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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跟着姐姐来到了学校,坐到了三年级教室,这里的三年级不分几班,全在一个班里,门口的牌子上只写了三年级,没写几班。
“老师,让他来我这坐吧,大爷爷说他的脚冻了。”一个和我一样高的男同学,举着手说道。
老师让我过去,那个同学就拿起书包坐到后面去了。
教室是新的,抬头能看到屋顶上的檩条和椽子,脚下踩着夯实了的黄土地面,三十几个同学却有四十几个座位,大家尽量往前坐。
冬天冷得厉害了,同学们就会来的很少,大家可以围在炉子周围,听老师读课文。
开学第一天,同学们来的不多,因为大家知道没有正式上课,所以也没必要怕耽误学习。
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同学们说:“我们都认识。”
同学们大多数是本村的,少数是附近几个村的。
老师看看同学们也来不齐,便让同学们拿出新语文书,老师读了几篇课文,一边读一边讲,同学们也可以随便问,就这样,老师陪着同学们玩儿了一上午。
“明天正式上课,希望大家不要迟到,好啦,放学。”
“奥......”同学们也不说老师再见,一窝蜂地跑了。
给我让坐的那个同学跑过来,和我一起走。他好像是比我大个两三岁,但他一追上我,就叫我“小伯”。
村里人对辈分搞得非常分明,不论年龄大小,私下里都按辈分称呼。刚才在学校的时候,我才发现,同学们之间大多称呼小名,有时老师也直呼同学的小名,我也从同学们的口中得知他叫“二毛”,既然他称我小伯,那我理所当然的,就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二毛”了。
他的家离我家不远,就在我上学的路上,我每天上学必先到他家,和他一起去学校。因此,我们成了好朋友。
天气渐渐地暖和了,河里的冰面上有了一层水,把冰面洗的干干净净,蹲下来仔细看看,原来冰下面的水一直在缓缓的流动着。
过几天就是清明了,老师说:“清明节那天,每个同学都要准备一根柳树枝,要拇指粗的,要新从树上砍下来的,要一尺半到二尺长,要让家长帮着弄,越多越好,我们要到河边去插柳。”
清明节那天,半夜里开始下的雨到天亮才停。
吃过上午饭,虽然太阳已经老高了,但身上还是冷嗖嗖的,我正准备去学校,二毛跑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小伯不用准备了,我准备好了,咱俩一人十根,都是我爹按树苗弄的,保准活。”
我和二毛来到他家,一进院,便看到两捆树苗,靠在屋檐下,当院堆了一堆酸枣枝子,二毛说那叫“圪针”。
二毛拿了一把烂麻,背上树苗,用绳子拉上那堆圪针,给了我一根树棍,让我跟在后面,看着有挂掉了的,让我用棍挑上去。
老师领着同学们过来了,我们便跟在队伍后面,向河边走去,也幸亏是夜里下了雨,否则一定会弄个尘土飞扬不可。
来到河边,还是六年级的男同学拿着通条,在去年栽树的地方扎眼,女同学和老师们把树苗插进去。
我和二毛把二十棵树苗插好,便牢牢地把圪针绑在树苗身上。
二毛一边绑,一边跟我说:“这儿栽树可好活了,我大哥他们念书的时候就年年在这儿栽,我大姐她们也是年年在这儿栽,现在栽上,等“六一”再来看,都支杈啦,树叶都这么大了,绿泠泠的一么片。”
我抬头四下张望,哪有啊,只有一些插在地上的小木棍儿,皮都不全了。
“唉,甭看啦,等放了假过来玩儿,一看,早就叫羊吃完啦,年年这样。前日个,我爹上山坡给我割了这么多圪针,叫我给树苗绑上,估计今年咱们这二十拨能活,那得年年绑圪针。”二毛十分惆怅的对我说道。
“那就年年绑呗。”
“说的容易,割圪针可费劲了,咱们是割不动,你看看这枝杈,你看看这杆儿,硬的,大男人才割得动。”二毛无奈地说道。
“那就别让羊吃嘛。难道那放羊的就不管吗?非得到这儿来放羊吗?”我也有些愤怒了。
“羊倌懒得不想往远走,把羊往这草坡上一放,他就到河边看女人们洗衣裳去了,常常被女人们摁到水里打一顿,那他也高兴。”二毛也是见怪不怪了,所以淡淡地说道。
“贱骨头。”我开始恨上羊倌儿了。
“走吧,你看看你手上那血口子。”二毛绑完最后一棵树苗,指着我的手说道。
其实,他何止是手上,脸上都有血道子。
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到河边的草坡上,去看看我们的树苗,有那圪针掉了的,我们无论谁都会给它再绑好。
“姥姥,我想吃榆钱窝窝。”我指着茅厕旁边的一棵小榆树对姥姥说。
“姐姐回来让她上墙头给你撸,姥姥是够不着了。”姥姥怜爱地对我说道。
小榆树已经高过板墙了(用土夯实的院墙),树干和我的腿一样粗细,也和我的腿一样不直,也有膝盖和膝弯,树冠稀稀拉拉的,怎么看怎么像窗台下面那只刚断奶的小羊羔,小细腿,干巴头,浑身上下没有肉,站着站着,就颤颤巍巍地趴下了。
“算了吧姥姥,瞧它那可怜样,别再给撸死了。”我咽了一下唾液,强忍着再一次冒出来的口水对姥姥说。
过了“五一”学校也改成一天上两次学了,中午放学,下午再去上学。
儿童节到了,很多的树苗都发芽了,长叶了。二毛说的那“绿泠泠的一么片”,我看到了,但是后来过了不久就没了,就被羊吃掉了,而我们那二十棵柳树却在茁壮成长。
“我家的小兔出窝儿了,中午放学到我家看小兔去。”一进教室的门,二毛便对我说道。
二毛家的大灰兔生小兔了。每天放学后,我便跟着他跑去他家看一会儿小兔,然后再跑着回家。
一开始,小兔很小,像我的手掌一样大,脑袋显得很大,走起路来一蹦一跳尽翻跟头,那头重脚轻的样子,把我们逗得好开心。
小兔一天天长大了,却被村里的人们都买走了。
一天,二毛对我说:“再下了小兔,叫你妈也给你买一对儿吧,我领你去拔兔草。”
我回家和妈妈商量,妈妈说:“这倒是个好事,不过,全村人家都养兔,你到地里去看看,哪里还有兔草,再说你这么小,给你一筐兔草,你能从铁道南擓回来吗?等你长大点儿吧。”
“哦。”我有点不高兴。
“不好好学习,天天就想着玩儿,那怎么能行。甭跟他们学,他们才考几分。”姐姐也反对。
“哦,”姐姐长得好看,又是老师,她的话我不敢不听。
转眼又到了暑假。
妈妈和姥姥也天天到地里去挣工分,姥爷不用到地里去,他算是大队的会计,每天跑跑这里跑跑那里,算算这个算算那个,就把工分挣了。
我每天陪着二毛去拔兔草。
“这个叫甜韭菜,兔子最爱吃,也长膘,你看这里面有白水水。”说完,把那个根部掐断,那断处便流出一点儿像奶一样的液体。“人也能吃,”话音没断,便抖了抖上面的土,放入口中,嚼了起来。
他没有像萍萍那样硬往我的嘴里塞,我便掐了一个叶子用两个手指缕了一下,放到嘴里,嚼一嚼,苦的厉害。
“甜韭菜咋是苦的?”
“苦的下火。”
我见二毛咽了,我也就咽了。
“这个你一定认得,我们叫它菠英,语文书里叫蒲公英,这个白水水更多。”二毛说完,又掐断一根,便流出了浓浓的“白水水”,“这个喂兔最好啦,可惜就是太少了。”
二毛的筐已经满了,我们坐在水渠边上泡着脚,二毛盯着我的一双鞋很是羡慕,“我在县城的百货大楼见过,记得是两块七毛几,反正有三块钱就能买回来。”
“你穿上试试,看看好穿不。”我对他说。
他拿起来笑笑,拿鞋底比了比脚心,“差一寸。”说罢,递给我。
二毛穿上他哥哥替下来的那双像铁壳一样的实纳帮鞋,站起身来拉我一把,“回家唠。”
“等等,我系好鞋带。”
“噗通,噗通,”两只被惊动了的蛤蟆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