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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立德新婚大喜过后,独孤一鹤就提出了告辞,顺便把苏少英带走。
“伯父何必如此,京城有众多高手,您在这里多加交流,武功更有进益。再说,还有孙师妹呢,等孙师妹腹中孩子出生,您亲眼看一看徒孙再走不迟啊。”严立德劝慰道,没理会独孤一鹤身后杀机抹脖子给他使眼色的苏少英。
“不必,老夫的武功,不是旁人三言两语能点播的,回峨眉闭关修炼为要。都是江湖儿女,不必做依依不舍妇人之态。秀青已嫁人,自有夫家照顾,若日后能来峨眉看我,我欢迎,若是此生无缘再见,也是命数。”独孤一鹤倒是看得开,还是说入道修佛之人都这样洒脱,独孤一鹤可是出家做了道士的。
严立德看了一眼旁边脸色苍白的孙秀青,这话听着像生气了啊。
孙秀青福礼道:“徒儿让师父失望了。”
“日子是你自己过,冷暖自知,你愿意就好。”独孤一鹤颔首,对阎铁珊道:“告辞了。”
“老兄慢走,我与你一起吧。”阎铁珊语出惊人。
“爹!”严立德惊讶唤道,这次阎铁珊入京,严立德以为他已经做好了长久居住的准备,山西哪里比得上京城,这可是在大明,不是在第一世,有网络活在哪里都一样,此时的京都汇聚天下繁华,天下最好的资源都在这里。阎铁珊早年身体亏空严重,正该保养。再说了,儿子媳妇儿都在这儿,他一个人孤零零回山西做什么。
“爹什么爹,住了三个月,骨头都松了,是时候回去了,我想山西的醋香了。”装了这么久的山西人,已经分不出真假了,阎铁珊喜爱山西空气中随时弥漫的醋香。
“醋哪里没有……”严立德不乐意,有过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剧,严立德还是喜欢俗气的一家团圆。
“爹,可是儿媳哪里没做好惹您生气了,没有儿子媳妇在京城享福,独留老父在山西的道理。若儿媳哪里做错了您说,我肯定改,你别一生气就回山西,这让我们怎么受得住。”钱则羽装可怜道。
“你这丫头,别让他当枪使,甭管你们说的再好听,我还是要走的。”阎铁珊是铁了心要走,他不喜欢京城,不喜欢这样威严尊贵的地方,在金鹏王朝时是没办法,而今能过远离这些表面高贵内里腐朽的朝政,浪迹江湖,求之不得。
“行了,就这么定了。”阎铁珊拍板道。
“那我……”苏少英看严立德都败下阵来,只能自救。
“你什么?你又要留在京城靠科举?”独孤一鹤嗤之以鼻,都怪严立德带坏了头,好好的江湖人士学什么文人酸腐做派。
“师父,我真的想检验一下自己的学问到了什么程度。”苏少英跪在上请求,道:“师父总说我资质好,可好在哪儿呢?大师兄功力比我深厚,三师弟剑法比我灵巧,几位师妹也各有所长。我也拼命练剑,想给师父争光,还做过许多错事。等到后来从书上看见一句诗,当中描绘的意境,我突然就明白了师父要我领会的剑意。我想读书,多读书,读好书才是我修习武艺的路。”
“无稽之谈!”独孤一鹤从没听说过从四书五经中领会高深武学的,只以为苏少英为了留下来,开始撒这种弥天大谎了。
严立德倒是信他,挡了独孤一鹤含怒而出的掌力,劝道:“伯父,确实有先例。我之前在皇家藏书阁中看到过。南宋年间,武林曾流传一本至高武功秘籍,名曰《九阴真经》为天下武学之首,这本秘籍就是一位丝毫不懂武功的大内文官黄裳所著,从道藏经书中领悟的,自此黄裳无师自通,内外兼修,自学成一代高手,影响武林数百年。”
“你也帮这小子说话,老夫从未听说过什么黄裳。”独孤一鹤话虽这么说,动作却停下来,以他对严立德的了解,不会说这种轻易被拆穿的谎话。
“伯父不信,我背几句《九阴真经》总纲的心法给您听,您品评一下是否高深武学。”严立德不等独孤一鹤答应,就开始背了起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
这话按照学术研究去理解,是《道德经》,在武林人士看来就该是《九阴真经》心法了,独孤一鹤听完若有所思,道:“可知各篇章如何?”
“不知,只有一个总纲,且残缺不全,若有分篇心法或招式,我岂有过宝山不入的道理。”
独孤一鹤觉得也是,再三确定道:“果真有从书中自行领会高深武学的先例。”
“自然有的,这天下事物道理相通,就像上峨眉山,从前山石阶走是路,从后山攀援也是路,而今少英不想走这些常见的路子,直接乘风筝从天上落下来,难道不能到金顶吗?不能因为他的路看上去不是常人的选择,就认为他到不了啊。”严立德劝道,真让独孤一鹤把苏少英带回峨眉,他的珠光宝气阁怎么办?
“那好吧,就让他在你身边修行,你是兄长,要看紧了他,不许玩物丧志,也不许让杂学迷花了眼!”独孤一鹤厉声道。
“是,是,师父,我摆正好好跟着严大哥学!”苏少英赶紧保证,只差举手发誓了。
独孤一鹤瞥了他一眼,和阎铁珊结伴而出,他们这两位老友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把臂同游的时候,意气风发,大步而去。
苏少英麻溜爬起来,奉承道:“还是大哥有办法,三两句话就说动了师父,我这些天好话说尽,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师父也没答应。”
严立德没好气得瞥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我哄你师父的,是真的!你最好能从四书五经里悟出什么高深武学,不然这辈子别想回峨眉了。”
“不回就不回,我在京城照顾孙师妹,等下小外甥出世,请我都不回去。”苏少英就是那种被家里宠坏的孩子,放狠话的时候一句比一句狠,其实根本不明白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
“肚子里孩子又踢我了,严师兄,嫂子,苏师兄,我先回去了。”苏秀清颔首示意,慢慢往回转。
“师妹,等等我,说好我照顾你的。”苏少英耍宝追上,护着孙秀青回院子。
等他们师兄妹走了,严立德才问道:“独孤伯父怎么生气了?”
“就你没心眼儿,平日里不是挺敏锐的吗?忘了,西门吹雪有多久没来过了?”钱则羽笑问。
“西门吹雪……嗯,他好像从来没来过吧!”严立德突然想起来上次见西门吹雪还是紫禁之巅决战的时候,现在都已经入冬,孙秀青的肚子也六个月了,西门吹雪居然没上门过。“他们夫妻吵架了?”严立德不确定问道,恕他直言,完全想像不出西门吹雪吵架是什么样子。
“有吵得还好,他们没见面不说话,吵都吵不起来。这几个月万梅山庄的管家倒是按时送东西过来,只西门吹雪不见人。孙师妹也问过,说是闭关修炼。你说说,剑道能比媳妇儿孩子重要,他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剑神,还修炼什么。”钱则羽愤愤不平道。
“修炼……唉,终于到了这个地步。”严立德叹息,“在西门吹雪看来,可能剑道真的比妻儿重要。西门吹雪修得是无情道,几年前在山西见他的时候,他还在第一从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那是他打败天下多数成名高手,武功已在瓶颈。他修的无情道,不知情怎谈无情,不入世怎出世,所以当他和孙师妹成亲,就到了第二从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当时陆小凤还吐槽西门吹雪都不像西门吹雪了,犹如塞北高山上的雪终于在夏日烈阳下化开了一般。等到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紫禁之巅一战,放下妻儿情爱,再次突破,他此时应该冲击第三从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时武功不再是武功,剑术不再是剑术,而是一种道,一种精神,一种境界。西门吹雪一声追求的剑道就在眼前,怎么不重要。”
“你的意思是西门吹雪要抛弃孙师妹和她腹中的孩子?”钱则羽永远这么擅长抓重点。
“大概他放下了男女情爱,对孙师妹至少还有愧疚之情吧,孩子……剑神终究不是神,他也要有传承,孩子正好修习剑术,继承父辈意志。”
“说得那么好听,不就是只要孩子不要媳妇儿,要赶孙师妹走嘛,西门吹雪可真不是个东西。”钱则羽愤愤不平道。
“西门追求大道,必然要有牺牲……”
“凭什么牺牲孙师妹啊!”
“西门自己也入无情道,不在意世间一切,活得犹如苦行僧。你说那些苦行僧修行为什么?人生短短百年不享福反吃苦,为什么?不就是为了求证大道,他们物质贫乏,可精神充盈。西门的道……”
“不管,什么道不道,你也不要叫他西门了,人家万梅山庄的庄主,多了不起的人物,岂是我们可以高攀的。”钱则羽气道,她和孙秀青相交也不过几个月,却把她当作妹妹一样照顾,西门吹雪欺负了她妹妹,自然要找回场子来。钱则羽也混过江湖,枯荣师太也是江湖一流高手,也追求武道巅峰。可在这个世界,谁也不能和西门吹雪相比,纯粹的向道之心,才能练出那样干净纯粹的剑法。钱则羽不理解,很多人都不理解,没关系,西门吹雪也不要求别人能懂他,有一个懂他爹叶孤城已经难能可贵鬼。
“这是西门和孙师妹的事。”严立德轻抚她的肩膀,让她消气。
“说这个更来气,不说了,我回去看看爹和伯父行礼收拾得怎么样了。”钱则羽跺脚败走。能把独孤一鹤气走,孙秀青的选择还不明显吗?
严立德成亲之后,终于成了约定俗成的“大人”,之前他能力卓越,表现突出,总有卫道士指责他不“阴阳调和”,拿他没成亲说事儿,现在这些苍蝇总算消失了。朝政又有变话,谢迁得罪了刘瑾,两方正在争斗。严立德朝政繁忙,对家中事自然就关心的少了。
说起刘瑾,皇帝重启东厂由他担任督主,才几个月他有升任了司礼监首位秉笔太监,按照惯例,秉笔太监已经是内臣中最高等级了,东厂督主一般由司礼监的第二位、或第三位担任。皇帝也不能放任一个人权利过大,因此点了谷大用做东厂督主。先前皇帝抽风实施他不靠谱的计划失败,诛杀了一批旧臣,宦官占多数,和刘瑾一起伺候皇帝的只剩下谷大用和张永两人了。两人之中谷大用武功更高,因此由他担任督主,张永补入司礼监。
内臣的认命本来由皇帝独断,可谁让刘瑾曾经“行差踏错”,内阁犟着不让他任秉笔太监首位,反对派以谢迁为首。
严立德讨厌谢迁一直针对他,可也要说句公道话,这回他真是一心为国为民,不想让太监引诱坏了皇帝。可谁让人都有感情亲疏呢,皇帝尤其是个性情中人,他本就觉得愧对刘瑾,趁着这次紫禁之巅一战立功,刚好把刘瑾提拔上来。结果谢迁不识趣,让事情僵住了,刘健作为首辅,也不愿意刘瑾上位。可谢迁已经出手,他就不必出来摇旗呐喊,内阁总要人掌舵。
断人前程!哼,刘瑾和谢迁杠上了,两人各显神通,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好话贬低对方,把半个朝廷都卷进来了。皇帝不知出于什么想法,居然没有阻止,事情愈演愈烈,严立德也被扫了台风尾。
皇帝对严立德另眼相看,不用他想方设法进谏,直接把严立德提溜进乾清宫听他的意见。
“陛下,此事不是刘公公认命与否,或者谢公退不退不的问题了。”严立德不敢站队,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皇帝道:“这些都是支持刘公公任命和不支持的名单,双方各执一词,卷入的人越来越多。陛下看名单上还有许多五品以下小官,他们连刘公公或是谢大人都没有接触,联名也好、上书也罢,都是人云亦云。现在双方更是出现了为反对而反对的情况,不止刘公公任命一事,站在谢大人阵营的,不管刘公公的支持者提出什么都反对,找不出理由就诛心,朝事都没法办了,如此放任,恐成党争之祸啊!”
“他们怎么有这么多人支持?”皇帝按着名单难以置信,他只是想要平衡朝堂,不是要拆台,两人是不是有什么幕后势力,半个朝堂就卷进来了。
“陛下,这不是支持刘瑾或谢迁本人。”严立德不愿坑了刘瑾,道:“拿臣举例,臣与牟指挥使有矛盾,他站一边,臣必然站另一边,这与他站的是谁没有关系,臣针对的是牟指挥使这个人。”
“你的意思是朝臣并非有意,只是发泄平日不满。”皇帝疑惑,堂堂官员,不会这么无聊幼稚吧。
“陛下英明,正是如此。”严立德作揖再拜,道:“正因如此,趁着事情还没发酵完全,赶紧打散,不然形成了习惯……”
“说的有道理,是不能放任了。”皇帝点头,突然戏谑问道:“你怎么拿牟指挥使举例?你和他不合?”
“回陛下,刚进宫的时候看见牟指挥使换班,情急之下只想起他举例子,失礼得很。”严立德才不会承认呢。
“放心,朕会帮你保密的。你退下吧,牟指挥使就要来了。”皇帝打趣道。
等到严立德走了,皇帝对着空白的圣旨总是无法落笔,才想起来自己被忽悠了。严立德危言耸听半天,一没回答究竟支不支持刘瑾做秉笔太监,二没为党争提供解决办法,他怎么脑子一热就放严立德走了呢?看来明天还有接着宣他进宫才行啊,皇帝不负责任的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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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深冬,京城已经开始有过年的氛围,西门吹雪派管家来,说要回塞北过年,尽快启程。
苏少英当场就炸了,指着孙秀青的肚子对管家道:“你们庄主夫人能赶路吗?她现在能赶路吗?”
“苏少侠见谅……”老管家也知道这事儿是庄主不对,可庄主现在犹如一尊冰雕,除了和叶孤城讨论剑道时候有些热乎气,其余时候不是练剑就是冥想,比冰雕还冰雕,他难得提出要求又没有商量的余地,管家能怎么办?只能照办!
“西门吹雪人呢!这种事情他都不亲自上门吗?他有没有把我师妹放在眼里!”苏少英才不想谅解呢!
“夫人,属下准备了保暖了马车,马是大宛名驹,驾车的都是积年好手,沿途也打点好了,不会让夫人受委屈的。”管家干脆直接和孙秀青说了。
“不能在京城过年吗?”孙秀青柔柔问道。
“夫人啊,哪儿有过年不回家,在别人家里过年的。”老管家喟叹。
“那为何不早作打算。”现在只有小半月就要过年了,赶回万梅山庄必定吃力。
老管家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此时启程正合适呢。”
孙秀青闭了闭眼睛,终归是不在意罢了。西门吹雪不在意她这个夫人,所以任由她在严府住了几个月,从未探望。这些奴仆也不在意他这个主母,所以没人为她说话,不体谅她大着肚子如何冰天雪地里赶路。
“叶孤城呢?”孙秀青再问。
“叶城主……庄主自有考量。”管家老脸一红,不敢看孙秀青讥诮的脸色。说好的不能在别人家过年呢,万梅山庄于叶孤城难道不是别人家吗?
“滚!”苏少英直接砸了茶盏。
管家无话可说,更不敢和苏少英动手,是他们理亏,只能离开。
“师妹,你别生气,保重身子,为那冷心冷肺之人不值得。师兄在呢,咱们回峨眉,有师父庇护,西门吹雪也不敢放肆。”苏少英低声安慰道,孙秀青双眼微闭,留下一行清泪。
苏少英急得不行,自家妹妹受欺负,他这个做哥哥却无能为力,只能赶紧请了钱则羽过来安慰,他则去找严立德。
“你以前不是挺崇拜西门吹雪的吗?”严立德挑眉问道。
“那是我不知道西门吹雪是个混蛋!”苏少英选择性遗忘自己痴汉剑神的黑历史。
若是西门吹雪娶得不是孙秀青,苏少英保证只说西门吹雪剑心纯粹,不羁世俗。可偏偏人都有亲疏立场,伟大人物追寻大道,脚下总压垫几块石头。多数人只能看到大人物的伟岸,看不到石头的可怜。石头的亲人只愤恨石头的无辜,否认大人物的品行追求。两者都是片面的,严立德勉强算掺杂其中,可与石头终究没有关系,只抱臂旁观。
“你师父也说日子是自己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让孙师妹自己决定吧。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支持吧?”严立德故作疑问。
“当然,我答应师父照顾她,我们是兄妹啊!”苏少英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那就先等等吧。”
“等谁?”苏少英不明白。
等到下午他就知道了,等西门吹雪。
苏少英把管家骂了回去,西门吹雪终于登门了。苏少英很想讽刺几句“贵脚踏贱地蓬荜生辉”之类的,但看孙秀青含泪的眸子,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焉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不知西门吹雪和孙秀青说了什么,孙秀青一脸坚决的要回万梅山庄,苏少英怎么劝都劝不住。
“孙师妹,你执意要走,我不劝你,只请你带着大夫稳婆和丫头,伺候你的人这几个月都训练过无数遍了,配合默契,你生产的时候也能少遭罪。再说,你路上也要人伺候。”严立德建议道。
孙秀青沉吟一会儿,答应下来,“嗯,多谢严师兄。”
“我陪师妹一起去!”苏少英看唯一的盟友都叛变了,只能出此下策。
“师兄,管家有句话说得对,怎么能在别人家里过年。我舍不得师兄陪我奔波,明年就是春闱大比之年,满打满算三个月,我还等着师兄金榜题名,让我能和孩子说一说他舅舅的丰功伟绩呢。”孙秀青神色坚定的拒绝了。
苏少英烦得直抠脑壳,无奈同意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送孙秀青回了西门吹雪在京城的别院。见叶孤城更是一副眼睛长头顶上的模样,幸好,西门吹雪、叶孤城现在除了剑道,万事不萦于心,苏少英这幅作态根本没人理,因此,苏少英更气了!
送走了孙秀青,严府也开始准备年货,贴春联,写福字。像严立德这种地位的,还有人来求他一幅墨宝,这就不是贴大门上任风吹雨淋的了,是装裱好挂在厅中供人观赏。
严立德练了两辈子的字,却没始终没觉得自己能成为书法家,一向是婉拒的,只写来自家用。今年例外,还给苏少英的小院题了一幅。
严立德看苏少英无精打采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
“担心孙师妹呢。”
“瞧你那模样,若不是你看孙师妹的眼神坦荡清澈,我都以为你倾慕她呢。”
“胡说!”苏少英像收到惊吓的猫突然躬身跳了起来,道:“我们是师兄妹,怎么可能!”
苏少英在屋里团团转,念叨道:“严大哥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对,连你都这么想,外人会怎么看?难道我和孙师妹真的过于亲密了吗?怪不得西门吹雪这些日子都不来看师妹,一定是误会了。我就说不可能有男人不重视自己的妻儿,不行我得去和他解释清楚,不能连累师妹……”
“少英……”
“天啊,幸亏我没跟着去过年。不然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西门吹雪也太小气了,有话不能直说吗?若我没有想通,岂不是耽误他们夫妻。嘿嘿,吃醋的西门吹雪,想起来还有些难为情呢……”
“少英!”严立德大喝一声,叫醒脑补中的苏少英,无奈道:“我开玩笑的,西门吹雪通透明达,怎么会看不出来。”
“什么?大哥,你也太会开玩笑了。”苏少英瞬间又焉了,让严立德不好意思再逗他。
新年新气象,今年严立德娶妻成家立业,在事业上更进一步补入内阁,和他交好的刘瑾正式升任秉笔太监,和他不对付的谢迁正在失去皇帝的欢心,真是大丰收的一年。
过年走亲访友,拜访同僚是应有之义。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内臣第一人,刘瑾在内城有一套恢弘大气的宅子,严立德亲自登门拜访。对内臣来说,很少有高阶文武官员亲自登门,大多是派心腹奴仆表达重视,严立德不同,他与刘瑾有私交,为人也更平易近人,从来不会看不起内臣。
刘瑾披着一身白狐狸毛鹤氅站在门口等他,一身气质温润如玉,比严立德更加风度翩翩,不知情的人如何看得出这是一位太监。
“今日有御赐的玉泉酒,你有口福了。”刘瑾笑着引严立德入内。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严立德额还是让刘瑾宅子的景色迷了眼睛。远处传来梅香,近处是各色茶花,临湖还有泉水低落,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湖面不结冰,反而旁边有丝丝热气,美不胜收。
“烧了火龙,还是天然温泉。”京城城区不可能有天然温泉。
“升温是火龙,除雪是盐水。”刘瑾轻声道。
“前段日子御史参你奢靡,我还为你抱不平,如今一看果然没冤枉你。”严立德笑了。
“如何比得你家大业大,烧钱玩儿,听说你做了上百冰雕博夫人一笑。”
“你又知道了,没传陛下耳朵里吧?反正我是不指望能瞒过东厂无处不在的耳目,可你也帮我斟酌着啊。”严立德佯装埋怨道。
“陛下知道你做冰雕了,可不知你拿金玉做装饰。”刘瑾解释道。
“多谢了,下次会注意的。”幸好他家冰雕都摆在内院,今日初二,出嫁女回门的日子,严府没有接待宾客,不会有人发现。
刘瑾把严立德引入花厅,一阵香风暖风迎面扑来,这花厅也是烧了地龙的。严立德脱了靴子,随意躺在炕上,枕着大靠枕,惬意观赏窗外美景。
刘瑾同样不拘小节,行云流水的泡好茶,递一杯给严立德,轻声问道:“为什么不趁机拉下牟斌?”
“牟斌为人正直,拉他下来做什么。”严立德睁着眼睛说瞎话,看刘瑾不满的把茶壶移开不让自己倒茶,才笑道:“反正他也没威胁,手下败将,不足言勇。拉下他,也不会是我的人,何必便宜别人。”现在严立德在内阁的排位还是十一,他头上至少还站着十个人,轮不到他独断乾坤。
“那就专心对付谢迁了?”刘瑾问道。
“是啊,待开年,我送谢大人大礼。”严立德懒懒道。刘瑾没贸然打听是什么大礼,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秘密才叫秘密,刘瑾多年宫中生活,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严立德在刘瑾家中花厅睡着了,休息得很舒服,两个时辰才从刘瑾家出来,也向外界证实了他们关系好的事实。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与人言者无二三,刘瑾是他能说二三中的少数人。
严立德从刘瑾家中出来,去安昌伯府接钱则羽,有在婚礼和见面礼上的表现做铺垫,今日严立德送钱则羽回来又出去应酬完全没收到批评,钱夫人反而心疼他大过年的还要奔波。在京中做官,应酬占很大一部分,新年更是一天走三五户,需要同样重视、同样礼遇的人太多了。
热热闹闹、浑浑噩噩过完新年,转眼就是春闱,今年严府有苏少英应考,严府老人已经十分有经验了,按照当年严立德应考进入战备状态,苏少英一应衣物吃食都按照最吉祥的寓意来做来称呼,这几日下人说话也要避开不吉利的字眼。在下人朴素的世界观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别看身处江湖武林,多数人还是这样的想法。
在满府紧张的气氛中,钱则羽拿着一封信,黑着脸找到了严立德,“你看吧。”
“孙师妹回来了?”
“是携子归来!”钱则羽强调,“她才产下孩子,西门吹雪就说什么入无情剑道,不忍耽搁她,放她自由。放她娘的屁!当初娶孙师妹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入什么剑道,孩子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脱裤子时候比谁都快,现在摆什么臭架子,这该死的!”
钱则羽被气得爆粗口,她完全把自己带入成孙秀青这个可怜女人。
“好啦,庄重。你气什么,你看嬷嬷信上说的,孙师妹十分冷静,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苦苦纠缠,她不动声色的坐完了月子,养好身体才出门。也没有把孩子留在万梅山庄,谁也不可能比父母更疼爱自己的孩子,如果西门吹雪一心求证剑道,那就让孙师妹把孩子养大吧。”严立德劝道,婚姻保护的从来都是财产,而不是爱情。孙秀青和西门吹雪的婚姻最大的幸运就是两人都不差钱,都不计较钱财得失。别看这话俗气,在离婚时候最容易来回拉扯把最后一点情分都糟蹋完的,不就是这些俗气东西吗?
“我就是为孙师妹可惜,原本西门吹雪看着是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突然之间变了。”钱则羽想不通,什么武功剑道有那么重要吗?她也练武,强身健体,飞檐走壁,但武功只是生活中很小一部分,钱则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为了武功放弃什么,更别说放弃的是家人这样重要的东西。
可能还有一部分怒其不争在里面,钱家人多么在乎家人,曾祖父的后代,就算是异族人,他们也接受包容。西门吹雪若论血缘,与钱家有亲,孙师妹又是严立德这边的亲戚,钱则羽有时候都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只有老天能安排这样巧妙的姻缘。可这姻缘偏偏散了,如何不让人唏嘘。
大约没经过孙秀青中毒,西门吹雪心动,抱着她奔行压抑毒素这样的往事,西门吹雪对孙秀青的感情并不如原著深厚。那些苦难到最后终究会开出花朵,严立德这只蝴蝶帮孙秀青挡住了灾祸,也挡住了灾祸之后的美丽转机。
孙秀青还在从塞北到进程的路上,严立德就收到了西方魔教罗刹牌现世的消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暴毙,他留下一方信物,名为罗刹牌,持此牌就是继任教主。现在这块玉牌在他的独子玉天宝身上,可玉天宝是个废物,保不住这样的宝物,在赌坊输出去之后,玉天宝也死了。西方魔教的正经继承人一死,谁有有资格争一争教主之位,那可是西域无冕之王的西方魔教啊,谁能不动心,江湖人又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严立德拿着刘瑾送过来的消息一条一条比对,突然发现西方魔教也是政教合一的国家。政教合一……姓玉的国王……西门吹雪手中的玉佩……严立德想明白了。
严立德扬声叫人:“来人,去接孙师妹回府,燕一你亲自带队,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