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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拉克此时最期望出现的人,此时正在数千里之外的地方。
赫蜜斯亲昵地靠近查尔斯鲁缇背后,将双臂交叉搂着他的脖子。“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吗?”她问道。
查尔斯鲁缇叹了口气,盍上面前的书卷。“这本‘论魔法决斗的技巧’固然难得,但要参透其中的案例,恐怕不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是做不到的。”
放开查尔斯鲁缇,姗姗然走到书桌的另一面,正视着自己选中的爱人。“按你现在的修为,已算是同济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了。要再进一步,突破自己的极限,原本就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何况是在短时间内呢?除非......”
查尔斯鲁缇知道这年长他一倍的**师的潜台词。“不行!血石失去自身的能量后,亡灵之神的侵染越发严重。我很怀疑它能不能继续压制西丝娅的意志。通过与血石建立联结或许可以让我获得突飞猛进的提升,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我抵御不住西丝娅的诱惑成了她的奴仆。”
“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你用血石联系身处迈索睿恩的精神伴侣嘛。”赫蜜斯娇笑着说。她是指查尔斯鲁缇与维尼尔斯玛茹的交往。
‘精神伴侣’?查尔斯鲁缇确实对维尼尔斯玛茹没有肉欲的念头,或许是他刻意抑制了自身**的结果。即使如此,他也和维尼尔斯玛茹相处融洽。甚至到了一日不见面就觉得少了些什么的地步。赫蜜斯心里多少有些醋意。
查尔斯鲁缇凝眉不语。
赫蜜斯小心地问:“你的哥哥,米南德,他真得那么难对付吗?”
“论魔法学识,我不及他。但要比实战经验,我远强过他。一对一的较量,胜算在五五开之间。而且他还要念及兄弟之情,我则没有这方面的约束,所以我很有把握能打赢。但纳迦斯之书补足了他缺失的部分,希斯塔斯之戒又大大强化了他的爆发力。没有血石的帮助,我几乎一点希望都没有。上一次在哈拉基镇,我就已经吃过亏了。”查尔斯鲁缇不禁回想起当日所受的屈辱。
“或许,你太执着于这一次的竞争了。”赫蜜斯安慰道:“拿我本人做例子罢!我花了五年的时间,先后三次发起冲击,最后一次才得以如愿以偿的。把第一次当做吸引法师行会高层注意的敲门砖,也未尝不可啊!”
“我没有那么多的金钱可以消耗,也没有那么多的信誉用来浪费。”查尔斯鲁缇冷冷道。
赫蜜斯的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查尔斯鲁缇对这一厢情愿且忠心耿耿的女人有些不忍,便和缓了语气说:“你也不希望我半途而废吧?”
赫蜜斯身体前倾,给了查尔斯鲁缇一个吻,查尔斯鲁缇的回应未免有些冷淡。“当然,被我选为丈夫的男人,必须具有知难而上的意志。”不过她转而提醒道:“纳迦斯家族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我知道你记恨他们十几年前对待你的方式。但只要你还存着有朝一日能登上行会至高之位的念头,纳迦斯这个姓和纳迦斯家族的支持无疑都会是必要的帮助。所以,如果这次你没有把握打赢米南德,不妨买个人情让他当上**师也好。”
赫蜜斯的话触到查尔斯鲁缇的痛处,他又现出厌恶的表情。赫蜜斯当然立刻就意识到了,她随即将话题转到竞选的流程上。“我和哈萨尼兹的两张推荐票,加上最后被说服了的帕贾玛,你已经符合候选人的最低要求。不过据我所知,米南德赢得五个以上的支持者。单凭票数的话,他已经远远超过你了。所以我们必须联合其他的候选人,把竞选拖到后半场。玛扎是战斗系的**师。如果他所空下的席位出现多名替补者,很有可能会进入一对一的法术决斗。一旦进入这个阶段,就能充分发挥你的优势了。”
“只有三票吗?”查尔斯鲁缇沉吟道:“萨蒂斯说了些什么?他向来是玛扎的盟友,高层应该会听取他的意见。”
赫蜜斯笑了笑。“很遗憾,老法师他不喜欢你。从某个角度看,萨蒂斯还把玛扎的死部分归咎到你的头上呢。他觉得要是你能控制住血石,玛扎或许就不会因为阚迪城堡的崩溃而丧命了。”
“你是怎么想?”查尔斯鲁缇没有为自己辩白,而是反问道。
“血石在你手里,而且认可你作为拥有者。它有多大的能耐只有你最清楚。萨蒂斯不过是在给自己的无能和愤怒找个靶子罢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为了**师名额的出空而故意让玛扎陷入危险境地,只要不是你亲自下手的,就说不上害还是不害的。”
查尔斯鲁缇不知道赫蜜斯是对他格外宽容,还是真得认为这是想当然的事。他也无意深究,转而看着放在桌上一个软垫中央的血石。这块宝石已经陪伴了他几年的时光,它的每一丝光泽、每一道纹路,查尔斯鲁缇都能闭着眼睛摸到。焰龙‘幻弧’口中的恶灵,被唤作‘黯’的神秘法师曾经拥有过它;亡灵之神西丝娅的气息曾经浸染过它。它和亡灵族的诞生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它所隐藏的信息远超过自身蕴藏的力量。只要攫取其中的秘密,查尔斯鲁缇就能成就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业绩。什么纳迦斯家族,什么米南德,都只配当他的陪衬。
“你能教我如何通过血石进行精神交流吗?就像你和精灵那样。”
查尔斯鲁缇抬起头。赫蜜斯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羡嫉妒和贪欲。如果不是因为血石选择了查尔斯鲁缇而不是她,赫蜜斯还会这样迁就、协助他吗?
赫蜜斯似乎察觉到查尔斯鲁缇的警惕。“我只是希望能随时随地联系到你。”她立刻表现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
也是该让她尝点甜头了。查尔斯鲁缇微笑着说:“为什么不呢?万一你得到什么内部消息,也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了。”
他引导着赫蜜斯将她的右手放到血石上,自己则将双手搭在上面。虽然年过四十,这女人的皮肤依旧保养的很好,抚摸着既富有弹性还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润。两人的心几乎同时被触动了,四目相对间竟有些意料之外的感触。
“收敛心神,把你的意识对我开放。”查尔斯鲁缇轻声说。
赫蜜斯闭上双眼,花了好些气力才让跃动的心境平静下来。但要让她毫无保留地相信查尔斯鲁缇,毕竟还有些困难。查尔斯鲁缇在她耳边不断劝诱,表现得极有耐心又有风度。渐渐地,赫蜜斯沉迷进了这片刻的温存之间。眼前漆黑的一片,隐约有了些光线。她可以辨识出建筑和雕塑的轮廓,却始终看得不怎么清晰。
“你能看到我吗?”查尔斯鲁缇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赫蜜斯侧转头,向那个由她自己构想出来的影像点了点头。
“试着说些什么。”查尔斯鲁缇像是在对待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他会是个好父亲吗?赫蜜斯的心头一阵涌动,顿时被赶出了刚刚进入的精神领域。
查尔斯鲁缇叹了口气,收回所施的魔法。“你今天似乎有些浮躁。”他对赫蜜斯说。
虽然刚才仅仅是惊鸿一瞥,也足以让赫蜜斯心情激动了。首先,这是查尔斯鲁缇第一次允许她分享他的秘密。其次,她长年浸淫于幻术,却只在梦境才见过如此真实的东西。她所看到的,无疑是超越魔法的神迹。
“我们再试一次。”她兴奋地说。
查尔斯鲁缇其实没想让赫蜜斯继续深入。这种微微上瘾的感觉,无疑是恰到好处。
“慢慢来。”他安慰道:“血石已经记录下你的精神脉动,没必要继续扰动它的认知。下次我们分别站在屋子的两头再测一次。以后逐步增加距离,直到地理空间再无法隔绝我们的思想。”
赫蜜斯给了查尔斯鲁缇一个情人似的热吻。两人随后结束了魔法研究,相携着走出书房。苏卡已经准备了夜宵,她带着温厚的笑容招呼他们一起享用。儿子这次交往的女人虽然年纪大了些,却始终对她敬爱有加,表现得像是个合格的儿媳妇。查尔斯鲁缇更对此没有表示介意,苏卡自然也不至于妄加干涉。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幸亏赫蜜斯随机应变,说了些市井间生活的趣事,才让场面没有太过冷淡。
临走的时候,赫蜜斯似乎刚想起什么似的提及她的新学徒克睿莎,查尔斯鲁缇也装作随意地多问了几句。他这才知道克睿莎已经离开了图拉克的府邸,与几个年长的族人一起在曼卡斯城的北区租了间公寓。
“她很有天赋。”赫蜜斯这样形容那个草原女子。作为初入门者,克睿莎业很快开始学习魔法飞弹、催眠术之类实际性的初级法术。相对于赫蜜斯所擅长的幻术,克睿莎似乎更倾向于塑能系的魔法。
查尔斯鲁缇‘哦’了一声做为回应。不过,当赫蜜斯建议哪天带她一起来拜访他这个推荐人一次的时候,查尔斯鲁缇婉言拒绝了。赫蜜斯开玩笑地说:“图拉克王子是你最好的朋友罢。所以你觉得对这位王子殿下的女友负有责任,却又不希望做得太过明显,是吗?”
查尔斯鲁缇犹豫了一下。“.....算是罢。”他最后没多说什么,随手关上了门。
赫蜜斯耸了耸肩。
夜像黑幕般笼罩了整个城市。只有帝宫内连接皇帝、皇后、王妃们寝宫的道路,才有资格安装固定的路灯设施。其他区域在无月的晚上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简直就像是另一个是世界似的。她低声念了句咒语,激活了外衣上所附带的发光魔法——这就是作为法师的一项便利,淡淡的青色光芒照亮了方圆两米的范围,足以方便夜间的行走。一到深夜,在城南这个地区住户一般是不会出门的。要是再往西一些,靠近宁静湖一侧的鱼市区,路人被夜盗袭击都是常有的事。唯一的例外是圣久纳尔街,也就是所谓的肉巷。那里各家‘旅馆’雇佣的保镖会把敢于抢劫寻欢客的小贼揍个半死,然后丢到臭气熏天的排水沟里。要是再有某位出手大方的客人受了惊吓,整个盗贼帮会都被肉巷的势力群起围攻,更别说隐藏在这些‘合法的暴利生意’后面的幕后老板会变得何等愤怒和疯狂了。
赫蜜斯无意绕道圣久纳尔街,而是向北缓步直行。夜行的是一名法师,还点亮了最昂贵级别的照明法术。任何有意出手的家伙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与魔法师作对,先不说能得到多少好处,单是付出的人力损失就够强盗头目三思而行的了。至于法师行会因此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恐怕只有皇帝本人才会知道。虽然如此,她还是很希望查尔斯鲁缇能陪着她走一段,而不是冷漠地任她一个人离开。
穿过有士兵巡逻的莉拉女王广场,赫蜜斯转入另一片冷寂的街区。在一幢建筑前,她停了下来,以一种特定的频率敲了三下门。听听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一次。这次,有人出来应门了。是她的老朋友,另一名参加过3282年战役的**师,预言家哈萨尼兹。
哈萨尼兹对赫蜜斯的拜访毫不惊讶,甚至是在这么晚的时刻。他欣然让赫蜜斯进来,并在二楼的休息室替她找了个舒适的座椅,又送上一杯陈年的杜松子酒。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后,哈萨尼兹在赫蜜斯的对面坐下。
“我们未来的同僚状态如何?”哈萨尼兹打趣地问赫蜜斯。
“他依旧野心勃勃,却又有些犹疑不定。”赫蜜斯抿了一口,金黄色的酒液像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喉咙。
“因为他的哥哥吗?米南德确实是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过我觉得我们年轻的朋友胜算更大一些。毕竟他受到了某位神袛的关注呢!”
赫蜜斯叹了口气。“你是说西丝娅吗?他对亡灵之神怕得要死,连放在手头的神器都不敢轻易使用。你知道吗,他竟然把血石当作与精灵发展所谓纯精神层面恋情的工具。我真有点看不下去了呢!”
哈萨尼兹笑了笑。“年轻人总会因为**方面的问题而分散精力。你我又何尝没有经历股这样一个阶段呢?”
“你的四十年前就已经过去了罢!而我现在还要勉为其难地装出情意绵绵的样子。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你的当,担下这么个麻烦的任务。”
哈萨尼兹故作惊讶地问:“查尔斯鲁缇不是个一等一的情人吗?莫非我们之前的调查结论都是假的?”
赫蜜斯又喝了一口。“我没这个意思。......虽然多少有些作假,他对我还是很体贴的。据我所知,他喜欢经验丰富的女性。我很期待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呢!”
“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是——如果只是要找个同行当情人,比他相貌俊俏的、脾气好的多得是呢。凭我的长相模样,以及在魔法界的地位,伸伸手指头就能召来一个小队的追求者。凭什么让我一味迁就查尔斯鲁缇和他那个八棍子都打不出一声的养母呢!”
哈萨尼兹知道赫蜜斯只是随便找个人抱怨。偏偏这件事又只能对他这个同谋讲。“需要我再占卜一次吗?”他温厚地问。
赫蜜斯想了几秒。“不必了。我只是希望你把之前的预言再告诉我一次,算是帮我打打气罢。”
哈萨尼兹用他拿着杯子的手在虚空中描画着些什么。同时,他以低沉的语调念诵道:“与破碎裂缝之间,昔日失落神格者将降临吾辈之身。其之技黯黑,其之翼遮蔽神光,可于魔法源泉汲取莫大之能,非凡界之物能与抗衡。”
这是第一段。赫蜜斯回忆道:“我在查尔斯鲁缇的书房找到一些记录。有一段提到了‘黯’,或者称为‘迷失之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确在寻找预言中的‘昔日失落神格者’。然而龙所惧怕的圣兽,兽人族的柯迦拉-查(kojara-cha)所守候的异端,会是同一个存在吗?”
“像‘幻弧’那样的古龙,像律那样的神秘种族都无法与之抗衡的东西,如果还存在两个以上,恐怕只能说是神祗的失职了。查尔斯鲁缇所探寻的,既是预言所指的。这一点你我都很清楚。”哈萨尼兹回答道。
“我认同你的分析。只不过如此伟大的存在竟然会降临到‘吾辈’的身上,实在让人有些无法理解。你真得认为‘吾辈’就是指我们魔法师,而且就一定是查尔斯鲁缇?精灵同样拥有魔法,而且他们的灵魂也比我们人类的容量大许多。如果我是那个寻找回到凡界路径的存在体,一定也会选择精灵,而不是一个身体和精神同样脆弱的人类。”
哈萨尼兹没有回答,而是念诵了第二段。
“此乃吾辈之幸,吾辈之荣耀,却为血之继承者独享。既毁于亡者,必诞于生者。至忧者,至惑者,至愚者,至钝者,孰能分辨?”
赫蜜斯立刻质疑道:“没错,查尔斯鲁缇的确继承了亡灵的血石。然而你也看到了,那块血石的能量只够支撑一座阚迪城堡的。或许亡灵有数十乃至数百座漂浮在空中的要塞、堡垒、神殿,每一座都装有一块血石。又有谁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甚至一个兽人,也拥有一块血石呢?那样的话,我们真得就无法分辨是哪一个了。”
哈萨尼兹笑了笑。“目前已知的拥有血石的人,就只有查尔斯鲁缇一个。此外,现在我该怎么形容你呢?至忧者,还是至惑者?或许预言不是说‘至忧者、至惑者、至愚者、至钝者’会成为即将降临的伟大存在的容器,而是指我们这些犹豫不决的人。”
赫蜜斯反驳道:“预言来自哪里?有一种理论认为魔法之泉并不拥有自主的意识,因而无法预测未来。只有神才能通过其所操控的无序率向他的信徒揭示将来的可能性。法师的预言也不例外!只不过魔法预言并非来自特定的神祗,而是直接源于图墨吐斯神和奥迪尼斯神。你怎么能肯定这些预言不是神让我们这些对信仰三心二意的法师误入歧途的把戏呢?”
“不可否认,以往我的预言都有很高的准确率。包括你在哪一次晋升为**师,以及玛扎的死和我们因查尔斯鲁缇而平安归来。”哈萨尼兹面色平静地回答。“难道在这么大一件事情上,我反而会大错特错了?再说,就算预言错了,你又能付出些什么呢?一点点矜持,一点点不便?但万一我又一次说对了呢!你所得到的就是一位近乎于神的盟友。别忘了,那位‘失落神格者’创造了亡灵族,并将西丝娅直接推入神的领域。有谁知道他会给你安排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赫蜜斯因为哈萨尼兹的展望而兴奋不已。不过脸上,她还是有些微的委屈和怨气。“那你呢?总是躲在背后的你又能得到些什么?”
“我老了,不再怀有像你和查尔斯鲁缇一样的野心。”哈萨尼兹叹着气说。“永生怎么样!你可以帮我劝说那一位,赐给我无穷无尽的生命和时间吗?不要像巫妖似的那种。除了研究魔法,我还期望能够尽情享受生活呢。”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诙谐,也不乏真切。
“给你一个永远二十岁的身体,对吗?”赫蜜斯乐了。“知道吗?你把我的第一个希望给抢了。”
两人相视而笑。
赫蜜斯劲头十足地告辞而去。哈萨尼兹由窗口看着那片青绿色的光团渐行渐远,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类就是如此。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们去觊觎不属于凡人的力量。”窗户上一个稀薄的反影轻声道。
对这异状,哈萨尼兹似乎一点都不惊慌。他平静地回应说:“所以我们这个种族才最受神的宠爱,不是吗?他们由人类身上获取的魂体能量,远远超过以往任何一个统治族群罢。”
“蜥蜴人、侏儒、精灵、人类,如果按照这样一个顺序,你说得的确有点道理。”声音由窗户的玻璃转移到哈萨尼兹的魔法水晶球上。赫蜜斯进门前,他特意将遮在球体上的天鹅绒撤去了。
一个干涩的面孔出现在水晶的表面,是亡灵族的巫妖帕拉赫尔(palahore)。虽然名义上早在数百年前就已被放逐,然而他的记忆、经验和力量,依旧在行会内部吸引到一小撮秘密的追随者。人数虽少,这些堕落的法师却渗透进了法师行会的高层,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只不过他们相互之间没有联系,所以只在他们的‘盟友’、’主人’或者‘导师’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形成一股合力。这一世代中,帕拉赫尔格外器重哈萨尼兹。一则因为两者血缘上是远亲,二则是哈萨尼兹以预言师的身份很容易地就能操控行会的导向。
哈萨尼兹拉上窗帘,走到摆放水晶球的桌前坐下。“在你看来,亡灵会不会是下一个继承者?”
“孩子,别那么急着踏上我所选择的道路。”帕拉赫尔的嘴角挤出一点笑容。“迄今为止亡灵都只被视为law阵营的马前卒。而亡灵之神西丝娅也不过是你们所敬奉的奥迪尼斯神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属下。chaos-图墨吐斯神根本无意接纳亡灵作为下一任的统治种族。对某些神袛而言,我们太激进、太难以控制了。我所指的包括对立阵营的,也包括与我们同一阵营的。”
“她简直是囫囵吞下了你给我的那些话。”哈萨尼兹说的是赫蜜斯。他所谓的预言,其实来自大巫妖帕拉赫尔。“如果不是你曾经许诺给我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免有些动心了。”
“尽管放心,亡灵之神对她的支持者向来是很慷慨的。”帕拉赫尔再次确认了他所承诺的奖赏。
哈萨尼兹还是不怎么确信。“我们这么做,对她到底有什么帮助呢?”
巫妖咳嗽了一下。“说起来有些疯狂。西丝娅期望与她的创作者合体,从未制造出一个更为强大的神祗。依照我的判断,如果成功的话,我的女主人的地位应该会直接超过荆刺之神,甚至能与塔之神相抗衡。就连湖水女神贝尔斯也不敢像现在这样漠视她了。”
“这对她很重要吗?”哈萨尼兹问。
“呵呵,这意味着在尔瑟世界中更大、更广泛的影响力。不仅仅是亡灵族,连生者中都会出现祭拜腐鸦之后的忠实信徒。或许有一天,当一名法师公开宣布修炼亡灵法术的时候,别人不再将其视为疯子或恐怖分子,而是发自内心的畏惧、敬佩也未可知呢!”
哈萨尼兹沉吟道:“这不啻是一份大礼了。关键是如果我们能帮助她寻回她的创作者。”
“她更喜欢称之为‘爱人’。”帕拉赫尔纠正道。
“我和赫蜜斯一样,也存在疑问。你真得能百分之百地确定查尔斯鲁缇将成为西丝娅的爱人吗?”
帕拉赫尔冷冷地回答:“预言就像是玩弄一把骰子,有些恰好是你所需要的点数,另外一些则相差甚远。预言师所要做的就是在骰子落定前,按照它的姿势、转速推测哪一面会朝上,从而尽快调整自己的投注罢了。哪里有百分之百的说法!”
哈萨尼兹无言地点头。
“是不是觉得自己像个受人摆布的棋子?”帕拉赫尔安慰道:“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法则。神操纵人类、精灵和其他智慧种族,而人类中的王侯将相则去操控比他们弱小的群体。赫蜜斯想要控制查尔斯鲁缇,而你又通过预言指挥赫蜜斯的一言一行。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别把我看成你的主人!我提供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条件换取你的服务。所以我们是相互平等的。你所服务的对象是最终的玩家——亡灵之神。没必要觉得有什么低贱的罢。”
“是的。”哈萨尼兹恭敬地说。
巫妖露出满意的笑容。可在哈萨尼兹看来,简直还不如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呢。
“再过一个月,我会给你送来一件礼物。”帕拉赫尔道:“她会满足你的一切幻想,而且还不必担心会‘用坏’她。”
哈萨尼兹觉得有些喉咙口发干。他不知道第一份赏赐会这么快地到达。
“她还有些不甚完美的地方,我需要你好好地调教她一番。以后,我会让另一些人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的。先比照一位皇后、一位王妃来培养罢!包括公开场合和较为**的场合,你明白的。当然,必要的话,她也可以随时转变为一位公主。这是不是为难你了呢?”
哈萨尼兹迅速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帕拉赫尔的脸随即消失了。哈萨尼兹却全身发热,简直像是进了一个蒸笼似的。他猛然站起,在屋子中来回绕起圈来。即使这样,也无法消除他内心的燥热。一个月!这怎么等得及?他追索到一丝赫蜜斯留下的女性气息,将他带到她曾经坐过的那张椅子。他想象着将她打晕,将她紧紧绑住,然后彻底地征服她.....打断、割裂、切碎。
无独有偶,眼下曼卡斯城内有另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产生类似的念头,只不过不是出于**。其中一个是皇位第一继承人皮亚斯?尼森哈顿,而他所针对的,是他的未婚妻珊德拉?舍尔。
事情起因于今天将近傍晚的时刻,也就是图拉克等人被鬼船追着炮轰的同一个时间点。努尔五世皇帝突然派人向哈特霞皇后送来消息,非常罕见地询问能否与她一起共进晚餐。皇后自然是欣然同意。而短札上另外写到希望皮亚斯王子殿下和珊德拉女士同席,不禁让哈特霞觉得皇帝是有意要预演一下享受天伦之乐的场景了。她连忙嘱咐安排食物,并提前叫来了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皇帝并未提及甘德哈睿和海尔蒂,皇后也不敢枉做主张。不过她也给两个女儿送了个消息,让她们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等候召见。
掌灯的时候,皇帝才姗姗来到皇后的住所。两人交换了稍嫌冷淡的吻颊礼,随后皇帝宽容地允许珊德拉女士行吻手礼,却随意的给了儿子一个打招呼似的眼神。四个人,一对夫妻,另一对准夫妻,相携着走入餐厅。
偌大的餐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即使哈特霞皇后找来一大群仆人,足够每个人分三、四个的了。幸亏今天的菜肴不错,奶味烤鹌鹑尤其迎合皇帝的口味,皇帝本人也颇有谈兴,才让皇后略感不安的心渐渐平复下来。努尔五世聊了些帝国政府里的趣事,诸如近来传言罗布达莫斯?库尔班首相悄悄纳了一门小妾,惹得老妻醋意大发而揪了他的头发,到头来才发现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一件事。听到老首相不得不用脑袋两侧的头发遮掩中央被扯去了的部分那一段,珊德拉和皮亚斯发出嗤嗤的笑声。哈特霞皇后则暗自担心皇帝动了封第四王妃的心,她的笑容未免有点勉强。
两个半小时后,到了甜点的步骤。努尔五世用银勺舀了橙味果冻,细细地品味着甜中带酸的滋味。“你们订婚多久了?”放下勺子,他突然问道。
皮亚斯愕了一下。珊德拉乖巧地代替他回答:“前年雪月的仪式,到今天快两年半了。”
皇帝很直接地问:“两年半了,你还是处女吗?”
帝国贵族多遵循阿蔢达尼亚的传统,男女订婚后即可同房。珠胎暗结、奉子成婚非但不是耻辱,反而是家族兴旺的好兆头。随着西瑟利亚、美索米娅的成分逐步加入,以往那种订婚多年而女方的肚子没有消息,以至男方主动解除婚约的情况,已再不会发生。美索米娅蓄养妾室的惯例,轻易解决了阿蔢达尼亚军事贵族对缺少男性后裔的担忧。
被准公公问及这样一个**的问题,珊德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可没听说努尔五世是很‘传统’的一个人。
努尔五世显然很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哈特霞皇后连忙为儿媳妇辩解道:“皮亚斯是皇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珊德拉今后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皇后,取代我现在的角色。从这个角度讲,洁身自好无疑是必要的美德。”
平日里皇帝对自己的正妻始终保持相敬如宾的礼仪,今天他却似乎有意要争论一番。“做妻子的为自己的丈夫养育子嗣,确保家族繁衍昌盛,难道就不是她的本职任务了?你有三个身体健康的孩子,而其他几位王妃生育并存活下来的只有一、两个,难道这就不是你值得骄傲的一项成就了?”
“看你说的,好像我们女人就该是下蛋的母鸡似的。”皇后抱怨道。
皇帝似乎有所指地说:“如果真得那么简单,那就不啻是天下太平了。”
哈特霞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暗起来。皇帝没有理睬她,而是继续与珊德拉的交谈。“你们的事拖得太久了。如果我向你父亲明确提出要求,你觉得他能在多久内把你的嫁妆筹备好?”
&nbs)的领主,而萨拉森公国因出产制造大型海船必须的木材积累了大笔财富。别说是把女儿嫁给努尔五世的儿子,就是直接嫁给贪财的罗摩?尼森哈顿皇帝,西蒙领主恐怕也不会为了嫁妆的问题皱一下眉头。皇帝这一说,等于是帮助珊德拉早日实现她的梦想。珊德拉自然喜出望外,哈特霞皇后的情绪也因此大为好转。皮亚斯早一天结婚,早一天替她生下孙子,她就能早一天当上皇太后。帕拉萨家族所能得到的最大荣耀,莫过于此了!——一个孕育过皇帝的家族,一个将自己的血脉融入帝国皇室的家族。
珊德拉腼腆地说:“虫月会是个合适的时节。”10月,距离今天还有四个半月的时间,足够安排一场皇家婚礼了。
皇帝点了点头。“很好!”
皮亚斯突兀地说:“一点都不好。”
皇帝板着脸问:“有什么不好的?”
毕竟处于严父和皇帝两重身份的压迫,皮亚斯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面对着努尔五世说:“这不仅仅是你们父母两个的事,也不仅仅是珊德拉一个人的事。为什么没有人询问我的心意呢?”
皇帝斜觑了儿子一眼。“你对我和你母亲给你安排的这门婚事有什么不满吗?还是你觉得舍尔家族的珊德拉还配不上你?”
要么就是忤逆父母,要么就是轻侮名门望族,这两条中任何一条都够让皮亚斯王子殿下喝一壶的了。皮亚斯讷讷地酝酿了一下,才回答道:“儿臣不敢。儿臣虽愚钝,却还知国家大体与一己私利之间孰轻孰重。陛下去年恰兴起对千载之敌亡灵的正义之战,今年又大施恩惠于参战的将士。臣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国库也因此耗费良多。赶着今年再办一场皇室大典,只恐怕......会有些许无稽的谤言罢。”
“别给我掉书包了。”皇帝直爽地说:“不就是一场婚礼嘛!我还供得起。而且我不是先问了珊德拉的意见?你未来的岳父萨拉森领主西蒙向来慷慨大度,想必不会不愿意为女儿的婚仪分担一部分费用。如此一来,皇室的喜事自然就没必要动用到帝国国库的公币了。至于帝国政府是不是会由此办些娱悦百姓的活动,你我只需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即可。”
皮亚斯面色难看地转头向母亲求援。然而这一次哈特霞皇后也站在了皇帝的一边,对儿子的示意毫无反应。皮亚斯只得犟着头说:“这件事还是该从长计议。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这些都是你财政署的朋友教你的话吗。”努尔五世语气平淡却语义尖刻地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找他谈谈了?谈谈他到底是怎么影响我的儿子的,谈谈他到底还对我的儿子说过做过些什么?”
皮亚斯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他自认与缇波利欧的关系非常隐秘,而且那么多年了也没见皇帝有所察觉的迹象啊!不料今天,努尔五世竟然含沙射影地捅破了这层纸。知子莫若母,哈特霞皇后早就隐约感觉到儿子有些不良的‘嗜好’,只不过始终不愿承认而自欺欺人地容忍着。见皇帝的语气不善,皮亚斯又一幅吓破了胆的模样,她的心里顿时明镜一般。只有珊德拉蒙在鼓里,有些莫衷一是地左右看着准公公和未婚夫。
冷场了一会儿,皮亚斯沙哑着嗓子道:“与他没关系的。”
皇帝摇了摇头。“光说没用,做给我看。”
哈特霞皇后连忙说:“皮亚斯,你就答应你父亲,快把这件终身大事给办了罢。”
皮亚斯咬了咬牙,向父亲许下陈诺。
“还有呢!”皇帝依旧不依不饶。“都是快组成自己的家庭的人了,你是不是该把你身边的事理一理了?该丢的丢,该扔的扔,别再留些惹人厌的东西。”
皮亚斯长长吸了口气。“.....我明白了。”可惜末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这么做的话,你不会去找他的麻烦罢?”
努尔五世的嘴角不祥地抽动了一下。他虽然没有答应,但似乎也没有拒绝。皮亚斯的心稍安。珊德拉以为皮亚斯结交了些不好的朋友,惹得皇帝不悦。她根本没往其他的问题上考虑。皇帝之后的话,更验证了她的猜测。
“我的皇后。”努尔五世语气深长地对哈特霞皇后说:“这样你总该满意了罢?”
哈特霞的心一蹙,嘴上却故作平静地说:“陛下对我们母子的好,我是一直放在心头的。”
努尔五世冷冷道:“你们是母子连心,别人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你儿子还知道什么是公器私用,你怎么连这么点常识都没了。难道非要做到让我提醒的地步吗?”
哈特霞皇后的脸色与皮亚斯的有得一比。她的阅历毕竟比儿子丰富不止一倍,依旧装出一幅不知所以地样子对皇帝说:“陛下说得总是对的,有些不到的地方我会依着陛下的意思改正的。”
皇帝若有所失地看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一会儿。他知道哈特霞皇后说的其实口是心非,却狠不下心来正式地惩罚她。叹了口气,他用餐巾擦了擦嘴,从坐席上站了起来。皇后没有像以往那样向努尔五世暗示希望他留下来。努尔五世有些落寂地自顾自地离开了。皇帝走出门的那一刻,珊德拉站起身快步走到皮亚斯身边,低声说着安慰的话。皮亚斯低着头,一点没有理睬她的意思。
哈特霞皇后强挤出笑脸道:“珊德拉......,不,该叫你儿媳妇了。今天有点晚了,你还是先回去罢。等后面两天,我再带皮亚斯去你那里商议一下婚礼的事。”
珊德拉只得告辞离去。
哈特霞皇后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一旁忐忑不安的仆人们都退了出去。两人在空荡的餐厅内坐了良久。
“是那女人告了密。”皮亚斯愤愤地说。他的矛头直接指向珊德拉。
“别瞎猜。”皇后告诫道。“舍尔家族与我们一向友好,不要因为一点点感情上的事而断了这个有力的盟友。”
“如果就是她把影子廷和图拉克的事都抖落了出去呢?”
皇后愕然道:“你也知道了?”她的安排一直瞒着儿子,就是不希望他沾污了手。只可惜她没想到参与此事的缇波利欧?莫奈斯什么都不瞒着自己的情人。哈特霞皇后沉吟半晌,低声道:“与舍尔家族的婚事是箭在弦上,怎么也躲不过的。何况这只会对我们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你就别抱怨了!今天这档子事或许与珊德拉有关。但她也只不过是急着想要嫁入皇室罢了,没必要多责怪她。等你们结了婚,她那点小聪明都会用到帮助你成为皇帝的大事上,不可能再给我们惹麻烦了。我所担心的是......”
“赛维鲁?”皮亚斯说出了母亲心头的恐惧。
皇后无意中哆嗦了一下。“你父亲真正掌握皇权,与影子廷的赛维鲁有莫大的干系。要是影子廷与我们作对,再多外戚支持也是惘然。希望赛维鲁这次只是通过皇帝的口警告我们一下,没有真要出手的意思。”
“母亲,你是不是该提醒你的朋友们暂时收敛一下了?”皮亚斯有些胆寒地说。
“收敛?”哈特霞皇后冷笑道。“如果收敛能让人成为皇帝,现在皇位上坐着的就不是你父亲了。我们要更隐秘、更小心谨慎一些,直到......”;