎啕大哭地破口大骂:“你们姚家这也太仗势欺人了!收个通房怎么了?我儿子都二十岁了,难不成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能有了?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女儿是什么名声,早就被宸王玩烂了的货,我们沈家肯娶她就是她几辈子修来的了!”
沈母本就心疼自己儿子顶着严寒在外头跪了大半夜,难不成就他们姚家女儿金贵,他们沈家儿子就不是人了?今天这门亲事就算是结不成她也一定要将姚景语的名声彻底搞臭,看以后谁还敢娶她?
“放肆!”姚行之额间青筋直跳,气得直接一掌下去将旁边的桌子拍成了碎片。
沈母一骇,本能地身子往后一缩,那震天响的哭声就很突兀地戛然而止。
周梓曈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就冲着管家厉声大吼:“还不将这一家子人都给我丢出去!”
管家赶紧招呼着府里的婆子和护卫过来将这一家子人全都赶了出去。
“老爷,现在你该知道外头那些求娶的人没几个是真心的吧?”沈家人被赶走后,周梓曈坐了下来,疲惫地揉着额角,“当今世道有哪个男人会不在乎自己未来妻室的名声?那些抬头求娶的人面上说得好听,可无非都是看中了咱们家的权势和地位,咱们把小语弄丢了这么多年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您真的忍心再看她以后过的不幸福?”
姚行之拧着眉,半晌才道:“难道跟着宸王她就能幸福?”
“至少当初小语相貌还没恢复的时候宸王身边依然只有她一人,而且那日在太极门前你也看到了,小语差点伤在马蹄下,他比谁都紧张!”周梓曈脱口就道。男人爱不爱女人,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看得真切,与其将姚景语嫁给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她宁愿让她跟着宋珏!
姚行之抿着唇,似乎是在仔细思考周梓曈说的话,但是后来他又叹了口气:“就算咱们愿意,皇上也不会让她嫁给宸王的,毕竟咱们拥兵就是大忌!”
周梓曈冷笑一声:“自古以来的明君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皇上如果要怀疑咱们,你以为咱们一再忍让就能改变他的想法吗?”
如果皇上真的信任他们,贤妃进宫这么多年就不会连一儿半女都没能生下来,当年姚家军里死忠的将领如焦远胜等人如今也不会一再被打压、被埋没以至于分散四处而且都还是不毛之地!
姚行之面上一愕,双手紧紧拢起,周梓曈这些犀利的话语的确是一语中的,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愿意面对,但却无法否认那就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如今的皇上早就不是年轻时候那个有雄心大志,四处开疆辟土的君王了,他荒于酒色,不再完全信任他这个当年一起并肩的下属战友,甚至已经开始计划着要谋夺他手里的兵权鸟尽弓藏了……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像当年对后秦那样再次择良木而栖,因为他效忠的不仅仅是君王,更是国家是百姓。当年的后秦民不聊生,如今的南越却是国泰民安……这世上,可以没有姚家,但是却不能没有南越这个子民的庇护所,因为家没了还有国,而国亡了就再也没有家了……
姚行之走到门口,仰头望着头顶上那一片蓝空,烈日艳艳,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握得越来越紧……
话说沈家人被扔出去之后,沈母原本爬起来就想上前理论,但是回应她的却是砰地一声关起的大门,沈母的鼻子差点都被夹到掉了,更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天杀的这也太欺负人了!”沈母干脆就坐在姚家门口大哭大叫了起来。
彼时,沈从文也好,还是沈家其他人也好,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由着她唾沫横飞地对那些围观的百姓极尽能事地败坏姚景语和姚家的名声。
沈从文面色扭曲地勾了勾嘴角,他不是非姚景语不可,想要青云直上也不是非姚家不可,任何看不起他想要将他踩在脚底下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后来沈家越闹越不像话,还是姚家那些侍卫亮出了剑才将沈家人吓走,只不过姚景语的名声也算是就此坏掉了。
与姚景语相反的是,沈从文退亲没几天,就又传出了他和一位余家小姐定亲的事,而这余家,正是丞相府上一位比较受宠的姨娘的娘家。且沈从文也在不久后正是被调离了姚行之的手下,进了兵部。
彼时,妙菱从采买管事那里听得坊间那些变了味的香艳传闻以及还有人将姚景语的事情改编成了茶楼里的说书,气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立时就冲去沈家和那群人拼命:“小姐,这沈家人简直该杀,您一定要让国公爷绝对不能放过沈家那一大家子!”
慧竹也跟着抹泪:“现在事情传成了这样,小姐以后该怎么嫁人呀?”她虽然跟在姚景语身边久了,但自小就根深蒂固的思想却一直没能被扭转过来,自从知道了外头的那些传言之后,就一直哭个不停,到现在眼睛还是通红的。
反观之事件中心的姚景语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名声再坏,只要宋珏不在乎就行了,更何况以后还能免了有人再上门求亲的困扰。
静香是三个丫头里面最懂姚景语也是受她影响最深的,见状,她就笑了笑,劝起了两个小的:“这不是还有王爷吗?”
“可是王爷要娶不早就上门来了!”妙菱抽抽搭搭地道,她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和外面人想的一样,宋珏根本就不是认真对待他们小姐的。
平时姚景语出去和宋珏见面大多只带着静香,所以这里面很多事情其她两人并不知情,静香也不多讲。
姚景语听妙菱骂沈从文是小人得志,就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担心什么?他娶了余家小姐也未必就能得偿所愿!”
且不说苏家是不是真的要用沈从文,还有个怀着孕的怜儿呢!宋珏手下的倚翠阁里调教出来的可不是一般人,到时候她抱着沈家的长孙上门……一想起那鸡飞狗跳的场面,姚景语真是巴不得沈从文和那余家小姐快点成亲!
而关于坊间那些不堪入目的传言,那些在酒楼茶楼里将姚景语的事情编成了香艳事迹的说书人翌日一早就被人发现横尸街头,且死状凄惨,没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尤其是舌头,更被人砍成了一段一段扔在尸体旁边,那副瞪大着眼睛受到极大惊吓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死前曾受了非人的折磨!经此一役,之前在姚家门前那些人一个个的也闭紧了嘴巴,生怕什么时候再步了这些人的后尘!
彼时,苏光佑听到属下打听来的消息,有些兴味地勾了勾唇,那些人都是宋珏杀的?看来,他还真的是看中姚景语呢,而且这程度倒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佑儿,”苏玖朗声走了进来,见到人后疾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听你母亲说,你让她在几日后周老夫人的宴会上向周老夫人开口撮合你和姚景语?”
苏光佑回头,微微努嘴,然后就笑着点点头。
苏玖知道这个儿子是个做大事的人,绝不会意气用事,于是也没有一口反对,反而是耐着性子问道:“为何?”
苏光佑款步走到一旁,抬手摘下了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花,一边低着头拿在手里把玩一边笑着道:“父亲,姚七是姚国公以及姚家兄弟的掌上明珠,得她一人,就相当于将整个姚家都捏在了手里。到时候,不管姚国公愿不愿意支持信王,他总归都是投鼠忌器!”
苏玖豁然开朗,最近这一桩桩一件件,姚家人对姚景语的看重的确是可见一斑,但是……苏玖蹙着眉道:“咱们两家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周老夫人论起来只是姚夫人的婶母,充其量不过是个养育之恩,她的话于姚行之亦或者是姚夫人那里都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苏光佑耸了耸肩:“这不过是制造一个契机,现在姚七被退了亲,名声又坏到了极点,想来也是没有人愿意娶她。这时候,大约也是她最脆弱的时候,儿子有自信能将她拿下,让她主动对姚国公夫妇开口。”
苏玖微微晃了晃神,苏光佑像极了他,身上散发的这副自信比之他当年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又是一表人才足智多谋。若是……他当年的遗憾能让他儿子弥补,似乎也挺不错,不能做夫妻,那就做姻亲,至少彼此间也有了瓜葛,横竖也好过现在这连面都见不上的姐夫与小姨子的关系。他似乎记得,梓曈的那个女儿长得不像她,但是性子倒是和她当年有些像……
“回头我会和你母亲说,你只管放心便是!”苏玖拍了拍苏光佑的肩膀。
苏光佑勾唇一笑,对苏玖作了个揖:“多谢父亲!”
周老夫人寿辰这天,因为是大寿,而且也算得上是老寿星了,周家很是热闹,马口车水马龙的是络绎不绝。
周雯一见姚景语跟着周梓曈后头来了后院的园子这边,立马就撇开那些贵女们笑得满脸灿烂地提着裙子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嘟着嘴对她亲昵道:“你可算是来了,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无聊呢!”
“不是有许多姑娘家陪着你吗?”姚景语朝亭子那边努了努嘴。
“我才不喜欢她们呢!”周雯抬着下巴哼了一声,“一个两个的尽喜欢装模作样的,还是你好!”自从和姚景语做了朋友之后,周雯对于那些贵女们就越看越不顺眼了,有话不能捋直了舌头好好说吗?偏要拐弯抹角的暗嘲!
其实是因为刚刚有个贵女说起了姚景语的坏话,周雯气不过和她吵了一顿,后来虽然被人在中间调和了,但她就是心头堵着一口气不想再与那群人打交道了!
“我们去那边!”周雯带着姚景语拐了个方向,去了园子的另一边。
见四下没人,周雯就拉着姚景语在一个空置的亭子里坐了下来,然后将丫鬟都找借口支了下去。
“小语,我有话想和你说!”周雯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如蚊讷。
姚景语倒是第一次见她脸红的样子,以前成天听她将喜欢四哥挂在嘴上也没见这副模样,一时间倒是好奇不已,难不成这丫头有了心上人了?“你说!”
周雯咬了咬唇,纠结了半晌,才慢慢吞吞地开口道:“就,就是那个明郡王呀,你,你还记得吗?”
明郡王?宋瑀?她自然记得了!“他怎么了?”
“他说喜欢我呢!”周雯满脸羞涩,后来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傻里傻气地笑了起来,“就是之前在街上见过他几次,然后一来二去的就熟稔了起来嘛……”
第一次见宋瑀的时候,她对他印象不好,以至于后来在街上无意中碰上的时候还故意找他的麻烦,宋瑀也是小孩子心性,就不甘示弱地和她斗嘴。后来许是两人有缘,周雯好几次跟着自家兄长周霖上街或者是去酒楼里吃饭都碰上了他,两人一见面就是火星撞了地球吵个不停,周霖也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就前两天月老庙庙会的时候,我是带着丫鬟偷偷溜上街的,然后又碰上了他,那次就我和他两人,谁知在月老爷爷面前求签的时候他吵不过我,竟然趁我不注意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然后我就哭了,给他吓得又是求饶又是唱大戏又是买东西不停地变着法子哄我,后来,他当着月老爷爷的面亲口说喜欢我的,还说等到我及笄之后就让宸王殿下亲自来提亲呢!”周雯脸上绯色一片,完全就是一副堕入了爱河里的小女儿模样。
姚景语想了下,这两人都是没长大的孩子心性,一见面就吵架最后倒成了欢喜冤家了!不过回头她还是得让宋珏私下打听一下宋瑀是否是真心的,毕竟之前他曾对姚景诗有意,姚景语不希望周雯又称为下一个潘淑仪。
“两位表妹怎的倒是有闲情逸致单独跑到这里来了?”姚景语沉思之际,一身俊朗装扮的苏光佑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周雯扭头看过去,然后撇了撇嘴,下巴一昂:“要你管!”
因为周梓晗这个姑母每次回来都喜欢挑她母亲刺的缘故,周雯对苏家人统统没有好感。
苏光佑却不在乎她的无礼,非但不在乎,反而是厚着脸皮也跟着进了亭子坐到了姚景语的旁边。
姚景语眉头一蹙,元宵节那晚莫名其妙的动作以及苏光佑现在毫不避讳地放在她身上的眼神都让她有本能地排斥感,正准备起身离开,周雯却抢先一步拉着她起身,冷声道:“既然你喜欢坐这里,就一个人在这坐着吧,我和小语姐姐要走了!”
苏光佑起身,拦在二人跟前,兴味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撞了一圈,然后对周雯道:“周表妹,你想走便自己先走,不过七表妹这边,我有些事情要与她说!”
“你太放肆了!”周雯大声道。哪有这般孟浪的?就算他们是表兄妹也不带这样的,更何况苏光佑就是一个丫头生的,要不是记在她姑母名下这声表妹他都不配叫!
苏光佑勾了勾唇,目光移向姚景语:“七表妹怎么说?”
顿了下,又盯着她娇艳的脸庞道:“还是说……你怕这光天化日之下我会对你做什么事情?”
姚景语扬眉一笑,冷嗤道:“苏光佑,你不用对我用这种激将法,而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别说单独留下,就是和你说话我都不想!”
苏光佑目中一寒,眼底一丝杀意掠过,但只不过一个很微妙的瞬间,这股杀意并着怒气就消失无踪,他展着唇,尽量放柔声音:“我做了什么事让七表妹这样讨厌?”
“你觉得呢?”姚景语冲他嫣然一笑,然后在他一愣神的瞬间,就带着周雯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回过神后,转过身看着姚景语的背影,苏光佑拿舌头在唇瓣描绘了一圈,舔了舔唇,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姚景语啊姚景语,你真是不了解男人,难道不知道你越厌恶我越对我不屑一顾,我就越想得到你看着你在我身下哭泣求饶的模样吗?”
彼时,周老夫人这边,周家姐妹二人也是很久都没有私下再见过面了,但这会儿也是各自绷了脸,不见一丝姐妹之情。
听完周老夫人撮合苏光佑和姚景语的事情之后,周梓曈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拒绝道:“多谢老夫人关心,只不过我觉得他们并不合适!”
周老夫人顿时拍了下桌子,不悦道:“怎么不合适了?依我看,好得很!苏家那孩子也就是出生差了点,但现在不也记到你妹妹名下了?而且,就景语那个名声,你还想要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家?天潢贵胄不成?也不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们!要不是光佑对你女儿有意,求到了他母亲那里,你以为我愿意开这个口?!”
“小语的事情自由我们做父母的操心!”周梓曈豁然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哪怕就是她嫁不出去,我们姚家也养得起!”
说完,不顾周老夫人在后头捶胸顿足地骂她忘恩负义白眼狼,转身就走,姚家其他人也在寿宴还没开始之际就全都坐上了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