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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嗄嘣,嗄嘣……”咀嚼声不觉于耳,空荡荡冰冷冷的火炕上小姑娘有些毛骨悚然。
“娘啊……”小姑娘再次试探着问,“我也饿了咋办啊。”
“嗄嘣,嗄嘣……睡觉,睡着就不饿了。”母亲继续冷漠着,似乎一点也没给小姑娘吃的意思。
“娘啊,姐姐呢?姐姐上哪去了?”小姑娘失望了,她想用转移话题的方式转移自己的饥饿感。
“嗄嘣,嗄嘣……上你姥姥家去了。”母亲嚼的很香,很认真,很全神贯注。她只用了很小力气来回答女儿的话。
“刚才睡觉的时侯姐姐还跟我一个被窝里呢。”小姑娘对母亲的答案非常不满意,她虽然小,但她有思维。她开始怀疑,可她究竟在怀疑什么,却说不清楚。
“嗄嘣,嗄嘣……刚才,你姥姥来了,看你睡着了,就没舍得叫你。”母亲依然在咀嚼。
“娘啊,我也想姥姥了,明天你也带我去姥姥家呗……”小姑娘在想,如果我去姥姥家,是不是也会有胡萝卜吃了呢?
“嗄嘣,嗄嘣……行啊,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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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每个人的小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有过一些挺恐怖的经历。我也一样,有几件事情到后来弄明白了只不过是虚惊一场;有些事情我长大后和我爸妈讨论过,却也真没研究出个子午卯酉;还有唯一的一件事,直到现在我问起来他们仍是闭口不谈,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咱们继续讲时姥儿救我这件事。
这件事属于第二种,也就是直到今天没还有个盖棺定论的说法。我妈细细讲述了后来他和我爸出去给我叫魂时发生的经过,是关于布口袋里的小孩儿手指头的。
那年我都六岁多了,过了年该报名上小学了。按理说,这么大的孩子一般不会没完没了的哭,他们已经掌握了发泄不满诉求的其他途径。可我就是哭,呼天抢地的哭,谁来说啥也不买帐。我妈没办法叫我老舅去把我爸喊来,两人又是哄又是劝,最后送我上医院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大夫护士全都束手无策。这么一折腾就快晚上十点了。一个带孙子打针的老太太看不过眼,问我妈:“闺女啊,看你家这孩子不像得病的样儿啊,怕不是吓着了吧?”
我妈听了连忙点头:“是是!大娘,就是下午吓着了!”
老太太一听让她蒙对了,就大胆的指点起来:“小孩这魂魄弱,你家这孩子八成是把魂吓飞了。你们别在这医院耗着了,听大娘话,赶快回去给孩子叫魂吧。明天天亮了就叫不回来了。”
旁边值班的小护士听了这话很不高兴,板起脸撅着嘴说:“哎哎!我说那老太太,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你这是宣扬风建迷信知道不知道?挺大岁数人了你别在这瞎说八道的啊!”
可是小护士哪懂得为人父母的心情啊?我妈二话不说,抱起我拽着我爸就回我姥儿家了。要说我爸这人也有意思,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他能信这些鬼呀神呀的,但一到真格的时候,他还真听得进去。再说我老是这么没完没了的哭,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这两口子也没多商量,把我放我姥儿家就一起出门了。其实他俩那叫魂的方法都是道听途说的,叫起真儿来俩人都是二把刀。后来我跟我妈说,人家真正的叫魂是在大门外面贴上红纸,红纸上写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如果恰好有过路的“君子人”看到这张纸并且乐意帮忙的话,就照纸上的字念三遍,家里闹夜的孩子就能消停了。
我妈我爸不懂就算了,也没想起来问问我姥儿。我姥儿问他们干什么去他们也不说。俩人就这么绕世界的在胡同里一边念叨一边溜达,别说叫魂了,他们两个魂都快丢了。
我前面说了,我姥儿家住在和平区,ri伪时期是ri本人群居的地方,所以都是小ri本盖的房子。屋不大但隔间挺多。后来解放了,两三家分一套。那时也不讲究计划生育,我姥儿家还算人口少的,两儿两女六口人,别人家生十个八个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房子就越来越不够住,只能接着自己家的房沿往外搭小房,用现在的话叫违章建筑。小房搭好了,里面再砌一道火炕就能住人。原本门口的街路挺宽敞整齐的,可架不住家家都往外拓,慢慢就变得又窄又破,也就一辆夏利车那么宽了。小路上基本没有灯,都是住户的窗子里渗出点光亮,勉强还能看得见东西。等到九、十点钟,都熄灯睡觉了,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多少。所以说,那时候家里再穷,手电筒也是必备的家用电器。
我爸我妈就拿了个手电筒磕磕绊绊的在小胡同里漫无目的四处游走。在快溜达到时姥儿家时,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见了一个黑影。也不知道是蹲着还是跪着的倚在时姥儿家门口,好像是在找东西。我妈有点害怕,下意识的拽了一下我爸的衣角,低声说:“老陈,你看那块儿是不是有个人啊?“
我爸也沉沉的回了我妈一句:“你管那些事干啥?快走。”说完,便催促我妈加快脚步继续前行。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影影绰绰的看见那个人好像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样子。就在我妈我爸走到与那个人影大约一两米时,我爸手里的手电筒无意中扫到了那人的脸上。那人被光一晃,扭过头看向我爸。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只听我爸大喊一声:“快跑!”然后拉起我妈的手撒丫子往前跑。后来听我妈讲,那是他们过了大半辈子我爸唯一一次在外面牵她的手,他们俩出门从来都是一前一后,像是谁也不认识谁似的。
我妈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我爸带着慌不择路的飞奔起来。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跑到一个有路灯的路口才停下。不是他们想停,而是我妈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绊了个跟头,磕到了膝盖,实在站不起来了。
我妈边揉着膝盖,边大口喘着粗气的责问:“你要疯啊,你干啥这么不要命啊?”
我爸累的也不轻,但还是jing觉的用手电筒向身后的方向照了照,确定没人跟上他们才对我妈解释:“你没看见刚才那人啊?”
我妈一手扶着木桩做的电线杆子,一手撑地站起来,说:“没看见啊?咋地了?”
我爸还一副惊魂未定的口气:“咋地了?那是个女的,满脸血渍呼啦的,长的跟你一模一样!”
“啊?”我妈听了也难以至信:“黑咕隆咚的,你看花眼了吧?”
我爸坚定的一摇头:“打死我都不能,你看有几个人长你那么大眼睛啊?”
“你……”我妈听我爸的口气不像是在夸她,但她那双大眼睛的确也是自己的骄傲,就连下乡时候的老农民都说我们大队上来了一个大眼睛姑娘,可漂亮了。所以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好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行了行了,别整没用的了,咱俩也别溜了,黑漆麻乌的太吓人。回去看看大光还哭不。哎呀妈呀,摔死我了……啥玩艺啊?这下给我绊的……”
绊我妈的是一个布口袋,里面似乎还装了点东西。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塑料做的方便袋还没有出现。人们上街买菜购物拎东西只有两个选择:一种是用现在打包裹的捆扎带那种材料自己编的框,结实而且不怕压,我姥儿家现在买啤酒还用那个;另一种就是用不要的布自家缝的布口袋,用老式踏板缝纫机一缝,轻便耐用又环保。但这种布口袋,一般人都是脏了洗,破了补,轻易舍不得扔。所以,如果在街上捡到了,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绝对不是垃圾,十有仈jiu是有人不小心丢失的。
我妈低头看了看这个布口袋,也顾不上痛了,对我爸说:“老陈,你看,这谁丢的啊。”
我爸低头看了一眼,又把手电筒照回了来时的胡同口,看样子还心有余悸:“行了,你先捡起来,明天送派出所去。”
我妈的好奇心却涌上来了,伸手捡起那个布口袋就想撑开看。到不是她有占为已有想法,而纯粹因为女人八卦的天xing:“老陈,你说这里装的啥呀……”
我爸的目光仍死死的盯着胡同口:“你心咋那么大呢?别翻人家东西……”
我爸的话音未落,就听我妈杀猪般的大叫起来:“妈呀!”然后触电一样把手里的布口袋扔了出去,又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爸被她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说着就把手电光移向那个口袋。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和昏黄的路灯,他清楚的看到布口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一根一根的,全都是小小的手指!
就是我爸这个堂堂七尺汉子,此刻也不免一阵阵汗毛倒竖冷汗加夹背。我妈yu哭无泪的抓住了他的衣角:“老陈……”
我爸顺势搀起了已经双脚无力的我妈,也用微带颤抖的声音说:“上派出所报jing去……”
派出所离的很近,走小胡同拐两个弯就到了,可我爸我妈还是宁肯绕了好多的路,专挑带路灯的大街。一进派出所,就看见一老一小两个jing察坐在值班室聊闲天。老的我妈认识,姓郭,叫郭天贺,比我姥爷小几岁。原先是我姥爷工厂的保卫科长,和我姥爷关系很好,后来调到派出所当了民jing。我妈管他叫郭叔,我管他叫郭姥爷。郭天贺个子不高,也很瘦,却总是莫名给人一种五大三粗的感觉。他一见我爸妈进来了,大嗓门儿一吼:“小敏,大半夜你们两口子不睡觉干啥来了?”
我妈早就吓得说不出话了,只知道“郭叔郭叔”的叫,一边叫还一边哭。郭天贺一拍桌子,说道:“行了,你别吱声了!小陈,这是咋的了?出啥事了这大半夜哭激尿嚎的。”
我爸还算冷静,就把白天我妈和时姥儿的冲突,吓得我一整晚哭个不停他俩没办法出来给我叫魂,遇到了奇怪的人,还有一布口袋手指头的事原原本本都和郭天贺讲了一遍。
郭天贺眯着眼睛听完,还拍拍我爸肩膀夸了我爸一句:“行啊,小陈,胆se不错嘛!”
我爸被他这么一夸,还有点不好意思,可他话锋一转,又教育起我爸来:“要说你们俩口子也都是中学毕业,念过书的人,还给孩子叫魂……”说到这,我爸还以为郭天贺要批评他们封建迷信的事呢,可是没想到,他却抄起一支六节电池的大手电,接着说:“叫魂有你这么叫的吗?不知道问问你老丈母娘你就出来叫,大半夜的碰见鬼活该!行了,先带我去看看那个布袋子去,再看看你家那个嚎嚎个没完的小免崽子!”这话直接给爸说无语了,只好和我妈一起跟郭天贺出了派出所。和郭天贺一起值夜班的那个小民jing也想跟着一起去,被郭天贺大手一挥留下看家了。
郭天贺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我爸我妈紧紧跟在后面,也没走大路径直穿过yin森的小胡同,顺利的来到了我妈捡到布口袋的地方。
“在哪呢?”郭天贺问。
“就那呢,”我妈怯生生的往路灯下一指,“刚才让我整撒了,吓死我了。”
郭天贺也不多话,迈大步就走了过去,仔细环视了四周:“没有啊?你们确定是这?”
我妈和我爸一起点了点头。郭天贺也没怀疑他们是看错了或是记错了地方:“你说你看到的和小敏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呢?”
我爸老老实实回答:“在时大娘家门口看见的。”
“走!”郭天贺手电一甩也不废话。
三个人又来到了时姥儿家门口,仍旧一片万籁俱寂。郭天贺弯下腰用大手电又照了照地下,抬起头后还是大手一挥:“走!送你两口家!”
就这样,我妈我爸又灰溜溜的跟着郭天贺回到了我姥儿家。
还没进大门,就听见我震天动地的嚎叫声,郭天贺不禁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这小免崽子,噪门挺亮啊。”说完,也没打招呼,径直推开大门,还没走进屋便大喝一声:“大光!你给谁嚎丧呢?你家又没死人,小免崽子别哭了!出来让你郭姥爷抱抱!”这一噪子,声振寰宇。我妈后来回忆说,当时她耳膜都生痛,就算有什么魑魅魍魉,也得屁滚尿流的吓跑掉。
而我记意中,却是另一翻样子。我只是隐约记得,我妈让时姥儿打死了,所以我很伤心,就一直一直的哭,其他的事情,一律看不见听不着。而郭姥爷这一声吼,告诉我家里人没事,我那颗幼小脆弱的心,自然就静下来,也就不哭不闹了。
郭天贺进了屋,环视一周,又从我姥手中接过了我抱在怀里,大大咧咧的坐下,也没理我两个舅舅和老姨过来和他打的招呼。
“老嫂子,最近这一片儿是不太平。让孩子都注意点安全。我是jing察,很多事不能跟你乱说。你心里有数就行了。”郭天贺放低了音量,对我姥说。
我姥儿也马上回答:“行,他郭叔。给你添麻烦了。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把你折腾来了呢?”
郭天贺没接我姥儿的话茬,而是转过头,对站在后面的我爸我妈说:“小敏啊,明天带孩子回家住去吧,这一阵子别让大光上你妈这来了啊。”
我妈有点吓魔症了,还想解释:“郭叔,我真没看错……没把我吓死……”
我妈还没说完,我姥家大门开了,我姥爷上二班回来了。八零后的生人都知道什么是二班,那时工厂施行三班倒。除了正常班也就是白班、夜班以外还有一个二班,就是从晚六点到零晨一点。我们家一顿折腾,也快一点多了,谁也没睡。我姥爷一进屋看都在这杵着也没人睡觉,愣住了:“这都干啥呢?”回头看见郭天贺了,“老郭,这么晚你咋来了呢?”
郭天贺也没多解释:“我来看看大光!行了老宗,你们睡吧,我先走了。”
我姥爷却把郭天贺拦住了,神se凝重的说:“老郭,我正想去找你呢。厂子出事了……”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原来,我姥爷也遇到了奇怪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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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和我妈这么聊天了,我妈聊的很开心,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我们聊的这些事情也比较有意思,又是发生在我身边的,所以我特别乐意听。
“我记得我上高中之前郭姥爷和郭姥儿还老来我姥儿家打麻将呢。后来怎么就不来了呢?”我问我妈。
“都是你姥爷办事太差劲,把那些老邻居老同志都得罪了,你没看现在过年都没啥人来拜年了吗?”我妈解释道。
“我觉得我姥爷还行啊……”我表示不太相信。
“你姥爷那点破事,我能给你说道个三天三夜。”我妈瞪大了眼睛。
突然,我没话说了,我妈也没话说了。心细的人都会发现这种情况:几个好友正聊得热火朝天,忽然之间不知为何,就谁都不吱声了。现在,我和我妈就是这种感觉。
过了片刻,我缓缓的说:“妈,我怎么觉得我时姥儿来咱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