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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时间悄然流逝,寒冬的雪花飘满了古德镇的天空,港口的帆船形影单只,找不到一艘大轮船,不少各仓库的苦力三三两两地打牌闲聊,等待货物的到来。
这种情况在整个冬天都没什么好转,直到天地渐渐回春,伴随惊蛰第一声响雷,沉睡已久的蛙虫们“呱呱唧唧”地叫,船只也逐渐多了起来;而当“吱吱”的蝉鸣响起,农人们又是夏收又是夏种,港口那边亦是一派热火朝天;风高气爽白露降,正是农忙的秋分时节,码头继续货物充足,苦力们每日汗流浃背。
嘟呜,呜呜——
汽笛声从远而近,时隔一年,海王号轮船再一次来到这个小镇,水手们抛锚、系缆绳,准备停船上岸;而镇子的另一边,农人们也十分忙碌。
“今年的收成真好啊!没见过麦子能长这么多的。”、“还不是雨水多,老天爷开眼啊!要像那年用海水,都得腌死。”、“田租不用愁了,还能过个冬,呵呵。”……
蓝天白云下,一片片望不到尽头的金灿灿的麦田,一株株饱满的麦穗随风摇曳,农人们在田里忙个不停,女人收割麦籽、捆绑秸秆,担运成果的男人走来走去,不时笑语几句,这样的丰收季节,每个人都很开心。
“哎哟,要下大雨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远方飘来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大风刮起,一个半百老农当先大喊,眼见那片乌云翻卷着越来越近,农人们都加紧手中的活,各处的催赶声、交谈声响彻田野:“快点!快点!”、“先收起来,避避雨!”、“看样子这场雨会下得很大。”……
一个高大的黑发少年奔跑在金色田埂间,有力的脚步风驰电掣,大风把他的短发吹起。
迎面走来的几个年轻农人纷纷和少年打招呼,其中一个喊道:“辛烈,去哪里啊?要下雨了!”辛烈脚步不停地跑过,笑喊回答:“别管我!”喊话的平头少年名叫姜鹏,是辛烈从小的好友,马上又传来他的声音:“辛烈,今天怎么不去码头做工?”奔跑中的辛烈挥了挥右手,“不做了!明天也不做了!后天也不做了!”
“辛烈!”、“辛烈哥!”见那少年奔过,两边麦田间的年轻女孩儿争相望去,一张张带着欢喜的笑脸,一声声清脆的叫唤,姜鹏的妹妹姜宛睁着一双杏目,也在喊他:“辛烈哥,你要去哪里呢?下雨了啊!”
“哈!”辛烈应了女孩们一声,扭头朝姜宛望了眼,奔速依然没有减下,笑喊道:“下雨好啊!今年丰收呢!”
一只健壮的大黄狗从麦田间窜出,兴高采烈的摇尾吐舌跑上去,跟着辛烈跑了好一段路,它才转头回去。
乌黑的天空突然落下滴滴雨水,随即就是“淅哗”有声地越下越大。看到那身影奔过,步伐匆急的农人们纷纷喊他:“辛烈,下雨了,你还去哪里啊!”
辛烈还了他们一个灿烂笑容,“是啊,下雨了!”他展开双手,好像要拥抱雨水一般,哈哈笑着向前继续奔去。
农人们或笑或无奈,这孩子真是,打小就跟别家孩子不同。
狂风骤雨吹打在身上,带来凉快快的爽感,辛烈不觉地加快脚步,奔过了大片大片的麦田,奔过一棵棵孤伶的大树,出了麦田区很远,青色的平原地还没有成为乡民们的农田,古德镇已经变成远方的模糊缩影,他终于停在一棵大树的前面。
“呼,呼呼……”辛烈跑得喘息不定,他笑了笑,抹抹脸上的雨水,往树背走去,他最清楚,那里有一个宝藏。
虽然肯定比不上西越的巨树,这棵古树却也能称为参天大树,树身要数人才能合抱,就算有秋叶落下,它还是十分浓荫繁茂。辛烈来到树后蹲下身子,便往一处树根底下徒手挖了起来,兴致高力气大,而且泥土受到雨水冲刷而松动,很快一大堆泥巴被挖出,雨水顺流而入,滴落到一个斑驳的铁箱上面。
“你好,老伙计。”纯澈的笑容驱走寒冷,辛烈把箱子拿出来打开,只见里面装着几大锭银子和铜钱,一枚枚的铜钱堆积如山,数不清楚那么多!他从腰间解下鼓鼓的钱袋,把里头的上百枚铜钱全部倒进箱子。
二两黄金!十四万包货物!终于存够了,终于!看着这些钱,辛烈停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眼眶发热,笑得泪水涌了出来,混合雨水一起流下。
无数的日子,无数的神往……今年终于可以前往巨岩城,参加武者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考核!家人朋友的期望、父母的下落、自己的梦想、外面的世界……!所有的这些,辛烈感到自己和它们是那么接近,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够触摸得到……
他往箱子里抓了一把铜钱,紧紧地攥了攥,这些年的艰辛,又算得了是什么?
滂沱大雨仍然在下,大树的枝叶“沙沙”摇晃,这不是雷雨,辛烈干脆躺下,铜钱撒了一地,他双手枕头地望着远方的天空,乌云变幻,他看得渐渐入神。
“阿烈,你知道吗?世上有一类人叫‘武者’,他们的本事可大了!爸爸以前年轻时,在山上遇到老虎,差点没命了,你猜怎么样?一位路过的武者救了我。爸爸永远都不会忘记,就一刀!他一挥那把刀,刀就爆出了一道红色烈火,亮得我差点睁不开眼睛,然后那只老虎碎了,接着烧成了一堆灰。”
那个模糊不清的男人在微笑,他温柔地抚摸小男孩的脑袋,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世界有多大吗?也许那个武者知道……”
“好啊,好啊!我以后要做一个武者!”小男孩兴奋得手舞足蹈,那个模糊不清的女人拍拍他的脸蛋,笑道:“只要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妈妈就满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乌云渐渐消散,雨要停了,穿透云层和树隙的阳光照在银两铜钱上,也照在少年的沉静脸庞上,他撑了起身,抹干脸上的水珠,开始收拾铁箱。
接下来,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很久很久以前,就应该做的事。
……
叮叮几声,几枚铜钱落到了一只大手手掌中。
“就这么一点点吗?”
古德港口的码头一角,木箱等杂物堆得半山高,夕阳照不到这里。罗泰满脸惶惶不安,查钧阴冷着脸,瞥去的目光充满凶狠,胡须随着他说话而抖动:“五个破铜钱?”罗泰的脸顿时更苦了:“钧哥,我妈妈最近病倒了,整天发晕乏力,大夫说气虚血弱要补身子……你可不可以……”
“补身子?!”不等罗泰说完,查钧便一巴掌劈头盖脸地甩过去,啪!罗泰一声痛叫,查钧连连怒吼:“我操她就可以!老婆娘,死病痨,死了算了!补身子?老子天天这么辛苦,都没说要补身子!”
上次查钧卧病在床,还是因为去年在张凯酒馆被个武者揍了一顿,那次养了一个月伤,他就好了。
查钧没有在乎年轻武者的警告,在他看来,那武者分明是一时兴起才去东街玩玩的,到了巨岩那样的花花世界,还记得古德镇的事?死在巨岩都有可能,管得了古德镇的事?他不但继续在码头欺行霸道,而且变本加厉,尤其他最近找了个大靠山,成了大红人,就连基诺老鬼那支总管钢笔,都马上要交给他了。
“不是啊!大夫说她是长年累的,如果不给医,再迟一些就没了……”
罗泰苦苦哀求,他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他是绝对不能让妈妈活活病死的!见查钧不为所动,罗泰突然双膝弯下,噗通跪在地上,“钧哥,求求你,我给你跪下!求求你!……”
“谁稀罕你跪了?”查钧又是一巴掌狠狠抽过去,啪!抽得罗泰半边脸红肿起来,更是嘴角渗血,他古怪地笑了声:“你喊我一声爹看看?那老子说不定会可怜那老婆娘。”
什么……!?罗泰双拳一下子紧握,抿紧嘴巴,却终是慢慢松了下来,他惹不起这帮人,他惹不起……没有抬起的脸庞写满屈辱,两行清泪涌出,罗泰喊道:“爹。”
“哈哈哈哈!”查钧乐不可支,粗眉一挑,又笑道:“没听到,大声点。”罗泰沉默了几瞬,泪水滴哒落地,他突然大喊:“爹!”查钧仍然不满意:“再叫一声听听?”罗泰浑身都在颤抖,喊道:“爹——”
“呵呵,罗泰呀,既然你认了我做爹,当儿子的不是更应该孝敬孝敬吗?”听到查钧的嘲弄声,罗泰愕然地抬起头,只见这恶霸瞪来,冷哼道:“再加二十铜钱,你最好明天给我凑够那个数!现在不是收成么?那些种田的有钱!你去借也好、偷也好、抢也好,赌也好!把你老母卖给妓院都好,他妈的给我凑够那个数!”
查钧一巴巴地拍打罗泰的脸颊,弯身凑过去,冷笑道:“罗泰,古德镇就一个卵那么大,我知道你家在哪里的。”
罗泰没有说任何话,像傻了一般,直到离去的查钧走了很远很远,他还是一脸茫然,还是孤零零的跪着。
……
夕阳落下,一轮明月高挂夜空,今夜的天狼星从平日的白色,转变成如鲜血般的红色,弥散的赤红星光非常耀目。
离开码头去酒馆喝了两杯,查钧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个小弟去了偷狗,他们眼馋姜家那条大黄狗很久了,养那么肥不宰掉干啥?宰了狗,那几个吃货再拿些酒菜到他家,趁着下雨天,一起吃顿狗肉火锅。
查钧家是一间有四、五个房间的大泥砖屋,建在镇子靠海边一个幽静地儿,周围没有吵杂的泥腿子,自己又前后圈了两个大院子,倒没有种上什么瓜果蔬菜,他才懒得打理,想吃什么,去邻家那里拿就行了。他近来的日子实在过得滋润,真是多亏了伍艾大人!
因为贸易繁荣,古德镇历来驻扎有一个负责民生治安的“巡察长”,自然都是由武者担任。不久前,巨岩那边做出了人员变动的安排,原来的老巡察长丁端调往它地,年轻的新巡察长伍艾到来。
乡民们的日子随即变得更为艰难,只因伍艾一来,就是加税、升田赋、提地价……幸好今年丰收,乡民们还能勉强过冬,明年呢?失收的年份怎么办?
伍艾显然不在乎这些,而且还有一些其它打算,他收编了一帮地痞恶棍,对古德百姓榨取各项“治安费”,充入私库。查钧正是港口和东街区域的负责人,同时还是“乡勇大队长”,全因他的溜须拍马、凶恶狠毒,以及跟武者交过手的“勇气”,都甚得伍艾欢心。
于是在查钧的进言后,伍艾向码头发出了一个命令,庆丰仓库的总管换人!过完这个忙碌的秋季,基诺就要滚蛋,把事务全部交给新总管查钧。
“等我升成了仓库总管……”想着以后的光景,查钧冷笑了起来,有那帮贱民好受的!
到时候,古德镇还不是武者大人老大,他查钧老二?哈哈哈!
“查钧——————”
泥砖屋就在前面,一声冰冷的叫唤骤然传来,查钧怔了怔,借着月光,只见辛烈站在院子门口,身影如铁塔般矗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