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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的投石器纷纷抬起。数以百计的石头爬上黄色的天空，每块都大如人头。它们坠落下来，或溅起巨大浪花，或击穿木甲板，把人活生生打成碎骨、肉泥和肝浆。生门的船已全部加入战团。爪钩穿梭，铁撞锤砸过木壳，士兵群聚登船。在流动的浓烟之中，只见火铳的硝烟遮天蔽日。人们纷纷死去……所幸到目前为止，韦志俊的景门只是在外围游斗，尚未加入战团。

青木堂号逆流而上，桨官鼓声雷动，好似她正饥渴地寻找撞锤的第一个牺牲晶。天女号已被两艘快蟹船捕获，三船由爪钩和绳索连成一体。

“撞锤速度!”韦志俊高呼。

鼓点模糊，成了一片绵长、狂热、无休无止的锤打，青木堂起飞了，船首劈开水花，飞沫犹如乳奶。莲花堂号与青木堂号并驾齐驱。此刻，罗大纲的主力战列已经散开，各自为战。三艘纠结的战舰就在前方，缠绕着缓缓旋转，甲板上血肉模糊，人们用刀矛互相挥砍。再转过去一点，韦志俊口中念念有词：“再转过去一点，把侧舷暴露出来”。

青木堂号和莲花堂号几乎同时扎进一艘大船体内，把她从头到尾撞个稀烂，力道之猛，连隔着三条船的另一艘清妖的长龙上的人也被抛入海中。相撞的刹那，韦志俊的牙齿猛地闭合，差点咬断舌头。他吐出一口鲜血。

“后退，”他命令。青木堂号倒划船桨，湖水迅猛灌进刚才砸出的大洞，清妖的一艘长龙就这样在支离破碎，成群的人落入湖中。活人挣扎求生，死人寂默浮沉，而穿重甲或锁子甲的人不论死活立刻沉入河底，不再动弹。即将淹死的人们的苦苦哀号，一直萦绕在他耳际。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韦志俊终于理解了这句话。

突然，一阵轰鸣声从天际传来。不，不是天际，是石钟山炮台。

刹那，一排火光在湖面上炸开，天女号挨了一枚，甲板上一片哀鸣。弩炮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石钟山炮台开炮了！”韦志俊脸色大变。朱雀军的虎门大捷并不是秘密：在固定的水域先进行测量，标定射击参数，作战时按着参数开炮，连瞄准都不用。曾国藩不是笨人，这样的方法自然会学习。

韦志俊下达新指令：战舰掉头，一舷桨手往前划而另一舷往后划。莲花堂也在撤离，它没挨炮。

天女号本来就被两艘红单船夹攻，已手重创，现在挨了一炮，再也承受不住，开始破裂，下沉。船上的太平军纷纷跳到水里，呼救逃命。

清妖的传统武器也在发挥威力，庞然的投石机掷下巨石。一颗水牛大小的岩石坠落在青木堂”号和参太堂号之间，激得双船摇晃不止，甲板上的人浑身皆湿。另一颗小不了多少的石

头直接命中宏化堂号。当即将这艘船砸得一片狼藉。

石钟山炮台无差别的轰击着，韦志俊瞥见一群小船在湖中乱转：其中有渡船、划艇、长龙、木筏、还有被打烂的快蟹船。混乱不堪。真是绝望的挣扎，凭这一堆浮木怎可扭转战局?只能挡道罢了。显而易见，清妖在水面的力量已经被打垮，无法重整。伤门的天枪号，天刀号和天剑号突破了防守，冲向跟着天龙号等舰靠岸，放下步兵。开门还在酣战，十二艘大船会把清妖统统摁到水底。

然而，太平军中央部分却在石钟山炮台的轰击下亡崩瓦解，圣母观音皇太后玛丽亚号无法指挥各船。天兄号被一堆舢板围攻，天父号掉过头来，准备退走，但两艘快蟹拦在它面前。

左边，无论是大炮还是投石机，都在无情的轰击着水面。圣母观音皇太后玛丽亚号调转方向，企图用尾炮轰击石钟山，但仰角差得太远。打出的炮弹只砸在山脚下上。天恩号失去泰半船桨，天鱼号被敌舰撞穿，开始下沉。

韦志俊率领青木堂号穿出两艘舢板的拦截，擦过一艘快蟹船这记碰撞将十几个敌人掀进河中，他们试图游泳，却成了青木堂号上弓箭手们的活靶子。

“木城！木城！”嘹望的太平军大叫起来。韦志俊心里一沉。

木城上的绞盘正在转动，一条铁索被哗啦哗啦的拉了起来。

湖口，就这样被封住了。太平军最强大的生、死、伤、惊开五门，超过五十艘大船，几百艘小艇，就这样被隔在湖中，被石钟山炮台轰击着。

当然，湖口并不是完全被截断了，铁链并没有那么长。但从木城的两侧溜过的船只，很容易就被石钟山炮台集中炮火，木城上的火炮也不是吃素的。

一艘快蟹直扑而来。“右满舵!”韦志俊大喝。他的部下用桨推开已经撞碎的舢板，其他人则拼命划水调头，让船首对准那不顾一切冲来的快蟹船。青木堂号毕竟是一艘大船，当碰撞最终发生时，两船相互擦击，两船壳摩擦刮割。快蟹船上的人东倒西歪，桨叶齐断。

“上啊!”韦志俊大叫。他抽出长刀，一下站到船舷边。

快蟹船的船员迎上船舷与他们对峙，但青木堂号的步兵如一阵钢铁洪流扫荡过去。韦志俊站在自家船头，提刀督战。快蟹船上的几十名水勇很快被清理干净。

天使号和一堆清妖的破烂纠缠在一起，在湖水中打着漩涡。这条船也没救了。圣母观音皇太后玛丽亚号神气的船首被巨石打得不见踪影，但它已经清理了周边全部的清妖船只。他见天兄号撞开两艘清妖的舢板，掀翻一艘，正向另一艘发射火箭。

木城之间的铁索隔断了太平军水营，但湖内，太平军的水面力量比清妖强大得多，石钟山炮台的炮火也不是那么准，而且射界也有限。尽管付出了巨大代价，太平军仍旧可以控制鄱阳湖。

而在铁索的外侧，还有韦志俊的景门十四艘大船，还有浙艇的杜门和罗树琼的休门。下一步，罗树琼的漕船正在江北排队，只要占领了陆地，解决两座水上的木城轻而易举。

嘟嘟嘟……号角响起，江北的太平军殿前部渡江了，他们将直接进攻石钟山炮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