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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啊,娘啊。我睡不着啊。”
“咋睡不着呢?”
“姐姐不在被窝里,被窝就我自己,我冷。”
“你这孩子事咋这么多呢?”
“娘啊,要不你抱着我睡吧。”
“娘身上更凉,你抱着娘会更冷。”
“娘啊,娘啊,我太冷了,实在睡不着啊。”
“姑娘啊,你看看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可爱不,娘让它们钻你被窝里陪你睡,你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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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故事听到一半的滋味简直是太难受了,现在的我,恨不得立马窜上去给我妈按按肩松松腿。于是我用小狗一般天真无邪的目光看着我妈:“想啊想啊,太想知道了。”
这种虔诚恭敬的态度让我妈十分的满意:“后来啊,大队长和那个民兵排长还真调查出个结果。说是那天共青团送到我们大队一口猪,给我们几个大队的知青改善伙食的。送猪的车在半路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耽搁了,到我们大队的时候天就挺晚了。我们大队有个姓胡的农民会杀猪,共青团的干部就让他帮忙把猪杀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给各个队上的知青们分一分,要快点。老胡就立刻准备杀猪,顺手把猪血猪下水什么的都连夜收拾出来,等早上再杀怕来不急。于是就把猪拴到了院子里,拿了刀又进屋去取盆。这个老胡也是个马大哈,猪没绑结实就进屋了。等出来的时候发现猪跑了。这要是猪真丢了,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定个挖社会主义墙角薅社会主义羊毛的罪过也不是不可能的呀。他一着急拎着刀就冲出来找猪了。正好碰到约会回来的刘丽,大晚上的,你说刘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看个拿刀的大汉能不怕吗?也没看清楚是谁就掉魂儿似的跑回了咱们宿舍。老胡在我们宿舍门口想问问我们看没看见跑掉的猪,敲了几下门我们也没有动静就没好意思再说话,自己又去别的地方找猪去了。就这么回事?”
我眉头紧锁,对这个结果失望非常:“你别告诉我半夜进你们屋舔你手的就是那头猪?”
我妈继续说:“对呀!大队里最后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后来还发动了好多人一起去找猪呢。那场面老有意思了。最后还真在女生宿舍附近的一个草坷垃里把猪给找着了,十好几个人也没按住,没给我乐死。”
我很疑惑:“不就是头猪吗?那韩大爷至于还神秘兮兮的,最后还不让你们在那里住了干嘛?”
我妈一听我问到点子上了,又得意的说:“我跟你说,进屋的那个肯定不是猪。猪多大啊,猪什么动静我能听不出来吗?刘丽还看不出来吗?刘丽说那个东西没脑袋没尾巴毛挺长的,也就一只土狗那么大。再说了,猪要是进屋我们掩门那破凳子肯定会倒啊。可那凳子没倒门也没开,你说那么大个猪能从哪进来?”
“你们不是在睡觉前往地上洒洋灰了吗?没看出来是啥东西的脚印啊?”我又问。
“没看出来。不过我觉得韩大爷肯定知道,就是没告诉我。”我妈说着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韩大爷韩大娘现在怎么样了。三十来年了,还在不在。那老俩口人心眼可好了,那对我比你姥儿你姥爷都强。”我妈说着,就开拾收手里的毛线活,一边收拾还一边说,“睡觉了,不和你说了,明天你到单位请个假吧,下午也去你时姥儿家看看,有啥能帮忙的就帮一把,也问问人家的安排。后天出殡你早点去。”
“好嘞,你就放心吧老太太。”跟我妈聊这么一会天,我也不觉得给时姥儿戴孝有啥委屈的了。
我妈收拾完毛线,刚进了房间就又折了出来,问我:“明天早上你想吃啥?”
我合计了一下回答:“吃素!我现在太肥了,都快一百六十斤了。就你,老做肉。我开始减肥。”
我妈听了不乐意了:“我伺候你还伺候出毛病了呗?”
我特别喜欢和我妈胡搅蛮缠:“不赖你赖谁,你天天做饭。”
我妈冷冷的丢过来一句:“我生你时你才七斤多。自己吃这么肥粗老胖的还好意思赖别人!”说完也没打算再搭理我就关门进屋了,留下了一脸黑线的我。
这时我爸从我屋里上完网出来,看都没看我一眼,轻蔑的说:“跟你说个经验吧。我和你妈斗了也三十多年了……”在我热切的期盼目光中,他从容的倒的了杯水,一饮而尽,又不慌不忙的擦了擦嘴,把水杯放下,接着说,“一次都没赢过。”说完得意扬扬的回屋了。
这两口子进了屋,就剩我自己无聊的拿着遥控器了自言自语了:“毛茸茸的东西舔手指头,我也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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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我小时候经历过许多怪事,可只有一件事情,直到今天我偶而问起来,大人们还是闭口不谈。有的说记不清楚了,有的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还有的干脆就装作不知道。这件唯一的事,就是关于我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怪东西的回忆。
话还得从前面故事发生的那天讲起。
郭天贺的一噪子,把我从没完没了的哭闹声中喊了出来。刚要告辞的时候,我姥爷面se凝重的从厂子里回到家,看见了郭天贺,两人一起就走到了院子里说了几句话。
“老郭,我还想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呢。正好你在这,我们厂子出事了,你得办我想法子查一查。”我姥爷用很疲惫的声音说着。
“出啥事了,老宗?”郭天贺拿出了一盒大生产牌香烟,递给了我姥爷一颗,自己了叼上了一颗。
我姥爷接过烟,点着了狠狠的抽了一口,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唉!已经两天了,天天一到换班的时候门口就不知道让谁给贴上了大字报。也没人看见是谁贴的,撕了又被重新粘上,就非得赶在工人们交接班的时候肯定在大门上,呼呼啦啦的一过,谁都能看着。”
郭天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都啥年月了还有人贴大字报?”
我姥爷无奈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这影响也太不好了。也抓不着人,愁死我了。”
郭天贺问:“写的都是啥内容啊?”
我姥爷犹豫了一下,没回答:“行了,明天你要是有空哪,去厂子看看,看看就全知道了。”
郭天贺也没追问:“那好,明早我下了夜班就来找你。咱俩一起去。”
他们两个人商量完,郭天贺就走了。我姥爷心烦意乱的,回屋也没问刚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嚷嚷着让大家伙快点睡觉去。
我姥家有两间半房,最里面那间就是我之前说的小ri本盖的房子。别说这ri本鬼子人品不咋地,可建房子的水平还真挺地道。这间小屋十五六平米左右,冬暖夏凉,地上还有地板。而且从来不闹蟑螂老鼠之类的东西。我两个舅舅和高中刚毕业的老姨,就一人守着一个屋角住在这里间屋。外面一间是自己家后搭出来的房子,里面有个大火炕,我姥儿和我姥爷平时住这间。要是我爸我妈带着我来了,就让我们三口住这间,我姥儿和我姥爷则挪到这两间房子夹角的地方垒出来的半间小房里。这小房不大,比一张双人床大不了多少,所以我叫它半间房。当中也就放了一张小双人床和一些杂物。不管chun夏秋冬,那里面都霉气十足。外面这一间半和里面的ri本房,那就没得比了,耗子上炕蚰蜒爬墙那是家常便饭。
等我姥儿我姥爷舅舅老姨们都回屋后,我和我爸我妈也上炕休息了。我妈由于老毛病晚上爱起夜,一般不挨着我,怕吵到我睡觉。我爸睡得比较死,一宿到天亮也基本不动个地方翻个身,别人吵不醒他他也从来不碍到谁,所以睡中间。
我们一家三口人关了灯躺下准备睡觉,没过五分钟,炕头就响起了“咔吱咔吱”的动静。经过一晚上惊吓的我妈此刻的jing神异常紧张,听到这个声音立时睡意全无:“老陈,老陈。你听,什么声?”
我爸都快睡着了,也没太当回事:“又闹耗子呢吧?”
我妈jing惕的说:“我听着咋不像呢?”
我爸说:“别一惊一炸的了,明天还上班呢。快睡吧。”
我妈还想再说点啥的时候,突然听见睡在最里面的我撕心裂肺的发出了一声尖叫。这声尖叫气贯长虹,划破了整条巷子的寂静。我妈和我爸,听到我这一声叫唤。嗖的就从被窝儿里蹿了出来。我爸一把揪过睡在旁边的我,忙问:“咋得了?大光?做噩梦了?”
看样子我吓得不轻,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妈让我这么一吓,都有一点崩溃了。她不无抱怨的带着没好气得情绪说:“闹!闹!你个小崽子你就闹吧!这一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这么多事儿啊!”
我爸已经抱着我,把灯打开了,说:“是不是耗子跑到床上来了。”
别看我吓的厉害,这次我还真没哭出来,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我妈听了,长出了一口气,说:“这里耗子闹得一直挺邪乎的。早知道,刚才,跟大光上完医院我们就回家好了。”
我爸说:“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今天将就将就,明天一早,我就送大光回家。”
我妈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就又关灯睡下了。
这一回睡了没有五分钟,那种咔吱咔吱的声音就又响起来。按理说,要是在白天,这一点声音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是寂静的夜晚,就显得特别的刺耳了。打个比方吧,就好比说,我们在哗哗的瀑布前,有安神催眠的功效,可房间里要是有只蚊子嗡嗡的飞来飞去,这个屋里的人就会怎么也睡不好了。
咔吱咔吱的声音没完没了。我妈有点儿不耐烦,捅了捅快要睡着的我爸:“你还是起来去哄一哄吧,这个声音太闹心了。”
我爸没办法,只好又爬起来打开灯,四处找耗子,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一折腾的功夫,我就睡得迷迷糊糊的了。突然,刚刚的经过再一次重演,我就感觉脖子上有个毛毛的东西,在舔我的脸!我低头看见了它,一点脾气没有的再次哇哇大哭起来。我爸一听我又哭了,便无奈地跑到炕前想要抱起我。可他脚还没停步,却一眼看见几个网球大小的圆东西,nai黄nai黄的全身都是毛,没胳膊没没腿没尾巴,也不知道鼻子耳朵嘴长在哪里,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贼亮贼亮的光。这个小毛球正努力的想顺着我的脖子往被窝里钻。我爸一看当时就急了也不管那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咬人?一把就抓住它,狠狠地摔在了墙角。那个小毛球被我爸摔在床脚后还挣扎了一下,然后就不动了。
我姥儿和我姥爷听到了我们屋里的声音,也披上衣服过来看是怎么回事儿?我姥儿看了一眼墙角的小东西就告诉我爸,赶紧把这个东西扔出去。我爸也没废话,拎着毛球就出屋了。
我妈气急败坏的抱怨道:“这么破地方啊!”
我姥儿没多说话,仅安慰了一句:“行了,小敏。你郭叔也说,最近这个地方不太平,明天早上带孩子回家吧!”在老俩口打算回自己屋的时候猛听我爸在屋外头大喊:“爸妈,你们快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我姥儿和我姥爷听到我爸的喊声,也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我和我妈。过了能有两三分钟,他们还没有回来。我妈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说:“大光你睡觉!妈马上就回来。”说完披上衣服把我自己扔屋里了,要说她这心也够大的。
屋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出去了多长时间,应该能有三五分钟的样子,我就听见,“吱呜吱呜呜”从炕下传了上来,然后能有四五个黄黄的小毛球,吃力的扒上炕沿,好像想要向我这边爬来。其实要说这小东西长得一点儿也不吓人,毛茸茸的还挺可爱。它们的叫声,有点像老鼠,但是要比老鼠更加尖锐,也比老鼠清晰。我一看这么可爱的小东西爬到我身边,这要是当成宠物养该多有意思啊,想到这里,忍不住伸手就想去抓爬在最前面的那个毛球。就在这永刻我听到了一个小女孩儿清脆的声音:“小孩小孩,你别跟他们一块儿玩,它们咬人。”
我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站在地下,正对我说话。小女孩非常瘦,梳了两个朝天的小辫儿,个子也不高,估计比我要矮半头的样子。上身穿了一件对襟碎花的小褂,下身穿了一条特别肥特别肥的裤子,从头到脚都脏的不得了。现在想想这小女孩怎么看怎么别扭,她的打扮简直同给死人烧的童男童女一样。
我缩回了手抬起头问:“你是谁呀?你怎么跑我姥儿家来了。”
小女孩还是一个劲儿的冲我摆手:“小孩小孩你别碰它,也别和它玩儿。这个东西可坏了,它咬人。能把你手指头咬掉!”
我更奇怪了,说:“他连嘴都没有怎么咬人哪?”
小女孩也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狠狠的往炕上吐了两口唾沫。我急了,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大声斥责她:“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可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儿和那几个毛球都不见了踪影。留下我自己孤零零的站在炕上。过去平房窗户上挂的窗帘都是半帘,也就能遮住了下半部分的窗户。我往炕上一站,一下就看见了窗外发生的事情,就顾不上小女孩儿和毛球了。
好像也就在这几分钟里,这一条巷子所有的住户都把灯给打开了。外面吱呜吱呜的声音连成了片,似乎到处都是刚才在我床上的那种毛球,数不清有多少,密密麻麻的滚在地上,就像一条黄se的河流。
这这时,暗夜中突然传来了时姥儿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叫骂:“你们这帮小sao货不要脸的玩意……”后面的话,几度不堪入耳,所以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我不知道时姥儿在骂谁,她骂了几句后紧接着就传来了邻居们,此起彼伏的骂声。骂声不绝于耳,其内容也越来越放浪不羁。难道是大半夜的时姥儿又和谁家起了冲突?不太可能啊?现在外面的骂声,已经不再是几个人在对骂的情况了。那简直铺天盖地,甚至早已淹没了时姥儿最初的声音。
渐渐的,骂声越来越小,随之而来的,好像是好多好多人在一起吐口水,呸,呸,呸,没完没了。伴着吐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小黄球的发出的吱呜吱呜却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只能听到各家各户关门回屋的啪啪声,街坊邻里们甚至都没有互相打个招呼。
我妈我爸我姥儿和我姥爷也回来了。他们一脸憔悴的样子,我问:”妈妈刚才你们去哪了?”
我妈没理我,和我爸外衣也没脱就上床睡觉了。这一次,他们把我夹在了中间。
第二天一早,大人们如同往常一样各自收拾东西上班去,谁也没有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郭天贺不到八点钟就来我姥儿家敲门了。来了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昨天晚上你们家没事吧?”
我姥爷摇了摇头说:“放心吧,老郭。我们家没有事儿。”说完两个人就一块出门走了。
再然后,我爸就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回了家,从那以后我能有一个多月没再回过这里。我一直怀疑,那晚的事情是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的问我妈:“妈,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妈板着脸,严肃地对我说:“小孩子别问些事情。”虽然她没告诉我,可仅凭这句回答,我就确定了我那晚确实不是在做梦。
打这以后,毛球事件就没有人再提了,似乎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爬到我被窝里来的小毛球,和那个告诉我小毛球会咬手指头的小女孩,也渐渐的埋没在我的回忆之中。直到后来我上学学了一篇古文叫《宋定伯捉鬼》,当读到到宋定伯问鬼最怕什么,鬼回答“惟不喜人唾”之时,再回想起小女孩朝我吐口水,所有邻居一齐吐口水,以及白天时姥儿往“我妈”脸上吐口水的共同行为,心中才隐隐觉得,那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确古怪异常了。
正如郭天贺所说的,那段时间里我姥儿家附近确实不太平。紧跟着,就是我姥爷厂子里出了一件惊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